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煦看着姬绍,喉结哽动了下,想说什么。
话还没出口,刘瑾在外间听着里面的动静,站在门外犹豫了下,轻轻叩门,低声道:“殿下…殿下…”
姬绍看了魏煦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起身去给刘瑾开了门,“七殿下醒了,你伺候他穿衣吧。”
说罢,姬绍绕过屏风,径直走出去了。
刘瑾连连应是,站在原地目送姬绍去了正厅,方才松了一大口气,快步走了进来。
刘瑾一边将床幔拢起挂好,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放在榻边的衣衫拿过来伺候魏煦穿衣,看了一眼魏煦的神色,刘瑾咳了一声,试探着问道:“殿下…要老奴去准备些热水吗?”
魏煦心里还乱着。
他稀里糊涂做了一夜的梦,到最后梦见姬绍被人一箭射穿了胸膛也就算了,还恍恍惚惚的将现实也当成了梦境,竟然对着姬绍哭了?
方才自己在睡梦中有没有说梦话?又没有做什么别的出格举动?
姬绍方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来接他?
是接他去淮南王府吗?
昨日不是说派人来接…最后竟然是淮南王亲自来了?
姬绍不用上早朝?
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刚睡醒本就头疼欲裂,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堆在心里,魏煦下意识端着方才姬绍递给他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想静静心,然而还没等他将这口水咽下去,余光扫到刘瑾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复杂难明的神色,再后知后觉的想起刘瑾方才说的那句话。
魏煦猛地呛了一下,生生咳了好一会儿,一张脸涨得通红,“你…你…”
刘瑾连忙上前去给魏煦拍背,看着魏煦的气顺了一点之后,侧头喵了一眼魏煦那分明是哭过了的眼睛。
刘瑾在宫中浸淫了这么多年,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殿下这幅样子像是被人给欺负过的…他心中大不忍,却又不好说什么,犹豫了下,欲言又止半天,压低了声音半晌才道:“殿下…您身子还方便么?”
魏煦:“……”
他想问刘瑾究竟是从哪里看出他身子不方便的?
然而话到了嘴边,魏煦的耳廓泛红,方才他是睡着了,可姬绍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他——
看着刘瑾一脸心疼与不忍的神色,魏煦张了张嘴,索性不解释了。
原本心里那点复杂的情绪这会儿全散了,魏煦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姬绍放在坐着的位置,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常一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淮南王…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这句话问出来,刘瑾脸上的表情更复杂了。
都这时候了…怎么还要骗自己呢?!
姬绍是一大早下了朝过来的。
不仅身边没带任何人,也没有让内侍通传,一直到景平苑,下人们吓了一大跳,这才连忙通传了刘瑾。
昨日便听说了淮南王府会派人来接自家殿下,却万万没想到今日竟是淮南王亲自来。
刘瑾一边在心中暗叹姬绍果然是对魏煦有心的,一边恭恭敬敬将人迎到了正厅:“王爷稍坐,奴才这就去叫殿下过来。”
姬绍并没有立刻坐下,反而是笑了一下,“魏煦起了吗?”
平日里魏煦都起得很早,偏偏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到现在都还没起。
刘瑾不知道姬绍是怎么知道的,咳了一下,干笑了一声老实道:“王爷赎罪…殿下昨日睡晚了,到现在还没起呢…奴才这就去叫。”
姬绍挑眉,“我去罢,景平苑我三年前便熟得很,就不劳您带路了。”
刘瑾甚至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的就看着姬绍绕过正厅,朝着魏煦卧房的方向过去了。
一拍大腿,连忙跟在后面,想要拦着姬绍,可姬绍回过头来只看了他一眼,剩下的话,刘瑾都说不出口了。
刘瑾还记得三年前的淮南王小世子,俊俏风流,少年意气,端的是一副好模样,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
而现如今三年刀尖火海里趟过来,脸上虽然仍旧带着笑意,看着漫不经心,可不说话的时候,周身的气质却跟少年时完全不一样了,莫名就让人觉得畏惧。
眼睁睁的看着姬绍进了魏煦的卧房,刘瑾犹豫了下,还是没再跟上去。
看这样子,淮南王对自己殿下也是有意的。
刘瑾伺候了魏煦这么些年,眼看着他苦尽甘来了,心里自然也是替他高兴的。
三年不见好不容易想说些体己的话…自己凑上去,岂不是惹人嫌?
可是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的,若是在淮南王府倒也没别的说的,可现下正是青天白日,景平苑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探子…刘瑾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犹豫着守在了廊下,小心翼翼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正胡乱想着,忽然就听见房里自家殿下带着哭腔叫了淮南王一声。
刘瑾心里一紧,连忙凑近了听着。
“多大的人了,还哭。”
“我在呢。”
“时安,我回来了。”
“做噩梦了?”
“什么噩梦…让我猜猜…是梦见我在战场上受伤了么?”
“魏时安,你是故意想让我心疼么?”
毕竟隔得远,姬绍的声音也轻,刘瑾听得不很分明,只隐约能听到几个断断续续的句子。
饶是刘瑾是个宦官,此刻也忍不住老脸一红。
想着方才院子里下人们见到便淮南王跪倒了一大片,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再联想到现如今姬绍正在房里跟魏煦说话的模样,忍不住心中暗笑了一声。
旁的不说,便是淮南王跟少年时不一样了那又如何?单是现如今听着姬绍对魏煦这幅温柔耐心的模样,他便是能放心了。
心里正欣慰的想着,刘瑾就听到房间里自家殿下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又哽咽着叫了姬绍一声。
刘瑾一怔,这是…
还没等他想明白房里究竟是什么情形呢,就听到姬绍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别哭。”
“再叫我一声…”
“乖…像方才那样…再叫我一声…”
艰难的听清楚了几句话后,刘瑾的腿都软了。
这是在做什么?!
刘瑾下意识左右张望了下,确定除了自己没有旁的下人之后方才放了心。
可想着卧房里的动静,他又忍不住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这不是瞎胡闹吗!
自家殿下倒还好理解…毕竟心心念念了淮南王三年,好不容易人回来了,还这般温柔诱哄,心甘情愿发生些什么倒也正常,可是淮南王呢?!
青天白日,还是在宫里,晚上就能将人接回府了,这怎么…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
刘瑾满心焦急,扼腕叹息,越发不放心地听着房里的动静。
然而,再后来,不知道是淮南王故意的还是怎么,他把声音放低了,刘瑾在外面,只隐约能听得到响动,可想听清楚旁的,就实在做不到了。
刘瑾怕伤着魏煦的面子,谨慎的咳了一声,将自己听到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都略过去了,尽量语气自然的捡着不重要的说,然而,饶是这样,越听魏煦的神色就越精彩。
他不过就是睡了一觉。
究竟有没有跟姬绍发生什么他还不清楚吗?!
姬绍方才衣冠整齐,自己也好好的穿着里衣…
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自己青天白日会跟姬绍做那等事?
可是此刻已经顾不得纠正刘瑾那语焉不详的揣测了,魏煦深呼吸了一口气,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
他抿了下唇,望着刘瑾低声道:“你的意思是说…姬绍在我这里,坐了一个多时辰?”
“可不是吗!”刘瑾叹了口气,有些为难的看着魏煦,“殿下日后可不能再这般胡闹了…宫里到处都是眼线,这么些内侍下人都看着呢,幸亏今日便要去淮南王府了,如若不然,日日这样…指不定又什么难听的话要传出来呢。”
魏煦:“……”
他几乎没有听清楚刘瑾在说什么,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脑子有些不太清醒。
他睡着的时候…姬绍跟他说了话么?
说的什么?
想着刘瑾方才学来的那几句,魏煦咳了一声,耳廓微微泛了红。
他带着哭腔叫了姬绍的名字…
一个多时辰…
姬绍究竟做了什么?
安抚了自己也就罢了…
他得做了什么惹人遐想的动作,才能引得伺候了自己十几年的公公都不信任自己了?
魏煦努力回忆,万分后悔自己睡得那么沉。
若是他清醒着听见姬绍进来了,害怕相对无言的尴尬,就一定会装睡。
装睡了是不是就能听见姬绍在无人的时候跟他说了什么了?
是不是就知道这一个多时辰里姬绍究竟对他做什么了?
端起一旁放着的茶盏喝了一口,魏煦及时制止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乱七八糟的念头摒除了,魏煦又忍不住有些迷茫。
姬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若说他待自己好…可三年前两人相熟,关系那般好,也不见姬绍对他做到这等地步。
自己尚且还睡着,姬绍不叫醒自己也就罢了,反倒坐在床榻前,就这样看着自己睡了一个多时辰?
若是旁人,魏煦一定会毫不犹豫地便认定了这人对自己有意。
但是对姬绍,他不敢确定。
现如今的姬绍,不是三年前那个淮南王世子。
魏煦自问,从姬绍回京后他们见了三面,然而见了三次,他的心思几乎次次都被姬绍牵着走,他却丝毫猜不透姬绍那张脸背后究竟在想些什么。
望着方才姬绍递给他的茶盏,魏煦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可饶是如此,纵然现如今的淮南王性情阴鸷诡谲,令人无法琢磨…
仔细回忆着姬绍回京以来他们之间发生的种种…魏煦的心口乱了些许。
他深吸了口气,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看着刘瑾开口道:“公公,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觉得姬绍对我有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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