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荒无人烟, 数珠丸半拖半抱着卖药郎藏进了茂密的树丛, 他甚至还细心的做好了扫尾的工作, 将遗留的痕迹打扫得一干二净。
卖药郎还昏迷着,苍白的脸上沁出点点细密的汗珠,却未将他脸上绘着的彩绘浸花, 数珠丸跪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 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他小声说:“失礼了。”
然后轻手轻脚的揭开裹在卖药郎腰间的披风, 原本洁白干净的披风已经被血浸透了一块,层叠的堆在卖药郎的腰腹上,最上面隐隐浮现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数珠丸练度极低,锻造出来没当几天吉祥物就被卖了出去,事实上他的本丸里早就有了一振数珠丸恒次了, 他的现世不过是一场意外,或者说是审神者想看看两个相同付丧神时突然爆发的无聊恶趣味。
审神者的恶趣味满足了,于是他就被物尽其用了。
数珠丸倒也没什么怨恨可言, 毕竟他才现世没两天,和本丸的付丧神们也没产生什么特别亲密的情绪, 笑面青江已经极化,出阵频繁,他待在本丸里的时候没见过他几次面,更多接触的反而是另一振数珠丸。
他现在不过是有点后悔,为什么不在本丸里好好学习一下急救手法,才不至于在现在这个时候手足无措。
付丧神解开卖药郎的衣服,这件和服有点难解, 他费了不少功夫才笨手笨脚的找到绳结,气得旁边的两振太刀震个不停,恨不得竖起来以身代之,或者干脆用刀鞘去敲数珠丸的头。
好在卖药郎的衣服穿得又厚又多,层层叠叠有效的阻止了刀刃的入侵,数珠丸丈量了一下青年单薄的腰身——啧,药研藤四郎的刀刃可有二十多厘米长,还不得给他捅穿了。
伤口好像已经止血了,至少在失去压力后并没有再往外涌出鲜血,数珠丸微不可察的松了口气,想了一会儿,又重新把衣服给裹上了。当务之急是去寻求帮助,这种贯穿伤还不知道捅到了哪个内脏,虽然表面不在流血了,万一内出血怎么办。
可能是终于看不下去了,卖药郎的右手突然疯狂震动起来,数珠丸迟疑着探了过去,手按在袖子上,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细长的物什。
他又念了句“失礼了”,一边手脚麻利的把袖袋里的东西掏出来。
是卖药郎先前藏进袖子里的三振短刀短剑——信浓藤四郎,博多藤四郎,以及白山吉光。
三振短刀落在地上,还带出了卖药郎袖子里的其他东西,一张干净的符纸飘下,正好落在了白山吉光的刀鞘上。
红色的灵光乍现,白山吉光出现在空气中,数珠丸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才使卖药郎免于被付丧神砸得大出血的可能。
还没等白山吉光说什么,数珠丸就动作麻利的把他放到了一旁,白山瞟了他一眼,把涌到喉咙里的话咽了回去。
数珠丸是知道白山吉光的,他是目前刀剑男士中唯一的“剑”,也是唯一的恢复型付丧神,出货率很低,从实装至今也没经历过几次限锻,因此算得上非常稀少的付丧神了。
“你要如何?”数珠丸道,“方才你在震动……是有什么办法吗?”
白山并未立刻答话,他迟疑着掀开卖药郎腰腹上的衣服,轻轻触碰了一下那个贯穿伤口,拧起了眉头。
他低声道:“只不过,是一点点,不成熟的猜想。”白山的语气十分平淡,毫无起伏,听起来完全想象不到他正拧着眉头抿着嘴唇,一副低气压的模样。
白发少年倾身向前,双手轻轻覆在对方受伤的腰腹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数珠丸感到灵力正在他的身上沿着一种奇特的回路汇聚,在到达某个临界点上突然迸发出来,然后迅速的衰败了下去。
“哈……!”
耀目的灵光一现即收,白山吉光整个刃都萎靡了下来,原本就不算精神的模样一下子显得更加疲惫不堪,甚至称得上虚弱。
他跪坐着摇晃了一下,然后突然倒了下去,数珠丸赶快伸手去接,却只接到一振化为本体的短剑。
白山吉光体力不支,疲惫到无法再维持身型了。
数珠丸还是第一次看到白山吉光的恢复神技,感觉还颇有几分新奇,不过看来这对他的消耗极大,使用过后连人形都无法维持。
他掀起衣服查看,发现果然还是有效的,那个贯穿伤表面已经结了褐色的血痂,又观察卖药郎的脸色,看起来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
至少嘴唇的颜色没有比他的脸色更白了。
数珠丸着实松了口气,抚着额头放松下来。
真是一刻都不能放松……果然还是先念几段佛经压压惊吧。
……
这片空间漆黑一片毫不见光,卖药郎跪坐在这片漆黑的空间里,仿佛正耐心的等待着什么。
他的神色安定沉稳,看不出丝毫不耐或者苦痛,事实上他现在完好无损,腰腹平坦光滑,仿佛那个差点把他从前穿到后的贯穿伤只是做梦一般。
但卖药郎知道,之前定然不是做梦,反而是现在估计是在做梦,他不动声色的摸了摸腰腹,那一块的血肉里仿佛还残留着那道冰凉的杀气,几乎浸透他的全身。
他已经很少受伤了,更别提这种利刃制造的外伤,可能被物怪精神攻击掉san值的时候更高一些——倘若给卖药郎定一个具体数值,san值估计是个要突破天花板的9999+,而与之相对则是平平无奇的血量。
拜托,他只是个卖药的,哪里会那么多攻击的手段?没看到他变换来变换去也只用一种符咒搞定全场吗!
卖药郎收回发散的思绪,将注意力集中到目前的事情上去,现在发生的事情可能对其他人来说生平仅见,但是对于拥有丰富的物怪退治经验的卖药郎来说可谓是家常便饭。
估计是那振捅穿了他的腹部的短刀充当了连接的作用,把那物怪的一部分精神世界给输送过来了——这可不是个好现象。打个比方,人类的精神世界像个人工湖,物怪就像个污染源,把污染源的一部分投进人工湖里,倘若这污染超过了人工湖的自净能力,这个人也会被污染崩溃的。
说起来可能有点克系,但是事实上也就是如此。
而卖药郎的精神世界是片大海。
所以他安定的坐在这儿,甚至有点儿不想出去,毕竟这里的自己可没有负伤,外头的那个估计都被捅穿了,那一定很疼,而卖药郎讨厌疼痛。
但是他却不讨厌死亡。
在卖药郎从头至尾的沉默下,这场仿佛是“看谁先说话”的比赛终于落幕,周围的黑暗开始逐渐变淡起来,就像是在黑水里不断加入干净的水,将这片浓郁的黑色冲淡。
于是卖药郎也逐渐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
……
说实话,他没想到看见的是这些事情。
在这片逐渐变得浅淡发灰的暗色中涌出了一颗颗鱼卵似的透明的气泡,表面甚至还有肥皂泡特有的小彩虹浮现,那些小气泡一个又一个炸开,把里面藏着的东西全数灌进了卖药郎的脑袋里。
这些气泡里的东西颠三倒四,甚至绝大多数都是一堆堆不成型的片段,卖药郎闭着眼睛仔细的梳理着这些塞进来的小电影,脸色变得越来越奇怪。
半响,他睁开眼睛,皱起了眉,轻轻的“啧”了一声。
这还真是古怪了。
与其说这些是物怪的精神回忆,不如说是一个个刀剑付丧神的生活小片段。
这些塞进来的片段数以百计,出现的同一个付丧神也都是复数,甚至有的能有高达三位数的出场次数,而这些片段里发生的事情也是千奇百怪,难以分类整理。
这着实让卖药郎头痛了起来,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无法利用丰富的对敌经验来确认关键词。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信息爆炸,为他科普补充了许多之前缺失的情报。
至少他现在知道什么叫溯行军,什么叫合战场了。
在这些片段里有的非常温馨,许多付丧神聚集在一起快乐的聚会;有的非常紧张,付丧神们踏上战场,和溯行军搏斗;有的主角也不是付丧神,而是审神者,温和可亲,相处融洽;有的却像个本丸恐怖故事,连色调都是昏暗阴森的。
他甚至看到了沙罗——还好还好,是个温馨的小片段,少女审神者和一群付丧神们在巨大的樱花树下赏樱,粉色的花瓣飘落,热闹的气氛几乎沁透了过来。
他还看到了以时之政/府为主角的小电影,他们基本就没拿到正派剧本,几乎都是反派角色,干的事儿没一个好的,几乎诠释了反派出场的一百零八种方法。
卖药郎回想起那个巡逻队长的满脸不屑,对方就差指着自己鼻子说是个卖假药的,不由的有点感同身受。
那些小片段循环播放了两遍,大概是一刀捅过来的电耗完了,很快就逐渐消失了。虽然这些片段并没有什么连贯性,但是卖药郎向来善于整合情报,很快就将一些细节补充了进去。
如果他没猜错,这次的溯行军袭击和这头物怪也脱离不了干系吧。
空间里逐渐恢复平静,原本浅淡的暗色又逐渐变得浓郁起来,卖药郎按了按太阳穴,觉得意识开始模糊起来,就明白估计这个梦要做完了。
有点不太想出去,一定疼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封面还要换,因为不合格。
名字也改了,因为不能用。
哭着去约了个表情包。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