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108.往昔

小说:太子热衷捡垃圾 作者:郁等闲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不会伤心的人。

    祁陵觉得沈庄青不会伤心, 只是因为他没见过沈庄青伤心的时候而已。

    祁陵记忆中的沈庄青, 永远都那么硬气。

    在他们共同度过的最艰难的日子里, 他们不止一次被关进黑梭梭的大牢。

    但即使是在大牢,沈庄青也一样淡定。

    在那么黑暗的地方, 沈庄青眼里的光也从来没灭过。

    反观祁陵, 简直狼狈得不成样子。

    每当祁陵待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他内心的恶就会被持续增长;每当祁陵待在条件差的地方,他就会想起他曾经的不幸。

    他的畏惧、怨恨、胆怯、愤怒, 他所有的负面情绪,都会在他心里酝酿。他缩在黑暗里, 任由自己的心发酵, 坏掉。

    而这时候,像光一样的沈庄青不仅不能拯救他,反而会成为戳破黑暗的一颗针。

    这针一戳到祁陵,祁陵已经腐烂变得恶臭的内心就暴露无遗, 他时而瑟瑟发抖,时而破口大骂,时而诅咒先皇,谁而怒视沈庄青。

    他的一举一动,都像臭气一样令沈庄青不适,但即使是这样, 沈庄青也能面带微笑地安慰他。

    沈庄青叫他冷静,替他分析利弊,告诉他自己预测什么时候能出去, 以及出去之后该怎么做。

    沈庄青做尽了一切为他好的事,但祁陵通通不领受。

    他知道自己不冷静时处事远不如沈庄青,所以也会听从沈庄青的建议,但是,他心里没有感激也没有爱意,反倒盼着沈庄青能一朝落难,露出崩溃的表情。

    他等啊等啊,等了一年又一年,二十多年过去了,他都不抱希望了。

    却触不及防看见了沈庄青的眼泪。

    还看见了沈庄青不堪重负一般微微弯曲的脊背。

    他记得,从前他常常和沈庄青一起跪在先皇跟前,沈庄青磕完头,脊背也依旧挺直。

    后来他登基,沈庄青倒是也要跪他,但那挺直的脊背极为刺眼,他反倒不让沈庄青跪了。

    说来好笑,因为这个,他登基之初,人人都觉得他对沈庄青好。

    后来时间久了,当了皇帝的他不愿再装,所以他对沈庄青极为不喜的事也渐渐人尽皆知。

    恰好祁温良出生了,他的不喜又都是在祁温良出生后慢慢表现出来的,所以从祁温良小时候起,说祁温良非皇帝亲子的流言就一直没停过。

    最开始祁陵顾及皇家颜面,也会帮沈庄青压一压流言。等祁温良及冠,祁陵的身体也因为当年中毒颇多早早衰败,祁陵反倒成了传播流言的第一人。

    至于祁温良倒底是不是亲生,祁陵清楚得很。

    虽然他和沈庄青一直没什么共处的时光,但他其实能确定,祁温良必定是他的孩子。

    说起来,祁陵对沈庄青一直有点隐秘的恨意,所以即使沈庄青生得好看,他也没兴趣。

    沈庄青也有点看不上他,所以从来不强求,甚至做主给他纳貌美的侍妾,还迎了两房能对祁陵事业有所助力的侧妃。

    沈庄青都做到这份上了,祁陵自然不会在这方面给沈庄青难堪,他从来没主动提出过看上谁,也从来不沾染什么花花草草。

    他王府里的人,除了最早宫里赐给他的祁盈的生母,其他的人全是沈庄青带回来的。

    这情况落在外人眼里,就是祁陵维护妻子,沈庄青也大方不好妒。

    这也是他们夫妻和睦王府牢固的象征。

    为了维持假象,祁陵常常宿在沈庄青房里,但是到底谁睡矮榻谁睡床,通常用下棋决定。

    成亲两年,两人间没有一点亲密的交往……直到他登基的四个月前。

    先帝身体不行的消息传了出来。

    先帝的儿子太多,后宫嫔妃身后的势力也相当错综复杂,所以即使先帝一开始就中意祁陵,先帝也不能保证一定能让祁陵上位。

    先帝只能保证,自己几个月内就会死,所以他通知祁陵,说是该做最后的准备了。

    沈庄青也做了最后的准备。

    有一晚,她故意输了祁陵一盘棋之后,淡淡地说:“我今晚不能睡矮榻了。”

    祁陵一开始没明白了,心想那自己去睡矮榻呗。

    他还琢磨着天气渐渐冷了得带床厚点的被子,沈庄青就伸手扣住了他,“皇位的事,我还得有点别的准备。”

    沈庄青说:“没有宠爱也没有孩子的皇后可不好当。”

    那天,沈庄青依旧没露出特殊的模样。

    她还是那么冷静,既不高兴,也看不出不高兴。搞得祁陵怀疑自己技术不好,甚至身体条件也不够好,心理阴影又多了些。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们运气好,一次就有了祁温良。

    祁陵一点也不怀疑祁温良的来历,毕竟沈庄青那么骄傲的人,做不出有辱皇家颜面的的事。

    不过祁陵一直以为沈庄青和自己一样,并不很喜欢祁温良这个孩子。

    没想到如今祁温良病了,沈庄青居然会伤心成这个样子。

    祁陵今天本来是来看祁温良笑话的,顺便还能嘲讽一下沈庄青,问问她沈家失去皇位继承人的感受。

    结果看见这幅场景,祁陵一时间说不出话了。

    本来,他好不容易看见了沈庄青的脆弱,多年的心愿终于得偿,心里应该觉得痛快。但这会儿,他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高兴。

    他本该趁着沈庄青内心脆弱,说点什么,进一步击溃沈庄青。

    但他张了张嘴,实在说不出话,只好决定做个人,默默退走了。

    祁温良昏迷了好几个月没醒,现在来示威,反倒显得自己特别无能。

    “罢了,”祁陵想,“只希望我死那天他都还没醒。”

    等祁陵走后,芳竹也到了小佛堂。

    她知道皇后每天都会借着礼佛的由头在这儿暗暗伤心,所以没踏进屋子,只在门口敲了敲,“娘娘,快中午了。”

    中午了,该用膳了。

    沈庄青实际上吃不下,但每天中午她都会按时用膳,因为午膳的时候祁子安会和她交换祁温良的信息。

    现在祁温良睡着,祁子安就替祁温良笼络着一部分势力。

    这段时间祁盈势力膨胀,祁子安要是不站出来抢一下,大概所有人都要默认祁盈是下一个继承人。

    何况边关的事祁子安也得注意着。

    祁子安忙起来,便没办法一天到晚守着祁温良,所以他向皇后提出建议——在他实在走不开的时候,由皇后守着祁温良,但中午的时候皇后得把祁温良这一天的变化讲给他听。

    就算是细枝末节的变化也得说。

    皇后知道祁温良的昏睡是妖造成的,而她对妖族一无所知,所以她同意了祁子安的建议。

    毕竟这段时间祁子安一直在和妖族打交道。

    除了祁子安,皇后也没谁能指望了。

    达成协议后,祁子安不在她就守着,祁子安在时她就来礼佛。

    这会儿快中午了,她得去用午膳,然后问问祁子安,问他祁温良今天是否有好转。

    她轻轻擦掉眼角的泪,平复好情绪,然后挂起淡淡的笑,“走吧,先去恭儿的寝殿瞧瞧。”

    芳竹跟着她到了祁温良的寝殿,没进屋子,在门口就停下了。

    绿桃给她开门,待她进去后,又把门关上。

    这下门外就剩绿桃和芳竹了。

    绿桃本就是出自皇后宫中,所以和芳竹还算说得上话,这段时间皇后住在这里,她们俩更熟了些。

    关了门后,绿桃问:“我瞧着娘娘眼尾有些红,可是又伤心了?”

    芳竹点点头,“许多年没见娘娘伤心过了。”

    “上一次娘娘也伤心,但总归是木已成舟的事,娘娘终究是缓过来了,这一次多了些盼头,娘娘反倒多受罪。”

    “上一次?”绿桃好奇,“娘娘居然也曾为别人伤心吗”

    芳竹说顺口了,便回答道:“是端妃去世之时。娘娘把端妃当亲妹妹呢,就算端妃背叛了娘娘,娘娘也还是舍不下她。”

    “那年端妃没了,娘娘面上不显,夜间却醉了酒,又哭又骂,直道端妃是蠢货。”

    “娘娘那般好的修养,何曾骂过什么人,这一句句“蠢货”中包含的意思,心疼比责备更多。”

    “说起来,也不知端妃是图什么,她何必要跟着皇帝呢?要说她想要荣华富贵吧,她其实也不算背叛娘娘,不然她也不会……”

    话说到这里,芳竹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了一件大事,连忙闭了嘴。

    绿桃也没注意到这点,反倒追问道:“端妃娘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值得皇后娘娘替她失态。”

    芳竹见话题被转移,便顺着绿桃的话解释道:“我也不知道端妃有哪里好,但她一出现,就很特别。尤其是娘娘给她取了名字后,她的特别就很明显了。”

    芳竹想了想问:“你来东宫后殿下赐了名对吧?”

    绿桃不知她为何问起这个,但还是点头。

    芳竹继续说:“你看,东宫几个比较得力宫人,都是什么桃、柳、杏。皇后娘娘给我们取名,也是一样的风格。是梅兰竹菊。”

    “殿下和娘娘应当都是一路人吧。”芳竹说,“你看我们这名字,起得不算用心,因为我们当不起那份用心。殿下我是不了解,但娘娘,我还是知道些的。”

    “梅兰竹菊,这说明我们在娘娘眼里是活物,是需要当条命看的。但梅兰竹菊,始终只是活着的物件而已,当不起什么重要角色。”

    “当然,咱们本就是做奴才的,主子费心赐了名,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没什么好不满的。但端妃的名字,可是用了心的。”

    端妃名叫沈澄碧。

    一看就和这些梅兰竹菊画风不同。

    沈澄碧的“沈”是沈卿卿的沈,沈澄碧的“碧”,是沈庄青的“青”。

    所谓青也是碧,碧也是青,皇后确实把她当自己人。

    “端妃本来叫小白。”芳竹接着说,“你没听错,端妃被娘娘捡回来的时候就叫小白。而且那还是因为她当时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白衣裳,大家才这么叫的。实际上,她原本没名字。”

    “大家本以为,她捡被娘娘回来,会和我们一样当宫女。可是等到娘娘赐名,却没给花花草草的名字,反倒起了个沈澄碧。从那一刻开始,大家就知道她与众不同了。”

    “哎,”芳竹叹了口气,“到底怎么与众不同,我也说不清。”

    “……可能是长得好看吧。”

    绿桃捧场地笑了笑,心里却笑不出来。

    她从来没指望过自己在祁温良心里特殊,但得知自己只是“活着的物件”这样的存在,心里实在有些难受。

    毕竟祁温良对她那么纵容那么好。

    她虽然从来都没什么逾越的想法,但……

    不肯接受事实是绿桃晃晃头,心里暗戳戳地想:殿下和皇后娘娘肯定是不一样的。我原本就叫小桃,也只有“桃”这样的名字最适合我,殿下给我起绿桃的名,特别合适,没什么不好的。

    她安慰完自己,又看了看门口。

    哎,殿下睡着,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

    以往殿下可是最自律最不爱赖床的,怎么这次一赖床,就几个月都不醒呢?

    她的叹息憋在心里,风一吹,没出口的叹气就全散了。

    她无数次在这寝殿门外喊醒祁温良,但这一次,她注定喊不醒。

    殿内,祁温良睡得正香,祁子安拉着他的手,念念叨叨说着什么,也不怕皇后看见了多想。

    祁子安牵着祁温良,说了很多朝堂和边关的事。

    从前祁温良最关心这些,但现在,他听过之后无动于衷。

    “对了,尚云轻要进京了。”祁子安说。

    作者有话要说:即使只有一晚,但我还是感觉皇后娘娘被祁陵这个渣渣糟蹋了。哎!难受!

    但因为某些原因,祁温良必须血统没问题嗷嗷嗷,只能委屈一下皇后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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