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上之人, 正是此前突袭容宅,被容奚一箭穿胸的歹人。
辛娘子即便很快变幻神色,也未掩藏住那一抹惊异。
她扯扯唇角, 低声道“我不认识。”
竟是连自称都改了。
容奚笑而不语,再取一图纸, 置辛娘子眼前。
辛娘子已有所准备,手指却反射性微缩一下,故作镇定道“这位郎君相貌不俗, 莫非容郎君要替我说亲”
“是你需回答我, 而非反问我。”容奚收敛笑容,淡漠瞧她。
与秦恪相处日久,容奚也学出几分气势来。
他眉目冷漠,倒令辛娘子愈加忐忑。
“容郎君,我确实不识此二位郎君。”她迅速问道,“我已回答两个问题, 不知你”
“你方才回答,是真是假”容奚随意抛下第三个问题。
辛娘子愣怔几息,后突然起身, 作势要转身离去,却被人拦下。
“辛娘子, 你若说实话, 我可保你性命无忧。”容奚淡淡道。
护卫制住辛娘子, 秦恪迈进院内。
“你早就知道, 故意诈我”辛娘子蹙眉问。
容奚笑问“你以为吉利很蠢”
“吉利”辛娘子惊讶瞪目, 后冷笑一声,“容宅还真是卧虎藏龙。”
“此前已有人恶意闯入容宅,你以为,我会放纵不知底细之人进入”容奚起身至她面前。
“你可知,你同伴如今是何模样”
辛娘子抿唇不语。
容奚笑得极温柔,“每日刺针入体,数月过去,他体内已有上百枚针,动辄便痛不欲生,可就是死不了。你如此美貌,莫非也想同他一般”
两护卫眼皮抖了几抖,却发觉辛娘子比他二人抖得更厉害。
秦恪抬眸,侧首看一眼容奚。
“传闻容大郎仁善,我不信。”辛娘子困兽犹斗。
容奚忽轻笑一声,“传闻传闻容大郎不擅棋艺,缘何你会输于我手”
他眸光顿厉,吩咐道“押下去,既不愿说,那便毁其容貌,日日扎针。”
护卫立刻拖拽辛娘子。
辛娘子奋力挣扎,直到被拖离院门处,方大声道“我说”
护卫顿住,看向容奚。
容奚一脸意兴阑珊,挥袖道“罢了,我不愿再听,拖下去。”
护卫喉结滚动几下,容郎君实在有些可怕
辛娘子直呼“我说”,却无人再理。
容宅众人听闻惊呼,俱探出脑袋来瞧,但无人示以同情,毕竟去年歹人欲擒郎君之事,尚历历在目。
须臾,容宅恢复平静。
容奚转首看秦恪,眉眼弯弯,“我扮得像不像”
“像。”秦恪不禁弯唇。
其实一点也不像,生得这般容貌,哪里扮得了凶恶之人
“索性无事,不若一同去瞧房子”
新宅建于容宅不远处,墙体以青砖、水泥砌成,颇为稳固。工匠皆辛勤努力,技艺精湛,故进度极快。
家中木具也在请冯山打造。
离宅前,他吩咐刘和备些茶水点心,随自己一同送去。
匠人见到容奚与秦恪,纷纷恭敬行礼。刘和笑呵呵分发茶水点心,匠人皆感动异常,连连道谢。
食用完毕,干活越发出力。
回宅途中,刘和小心翼翼问“郎君,您入住新宅后,老仆能否继续侍奉您”
容奚笑道“刘翁若愿意,我自当欢迎之至。”
刘和闻言,顿时定下心来。
数日后,容墨用竹条制好模具,并于双翼缝上桐油布。
他不擅针线细活,幸得大娘子郭瑶相助,方制好模具。
“不错。”容奚捧起飞行模具,赞叹一声。
模具半边飞翼约莫成人一臂长,以竹条搭建而成,翼形略带弧度,其上蒙一层布,成品看似不俗。
容墨目露期待。
“寻一高处试试。”容奚将模具交还容墨,起身迈出书房。
容宅其余人皆感兴趣,随二人一同去往山上。
如此一来,容宅唯余刘和与一些护卫。
后山虽不算高,但爬上去却颇费力气。容氏三子不过一段路,便已气喘吁吁,但相比容连、容墨二人,容奚表现已不俗。
秦恪扶容奚手臂,借其几分力,让容奚轻松一些。
一个多时辰后,一行人方抵达山顶。
金吉利金毛随风飘扬,展臂感受山间清风,似乎尚未爬够。
容墨、容连已瘫坐于地。
容墨手中模具,早在半山腰就被刘子实接手。
“二弟,三弟,你二人还需强健体魄。”容奚语重心长。
容连颔首,“阿兄所言极是。”
容墨依旧低首不语,不过众人也已习惯。
梁司文解开腰间水袋,递予容连,精神奕奕道“饮一口润润喉。”
少年面颊红润,毫无疲惫之态,令容连大感惭愧,他接过水袋,坚定道“司文,以后你每日监督我如何”
虽此前他曾与容奚商议,每日一同晨练,然冬日实在寒冷,便未坚持。
如今夏日,再无借口推脱了
若他远差司文,日后还如何
“郎君,此物如何用”刘子实忽然开口,打断容连臆想。
山顶有一处平地,容奚取出一面袖珍小旗测风向,后回道“你依此方向,高举模具,从这边奔跑至那边,再顺风向,用力往山下抛掷。”
刘子实听懂,依言照做。
众人均起身,目不转睛。
刘子实高擎模具奔跑,风呼呼而过,似要撑起飞翼。
至终点,他聚满气力,拼命往山下抛去
桐油布被风鼓起,模具俯冲而下,似无起飞之势,容墨眸中期待渐渐熄灭,低首不再看。
“飞了飞了”
洗砚兴奋大叫一声。
容墨猛地抬眸,只见那模具竟当真随风而起,颤颤悠悠,于空中平滑一段后,再逐渐降落。
成功了
他激动得直喘粗气。虽见效甚微,但也算确实于空中翱翔片刻。
“甚好。”容奚赞叹一句,面带鼓励。
容墨忽转首,眸中尽是感激。
其余人皆鼓掌欢呼,大为赞叹。
“模具不知落于何处,”刘子实憨厚笑道,“郎君,我去寻回来。”
“同去”
众人往模具降落方向寻觅而去,寻了许久,方从一高木上取下。
可惜模具已被枝丫剐蹭毁损几分,看起来颇为狼狈。
众人兴尽归宅,刚至宅门前,却发觉几分诡异。
秦恪唤来护卫,护卫现身后答“容郎君亲父与伯父,于未时三刻抵宅。”
容连一愣,“阿耶回来了”
“你退下罢。”秦恪吩咐道。
护卫退离后,众人皆看向容奚。
容奚面色如常,从容抬步入宅,往正堂而去,秦恪并不打算掺和容家家事,兀自回屋。
至正堂,一人端坐席上,面容略憔悴,见到容奚,目光顿时复杂难言。
一妇人立于身旁,面容秀美温婉,正是何氏。
二伯容维恒则立刻起身,关切看向容墨,见容墨气色尚佳,圆润些许,心中不由大定。
容连上前一步,“父亲,姨娘,二伯。”
何氏为妾室,依规矩不能唤母亲。他私下如何称呼不要紧,如今堂中尚有外人,他得守规矩。
容维敬仔细打量他片刻,矜傲颔首。何氏笑意弥漫眼角,见他似胖硕些许,不禁对容奚生出几分感激。
“多谢大郎照顾阿墨。”容维恒先出声感谢。
容奚礼貌一笑,“二伯无需见外,三弟乖巧聪慧,助我良多。”
听他赞扬自家儿子,容维恒高兴坏了,面上笑意一直未褪。
忽听堂上一声冷哼,“你这逆子,见到长辈竟如此不知礼数。”
分明针对容奚。
容奚抬目,与容维敬眸光相触一息,并未理会他,反而望向何氏,道“何姨,厢房早已备下,您舟车劳顿,不妨先去歇息。”
宅中厢房不足,遂刘子实与刘和一间,洗砚与金吉利同住,容连与梁司文共榻,容奚与秦恪同眠。
二伯容维恒恰好可与容墨一间,余下主院,留给容维敬与何氏。
容维敬气得面红脖子粗。
何氏柔柔一笑,“多谢大郎君。”
她言罢,暗中戳容维敬后肩,柔声劝慰道“郎主,妾扶您去厢房。”
容维敬强压心中愤怒,起身甩袖离开正堂。
为庆祝飞行模具成功一步,容奚本欲亲自烹调佳肴褒奖容墨。然今日时机并不恰当,他只好作罢。
灶房交由三位难民娘子。
晚膳至,容氏众人同堂,容维敬本欲摆威风,但见秦恪同在,不由认怂。
膳堂极为安静,针落可闻,众人心思各异。
待膳后,众人正欲各自回房,容奚却唤住容连。
“日后请何姨与我等同堂用膳。”
大魏妾室地位卑微,不能与主家一同用膳,何氏素来遵循规矩。
但在容奚看来,何氏日后可为容宅主母,家宅皆由她打理,如何不能同堂用膳
容连闻言,眼眶鼻腔顿酸涩无比,他怔愣几息,低声郑重道“多谢阿兄”
谁人不愿生母得到尊重
如今容宅,俱听容奚之言,他给予何氏尊重,旁人自会遵从。
恰此时,何氏轻步而来,笑容极温柔,“大郎君,妾有物交予您。”
容奚已猜到是何物,躬身行一礼,道“多谢何姨。”
何氏忙还礼,“大郎君莫要如此,妾不敢当。”
二人同至主院,容奚立于院外等候。
须臾,何氏捧一物而来,交予容奚之手。
物用布帛包裹,容奚却知晓是容章氏灵位。
“何姨,日后宅中之事皆由您打理,您若有需要,尽可寻刘翁。”
何氏颔首,“多谢大郎君。”
她见容奚欲离,不免脱口问出“听闻大郎君学堂中亦有小娘子,是否”
容奚诧异回道“确实如此。”
何氏笑得真切,“大郎君胸怀宽广,妾佩服。”
“何姨谬赞了,”容奚淡淡一笑,“早些歇息。”
他离开后,何氏回屋,见容维敬依旧生闷气,不由安抚几声。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容维敬叱骂一声。
何氏低首敛眉,边收拾床榻边淡淡回道“妾虽未入过学,却也识得几个字,明白世间道理。莫非读书人尽皆通透明达,不会为恶”
“你顶撞我”容维敬皱眉问。
他发现近日何氏与往常颇有几分不同。
“何时沐浴”何氏转身问,“妾去备水。”
容维敬挥挥手,“你且去,莫要扰我。”
与此同时,容奚去往祠堂,用布包裹无名牌位,同容章氏灵位放在一起,携离祠堂。
待入住新宅,再重新供奉。
回屋后,秦恪正靠椅看书,见容奚手中捧物,并未询问,只道“是否沐浴我唤人备水。”
容奚置灵位于箱奁中,回道“你先沐浴,我歇息片刻。”
秦恪也不推辞,拾掇干净衣物,往耳房走去。
不多时,他沐浴完毕,仅着中衣,披湿发入内,见容奚歪斜在椅背上昏昏欲睡,眸中露出几分宠溺。
“澜之,醒醒。”
容奚乍然惊醒,回神后听秦恪柔声道“沐浴完去榻上歇息。”
“好。”
他本来也是这般打算,可当沐浴后,他却陡生精神,躺在榻上并无睡意。
须臾,他轻戳秦某人手臂。
秦恪倏然翻身,左臂环住容奚腰肢,声音闷哑道“嗯”
“陈兄言他去寻药,不知如何了。”
秦恪将他搂紧了些,“言他作甚”
他誊抄药方后,将药方交予陈川谷,陈川谷极感兴趣,因药方中有些药材不易得,他便自告奋勇亲自去采。
此事秦恪自然不会告诉容奚。
“可我难以入眠。”容奚低声道,并未察觉自己语调带些撒娇。
秦恪忽睁开眼,眸中柔情浓郁醇厚,似能将人溺毙。
他凑近容奚耳际,低声一笑,“不若我带你去屋顶观星”
容奚顿时点头。
秦恪扬唇轻笑,二人套上外衣,同至院中。
取梯,搭墙,容奚慢悠悠往上爬,秦恪却已借力跃至屋顶。
武艺高强确实了不起
容奚心生羡慕,至屋顶后,径直躺于瓦片上。
无高层建筑遮挡,夜空繁星清晰可见。
秦恪坐于他身侧,挥动蒲扇替他驱蚊,面色极温柔。
“肆之,你可知星辰为何物”容奚忽问。
秦恪笑答“小时听阿娘说,人去世后会化为星辰,悬于夜空,为世人指路。”
“殿下说得没错,北斗星确实可为人指路。”
容奚静静凝望半晌,又笑道“秦肆之,你是否相信,你我足踏之地,其实亦为星辰”
“莫非你我皆为逝去之人,只是灵魂聚集一处,遂为星辰”秦恪故作惊讶问。
容奚不禁朗声一笑,道“没错,我死过一次,只是未饮孟婆汤,犹记生前之事,而你等皆忘却了前尘。”
“敢问容少卿,前尘中,你我是否相识”秦恪俯首含笑问道。
容奚忽收敛笑容,认真凝视他双眸,轻声道“前尘中,你亦为战神,受万人敬仰,我识得你,你却不识得我。”
“可初见之时,你并不认得我。”秦恪反问。
容奚笑回“我不过凡夫俗子,如何能见战神只是听闻名声,未见过人罢了。”
“罢了,我信你。”
秦恪不再与他调侃,直接以吻封缄。
容大郎情话过于动听,他着实有些迷醉。
暗中护卫震惊之余,忙捂脸背身,不敢再看。
容奚闭上双眸,沉浸于唇舌缠绵中,体内似有热意逐渐升腾而出,他环紧秦恪脖颈,气息越发粗重。
他起反应了。
秦恪不比他冷静多少,直接将人抱入怀中,双手隔着衣物,于其背上摩挲。
甚至急欲一探而入,触及那一抹柔滑绸缎。
“啪”
院中寂静无声,院外大气不敢出。
秦恪缓缓放开容奚,目光既灼热又无奈。
容奚脸上烧红,他伸出白嫩嫩掌心,讨好笑道“你瞧,是蚊虫作祟,非我本意。”
掌心确实有一只死蚊子。
他摆出一副求饶姿态,满脸可怜兮兮,秦恪再大火气也被浇灭。
“疼不疼”
秦恪微微掰动他下颔,瞧了瞧容奚左颊。
“不疼。”容奚乖巧摇首。
秦恪抱起他,直接跃下屋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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