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姬绍过来,岑管家嘴角带笑,道:“王爷跟七殿下先聊,我先去看看晚膳。”
姬绍点头,岑管家带着其他下人都退了出去,将门带好,正厅里只剩下姬绍和魏煦二人。
方才姬绍说他原本准备明日再去接他…接他做什么?住进淮南王府吗?魏煦抿了下唇,目光有些复杂,分明憋了一肚子的话,可不知为何,见到姬绍的以后,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掌心都微微发麻。
暗骂自己不争气,魏煦顿了一下,别过脸去不看姬绍,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接姬绍的话,只能装作没听见,胡乱道:“今日在宫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姬绍走到正厅的主位上坐下,低头喝了盏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昨日太和殿宴饮,魏修从太液池里掉了下去,湖上还结着冰,虽然很快就被侍卫救起来了,但人还是冻病了,御医忙了一夜,听说现下还说着胡话…”
话一说出口魏煦就后悔了,他恨不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自作多情就算了,竟然还问到人家脸上去了…
没想到魏煦过来找他,第一件事竟说的是这个。
姬绍怔了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莞尔:“你想问是不是我把他推下去的?”
“我以为你会问我是不是真的要你搬来淮南王府与我同住。”
魏煦被戳破了心思,呛了一下,低着头没说话。
姬绍起身,走到魏煦面前,在距离他只有半步的距离停下,看着魏煦的脸,姬绍扬唇一笑,“是我。”
“是我把魏修推下去的。”
魏煦猛地抬头望向姬绍。
喉咙微微有些发哑,心跳也陡然加快。
“你刚回京,便闹出这么大的事…”魏煦有些艰难道:“你有没有想过若是魏修知道…”
“他不敢。”姬绍淡淡道。
魏煦一怔,然后了然。
是了,三年前姬绍还是淮南王世子的时候魏修便不敢得罪于他,三年后姬绍成了手握重权威震一方的淮南王…且不说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是真的闹到皇帝面前了,以皇帝那样的性格,在没有跟淮南王府撕破脸之前,他怎么肯为了一个不受重视的四皇子,便得罪了刚刚回朝的淮南王?
魏煦没说话。
“他也不敢得罪你。”姬绍忽然补了这么一句。
魏煦控制不住的咳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姬绍这是什么意思?他承认了他将魏修推下太液池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三年前我就说过。”姬绍平静的看着魏煦,淡淡道:“如果有人敢欺负你,那么我一定会十倍百倍,甚至千倍的还回去。”
“魏时安,我说过的话,我从来都不会忘记。”
魏煦的心口猛地抖了一下,他下意识抬起头来望向姬绍,只觉得连出声都有些艰难。
姬绍却是一笑,轻轻摩挲着手炉,看着魏煦道:“我知道你今天来不是为了跟我说魏修的事。”
捏了捏自己发麻的指尖,定了定心神,魏煦点了点头,“是,的确不是为了魏修的事。”
“我不能搬来淮南王府。”魏煦抿了抿唇,“…淮南王,麻烦您去找陛下收回成命…”
姬绍垂眸望着魏煦的脸,一双墨染的眸子看不清情绪,眯起眼睛:“为什么?”
脑海中浮现出临出宫前皇帝跟他说过的那些话,魏煦咬了咬牙,“这不合制!”
“有什么不合制?”姬绍笑了,“历朝历代像你这个年纪的皇子出宫,偶尔宿在臣子家中并不是什么稀罕事。”
“更何况…”姬绍微微俯下身,在魏煦耳畔轻声道:“你莫不是忘了…三年前我入文渊阁读书,偶尔宿在景平苑也是常有的事。”
姬绍跟他距离的太近。
熟悉的沉水香味道盈满了魏煦的呼吸,他耳廓微微发红,在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咳了一声,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那也不行。”
“为什么不行?”
魏煦深呼吸了下,咬了咬牙抬起头望向姬绍,“我虽不受宠可也是皇子,淮南王就不怕我日日与你同进同出,光明正大做皇帝的眼线吗?”
姬绍看着魏煦的脸,轻笑一声道:“你会么?”
魏煦心里乱得很,偏偏姬绍的态度太过于轻描淡写,像是丝毫不把淮南王府被皇帝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处境放在心上,魏煦原本是替姬绍着急的,可此时此刻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怒气来,他咬了咬牙,怒道:“我若是会呢?”
姬绍看着他,静了片刻,轻声笑了。
一个时辰之前,他的探子就传回了宫中的消息。
从承乾殿中出来以后,魏煦几乎是片刻都没耽误的就回了景平苑,吩咐了刘瑾套马车送他出宫。
这个傻东西是怎么说的来着?
“公公,我要去淮南王府一趟。”
“姬绍向皇帝请了旨要我去淮南王府与他同住上一段时日…我虽不知道姬绍此举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不能去。”
刘瑾先是一愣,然后劝道:“殿下为何不去?方才您还说您对淮南王有意,现如今他主动向陛下求了旨意,这么天大的好机会——”
“是。”魏煦笑了出来,“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机会。”
“但是对于姬绍呢?”魏煦声音低了一点,轻声道:“公公莫要忘了,三年前长野之战淮南王府们满门忠烈皆战死的真相。”
刘瑾没太明白,只是看着魏煦的神情,莫名觉得心中不大忍。
“皇帝从来都视淮南王府为眼中钉,三年前原以为姬绍是去边疆送死,却没想到淮南王府不仅复起,声望还更甚从前。”
“殿下的意思是…陛下要您去当探子?”刘瑾有些着急道:“这若是被淮南王知道了…”
“公公多虑了。”魏煦笑了出来,“我怎会去做这样的事。”
“但是皇帝已经对姬绍起了疑心…”魏煦抿了抿唇,“我要去提醒他,要让他想法子让皇帝收回成命…”
思绪回拢,姬绍看着魏煦的脸,轻声道:“又说谎。”
魏煦一滞。
他不愿意让姬绍看出自己心中所想,抿了抿唇没说话。
姬绍好整以暇的看着魏煦,善意提醒道:“半个时辰之前你才同刘瑾说要来提醒我提防皇帝。”
魏煦:“?”
姬绍淡淡将探子传来的消息原封不动的跟魏煦复述了一遍,说到魏煦那句“对我来说,是天大的好机会”时,姬绍稍微顿了顿,上下看了魏煦一眼,轻笑着问道:“让你搬到淮南王府与我同住,对你而言是什么天大的好机会?”
魏煦语塞,只装作没听见他这句话,咬了咬牙道:“景平苑里有你的探子?”
姬绍点头。
那不就是自己昨日同刘瑾说的那些话也被姬绍给听了去?魏煦深呼吸了下,恨不得立刻找个缝自己钻进去。
又羞又怒,魏煦压低了声音道:“好,便是我担心你,想来提醒你提防皇帝又该如何?姬绍…三年不见,你不仅成了淮南王,难道还失忆了吗?让我搬来淮南王府与你同住?”
魏煦深呼吸了下,“三年前我对你做的事你也不记得了吗?若是被人知道堂堂淮南王同一个男人搅在一起…你不怕你被天下人耻笑吗?不怕娶不到淮南王妃吗?”
姬绍静静地看着他。
许是因为着恼羞成怒的缘故,魏煦那双眼睛都有些微微发红,顾不得掩饰与自己的疏离,字字句句都透着关心。
静了片刻,姬绍望着魏煦笑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娶淮南王妃了?”
魏煦愣住了。
在意识到姬绍方才说了什么之后,他心里咯噔一下,一张脸迅速褪去一层血色,方才心中的怒气全都散去了,他抿了抿唇,只觉得手脚冰凉,下意识抓住了腰间的玉佩,拳头不受控的紧紧攥起,竭力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勉强笑了下,魏煦抬起头来望向姬绍,“是么…那可真是太好了。”
“”淮南王既是即将要迎娶王妃…”魏煦顿了顿,定了定心神,咬牙道:“那便更不应当与我扯上关系…”
姬绍垂眸看着他,“为何?”
“三年前你我关系亲近,几乎形影不离,宫中无一人不知。”姬绍轻笑了一声,“当初淮南王府风雨飘摇,所有人避之不及,你尚且毫不避讳,现如今怎么我终于回京了,你却要跟我撇清关系了?”
魏煦心里一疼。
他不知道姬绍这般明知故问是为了什么,只觉得难堪的厉害。
姬绍要迎娶王妃了。
前一秒他还在自作多情,为姬绍将魏修推进太液池替自己出气一事心存幻想,现如今…若不是姬绍就在眼前,魏煦恨不能狠狠的扇自己一个巴掌。
姬绍待他好,是因为顾惜三年前的情谊。
而他却任由着自己在心里存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念头。
分明已经很清楚了。
魏煦深吸了一口气,索性豁出去了。
他干笑了一声,抬起头来望向姬绍道:“昨日王爷不是还提醒我三年前的那件事么?”
魏煦闭了闭眼,偏头过去沉声道:“若是不与王爷撇清关系,我怕到时候传出去被旁人知道…”
“昨日看你见着我像见到鬼,原以为你是不愿意再提起三年前的那件事了。”姬绍静了片刻,看着魏煦,轻声道:“可惜三年前那天我喝多了酒,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了。”
魏煦一怔。
他下意识抬起头来望向姬绍。
姬绍似是在回忆,往前走了一步,靠近魏煦,低头,在魏煦唇上舔了一口。
“那天你对我做的,是这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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