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盈根本不信祁温良的话, 他印象中的祁温良是那么好!
他磕磕巴巴地说:“怎么会呢?你不是也说了吗?让我入朝是为我好。”
他努力替祁温良辩解道:“我入朝后确实是不开心,但是我不开心是因为我办不好事,是因为我懒,是因为我……总之,都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问题。”
“虽然我不开心, 但你的出发点时好的, 你只是没考虑那么多而已。”
“是我不好,不是你不好。”祁盈喃喃道。
不知是在对对祁温良说,还是说给自己听。
“是因为你觉得害了我, 才故意说狠话的对吧, 你只是自责而已,对吧?”祁盈说:“你不要自责。”
祁温良将充满怜爱的目光投向祁温良,“大哥真傻,傻得可爱,我都不忍心了。”
“可是大哥,你说话都不顺畅了,你看, 你连自己都骗不了。”
“你知道的,我要是真为你好,我会把所有情况都考虑到。”
是的, 事实正是如此。
祁盈知道,祁温良心有七窍,只要他愿意, 他能考虑得更周全。
祁温良残忍地说:“我明知你入朝会不快乐,我却还是让你入朝了,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就是想要看你出丑!”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控制不好自己,我知道你喜怒无常,只要你出现在大家面前,大家就会不喜欢你,就会对你失望。”
“对别人来说,早一步入朝堂就会早一步取得先机,但你不一样,对你来说,早一步入朝堂,就会早一步让人对你失去耐心。”
“说起来,还是你不好。”祁温良第一次说祁盈不好,“你看我都提醒你多少次了,叫你控制好自己,但你控制了吗?你要是能控制好,那就是我失算,我认栽。但你不行,你和我想象中一样不行。”
祁盈狠狠地攥紧拳头,简直要将手心掐出血来。
他不敢相信,一直以来对他那么好的祁温良能说出这话。
他不敢相信,唯一一个一直守护他的祁温良,会伤害他。
祁温良添油加醋道:“我要是真为你好,我就会像多年前一样,什么都不告诉你。我会默默处理好一切事务,我会让你过得简单又快乐。”
“只要我想,我就能让你保持单纯和天真,而不是让你卷进权利的旋涡。我那么小就能做到的事,你觉得我现在做不到?”
祁盈颓丧地催下了头。
他没办法骗自己了。
他知道,只要祁温良想,祁温良就做得到。
“那为什么呢?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呢?”他可怜兮兮地说道。
其实他并没有装可怜,只是祁温良听了不忍,便觉得他可怜兮兮的需要安慰。
但祁温良还是硬下心肠说道:“能为什么呢?还是那句话,都是因为你太弱了。”
“你的内心太不强大,以至于很容易被人打破心防。我全心全意对你,你就能保证不背叛我了吗?”
祁盈张了张嘴没说话。
祁温良代替他回答了:“不!你不能。”
“我不知道父皇会怎么劝说你,也不知道你会用什么理由劝说你自己,我只知道,你一定会被说服。面对皇位,你会心动,一定会。”
“因为你就是这么脆弱,也因为你对父皇始终抱有期待。其实父皇对你……罢了,这个不说。”
“总之,我可以确定你最后一定会卷入这场争斗。”
祁温良说话声依旧轻柔,一点没惊动旁边的管家和那位老臣。
他平静地温声说道:“如果我不插手,父皇就会一边给你洗脑一边将你藏好。等到万事俱备,等到他将一切安排好,等到他命悬一线即将归西,你就会作为他钦定的继承人被推出来。”
“那时候大家都不了解你,应该会有很多人站到你那边吧。虽然那样的情况我未必处理不了,但我明明已经猜到了结果,何必要再对你掏心掏肺让你从我背后刺一刀呢?”
“我是一个无情的人,你知道的,比起情分,我更喜欢讲利益。”
“比起被人伤害,我更愿意伤害别人。”
“所以,大哥,对不起了。”
祁盈用满是悲伤的眼睛看祁温良,他说不出话,也没办法反驳祁温良。
他知道,祁温良说的都是真的。
他会因为皇帝小小的举动而感动。
而皇帝,在祁温良及冠之后就开始对他洗脑。
皇帝不止一次对他说,说他才是最受宠的皇子,皇帝说他一定会继承大统,而他不希望皇帝失望。
其实他早就动摇了。
动摇了,什么时候同意,只是时机问题。
一个合适又能欺骗自己的借口,并不难找。
比如,保护祁温良。
祁温良说得真是没错啊!
不管在谁哪里,他这样弱小的人都是棋子。
就算他继承大统又什么样,他还是棋子。
棋子罢了。
可他还是有那么一丢丢不甘心。
他追问:“你还做过什么伤害我的事?一件一件,全说出来!”
他希望祁温良说不出其他的例子来。
但是他又错了。
祁温良举例道:“大哥啊!你真是不见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啊。你要听,我说与你听,让你听个够。”
“我随便挑一件吧。”祁温良说,“你还记得你从皇城调出来的那三十多万兵吗?”
记得,祁盈当然记得。
为了调兵,祁盈第一次忤逆了皇帝的旨意,他趁着皇帝昏迷不醒的时候,力排众议调出了皇帝绝对不会同意外调的兵。
这难道也是计吗?
祁温良似乎能听见他心中所想,“是的,这也是计。”
“当然,调兵离京不是计,这批人留在京城无用,派去边关却有大用。这一点上,我没骗你,我让调兵不是出于私心。”
“但是,让你调兵,是计。”
祁盈有些不懂。
他曾认真想过,他也认定调兵是他该做的,调兵解了边关的危机,他觉得他终于做了一件正确的事。
这怎么会是计呢?
他疑惑地看向祁温良。
祁温良看他情绪还算稳定,便故意看了一眼管家那边,确定他这一眼引起了管家的注意之后,他说:“父皇昏迷,我可以钻其他空子让其他人调兵,这件事谁都能做,就你不合适。”
“你想想,你是父皇的人,你是因为听父皇的话才被选中的。父皇赐给你的人、那些帮助你的人,都是以父皇为中心的。一但你趁着父皇昏迷做出忤逆父皇的事,他们会怎么想,他们还愿意听命于你吗?”
“就算他们听命于你,他们会忠心于你吗?你依附父皇,却第一个做出背叛父皇的事;他们因父皇依附你,见到你带头背叛父皇后,你说,他们会不会暗暗背叛你?”
“表面上或许还看不出来,但背地里,他们会怎么想呢?”
说罢,他又瞄了一眼不远处的管家,“况且我说过了,你脾气不好易和人起冲突,让你做一件父皇不允许的事,一定会有很多人阻拦你吧。有人阻拦你,你一定又会发脾气。”
“这样一闹,大家都知道你以后会成为暴君。”
“这样,谁还愿意真心拥护你呢?”
祁盈瞪着眼睛看祁温良,说不出心有多痛。
他回想起那段日子,回想起自己遇见了多少反对了声音,他想起了自己发的那些火,他也想起了因为自己情绪无法自控出现的不看好他的声音。
正如祁温良所说。
他下令调兵之后,皇帝留给他的人一度很不服管教,而他束手无策。直到皇帝重新醒来,那些人才有所收敛。
他与人发生冲突后,有那么多当面或背后说他坏话的人,那些声音令他头痛欲裂,也让他整晚整晚不得安眠。
他是想着祁温良才熬过了那些日子。
他怕兵调得迟了,祁温良会有危险,所以不管遭遇了什么,他都咬死不松口要以最快的速度调兵。
可是到头来,他日夜担心的人,才是算计他的人。
祁温良才是算计他的人。
祁温良怎么可以是算计他的人。
谁都可以算计他,就祁温良不可以。
只有祁温良不可以!
他愤然站起,挥手想要扇祁温良一巴掌,可是手都扬起来了,他却没办法打下去。
偏偏祁温良没察觉似的,一个劲地挑火:“大哥还想听吗?还多着呢?”
祁温良抬了抬手,“就你这皇子府,也是我算计的内容之一。”
“它修建起来之前,我就看过它的图纸,难道我不知道它不安全吗?”
“我知道,但我让改了吗?没有!”
“不让你身出危险之中,怎么保证父皇会派人保护你呢?我就是故意让这府邸成为危险的府邸,也故意把钟明往这个地方引,我要是早早提醒了你,钟明也不可能杀到你我跟前……”
祁盈已经不知道祁温良在说什么。
他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那么早之前自己就成了祁温良的棋子。
那祁温良的温情和关切算什么?
可即使这么生气了,他还是舍不得对祁温良动手。
他知道自己下手没轻重,他怕打在祁温良身上时自己控制不住力道,他只能又恼又恨地拍在面前的石桌上,然后将桌上的果盘茶具全拂在地上。
身后的惊呼随之响起。
管家赶紧冲过来查探情况,那个老臣却不敢上前,怕被波及了挨打。
祁温良根本没把祁盈的怒火放在心上。
他没事人一样轻轻搭上祁盈的肩,为了应付管家,睁眼说瞎话,“我刚刚问大哥力气大不大而已。”
“大哥非要表演一下证明自己力气大,对吧?”祁温良扭头问祁盈。
说完又扭头问管家,“把你吓着了吧。”
祁盈梗着脖子说不出假话,但还是妥协一般地点点头。
“不用担心,去旁边等着吧。也不早了,我再和大哥聊两句我就回去。”
因为他搭在祁盈肩上的一只手,祁盈的火气莫名其妙地降了下去,所以当管家看向祁盈时,还真判断不出祁盈刚刚也没有生气。
毕竟祁盈从来不会骗人,也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从没有短时间内消气的先例。
祁温良再摆摆手,管家只能暂时退了。
祁温良手微微发力,压着祁温良坐下,然后说:“你哥你看,你又控制不住自己了。你又忘了,现在的你,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呢。”
他说着回头看了看管家,还微微笑了笑以示安抚,“管家倒是还算关心你,但这个老大人,就……不太行。”
“你用他,你查过他吗?”祁温良问。
祁盈摇摇头。
他本想发怒,本想不配合祁温良,但身体先祁温良一步做出了回答。
他对自己生出了“恨铁不成钢”这样的情绪。
祁温良在心底叹息一声,接着说道:“大哥用人居然也不查一查,是不是有点娃娃鱼吃自来食了。”
“还是我跟你说一说吧。”
“他膝下有两个儿子,但都死了,只留下一个孙子可以延续血脉。偏他那个孙子不争气,学当恶霸犯了事,按律当斩那种。”
“为了那根独苗苗,他不顾多年为官的正直求到父皇面前,结果怎么样,不说你也该知道了吧。”
“他能这么死皮赖脸地守着你,打骂都不退,都是父皇的缘故。他对你有忠心可言吗?没有。所以他才会完全按照父皇的吩咐,一步也不放你走,完全不考虑你的感受。”
“你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傀儡与棋子罢了。”
“把你当傀儡的,可不止他一个。”
祁盈想说不是,但他无法反驳。
他知道,皇帝给他的人手,都把他当傀儡。
祁温良说:“你从来都没靠自己做成过一件事,所以,你只能是棋子。”
祁盈尝试反击:“你说这些事为了什么呢?”
“你能为了什么呢?不就是皇位。”
“我不会因为你的话退让或自卑的!”他说,“最后我会是皇帝,你会输。”
“我处处不如你,我只能是棋子,但是你会输!”
祁温良摇摇头,语气平静,“我不会输。”
“我一定会赢!”
祁温良说:“我知道你很自信,因为父皇已经为皇位筹谋了许久,你觉得他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助你登基,他又是皇帝。”
“但是大哥你要知道,靠别人,总归是不稳当的。”
“父皇为皇位筹谋的时间,真不一定有我久。当他带着祁子安去到处玩,去赛马去打鸟的时候,我都在紧盯着皇位,从我懂事开始,我没有一刻停止过筹谋。”
不知道是因为听到祁子安,还是因为听到皇帝带别人出去玩儿,祁盈突然情绪崩溃了。
他再一次崩溃了。
但他这一次没用肢体语言表示自己的怒火,而是面色沉沉地说:“祁子安祁子安,处处都是祁子安。”
“我是父皇的棋子,他就是父皇的宝贝;我是你的棋子,他就是你的亲人。”
“你和他那么亲近,不管他做了什么你都能原谅他!你知不知道他……”
祁盈没说出接下来的话。
他不想让祁温良知道。
这一次,他不是担心祁温良知道自己被轻薄而难受,他只是不想让祁温良知道。
他想:反正祁子安都会被原谅,我说了有什么用?不过是帮了祁子安,让祁温良进一步体会他们之间的亲近。
他冷冷地说:“皇位不会是你的,更不会是祁子安的。皇位是我的,一定。”
祁温良还是摇头,“可是你都没自己独立地做成过一件事。”
“是吗?”祁盈想到自己最后的底牌,“你是不是忘了,我这里还有你的把柄。”
他说:“这一次,我会靠自己胜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祁温良:“在洗了在洗了!又是当反派的一天。”
“众所周知,反派都能洗一洗的,我真有苦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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