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盈的话无异于战书, 祁温良微微勾了勾唇角,应下这一战。
之后,他便告辞了。
其实他也认真想过,到底要不要来看祁盈,到底要不要来刺激祁盈, 但是几经犹豫, 他还是来了。
一方面, 他告诉的祁盈的话并不是假的,既然是真的,就不该隐瞒。
他觉得都到这个时候了, 该让祁盈知道真相了。
他自己说出来, 好过于让皇帝告诉祁盈。
已经是最后时刻了,皇帝一定会想尽办法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与其让皇帝查到或猜到这些事,然后把这些事当把柄,添油加醋地讲给祁盈听。
不如他先一步说出来。
好歹,这一次没骗祁盈。
想到这里,祁温良自嘲一般地笑了笑。
他一边向祁盈告别往外走,一边感叹自己卑劣。
他想:我在为自己开脱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个物尽其用, 谁都可以利用的人。什么叫这一次我没骗大哥?这一次我来激怒大哥,不也是想利用他吗?
如今皇帝身体不好,但只要他醒着, 他就是还是不好对付的。
皇帝主持大局,祁温良很难抓到漏洞与错处,皇位之争就很难速战速决。
如果皇帝管不了事了, 情况就会好很多。
这不难,祁温良相信,皇帝卧床不起的消息很快就能传出来。
但就算皇帝卧床不起,他派给祁盈的那些人,也足够祁盈支撑一段日子。
不够快,祁温良不满意。
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让祁盈在冲动之下做出无法挽回的事。
祁盈本就不适合诡谲的朝堂,他要是激动了,失了分寸,就更容易做出衬祁温良心意的事。
祁温良想:总归,还是我对不起大哥。像我这种好玩阴谋的,心都脏。
但事实真如他所说吗?
他真的很对不起祁盈吗?
其实也不是这样的。
祁温良做事,总是三分真掺着七分假,虽然是有假意不错,但那三分真,是实实在在的真心。
他今天想要激怒祁盈,所以刻意把自己往卑劣里描述,实际上,他所说的一桩桩一件件,并不算对不起祁盈。
就拿入朝堂这件事来说吧。
让祁盈入朝,确实不是什么好选择,他说祁盈情绪难自控,入朝越早越消磨人的耐心也没错。
但是,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
如果祁盈能在这个过程中汲取经验,调整好自己,那祁盈就有可能成为赢家。
那祁温良助他入朝这件事,就是实实在在的好事。
祁温良不止一次提醒祁盈,让他控制自己。这些提醒,全是发自真心。
他是真心实意希望祁盈好。
祁盈学不好改不了,只是最坏的打算而已。
人间处处是地狱,只有祁盈自己熬过来,祁盈才能生存。
没有谁能绝对保护好谁,实际上,就算祁温良想保护祁盈,他也办不到全方位护祁盈周全。
全方位地保护,不像解决掉一个下毒的宫人那么简单,稍有疏忽,便是万劫不复。
稍有差池,就是兄弟反目。
如果祁盈始终不能成长起来,皇帝就能趁虚而入,即使祁盈当了皇帝,他也只能一辈子当傀儡一辈子不快乐。
那才是真正的残忍。
既然知道护不好,只能将祁盈推出去让他学着自保。
入朝,是祁温良的算计,是祁温良的帮助,也是祁温良给出的考验。
若祁盈通过了考验,那皆大欢喜,谁当皇帝也无所谓了。
他和祁盈关系那般好,只要祁盈心性坚定,谁做皇帝又有什么所谓呢?
一个当皇帝,另一个就是闲散王爷,他们不会伤害对方,祁温良也不用担忧皇后和沈家的下场。
如果祁盈能通过这一项考验,祁温良会真心为他高兴的。
可是祁温良太了解祁盈,也太了解皇帝。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祁盈通过考验的几率,小得不能再小。
祁盈自卑不坚定,祁盈渴望父爱,而皇帝会利用这一点。
若他真的任由祁盈登位,那祁盈登位前,皇帝一定会留下处置沈家的遗诏。
而祁盈会照做。
祁温良知道这些,所以他没办法不对祁盈设防,所以他制定计划的时候,祁盈必须成为计划里的一环。
“罢了。”祁温良一边离开一边想,“大哥怨不怨我都无所谓,我知他不适合当皇帝,所以我不然不算计。”
毕竟祁盈当皇帝,对祁盈,对祁温良,乃至对朝臣对天下百姓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那句话,不管祁盈脾气多么不好,只要他不是身居高位,那就无所谓。
祁温良都可以容忍他。
因为他们是兄弟。
但祁盈沉浮在官场,大臣们没有义务容忍祁盈,他们也不可能容忍祁盈。
他们不会把祁盈当兄弟,他们只会把祁盈当未来的君主,或者可操控的棋子。
他们随时可能放弃祁盈,他们也会时时刻刻向祁盈施压。
这样的话,祁盈快乐不了,也会一直病下去。
祁温良知道祁盈的喜怒无常是病,他也知道治病的方式不是压抑本性。
祁盈身在京城参与斗争,不管他能不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都于治病无益。
所以,只能先将他击溃,再把他送到一个适合养病的环境。
这是祁温良的计,也是他的帮助,也是他的迫不得已。
好在一切都快要结束了。
一切结束后,再从长计议吧。
当天晚上,祁温良就收到了有意思的消息。
那是一封问他怎么办的求助信,他知道是祁盈动手了。
祁盈果然够冲动,祁温良很高兴,他回信让那人按祁盈的要求做,便准备好好休息等明天的大戏。
人都上/床了,祁温良却没了睡意,他扒拉出自己装信的小匣子,把祁子安写的信又拿出来看了一遍。
祁子安的信里不提及边关的战事,也没写任何会让祁温良伤脑筋的事,他希望祁温良看见他的信时,不需要费心考虑其他任何东西。
见字如面,他在开头这样写道。
他希望祁温良打开信时,只关心他只想起他。
也因此,祁温良把信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也看不出祁子安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
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的。
这份想念祁温良回信时又不好意思说,所以只能憋着。
“都怨子安!”他小声念叨着。
没头没尾的,说的话也非常不讲道理。
忙着生闷气呢,也没注意旁边的动静,等他发现被窝里有些不对劲时,已经有毛茸茸的尾巴缠上他的大腿了。
夏日炎热,祁温良夜间休息没着长裤,一条毛尾巴缠上去,触感特别清晰。
“哎!”他小声惊叫,缩了缩腿。
被窝里应声钻出一个小小的狐狸脑袋:“哥哥怎么怨起祁子安了,他又做错了什么吗?”
“他?”祁温良看着小狐狸道,“你不是子安吗?”
小狐狸摇摇头,“他是他我是我,他惹哥哥生气,可别迁怒到我头上。”
祁温良看着祁子安睁眼说瞎话,也不介意,一把捞住祁子安将他搂紧怀里,“我没生气,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随意说点什么罢了。”
“那哥哥是想他了?”祁子安问。
这哪好意思承认?祁温良岔开话题问:“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都不打声招呼?边关的事完了吗?”
祁子安用头蹭了蹭祁温良的手,“还没,想哥哥了,连夜跑回来看看哥哥。”
“明日还得走?”祁温良问。
见祁子安点头,说天亮前走,祁温良倒真有点不高兴了。
他真想说“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是大半夜来天不亮就走”,可要说了这样的话,不是作践自己吗?
所以祁温良没说话,只能可劲撸狐狸。
祁子安问:“皇兄有什么地方需要我帮忙吗?”
祁温良摇摇头,“都准备好了,不用帮忙,不过应该会波及到你,自己注意些。”
说完祁温良又问:“我这边马上就能解决了,你那边什么时候能好?”
祁子安抬头望向祁温良的眼睛,想看看说这话的祁温良,眼里是否有思念。
可惜现在祁温良有狐狸撸,眼睛都笑弯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祁子安知道京城的事都是祁温良自己在筹谋,这场胜利祁温良谋算了十多年,所以,祁温良不需要他人帮助。不然这胜利就不纯粹了。
所以他也不打算过多插手。
他知道,就算他什么也不做,祁温良也一定能胜。
他说起自己:“我也快了,已经到最后阶段了,所以之后的日子恐怕没办法回来看皇兄。但我很快就能回来。”
祁温良有祁温良的战场。
他也有他的战场。
他们各自为战,但心始终连在一起。
两人战场相隔甚远,本质不同各不相干,胜利无法共通……但胜利的喜悦,是可以分享的。
人暂时不在一起,也没什么关系。
祁温良撸着狐狸逐渐有了睡意,他便搂着狐狸睡去,他睡熟后祁子安化作人形,反客为主搂住了他。
第二日,祁温良早早醒了。
被窝里还有余温,但狐狸已经不见了。
也没谁知道有只狐狸来过。
“搞得跟偷/情似的。”祁温良小声念叨,脸上却好有些残留的笑意。
看来他很满意昨晚的“偷/情”。
他稍稍弄出些声响,绿桃照例带人进来伺候他洗漱,准备好一切,就该上早朝了。
这天似乎和以往的任何一天没什么两样。
但这天确实不一样。
还没出门,皇帝卧床不起不能上朝的消息就传到了东宫门口。
祁温良唇角微勾。
是决战时刻了。
今日过后,天子就得换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祁子安:“快点!交出场费了,连夜赶回来的,至少要把路费给我报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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