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脉脉
桂花年岁渐大, 自顾自舔了会儿爪子, 银环摸着摸着它便又自顾自睡了过去,也不晓得做了什么好梦, 是梦到了猫姑娘还是小鱼干, 砸吧着嘴, 啧啧有声。
楚留香将汤底都喝了干净才放下筷子,银环余光瞟了一眼, 轻声道:“放着明日收拾。拿被褥去。”
楚留香留恋似的轻而又轻的拂过银环的手腕, 牵连在一起的手藏在桌子的阴影下,隐晦中的真实。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 薄薄唇两边勾起盛满了温柔意味:“帕子落脏衣裳里了。”
银环单手勾住自己的外衫利落的脱下来糊了楚留香一脸:“擦吧。”
楚留香兜头被砸了一脸衣裳也不恼,烛火的光透过衣裳隐约落在眼前, 他抿着唇满眼都是笑, 也不晓得怎么就是这般开心。
许是因为没有哪个姑娘会被楚留香含情脉脉的望着, 被暗示擦拭嘴唇的时候, 随手拎了件外衣扔在他的脸上。她们即便不是脉脉含情, 含羞带怯,也不会是面无表情眼中还带着零星的嫌弃。
哎,楚留香啊楚留香,你可真是可怜。
他将脸上的衣裳取下来,银环已经抱着桂花往里间走了。楚留香三两步跟上去,将衣裳搭在银环的肩头:“桂花睡了,你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银环抬了抬下巴,示意楚留香瞧瞧铺在矮桌上的账册:“手下太能干了。”
楚留香挡住脸咳嗽了一声:“是冷老板御下有方, 才有如此生意兴隆。”
银环不想说话,并踹了他一脚。
楚留香装作没躲开的模样生受了,圆润的滚到柜子边,打开下层将被褥抱出来。
银环东西多,里间堆得满满当当的,旧的衣柜边又摆上了个新的,都贴墙摆着,与床尾之间空出小片地方摆了扇小屏风,里头作洗漱用。床头那一块除了梳妆的桌子其他都是桂花的地盘,光是睡觉的窝就摆了好几个,方便桂花老爷可以随时随地睡得舒服睡得放心,并且完全不需要担心尿床这样的问题。
楚留香扫视了一圈,将桂花的一些小玩具从床边清除,踏脚塞进床底下,自己再将被褥铺下,无缝连接,霸占了银环床边那一块地方。
银环跪坐在猫窝便给桂花顺毛,确定这位爷梦做得不错才站起来,搭在肩头的衣裳略微滑落,他拢了拢,赤着脚踢了踢楚留香的被褥:“洗漱去。”
楚留香窝在满是阳光味道的被褥里,刚同暖和的被子交流至和谐。
他睁大了眼睛望着银环,清澈秀逸的眼睛会说话似的。然而咱们冷老板是个冷酷无情的瞎子:“你方吃了面。我也是要洗的。”
楚香帅三十好几的人,面皮不要了,略微眯着眼睛做出困倦疲累的模样,手轻轻捏了捏银环的衣摆:“冷老板可行行好。”
冷老板的衣裳没拢劳,刺溜一下从肩头滑了下来,盖住了楚香帅的手。
银环与楚留香四目相对,具是愣了愣,楚留香先笑起来,闷闷的藏在喉咙里,笑得整个人都在震。他手撑在身后坐起来,抹了把脸还是笑:“你先去,我瞧边上桶子里还有些水,剩下我再去。”
他本想逗逗银环,不料很多时候自己笑得脸酸肚子疼。
他对银环的一腔情义复杂又简单,是这个姑娘确实貌美,性子反应做事风格意外的不同寻常,似乎有着格外复杂的过去,而他至今依旧一头雾水。
不明白之余,也算对他的性子摸透了一二。熟稔之余,又仍觉新鲜。
一座小院,一个姑娘,一只猫。
是纷乱繁杂江湖之外的,独属于楚留香的,一处静谧安逸的桃源乡。他尽可以一头栽进来,从容的拂去一身风雪尘埃,吃上一颗甜蜜糖果,喝上一杯清香的热茶,享受一段明亮且温暖的烛光。
小院是有花有树又有酒,猫是舔毛瞌睡爱吃鱼。
而姑娘……姑娘是个冷清性子,什么都是淡淡的,好像什么都不放心上,什么都不多在意,却又在很偶尔里在很小的小动作里体现出鲜活可爱来。
江湖波澜壮阔,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可思议,江湖腥风血雨,总有各种各样的骇人听闻。但在银环这里,所有都是寻常可听的。包括什么盗帅楚留香,在他这里也不过是一个睡觉前不洗漱干净便会遭他嫌弃的一个普通男人。
银环不是楚留香的朋友,也不是楚留香的红颜知己,更加不是楚留香的亲人姐妹。他对于楚留香来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楚留香自己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在江湖山川间会一闪而过的想起这个人,会千里迢迢奔赴一场人间灯火。他只是喜欢漂亮的姑娘,喜欢同他说说话,喜欢这有一人一猫的再安宁不过的方寸小院。
楚留香的家在船上,他脚下的路一直在变换,他有真正停留下来过么。再天生放浪,喜爱冒险,停不下来的人,也会有那么一瞬间一刹那希望万家灯火里,有一盏挂在门前的红灯笼是属于自己的。楚留香想,或许银环,便是他的一刹那。
银环吹灭了外间的烛火,楚留香重新钻回被窝里。银环绕过他靠坐在床上,被子拉过来盖到腰腹处,姿势摆好,他垂眸望向楚留香,意思很明确,开始你的故事。
楚留香双手枕在身后,略微侧着头望着银环,眼中映着点点灯光,满目柔和,低而沉的声音轻轻道:“去过大沙漠么?”
银环反手抽了一个枕头扔给他。
楚留香抱住枕头低低笑了一声,将枕头枕上,手捏住了银环因顺势落在床沿而垂下的手指尖。他不轻不重的捏了捏银环的食指指节:“你躺下来,闭上眼睛,我慢慢讲给你听。沙漠的太阳,沙漠的星星,还有沙漠里的绿洲,绿洲里的美酒。”
银环没说话,只抽出手来,侧身躺下。
楚留香道:“大沙漠和大海有着相通之处,又全然不同。那里的星星在夜晚抬头看去,你会觉得那些都是你身手便能触及的闪烁宝石……”
楚留香只爱同银环说美丽的风景,说可爱有趣的人,那些风险诡谲总是他按下不提的。他总是尽量在银环眼前描绘出一副盛大美好的画卷,告诉他天下有多大,山川有多美,人们有多可爱。
银环时不时头疼的毛病在楚留香来的时候总很少来找他,他侧躺在床上,听着楚留香口中的故事,他早已在茶楼饭馆里听腻却在楚留香这里截然不同的故事。
他说沙漠里的酒,说在沙漠里行驶的船,说荼蘼的花海,不可避免的,说到了最美丽的人。
“石观音,她该是我见过最貌美的女子。”楚留香叹道,“她的美浸入骨髓,想来世间言语已无法形容。秀眉婉约处怎是雾中朦胧春山可比,眼眸明亮处也非星光可比。”
银环侧身躺着,被子拉到下巴,半眯着眼睛,不晓得是在认真听,还是在酝酿着睡意。
楚留香从回忆里抽神出来,静静的往了他片刻,抿着唇笑开:“我可太庆幸她从来不知道还有个你。”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银环是睡了过去还是依旧清醒。长长的睫在眼下打落分明的阴影,素白的肤色在光影里,半张脸庞在灯光里朦胧近透明,半张脸庞在阴影里分明至清晰。不点妆粉不染胭脂未曾画眉,眉峰处的锐利意味让不晓得的人瞧起来怕是辨认不清他是否是个姑娘。
风在窗外呜呜的吵,也不知道雪停了没停。万物素裹,暗夜为世间围上了一块厚厚的幕布,在瞧不见尽头的寒风暗黑冷雪冰霜里,这样一个小小的温暖安逸灯光不夜的容身之所。
楚留香小心翼翼的将银环滑落下的长发握在手中捏了捏,伸长了胳膊悄悄的放回床上。
声音轻的宛若叹息,又似乎只是属于他自己的呢喃自语:“她没你漂亮。”
房中静了片刻,外头雪花在枝头堆积太多,噗噗的成团掉进雪地里。
“她的大徒弟,一个冷冰冰的姑娘。同你不像。谁能想到,一个冰霜似的女孩子,还有一个冰霜似的剑客,两个同样冰冷又同样藏着一簇火的人会走到一起。缘分真是不可捉摸……”
他感慨着,轻轻的温柔的说着他经历的事,遇见的人,描绘着世间纯粹且美满的人事画卷。
……
银环在天亮前小睡了一觉,什么梦也没有做,醒来的时候头脑依旧是困倦到不适的,但睡了到底比没睡要好。
他轻手轻脚的,赤脚踩在毛毯上,边上伸出一只手来,指尖碰到了银环的脚腕:“醒了?”
他声音沙哑而轻缓,可见是迷糊着的。
银环答应了一声:“你睡。”
楚留香捂住眼睛,捏了捏眉心后坐了起来,眯着眼睛瞧着乱发散在肩头的姑娘,将人裹回被子里。
“水桶里的藏水用完了,你拿什么洗漱。再躺会儿,我去烧水,嗯?”
银环点了下头:“快些,我饿了。”
“好。”楚留香顺手将顶在银环脑袋上的一缕不羁的头发挑下来,“很快。”
银环在余温未散的被子里窝了会儿,桂花也醒了过来,弓着背伸了个懒腰,踩着猫步跳到银环的床上,蹭了银环一脸猫毛。
银环忍了忍,最后忍无可忍的从嘴里将一根毛给吐了出来,摁住撒欢的猫给抱起来,下了床给它抓了一把容易储存的小鱼干。吃和饲主,这是个需要选择的问题么。猫爷摇着尾巴将脸埋进小鱼干里大快朵颐,留给了银环一个圆润的猫屁股。
银环拍了下它的屁股,猫爷尾巴一甩,该吃吃该喝喝。
啧,就吃吧。
作者有话要说:请小天使们一定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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