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扬州也觉得诧异,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记得。
刚刚他看见两个小孩蹲在门口念念有词,他只是听了一耳朵,就能顺着往下说。反应过来又觉得好笑,有些记忆真的刻到了骨头里,让人忘记无能。
“什么时候你们能像这位叔叔一样,就再也不用到我这儿来背书了。”李长生趁机敲打俩娃。
李长生的话音刚落,李家康和叶聪的脸就耷拉了下来。这俩孩子这两天天有些叛逆你说要在他这儿待一年、待两年开始叛逆,李长生还能理解,这才几个月就开始不听话了,是不是堵得慌
全村都知道俩孩子回来沈家沟,除了沈家,多数时候待在他这儿,而他也肩负着俩孩子的教育工作。把孩子教的越来越好,人家才会肯定你作为老师的水平。如果孩子高开低走,那他成什么了
虽然李长生严重怀疑俩孩子有这样的转变是因为沈卫民的原因,要不然怎么解释孩子在他这待的好好的,听话、乖巧又勤快。怎么跟他这几天,就开始叛逆偷懒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至于夏扬州,李长生没什么意见。这是一名军人,虽然李长生在他身上看不到军人的影子,来到家里,就往他堂屋屋檐底下的躺椅上一躺,看天发呆,多说着和两个孩子逗乐几句,其余时候惬意平和的很。
现在,李长生更没啥意见了,能背药名的都是好同志。
“长生爷爷,等我像夏叔叔一样大的时候,肯定就能变得和他一样厉害了。”李家康奶声奶气的说道。小家伙明显自以为说的有理有据,最后还自我肯定的点了两下小脑袋。
“家康要想和夏叔叔一样厉害,就得从现在开始努力。”旁边的叶聪小声纠正。
“啊,那我不要成为夏叔叔了,我成为小叔好了。”李家康转变目标,他家小叔虽然不强壮,但非常好。
如果让沈卫民知道他大侄子对他评价这么高,会激动的热泪盈眶也说不定,世上最欣慰之事就是付出有回报。如此,也不枉他照顾两个小家伙一场。尽管自己是大侄子退而求其次找的榜样,可至少还是个榜样不是,起码比以前什么都是小叔垫底的强。
另外,估计这个小叔也不会理解听见这话的李长生是什么心情了只见他被噎住狂咳嗽两声,声音到喉咙里发不出来。
这事情还真不好说,说不能学他小叔吧,怕小孩子回去兜不住嘴,说给沈老二和李招娣听。就算知道自家孩子菜,那也是只能自己说菜,别人说菜心里能舒服才怪。这要是说你的想法不错吧,李长生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得劲儿呢
“不管想成为谁,现在你都不能偷懒。你小叔自小开始上学,高中毕业凭借自己的技术进入工厂,做了工人,这才能养得起你俩。你要偷懒,以后吃什么喝什么总不能让你小叔长成白胡子爷爷还要养你们吃饭。”夏扬州笑着说道,声音温和有说服力。
“那肯定是不能,我小叔身体不好。等他老了,就该我照顾他了。”李家康噘嘴,到时候他养小叔。
听到这话,夏扬州挑了挑眉,一个五岁孩子说出这话他竟没感到违和,反而觉得孩子懂事。昨天两个孩子经历那事,他们都担心的不行,夜里时不时听见沈卫民去西屋看俩孩子的脚步声,显然是担心俩孩子不安生。
不过事实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孩子再懂事,忘性照样大,今天已经完全看不到昨天的影子了,甚至比平常还调皮捣蛋些。
“既然如此,继续背,今天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李长生顺势说道,说完之后。把手里的书递给夏扬州,转身回屋去了。
这是把活儿交给他了夏扬州抓着书想着。
教育孩子绝对是天下父母觉得最难的事情,不论朝代、不论国界都是如此。夏扬州在这方面的经验约等于零,甚至他第一次和小孩儿探讨文科知识。
所谓的中医背药名可不仅仅是背它的名称,更重要的是药材功效。虽然现在年纪小,可能理解不了,不过如果真的从事中医这个行当。以后总会起到大作用,所谓厚积薄发,五岁的孩子,你指望他干什么只能填鸭式的往脑海里输入知识。
当然,不管是夏扬州这个远道而来的叔叔,还是沈卫民这个亲叔叔都没想着俩娃以后能走中医这条道理。
夏扬州是想都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毕竟别个不清楚他可知道,李家康的身体素质在那摆着,这是兵崽子出身。之前在部队的时候,营长就经常领着儿子锻炼,要说他们营长没有让儿子子承父业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沈卫民则是觉得无所谓,孩子喜欢就行。不过三岁看老,这俩娃不像能长成救死扶伤的大夫的模样。叶聪还好些,李家康小朋友是要绝对要经过正确引导才能一直走在正道上的那个。不过,同样的原因,他也不轻下定论,也许孩子就喜欢这个呢。
作为叔叔,沈卫民能做的就是支持鼓励他们,让他们做自己想做之事,不受任何外因影响。让俩娃背药名,绝对不仅仅是背那么简单,通过这些,他们接触常识,一定程度上能获得乐趣,也能磨练意志。
小时候的他们会把这本厚砖书,认全草药,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不过经过社会的毒打之后,他们会意识到这只不过是人生道路上最简单的一环。未来,当他们要跨过人生坎坷,想起小时候的趣事,会不会觉得温馨又好笑
院子里,年轻的男人身边围着两个男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们好似有满脑子的问话,怎么都用不完。房间内,年长的男人手下不停,正在给病人配药。
池山上的风,悠悠然然飘过小院儿,留下美丽画卷。
沈卫民可不知道家里俩小孩正值躁动,从玻璃厂出来之后,他又去附近工厂和其他几位秘书见面,说是送喜糖,其实是过来告诉大家一声他回来了。
他们几个共担一个案子,并且非常成功的完成了,由此积累起来感情还算不错。沈卫民虽然是其中老小,不过因为是最后一个和大家认识的。平常不管是聚会还是其他,只管吃吃喝喝就行,就算有外人在场,几位哥哥也比较照顾沈卫民。
这种朋友和真正患难过来的有些不同,要说深交,那也没有深厚到像亲兄弟一样,不过如果他们几个想找对方帮个忙,在不违背社会公序良俗的情况下,大家都会答应。因为社会地位几乎在同一层面上,交往少顾虑,不需要走得太近,也可能发挥巨大作用。
他们的来往也确实稳固,大家分属在不同的工厂,不会因为升职加薪等各种利益左右心态。真要说的话,他们彼此看重对方为人和行事作风。出了社会,谁不得多认识几个朋友,有朋友好做事这可不是一句白瞎话。
“结婚了就是大人了,以后好好过日子。我跟弟妹是极容易相处的。拿真心换真情。”孟秘书以过来人的心态叮嘱沈卫民。
沈卫民点头,“嗯,孟哥说的我记着了。”
再回到机械厂,正好是下午上班的时间。沈卫民刚走进运输队,就感觉运输队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上午,运输队出发几辆车,满打满算,运输队也没留下几人,除了徐进山、沈卫民还有老牛,剩下就是几个临时工。现在运输队剩下的活算轻松,唯一还算累点的就是沈卫民了,他需要检查车辆、维修车辆,还需要接受徐进山临时安排的差事。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卫民走近徐进山,疑惑的问道。
徐进山正愁眉苦脸的和旁边的老牛商量事情,沈卫民走到跟前开口说话了,他才注意到人。
“你今天中午做什么去了”徐进山皱眉问道,直接而断然。
沈卫民疑惑的看着徐进山和周围几个工人,队长在这个时候问他这个问题是要干啥,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他又没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当然不怕说。他做的这些事情是在休息时间,谁也不能说他违反机械厂的规定。
沈卫民的解释,其实大部分人都信了。如果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他说什么都有人不信。但是沈卫民一连拜访好几个人,众人可不认为沈卫民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说动他们给他作伪证。另外,也完全没有必要在这上面说谎,否则揭穿也只是时间问题。
上来就被问一大通,其实沈卫民到现在都不知道运输队到底发生什么是,不过看他们脸色一个比一个郑重,事情恐怕有些棘手。
“就在今天中午,咱们运输队遭了贼。停车场最边上的那辆车厢里的货都被人动了。”老牛伸过头来,小声和沈卫民解释。
沈卫民转身看向停车场边上的货运车,确实大敞着门。但是这件事情太匪夷所思了,之下动公家财产,那人是不想活了
县城机械厂是一个大厂,就算午息时,厂里也算热闹。因为食堂伙食好,多是工人喜欢在食堂吃饭。这样的情况下,竟然有人来到运输队,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了那些东西,还是说有人混水摸鱼
沈卫民眉头紧锁,想了好多都不得其法。主要是这年头不管是社会还是场内治安都太好,他都忘了有些私心在某一瞬间会超过公心和对自由的渴望。人一旦被冲昏头脑会干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
只是那辆货车似乎已经在那儿停了许久,之前他和徐新华修车的时候听徐新华提过一句。这么久都没问题,却在他回来上班的第二天,遭贼了这是巧合,还是他倒霉
不过,这事无论如何都归不到他头上。首先他就没有动机,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车货装的是什么,不过看徐进山如此在意,恐怕对机械厂很重要。只是这么重要的货物,你不放进仓库去,却让他留在运输队简陋的露天停车场上,到底意欲何为
沈卫民想不清楚干脆不想,调查不是他的任务,他就不掺和了。
一直到下午下班,运输队都笼罩在阴影之中。队长徐进山被吕厂长叫去,一直都没回来。倒是中途仓库工作人员过来,把剩下货物搬到了仓库。
牛师傅看沈卫民穿上外套,拿着挎包,一副要回家的样子,连忙拉住他,“现在情况未明,你就要走了”
“嗯”沈卫民四周看了看,大家仿佛都这样认为。不过,难道干坐在这等着就能找出解决办法沈卫民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但是现在就连上面都没有说话,他也还没弄清楚这件事到底严重在哪是出了家贼,亦或是那批货真的非常重要
“刘师傅,今天真的不行,我已经答应家里人,今天晚上回去。如果到点回不去,我爹肯定又要来个三里相迎,老人家年迈,腿脚也不好,不希望他继续因我扰心。”沈卫民不卑不亢。
虽然说现时代讲究个奉献,下班在工厂里主动加班,就算停了机器,也要把卫生全都收拾好才回家的工人不在少数。沈卫民承认自己的觉悟没到这份上。一份工作,只要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被称作敬业。
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牛师傅要是再拦可就是不近人情了。
沈卫民刚走出运输队停车场,就被张桂华拦住了。
“你们这么快就完事了”张桂花问的直接。
沈卫民立刻心领神会,花姐恐怕知道些什么。张桂花作为省机械厂工会副主席来县城交流学习,算是县城机械厂的座上宾。
“我听说失窃的是前些日子从省机械厂运输来的最新型号螺丝,到底有没有这事”张桂花眉头皱的死紧,当成座上宾是肯定的,不过要想和厂里其他同事被一样对待,那是不可能的。尽管不享受这份优待,但是总比被冷待的强。
沈卫民眼中闪过惊讶,省机械厂交付下属工厂的最新型号螺丝,是省机械厂第一次引进机器做出来的成品,此次将用在县城机械厂多项生产生活中。不过,就算是第一次生产的螺丝,即将运用的实例中去,也不应该被哪个觊觎吧
一直到坐上公共汽车,沈卫民都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不过他总觉得没必要把这个事情想的太过复杂,虽然说种花家现在内忧外患,内忧中的外力不过是极小数而已,远没有这么深入到广大人民群众中去,大可不必发生什么事都把责任往间谍身上推。
不是沈卫民为这些隐匿在暗处的间谍走狗们辩护,他们哪有那么闲,整天想着的事情是怎么给种花家添堵,怎么想他们都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接对一个大厂的财产动手。
这要是被逮到,可是要吃牢饭的。
回到公社刚下车,沈卫民就看到了正站在老榆树底下下等他的沈秀。沈秀现在的样子和往常有些不同,头发凌乱,衣衫不洁,眼睛红肿,看到沈卫民的时候,沉默地点了点头。
“姐,你专门在此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顾不上寒暄,沈卫民直接问沈秀。他姐现在的状态绝对不对,记忆中她都少露出这表情,更别提这副狼狈的模样。
“三柱子,”仅仅是叫了弟弟的名字,沈秀就控制不住哭腔。
“姐,你别吓我。”沈卫民扶住沈秀,从刚刚开始他就紧皱着眉头。
沈秀几次想开口解释原因,不过她现在上气不接下气,连气声都发不出。
这可把沈卫民着急坏了,要说严家,大姐最在乎的当然就是姐夫和三个外甥,难道是他们出事了又或者是严庆林
“三柱子,你姐夫追踪歹人受了重伤,刚刚送到县医院抢救去了。”沈秀终于解释完整了。
听到这话,沈卫民眉、眼、神情都沉了下去,沈秀和严庆林的感情根本不用怀疑,现在人生中最重要的另外一半因公受伤被送到县城医院抢救,对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多么残忍的事情
“姐,不要慌,没事,肯定会没事的。”沈卫民扶着沈秀回严家,低声出言安慰。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安慰沈秀的同时,自己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虽然有两个姐姐,不过严庆林和沈秀两人从小就拿他当孩子养,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至于沈芝,不提也罢。
沈秀攥着沈卫民的胳膊,巨大悲痛之下,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沈卫民感到胳膊生疼,却没有强硬的抽回自己胳膊。他知道沈秀现在最需要什么,无非就是告诉她,她并不是一个人。
“三柱子,我想去县城看看你姐夫,你帮姐想想办法。”这是沈秀站在老榆树下等人的原因。公婆直接跟着丈夫上车,沈秀本来也要跟着去的,却被公婆拦住了,说是家里还是有三个孩子,他们都走了,难不成让他们喝西北风吗
沈秀这才没继续坚持,要问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后悔。公婆年纪都大了,哪会照顾病人再说庆林睁开眼第一时间肯定想见她,而她竟然不在身边。
“姐,今儿是不可能了,咱们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明天早上你跟我一块去县城好不好”沈卫民和沈秀打商量。
沈秀看了眼自家小弟,听他说今天不可能,眼里闪过失望。不过听见他平静且充满说服力的话语,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秀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她只是一个普通妇女,在发生大事的时候六神无主,拿不定主意,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她现在缺的就是沈卫民这样能够给出明确建议的人,所以沈卫民说出具体举措,她就会答应。
回到严家,打开门的时候,沈卫民都震惊了。他姐姐和姐夫多整洁的人啊,但是现在家里跟遭贼了似的。看到门旁边已经整理好的大包小包,沈卫民大致能猜出刚刚家中经历了什么。
沈卫民把沈秀按在沙发坐下,现在指望沈秀做出表情,亦或是干啥事,都是虚妄。她现在能够让自己镇定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家里三个孩子还都没有回来,应该是贪玩还没有回家。沈卫民翻出杯子给沈秀倒了杯热茶。一杯热茶之后,沈秀逐渐平复下来。
事情其实很简单,严庆林在抓捕犯人的过程中,被犯人击当场就昏死了过去。
县公安局派出代表来家里喊人,正巧严家父母都在,最后就是现在看到的结果了,沈秀留守家中,公婆陪着过去了。
“好人有好报,姐夫一定会没事的。”沈卫民又低声强调了一遍。
“嗯,”沈秀应声。
沈卫民三个外甥回来的时候并没有兴高采烈,他们似乎有话要问,却在看到坐在沙发椅上正说话的沈秀和沈卫民姐弟,最大的严国栋拉住两个弟弟,不让他们开口。“娘,我们仨回来了。”
沈秀抬头看向仨儿子,“你们应该听说了吧,你爹被送去县医院了。短时间内回不来,我明天也要去医院。”
公社统共也没多大,这么一件大事可是震惊整个公社的,私底下也不讨论讨论。仨孩子平常不到黑天喊都喊不回来,今天却回来这么早,进门的时候,一副我有话要问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大姐,”沈卫民出声制止沈秀。虽然说这件事情一定不能瞒着孩子们,想瞒也瞒不了,但是实在不必解释的这么清楚,吓着孩子们怎么办
“这段时间,你们要是想留在家里,我让楼下的阿姨给你们送饭。还是想去小舅家住,我给你们请假。”沈秀继续说道。
兄弟三个对视一眼,没说话。
晚饭是沈卫民张罗的,两菜一汤,一荤一素。
饭后,沈卫民带三个外甥洗澡洗漱,把三个外甥哄去睡觉。沈卫民开始赶沈秀去休息。
等把严家的事情弄好。沈卫民骑车再回到沈家沟已经九点种了。沈卫民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握把往前骑。
沈卫民曾经是一个唯物主义者。一朝穿成沈卫民,后来又知道自己可能生活在一本书里,他仍然坚定自己的信仰。不过,在漆黑的夜里,独自骑自行车行驶在山路上,两边树影晃动,心里的恐惧不断加深。
走到沈家沟村口吊桥处,沈卫民才松了一口气,终于到家了
“是三柱子吗”沈爹的声音突然出现,差点把他儿子也就是沈卫民下背过点去捂住胸口。跳动剧烈的心脏,他缓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爹,就算儿子惹你生气了,你也不用用这种惩罚手段惩罚我。”
“没事吧,难受了”沈新乾赶紧迎上来,这孩子早上走的时候就说晚上回来。这一等不来二等不来,饭菜热了三遍,到最后只能他们自己先吃了,这还是没有动静。老伴儿和儿媳妇正在筛果,他就走出来看看,没想到就听见了自行车的声音。
沈卫民摇摇头,“缓过来了。”
沈爹推着自行车,沈卫民跟在一旁,父子俩往家走。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真要这么忙,以后不回来也成。”
“不是,”沈卫民把严庆林的事情说了。
“你说啥”沈新乾差点把手里的自行车给扔了。女婿被送到县医院去了
“离老远都能听见你们爷俩嚷嚷,聊什么呢”
沈新乾和沈卫民同时抬头,就看到李招娣正站在沈家大门口迎接他们。
沈卫民又解释了一遍。
“砰”地一声,李招娣手里的瓷缸掉地上,这都顾不上捡,“要不要紧有没有生命危险”
沈卫民摇摇头,“您问的这些,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现在也没见着人就听我姐说挺严重的,严家伯父和伯母跟了去,留下我姐和三个孩子在家。我已经和我姐说好了,明天早上坐李师傅的车一块儿去县城,我把她送到县医院去。”
老儿子一问三不知,李招娣着急,“我跟你一起去,明天下午再跟你一起回。”
沈卫民沉吟片刻,“那让琪琪也跟着,医院坐不下这么多人。中午让琪琪带你去咱家休息。”
“行,”李招娣心里也好奇老儿子买的房子,回头看老儿子还杵在门口,“快洗漱洗漱去睡,明天还得早起呢。”
沈卫民应了一声,简单洗漱了下,虽然已经尽可能小声音,还是惊醒了小孩儿。沈卫民正拿毛巾擦脸,就听见西屋门口有动静。沈卫民朝声音看去,就看到身穿红肚兜的李家康正够头伸出一个小脑袋看他。
小孩似乎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小手推了几下都推了个空。
沈卫民笑着把大侄子抱起来,亲亲他的脸蛋,低声问“我们毛蛋儿起来做什么呢”
“小叔,”李家康笑吟吟。
沈卫民把孩子抱回房间,放到炕上距离叶聪最远的地方。孩子本来就困,沈卫民轻轻拍了几下背,就重新睡了过去。
沈卫民轻轻起身,走到另一头给叶聪盖上被子,这才走出去。
回到东屋,赵姑娘正在做针线活。
“有什么不能白天做晚上累眼睛。”沈卫民把赵琪手里的活儿接过去。
“没关系的,卫民哥哥,我已经做熟练了,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缝好。我答应了娘要给她和爹一人做一身衣裳,就一定得快完工才成,不然娘还以为我敷衍她的呢。”
沈卫民挑眉,他不在的时候,赵姑娘和他爹娘相处的也很好。“琪琪,我今天很累了,咱们睡了好不好”
上了一天班,今天在严家又忙前忙后,沈卫民感觉有点累。
沈卫民不知道三个外甥清不清楚昏迷不醒送县医院意味着什么,现在他姐精神昏迷,能顾着自己就不错了。沈卫民怕三个孩子出乱子,他临来前还专门拜托周围和楼下邻居听见动静,就去严家看一看。
严庆林今天发生的事大家都知道,当然不会拒绝。
一番布置下来,沈卫民只觉得脑壳疼。
听到沈卫民这样说,赵琪扭头,看见的就是卫民哥难掩疲惫的脸,此时对方正温和的看着她。
要说赵琪最喜欢沈卫民什么,就是这种与生俱来的温和,会让她觉得自己是被爱意包裹着的。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矮身吹灭煤油灯,摸黑走到炕边,掀开被子整个窝进去。
“大姐夫伤的很重,对不对”赵琪问道。
“有些。不过我没见着人不能轻下判断,明天你和娘到了病房,什么话都不用说,跟着娘就行。”沈卫民玩着赵琪的长发,赵姑娘的头发很软,很顺。
“如果大姐夫真的有个什么,姐姐撑不过去怎么办”赵琪忧心忡忡。
“不知道。”沈卫民答的干脆。
严家所有人加起来,在他心里都比不上一个沈秀。两人虽然同父异母,但是却比亲姐弟还亲。沈秀是把他当儿子养的,甚至比国栋兄弟三个还要精细三分。
如果严庆林确实出事,沈秀因此一蹶不振,作天作地。沈卫民就算知道是错的,也不会加以控制,直到什么时候她把胸口那团郁气吐出来为止。
这个时间是多长呢一个月、一年,也可能是几十年,或许一直到死她都放不下。
只要她活得舒服,沈卫民也觉得没啥。
“卫民哥,你是不是非常担心姐姐我刚刚说着玩的,现在又不确定姐夫一定有事。”赵琪明显感受到沈卫民的情绪波动,赶紧改口。
“希望如此。”沈卫民语气冷淡。
他心里这惶恐,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琪往沈卫民身边靠了靠,从自己的被窝伸出手抱住沈卫民的脖子,“一切都会好的。”
“嗯。”沈卫民把头放在赵琪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一家子坐六叔的驴车去公社。他们特意早出发了会儿,本来是想去严家接沈秀的,却没想到沈秀已经在老榆树下等着了,看样子还等了不是一时半会儿。
李招娣下车走到闺女跟前,摸了摸她的脸和手,一片冰凉。
“你这个死女子到底是几时过来的这边。”李招娣一边说,一边给沈秀捂脸捂手。
沈秀没想到李招娣会过来,呆愣了一瞬,又因为她在这站了许久,浑身有些僵硬,没法做出反应。“娘”沈秀讷讷唤道。
“你这是想要娘的命啊咱还不知道庆林咋样呢你就要剜娘的心啦。”李招娣手下动作不停。
赵琪把自己披来的褥子披到大姑姐身上。
“娘”沈秀很委屈。
李招娣抱住沈秀拍了拍她的背,“可不准再哭了,一会儿就要去见庆林,他如果看见你双眼肿的跟核桃似的,就算躺着养病心都不安。”
这句话一戳一个准,沈秀虽然面带忧愁,但到底不再流泪了。
“你出来的时候,家里孩子安排好了吗”李招娣问道。
沈秀下意识往后挪了挪,这是一个明显抗拒的动作,很显然他没有。
李招娣轻轻皱眉,说话毫不留情面,“我就是这么着教你的,为了男人连孩子都不要了做不了好儿媳妇,难道还要做一个失败的母亲不成”
“娘,”沈卫民轻声唤道,他当然知道李招娣做事有分寸,在教导儿女的事情上,她比很多人都有远见。
不过,能让李招娣实施教育法则的对象并不多,李卫国算一个,沈秀和他只能算半个。沈秀是因为李招娣嫁到沈家的时候,沈秀已经懂事了,他们娘俩亲近全靠后面真心相处,李招娣教导闺女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关系却一直都很好。
沈卫民只能算半个,则是因为他天生身体不好,小时候并没有得到李招娣严厉的教导,只独享了她温柔的引导。
端看李招娣教导出的这三个子女,只一个李卫国就不知道能碾压多少人。所以李招娣现在再教育闺女,这时候根本没有沈卫民插嘴的余地,不过他还是开口了。
沈卫民这人护短儿,觉得其中肯定有原因,依照他对沈秀的了解,是从不会主动挑衅别人的。就算其中有事儿那也是严家的事,和他姐有啥关系
“你去你姐家看看你外甥,拜托邻居帮忙照看几天。”李招娣吩咐老儿子,她刚刚是真有些气着了。沈秀大闺女平常看起来挺精明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候都就掉链子
沈卫民看时间足够,拐去了严家,他到的时候,仨外甥都已经醒了。和平常不同,他们现在都没有精气神,看沈卫民过来忙围上来,“小舅,小舅我爹会没事吧”
沈卫民把早餐放在桌上,挨个看了看哥仨儿,“放心吧,肯定没事。你娘昨天那样说也是关心你们,她想让你们知道这事情。。”
仨人没有说话。
“她非常后悔。现在还在老榆树下,被你们姥娘骂呢。就当是姥娘替你们出了一口气,原谅她这一次,啊”沈卫民笑着说道。
“昂。”“嗯。”两个小的倒是回答了。
沈卫民又看向最大的严国栋。
“我知道了。”严国栋淡声说道。
“我已经给你们楼下邻居打过招呼了,这几天可以去他家吃饭。吃了什么都记下来,等回头我过来给他结账。”世卫民又从兜里掏出了一张大团结递给最大的严国栋,“这是给你们三个的,如果不想去楼下,就买回来自己吃。”
“我知道了。”严国栋低头低声回道。
沈卫民看他们开始吃早餐,叹了一口气,转身下楼。
虽然说公共汽车不是哪个人都载的,严格点的为了证明你是池县中人,还得在村里大队开介绍信。不过这是沈卫民介绍,是他亲母亲和亲妹妹,现在他家遇到了急事,李师傅当然是紧着位置,也得让人上车。
县医院就在池县南区,距离沈卫民76号不远。沈卫民把三人送到县医院门口,叮嘱他们“中午我过来接你们”就骑着自行车去上班了。
母女三人走进县医院,搁前台打听昨天刚送来一个昏迷不醒的警察。
“你们是六床的家属他在102室。”护士立刻就知道他们提的是谁,昨天也就这一起住院病人。
“大夫,请问一下,他没有大碍吧”沈秀鼓起勇气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得问主治医生。”护士摇摇头,回身瞥见那个妇女听见他说的话,就像是要昏过去似的,又加了一句,“既然是人民警察,因公受伤,我们医院重视着呢,会派最好的医生给他治疗。”
李招娣和沈秀看见严母赶紧迎了上去,至于下赵琪对护士甜甜的道谢,“谢谢,别见怪,家属着急。”
护士摇摇头,“有什么事叫我就成。”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在家照顾三个孩子”严母看到沈秀过来,直接皱起了眉头。
“我来看看庆林,没有亲眼见着,我不放心。”沈秀压低声音说道。
“我和老头子是他亲爹亲娘,还能照顾不好他不成”严母神色冷淡。
“亲家母,你这些年当家当的也够多了。你说要是刚结婚的时候,公婆管这管那,还说得过去。这国栋都十几岁了,你还想拿捏着,是不是有些过了”李招娣不明白,婆媳俩说这些话有什么意思,他们已经到了,就没想扭头就走。
严母这才看到李招娣。浑身气势瞬间收敛了三分,她是文化人,不跟农村老太太一般见识。
“你们现在过来也没用,庆林正在手术中。”严母低声说道。
“啊,”沈秀惊呼一声,“庆林伤势很严重吗”
严母没回答,转身往前走。沈秀、李招娣和赵琪紧跟在后头,一直走到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门前才停住脚步,那里坐着严父。
“亲家母过来了本来还想着等安定下来再知会你们的。”严父倒是一眼就看见了李招娣,连忙站起身来苦哈哈打招呼。
“我没关系,来不来这一趟,全看闺女的面子。”李招娣说的直接,你们儿子受伤,我也不是非得过来,等你们安定之后,我未必相看。
医院走廊上不许大声喧哗,两边说了几句话,就各自找了座位坐下。
赵琪挨着李招娣坐,沈秀则坐在赵琪另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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