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斐突然觉得心口似乎塌陷了一块。
明明脑海中并无半点与魏纨珠有关的记忆, 可心却不由自主地被魏纨珠的一举一动所牵扯。
她恸, 他亦恸;她喜, 他亦喜。
就好像两人的灵魂早已纠缠到了一起,纵然脑中没了丝毫回忆,可灵魂却依旧紧紧相依。
“好…”谢斐回了个淡淡的好字, 清隽的眉宇多了几分柔敛之意,他狭眸半垂,屈指轻轻替魏纨珠抹去了两腮的泪珠,动作轻柔的不可思议。
“听话, 不必再哭。”谢斐弯腰,认真地望着面前眼眶泛红的魏纨珠, 眼底带着微微潋滟的光。“纵然臣不再记得昔日之事, 臣也定不会负公主。”
谢斐此话已然是十足的体贴, 可魏纨珠却听得不是滋味。就好像太傅大人不记得她了,她却依然要逼婚于他一般。
魏纨珠的心头依旧酸涩,“可我就想让你记得我…”魏纨珠红着眼嗫嚅, 随即轻轻松开了正环住谢斐腰的手, 模样有些不愿示人的慌乱, “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宫了,太傅大人告辞了…”说罢魏纨珠便匆匆跑出了院外,头也不愿再回半分。
女儿家的心思本就百转千回,更何况关乎男女之情的事。
魏纨珠本就对上一世谢斐的“俗物”二字心存芥蒂,而如今的谢斐又没了记忆, 行事做派不禁又让魏纨珠想起了上一世冷漠疏离的太傅大人。
小姑娘本就惴惴不安的心,现如今是愈发没有安稳之感了。她怕谢斐再也记不起她,亦或是如同上辈子那样看待她,于他而言,她又成了无物,一团空气,一阵风,甚至在宫中擦肩而过也根本不会留意到的人。
可谢斐又如何懂得少女的敏感心思呢?他只当兑现了诺言便能哄得小姑娘开心。
可魏纨珠方才跑的匆忙,娇嫩的面上却未窥见半点他先前所预想的欣喜,乌润的眼底似乎又多了几抹泪意。
谢斐蹙眉,俯身拾起了魏纨珠方才仓促间落下的帕子。
月白色的绢底,莲青色的滚边,帕子的一角上还绣上了一个娟秀的“斐”字。
娟秀的……“斐”字……谢斐骤然瞳孔一缩,心头又涌上了一阵突兀的熟悉之感,脑中骤然飞快地闪过了无数个画面。
火红的嫁衣,白茫茫的沙漠,凶残的恶狼,以及少女惨白的…尸骨。
谢斐顿时心痛如裂,愈要深想,心口就如同刀绞般刺痛,谢斐瞬时捂住胸口,随即大口地喘着粗气,俊脸煞白,清冽的眉目已然通红一片。
……
这几日魏纨珠一直躲着谢斐,躲着的原由她也说不上来。明明谢斐也主动应了的先前的诺言,可魏纨珠就是觉得好像自己逼迫了谢斐似的,心情顿时蔫了。
于是接连几日都未去太后宫里用膳,就是怕届时遇上了谢斐,二人又徒增尴尬。可太后见魏纨珠几日都不来宫里用膳,当下便心中生疑,派人去打探,得知是谢斐的缘故,当下便以为二人只是闹别扭呢。
毕竟谢斐“失忆”的事,太后她老人家还蒙在鼓里呢。
于是今日晌午,太后便直接差安嬷嬷去温宜居唤魏纨珠过去用膳,好说歹说,终于将小姑娘给叫了过来。
魏纨珠今日穿了一袭耦合色双绣缎裳裙,外罩青缎掐花对襟外裳,得幸于太后这几日的悉心照料,各种补品都往温宜居送去,小姑娘的两颊这才多了些许软肉,重现了昔日的圆润粉嫩。
魏纨珠刚一踏进殿门,便怯生生地探头探脑地朝四周张望了一番,太后见状顿笑,连忙朝魏纨珠招手道:“行了行了,毓章今日不在这里!”
魏纨珠闻言顿时面色微窘,红着耳朵瓮声瓮气:“珠儿又没找他……”
“是是是,你不是找他。”太后扬声,随即抿唇笑,“也不知谁这几日竟是来都不来哀家这里,亏得哀家还日日都记着那小没良心的爱吃啥,未曾想这小没良心的都不念着我这个老太婆了。”太后故意逗趣道,引得魏纨珠立即上前挽住了太后的胳膊撒娇卖乖道。
“珠儿才没忘记皇祖母呢,珠儿可是最最喜欢皇祖母了!”小姑娘脆生生地说着哄人的甜话,细嫩的嗓子如同含了蜜似的醉人。
太后听罢便笑了,伸手刮了刮少女挺翘的琼鼻,“你呀你,小嘴就跟抹了蜜似的。”
“快来用膳吧,好不容易这几日给你养了些肉来,可别又折腾没了。”太后浅笑,随即牵着魏纨珠入了席。
魏纨珠闻言只眉眼弯弯地笑,继而便开始贴心地替太后夹起菜来。
太后吃了几口随即记起了什么似的,抬眸看向一旁的安嬷嬷,顿声道:“秀兰,一会儿你派人将哀家橱窖里那只十年参拿去毓章府上,一定叮嘱他跟前侍奉的人,务必煎成汤药让毓章喝下去。”
安嬷嬷听罢立刻应声,随即匆匆退出了殿。
魏纨珠听得却是疑窦丛生,一听谢斐还要服用汤药,清浅的黛眉顿时微微蹙起,抬眼看向太后轻声问道:“太傅大人为何要喝汤药?”
“想必是上次的伤还未好全,这几日哀家听他府里的人说,毓章这些夜里时不时还会咳出血来,找太医去看,只说旧疾加上心病,两者磋磨,气血不通了。”太后叹气,“毓章这孩子也是个倔脾气,心里打定主意的事,旁人是再劝也说不动的,如今也不知心病到底为何,竟还郁结成了血气。”
随即太后揉了揉魏纨珠的发顶,柔声道,“毓章一心想着你,你这些时日就别同他怄气了,去府上瞧瞧他去吧。”
魏纨珠本还犹豫,可听谢斐竟然日日咳血了,顿时忧心大过了心中几日来的芥蒂,于是立刻对太后急声道,“那、那珠儿现在就去!”
太后见目的达成,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却还是那副忧切之态,温声道:“你也不要太过忧心,且用过膳再去。”
魏纨珠点头,随即飞快地夹着菜往小嘴里送,半刻未到,两颊便已塞得鼓嚢嚢了,“皇祖母,珠儿吃好了,珠儿先走了!”说罢魏纨珠便放下玉箸,匆匆地给太后行了一礼。
小姑娘提着裙裾就往殿外跑,前脚刚踏出殿门,忽然记起了一桩事,立刻转身朝太后喊道:“皇祖母,那只十年参还是交给珠儿带去吧!”
……
待魏纨珠提着那根三十年的老人参去到太傅府时,谢斐正在书房处理政务。
长生见魏纨珠过来,先是一惊,随后便喜滋滋的给谢斐通报去了。
“你说九公主来了?!”谢斐腾地一下从书案旁站起身,眼底带着显而易见的喜与惊。
长生点头连连点头,刚想开口对谢斐说些什么,岂料他那连着几日都郁郁不乐的主子忽然就推门冲了出去。
魏纨珠前脚刚踏进辞风居的院里,下一脚便见谢斐站在屋外的长廊里,一袭月白的袍子覆身,面色似是清瘦了几分,。
眼下带着淡淡的乌青,显然这几日并不安寝,可看向她的目光却是灼灼。
魏纨珠顿然想到谢斐夜里咳血一事,心头微鼓,随即迈步向前。
“听闻太傅大人这几日病了,我承皇祖母之意,前来问太傅大人安好。”魏纨珠轻声,垂首不自在地看了一眼手里提着的人参,随即将其举高凑到了谢斐眼前,“这是皇祖母让我带给太傅大人您的,特意嘱咐了要煎成汤药给您喝。”
魏纨珠这厢再见到谢斐,颇有几分近乡情怯之感。明明心中恋及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太傅大人,可一想到如今谢斐不记从前的事,魏纨珠再多的爱娇都得痴痴地藏进心里,憋到肚子里去。
谢斐心中也甚是觉得怪异,自己虽对两人往事毫无回忆,可心里却总是能时时浮现魏纨珠的脸,或娇,或嗔,亦或是笑眼弯弯的憨态,时常能扯得他心脉俱痛。
最近他去太后那里用膳勤快,心里也只想着能与魏纨珠碰面,谁知这小姑娘这几日竟是躲着他似的,半分面儿也不在他面前露。谢斐不知为何心中就多了几分莫名的惆怅,而那般惆怅也随着魏纨珠避他的时日增多而加深。
现下魏纨珠主动来瞧他,谢斐心中自是又惊又喜了。
细品其中,还能觉察出一股子甜意。
“属实劳烦公主了。”谢斐温声,狭眸微敛,目光依旧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
魏纨珠此番人也见到了,话也带到了,当下也不知该如何自处了,只得绞着衣袖温温吞吞地软声道:“既然东西已经送来,那我就不打搅太傅大人歇息了,先行告辞……”
魏纨珠说罢刚转身欲走,忽然就被人握住了手腕。
“公主既然来了,若不喝盏茶水再走,那便是微臣招待不周了。”谢斐温声,随即就微微收拢长指,握住少女手腕的修长手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我…”魏纨珠话还未说完便被谢斐牵着手腕带进了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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