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辞是个杀人惯犯。
但现在他威风不起来。
因为他现在和母鸡没什么差别。
一颗、两颗、三颗……九七、九八、九九。
差了两颗!
他旁边有只呆头呆脑的东西朝他“嘶嘶”地叫了两声,转换成人类的语言,大概就是“哥你数啥呢?”
皇辞默默翻了白眼。
他现在换上了新脑袋,比之前更聪明了。
可他变聪明了,就觉得自己的同族格外傻气,连这“嘶嘶”的两声都透露着蠢。
可自家弟弟不能嫌弃,他只能解释道:“我在数你还有多少个弟妹没出生。”
说是弟妹,也不算是亲的。
先醒的是大哥!
这是凿齿一族的规矩。
相传,因为凿齿太过蠢笨,认不清自己的蛋,刚破壳的凿齿也分不清自己爹娘,所以所有的凿齿都会把蛋生在一起。
等蛋破壳了,也不分孩子是谁家的,大家一起养着。
所以只要是同一窝蛋里破壳出来的,就是一家人,最先出来的那个就是大哥。
按理说,一窝蛋总得有一个家长守着。
家长要负责孩子的吃负责孩子的穿,还得负责给他换个聪明点的脑瓜。
但这次情况特殊,这窝蛋没有家长,家长早就死了。
皇辞第一个醒,迷迷糊糊出了山洞,遇见了人。
他的原形就像长了手脚的黑蛇,当场就把人给丑哭了。
在哭声的刺激下,他凭着本能完成了第一次附身。
那小女孩还没明白是什么回事,就看见母亲死在了父亲的刀子下。
她停止了哭泣,很想问父亲,那刀子不是用来防山间的野兽的吗?
但是还没问出口,她就永远地闭上了嘴。
皇辞是妖,他对人类的痛苦并没有同理心,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犯下了恶行。
有了一颗稍微聪明点的脑瓜之后,他看懂了家长留下的字条,也明白了自己的身份。
作为大哥,他化身母鸡,开始勤勤恳恳地守蛋。
可守了个把月也没见谁破壳,他一气之下干脆去了京城。
因为他不满足于自己脑袋上那颗山野村夫的头,想去换一个更好用的。
其实每窝蛋的孵化时间都是差不多的,就他比较特别,早了一个月。
当他回来的时候,已经有一些丑不拉叽的弟妹出生了。
这一次,换做他被丑哭了。
为了不被持续地辣眼睛,他只能快点去给这些弟妹寻找新的身体。
本来那群守护神庙的侍卫是很好的选择,但一个月前他们已经被他祸害过一遍了。
那里还有什么活口。
他只好给弟妹弄了点村民。
龙溪附近可怜的村庄就这样被血洗了一遍。
从昨天开始,凿齿就进入了破壳的高峰期,时不时就出来一两只,所以他也得时不时来数一次。
“好端端的怎么会少了两颗呢?”皇辞有些不解。
周围有其他凿齿守着,应该不会出现有动物偷蛋的情况。
傻不拉几的弟弟终于起到了一点作用。
“刚刚又有两个弟弟出生了,二哥说要替您分担一下,带着他们去换身体了。”它说。
皇辞又问:“哪里还有身体给你们换,村子里的人早就一个不剩了,连你都没得换。我还打算多凑几只,带去旁边村子。”
“别是去京城了吧!”皇辞惊叫道,“我回来时不是已经跟他们讲过我在京城的遭遇了吗?那只天狐不是好惹的,见了它得躲着!”
“二哥没有不听话,没去京城。”二愣子弟弟解释道,“他说今天有辆马车来了,他们打算去劫车队。”
皇辞抹了把虚汗,稍微放下心,让这个弟弟看着蛋,打算去帮他们一把。
副将的腿挺好用,炼了两天更好用了,他跑得极快,很快就到了这个弟弟跟他描述的地方。
可那地方只有冻成冰碴的几具尸体,还有被体积庞大的猛兽折断的树木。
地上还有狐爪印!
简单几眼他就基本还原了刚刚发生过的事。
那煞星居然来龙溪了!
皇辞的心沉了沉。
被冻住的几只凿齿他是救不出来了。
到了这时候,抛弃同族他也不手软。
他转身离开,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村庄,让还住在里面的凿齿赶快分散开。
这村子刚经历了一个残酷的夜晚,前一天晚上就已死去的人此时正横七竖八地躺在门外晒太阳。
有些尸体实在没谁看得上,也就那么胡乱丢着。
或许因为死前看见的场景太可怖,他们的眼睛仍旧睁着。
一时间,皇辞还有点分不清躺着的哪是死人哪是凿齿。
凿齿们在他的呼喊中爬起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
但大哥开口了,他们就只管胡乱窜。
等安置了他们,他又赶紧朝放蛋的洞口跑去,想要将最后一批蛋转移。
但是快到地方的时候,他心思一转,去找了一副快腐烂的身体换上,然后将现在的身体藏好。
这才赶了回去。
祁子安正在洞口等着他呢。
见他回来了,化作白狐的祁子安将“原本在守蛋的凿齿”的尸体踢到他面前,并低低地吼了一声。
皇辞知道里面的蛋没救了,拔腿就打算跑,却听见白狐开口说话了:“站住。”
祁子安用比平时更低沉的声音说:“我知道是你,也知道你是领头的,所以我要你亲自把这些蛋都砸掉。”
“不然你不会长记性。”
话音未落,狐尾扫向洞中,卷出九颗灰白相间的蛋,缓缓地递到他面前。
皇辞虽然分不清这些蛋谁是谁,但数来数去数了这么多天,他也数出感情了,要他亲手一颗颗将蛋砸掉,实在于心不忍。
见他不愿,祁子安又开口了:“我没打算对你们赶尽杀绝,跑掉的那些算是命大。但你要是不做,我保证愿意浪费时间挨个找。”
皇辞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快要腐烂的脸上露出一个狰狞的表情,但还是接过蛋,狠狠地砸在地上。
他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牺牲。
他也一早就知道,同族是可以舍弃的。
等祁子安给他的活干完了,他问:“满意了吗?”
祁子安:“没有!但是我还有事,所以不想跟你耗。”
他看了看皇辞破破烂烂的躯壳,嗤笑一声,有点看不起他那小把戏。
他轻声说:“你觉得我残忍也没关系,但你要知道,我再残忍也比不上你。那些死在你手底下的人,被至亲杀害时的心情,你没想过吧。”
“多少让你体会一下。”
皇辞咬着牙,等着他说最后的话。
祁子安交代道:“带着你的人,滚出祁朝的地界,管好他们,别碍我的眼”
“如果能做到,天高皇帝远我懒得去追;如果不能,你就会看着你所有的族人死在你面前!还有,把死了的人都好好埋了。”
皇辞点点头,一副愤恨委屈的样子倒显得祁子安像是个反派。
祁温良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不知道祁子安去给他报仇了,也不知道自己弟弟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刚刚醒,就看见眼前有一只白色的大狐狸。
可狐狸一动不动,只留给他一个侧面。
他挣扎着爬起来,这才发现那狐狸不是活的,是一尊神像。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看起来活灵活现。
神像的面前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见他醒了,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可是很快她就收起了自己淡漠的表情,冲祁温良行了个礼。
祁温良问:“梁浅?”
梁浅点点头,说既然他醒了自己就要走了。
祁温良摸了摸掌心,想到小娥在自己手心写下的两个字,问她:“你是白狐?”
梁浅又点点头,身后尾巴的虚影微微一晃,证实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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