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横滨到京都不过四百公里左右, 坐新干线也就两个多小时,因为委托书上写着来回路费报销,所以在买票的时候乱步毫不客气的让陀思买了指定席,他们运气还不错,本来需要预约购买的车票临时也买到了, 这会儿三个人正坐在一处看着那叠委托资料。
卖药郎翻动着纸张:“如果这上面写的都是真的,说不定还真是物怪。”
因为对乱步的能力十分信任, 所以卖药郎并未对有关物怪方面的事有所隐瞒,大大方方的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并将有关物怪的一些信息和盘托出。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 但是真的听你这么一说, 果然很有意思啊。”乱步的眼睛闪闪发亮, 这是触及到了另一个未知领域的好奇眼神,他的目光移到旁边的小金身上,扬了扬下巴:“那他呢?”
突然被cue的小金:???
卖药郎一摊手,故意道:“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哈哈哈哈哈!”乱步被很好的取悦了, 开心之色溢于言表,绿眼睛眯成弯弯的下弦月, 漏出一点儿盈盈透绿:“嗯嗯!没错没错!”
他面色一整, 食指点在眼镜中间,摆出一副深沉又严肃的样子宣布道:“咳咳,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无所不知!”
卖药郎和小金摆出一副新手夫妻溺爱孩子的表情,无奈又宠爱的开始海豹鼓掌。
于是乱步更开心了,他好像和卖药郎他们很是投缘, 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下来过,似乎和他们待在一起感到饿就只有快乐,而乱步也努力的想让卖药郎和小金开心。
这是和社长待在一起时不一样的感觉,也是和侦探社的大家待在一起不一样的感觉,前者是家人,是长辈,是没有血缘却比血缘还紧密的生死之交,他们互帮互助,互相为对方付出鲜血和努力,比如敦君,失去的可不止一条腿。
而和卖药郎还有小金在一起,却是一种轻松快乐的感觉,这种氛围和社长和侦探社的大家在一起的感觉有些类似,但又有着微妙的不同。
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大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所以他很快就知道:哦,这就是和萍水相逢的朋友相处的感觉。
乱步大人的朋友不多,说的上话的更少,和组合一战后能数上来的也只有爱伦坡,爱伦坡崇拜他,也想打败他,他们针锋相对又志趣相投,是侦探的不同两面,但是乱步知道,爱伦坡不会轻易的在他面前消失。
而卖药郎就截然不同。他带着满身的神秘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是乱步鲜少接触到的神秘侧的一员,神秘侧的事物并非人人都能接触,最基本的入场券也绝非谁都能拥有。
至少乱步就没有。
世界真的非常残忍,某些时候就是这样非黑即白。平常的世界和神秘的那一边隔着绝对的分界线,能进去就是能进去,不能进的就是不能进,这比天才和普通人之间的距离更加遥远,世界上最绝望的不是别人是天才而你是庸才,而是你以为你已经够努力了,而天才比你还努力。
乱步是没有异能的,这也是他最近才明晰的一件事,或许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了,但是一直不肯让自己清楚,不过这也无从可考,反正他现在已经面对了自己没有异能的这个事实。
平时这件事并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无论如何乱步的聪明才智无可替代,他总是侦探社绝对的核心,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武装侦探社里,其他人都是武装,只有乱步是侦探。
但是现实并不会因为他的无可替代而改变,乱步依旧是没有异能的,平常体现不出来,某些特殊的时候就被赤/裸裸的展现出来了。
比如收藏家制造的那次笼罩了横滨的大雾。
收藏家涩泽龙彦的能力【龙彦之间】能够将异能者的异能和人体分离,被笼罩在雾气中的异能者会遭受自身异能的袭击,而雾气中的普通人则会被排除在外。
涩泽龙彦制造了那场几乎笼罩整个横滨的浓雾,甚至差点导致英国的异能者组织时钟塔直接把横滨物理毁灭,就在这场危及整个横滨的灾难中,大家都做出了自己的努力。
太宰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斗智斗勇互相算计,涩泽龙彦被忽悠的一愣一愣,但尽管如此还是挨了一记背刺。
帽子君屠了一条龙,敦君被他的童年阴影院长大人疯狂精神折磨,院长的戏份差点超过了帽子君,而涩泽龙彦最后被他一直苦苦追寻的天使捏碎了头盖骨。
骨灰都给他扬了。
横滨终于恢复了正常,时钟塔的飞机也飞回了英国,笼罩了横滨一晚上的浓雾终于散开,黎明前的黑暗被驱散,晨光熹微,天终于亮了。
侦探社里一片狼藉,乱步慢悠悠的把零食从保险箱里拿出来,坐在桌子上吃东西,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在家乱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镀上一层温柔的金光。
在这个混乱的夜里,乱步被排除在外,残忍又无情的昭告天下:江户川乱步和他们不一样,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
乱步并不因此难过,但总归还是有些失落。
世界就是这么残忍无情,有时候真的不存在灰色,只有黑和白,乱步被公平公正的分在了另一边,和其他人遥遥相对。
……
卖药郎和小金的神色柔软温和,他们正低着头看他,这两个人……姑且称他们为人吧,他们毫无疑问是冰冷的,无论是卖药郎的疏离还是小金的寡淡都与世界格格不入。乱步非常清楚的明白他们只不过是横滨的客人,是一个路过这里的旅人,只是在此处稍作停留,尽管人世间如此璀璨华美,他们依旧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会一如既往的往前走。
但尽管如此,这二人身上依旧散发着异样的魅力和诱惑。这种魅力和诱惑并不湿润,也不艳丽,更不是腥香和荼靡的,那是一种冰雪融化的气味,是重叠的故事和酒水,是从遥远的天际走来,在漫漫风雪中踽踽独行的孤独寂寞。但这种孤独又并非无病□□,而是一种从骨髓里散发出的天赋,卖药郎和小金绝对走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或许在遥远的江户时代他们的身影就在这片土地上出现穿行,甚至更远更远。
他们定然见过无数比人性的黑暗更加黑暗的事情,见过战争的残酷,见过时代的变迁,从历史的车轮下走过,或许还和织田信长打过照面。他们定然见过生命的流逝,也见过生命的坚强和奇迹,见过母性的光辉,人类的真善美,妖怪邪祟或许也并不是那么邪恶,他们见过一万,也见过万一。
尽管如此,尽管如此,卖药郎先生仍旧愿意低下头,温和的注视着他,和小金一起哄乱步开心。
他们不吝啬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人,也阔绰的用最好的善意来看待一切。
这就是所谓的: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真正的孤独绝不是无病□□远离人世,真正的孤高也并非不谙世事高高在上,漫长的时间带来的不止是沧桑和麻木,还有见识远大的耐心和看透一切的温柔。
乱步从挎包里掏着糖,犹犹豫豫的把最喜欢的味道递给了最喜欢的卖药郎。
卖药郎吃下了他今天也是往前数很长时间的第二块糖,舌尖被甜腻的滋味渗得有些麻木,但这并非是不好的感受,反而颇为奇妙有趣。
“不给小金吗?”卖药郎促狭道:“他可是货真价实的宝宝哦。”
被调侃了的小金也不生气,他向来不同卖药郎生气,温和又无奈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前两天冷冰冰的盯着乱步的那副择人而噬的模样。
盯着卖药郎看了一会儿,乱步确定他说的是实话,才不甘不愿的从包里掏出一块糖,因为还记恨小金上次吓唬他的仇,还特别小心眼的给了一块他不太喜欢的口味。
“好吧。”乱步委委屈屈的说:“就给你一块吧,名侦探不和你一般见识。”
小金把糖纸剥开,糖果放进嘴里,咬得糖块嘎吱作响,和旁边安安静静含吮的卖药郎形成鲜明对比。这种糖块的味道没那么好,但是包装却十分精美,糖纸是色彩斑斓的玻璃纸,没什么见识的小金很稀奇,把糖纸叠好了放进口袋里。
卖药郎看他喜欢,把自己的那张也给了他。
乱步撑着下巴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这两个走过了无数岁月的存在,趟着时间长河走来,却在新干线上宝贝两张廉价糖果的糖纸。
乱步很清楚,他只不过是他们漫长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不如说世间的一切都是过客,没什么能够一直存在,并且无限制的延续下去。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乱步眯着眼睛笑起来。
他自然也是行人,从卖药郎和小金的世界走过去,就像在水面上掷入的一枚石子,溅起了波纹,然后很快就消失于无。
正因为知道注定会消失,所以才要紧紧跟住,倍加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涩泽龙彦:反派男主。
乱步:看了剧本的吃瓜群众。
陀思:编剧。
太宰:导演。
稍微写了一点我心里的卖药郎。尽管看过了一切黑暗和光明,但是并不因为罪恶而冷漠,也不因为温暖而热情,不过不冷不淡,中规中矩。他绝不是单一的冰冷无情,也并非毫无原则的温柔体贴,他会因为喜欢的人类而变得温和,也会对讨厌的人类冷言冷语。
但是最绝望的是,他虽然温柔待人,却会在事情结束后决然离去,并将这视为理所当然,并不会感到这样做残忍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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