第25章 本丸8

    庭院内的时空转换装置忽然大亮, 亮光逝去后一期一振便出现在了庭院里, 身后站着同样算不上状态上佳的队员, 整支队伍气氛沉闷,压抑得可怕。

    坐在中庭下方的五虎退眼睛一亮,哒哒哒的跑过来, “你回来啦!一期哥!”

    一期一振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一边往前走一边低着头看身旁的弟弟, “我身上有血,你离远些,我先去换套衣服。”

    五虎退笑容不减,亦步亦趋的跟在一期一振后面,“要不要先去修复室?”

    一期一振脚步不停, “不必,轻伤而已,先去和审神者大人汇报工作, 回头再去也不迟。”

    说话间队员们便作鸟兽散去,加州清光和大和守安定一边说话一边往修复室走, 宗三左文字牵着小夜回去,就数小狐丸走得最快,脚步匆匆,仿佛后头有着洪水猛兽一般眨眼便消失在了庭院里。

    五虎退回头看了一眼,视线里只捕捉到小狐丸从拐角消失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硬了一瞬,背着手低下了头。

    “今剑今天又从三条部屋里跑出来了, 但是在锻刀室门口撞上了石切殿,又被抓了回去。”

    一期一振沉默不语,许久才淡淡道:“那他今天运气不佳。”

    五虎退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他又沉默了好一会儿,眼见着快到粟田口部屋门口,才忍不住低声道:“一期哥,你这次找到了新的……新的鸣狐吗?”

    一期一振并未答话,沉默间已经走到了部屋门口,他拉开门,屋子里空无一人,只能闻到轻淡的药味。

    五虎退脸上的表情愈发忐忑不安,周身的气势也变得不安定起来,牙齿咯吱作响,五指关节都绷出了苍白。

    一期一振蹲下身,伸手掰开五虎退的手,细嫩的手心已经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有血顺着掌心淌下来。

    “并没有。”粟田口的大家长取出纱布药品为弟弟包扎好伤口,几不可闻的承诺道,“只要我出阵,就绝不会有。”

    五虎退浑身的气势陡然散去,整个人又恢复成了原先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怯懦道:“那审神者大人那边怎么办?”

    一期一振包扎的动作一顿,低下头不去看五虎退的脸,“没事,这次我带回了他感兴趣的东西。”

    ……

    一期一振离开了,五虎退抱着兄长换下来的衣服堆进盆子里,又走进了粟田口部屋的更里面。

    药味愈发浓郁了起来,墙角的榻榻米上躺着一个人,五虎退跪坐在旁边,忍不住把脸埋进了掌心里。

    脸色苍白的鸣狐毫无声息的躺在榻榻米上,胸口起伏低微,几乎断绝了气息。

    “没事的,没事的,不会有新刀的。”清亮的水迹从五虎退的指缝里渗漏了出来,滴落在地板上。

    “一定会醒过来的,赶在新的出现之前,你一定会醒过来的。”

    ……

    卖药郎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布满了灰尘蛛网的房梁,他的视线由模糊转变为清晰,紧接着传来的就是腰腹处的刺痛。

    “嘶……”

    他试图用力把自己撑起来,然而肌肉骨骼在运动发力的时候就先一步发出了哀鸣,疼痛针扎似的直冲大脑,疼得卖药郎近乎神智模糊了一下。

    胳膊已经撑起来了一半,这会儿也不好再放下去,腰腹的肌肉用力,挤压得伤口更疼了。

    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受过这样清纯不做作的外伤了,真的有点不习惯。

    醒来时发出的响动惊醒了搁在一旁的刀剑,然而数珠丸却没醒,他太累了,实在是有些过于疲惫,本来是打算守着卖药郎等他醒来的,没想到守着守着自己就睡着了。

    被数珠丸放在旁边的几振刀剑震动了两下,无奈数珠丸睡成一只小猪,半点不动一下的,三日月宗近靠在墙边上,原地蹦跳了两下努力往下面倒了过去——

    “哐当”一声,生生给数珠丸砸醒了。

    黑色长发的付丧神顶着一张睡意朦胧的脸猛得翻身坐起,左看看右看看,两只眼睛却迷蒙困倦,看起来像根本没睁开一样。

    好吧,事实上就是没睁开。

    卖药郎完整的目睹了这一切,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事先声明这绝不是嘲笑,但是他还是为自己薄弱的情绪控制付出了代价。

    腰腹的贯穿伤在这一笑下又拉扯到了肌肉,剧烈的疼痛像长江一样再次席卷了原本稳定输出的小河,卖药郎闷哼了一声,疼得仰起了脑袋,看过去只能看到仰起的脖颈,以及脖颈中间突起的喉结。

    数珠丸被这一声叫唤一下子给叫清醒了,连忙爬起来去扶他,这会儿他动作还算利索,大概是身为付丧神的缘故,手臂就算比卖药郎还纤瘦却愣是硬生生的把他毫不费力的托了起来。

    “您现在最好还是尽量不要动弹为妙。”数珠丸道,想了想还是和盘托出,“我们有一个同伴有一些治疗的能力,虽然经过了治疗,但是伤口还没好全。”

    付丧神让对方靠在自己曲起来的膝盖上,见对方额角又渗出了些许细密汗珠,不由的低声道:“还是那么痛吗?”

    卖药郎确实挺疼的,他摸了摸腰腹处的伤口,触到了一小块粗糙的表面,心里便有了数,想到数珠丸口中那个会治疗的同伴,也大概猜测到了是哪一个。

    感谢万能的物怪,送了不少情报过来。

    他抬头一看,便看到了数珠丸低落的神色,配着对方刚刚睡醒一头支棱乱飞的头发,看起来颇有几分可怜。

    卖药郎不禁失笑:“为什么这副模样?我又不是你捅伤的。”

    数珠丸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话,语气听起来仿佛还在开玩笑,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个冷淡疏离的人,抑或是一种严肃认真的性格,虽然生了一副明艳昳丽的容貌,但是却无端的透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如今对方神色柔和,嘴角甚至隐隐上翘,上挑的眼眸里甚至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笑意,便将这副冷漠的冰面骤然打碎了。

    数珠丸喉头一梗,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卖药郎没在意对方的状态,他缓了一下,觉得已经逐渐适应了疼痛,便撑着数珠丸的膝盖自己坐了起来,目光投向了外面。

    他这才发现他们处于一座简陋破败的屋檐下,看起来像个小木屋,似乎已经被数珠丸打扫过,空气里的尘土味道并没有那么浓重。

    卖药郎鼻尖动了动,嗅到了水汽的味道。

    “这里是哪里?”卖药郎问,“湖边吗?”

    数珠丸从思绪中猝然惊醒,下意识的回答道:“啊?啊。是湖边。”他犹豫了一下,迟疑道:“在您昏迷的时候我稍微探查了一下,不敢走的太远,在下觉得、在下觉得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本丸。”

    废弃的本丸。

    这个词汇在卖药郎的脑袋里过了一圈儿才反应过来,顿时来了点儿兴趣——虽然在记忆片段里见过,但是真的本丸他可是碰都没碰到过呢。

    卖药郎是个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应有的好奇心的男人,在刚刚开始干这一行的时候他也曾想过顺从本心,飘飘荡荡随波逐流最自在,世界那么大他想去看看,可结果就是连续好几年没碰上一个物怪。

    这可不行,在这么下去得失业,虽然他总是嘴巴里念叨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卖药郎,但懂的人都知道这总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可若是真的就这么下去,他以后可真的就变成一个普通的卖药郎啦!

    从此以后他就开始适当的释放好奇,看到什么热闹就往前去凑一凑,没事就放出小天平摇一摇,觉得哪里奇怪就过去贴张符,反正他存货多,经得起耗,广撒网,多贴符,总有一张能变成红眼睛。

    现下也正是如此。

    卖药郎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门外,看起来挺有兴趣:“本丸吗?在下还没见过本丸呢。”

    数珠丸恍惚觉得,倘若这位先生变成一只猫咪,此刻定然眼睛发亮,一副闻到了鱼腥的模样。

    然而他不禁疑惑道:“您没见过本丸?您不是审神者吗?”

    说完他就有点后悔,觉得自己似乎是在打探对方的消息。

    卖药郎却转过头来,有一种非常正经的眼神注视着数珠丸,仿佛他即将要说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似的,而数珠丸则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慌忙正襟危坐,仿佛一个即将听训的好学生。

    卖药郎嘴唇一开一合,郑重声明道:

    “我只是个、普通的、卖药郎。”

    ……

    长着三条触手,五只眼睛,八条腿的畸形妖怪轰然倒下,掀起一地浮灰,卖药郎揣着手走过去,弯腰从妖怪头顶的位置拔下一把颜色森白的短刀,短刀拔出的一刹那妖怪便化作了一缕烟尘,消散殆尽、灰飞烟灭了。

    数珠丸抱着两振太刀和三把短刃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如同一只跟在鸡妈妈后面的小鸡崽,他眯着眼睛紧紧的盯着卖药郎的手,依稀认出那把短刀赫然是敌短口中含着的短刃。

    这个人……真的只是个卖药郎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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