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两章合一】

    离开城外的厢坊不远有一片树林。

    傍晚的雨漱漱落在林间浓密的林叶上,又自叶片滑落,落进人长发与衣襟里,凉凉的。

    钟鹤青握着忠仆袋一路寻来。

    他没想到忠仆袋对于主人的血液亦有感知,她断尾处落下的血滴沿路洒下,钟鹤青以忠仆袋寻找,一直找来了此地。

    流了这么多血,应该虚弱得走不动了吧会不会暂时停留在了这里

    钟鹤青快步刚进了树林,忠仆袋又有了反应,有血滴在了近处的树叶上,钟鹤青四下看去,隐隐可见林间有一间火神庙。

    他刚迈步进去,孙元景就拦了他。

    “少卿,天快黑了,这片密林视线不良,少卿还是不要进的好。”

    钟鹤青没有回应,只是从观星手里亲自提来灯笼。

    他这才道。

    “你们不要进去了,我自己进就好。”

    卢高萧一听他要独自进去就急的不行,只是刚要开口,被钟鹤青极其冷淡的眼神压了下去。

    孙元景想再劝,也不知道怎么劝。

    只能由着钟鹤青自己提了灯笼进了林子里,他们守在外面。

    天色越来越暗了,那脚步少见的急促,约莫是寻迹而来,疾走两步又停下,但也朝着火神庙来了。

    九姬突然想起数月之前,离开妖山到凡间来的时候,双姒曾给她卜过一卦。

    双姒说卦象显示她能事成,前后却也少不了一段波折。

    九姬当时心想,这卦卜得,双姒是在外面摆摊太久了,怎么一股子凡人卦师的味道。

    这世间九成以上的事情,都少不了波折。

    她当着没当回事,如今细细回忆来,双姒说的是,她能成事,但事前事后都少不了波折。

    如今看来,眼下正应在了事后的波折上。

    她思量的当头,男人的脚步声已到了火神庙前的院子里。

    天越发昏暗了,外面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此间没有第二个人,只有他的脚步声随着雨声快速而来。

    就他一人

    九姬刚包扎了尾巴,过于消耗的妖力令她疲累不堪,不便动身。

    她避在暗处的房梁帷幔里,手下捏了个法术抛出去。

    原本靠在墙边的竹竿,斜斜倚在了神像手臂上,在幻术的变幻中,令此间看起来像是塌了半边房梁一样,不易靠近。

    幻术刚成,外面的人便挑着灯笼,带着浑身的雨气,走了进来。

    天快黑了,火神庙没有香火蜡烛点亮,室内更加昏暗。

    钟鹤青眼睛有些适应不了此间的昏暗,紧闭了一下睁开,还是看不清楚,他只能举着灯笼照亮,但没看到她的身影。

    但忠仆袋没有进一步的动静了,她可能就藏在殿里,只是距离他一丈开外。

    “娘子,你是在这儿吗”

    娘子

    九姬微怔,旋即暗觉讽刺得好笑。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叫她娘子

    她没理会,冷眼看着火神像前的男人。

    高大的神像伫立大殿之中,火德真君一双金睛明眸怒目而视,定定看向座下凡人。

    殿内毫无回应,唯雨声在檐下滴滴答答,钟鹤青默了一默。

    他向火德真君施礼,低头道了声惊扰。只是抬头之后,从怀中拿出一物。

    方才在追来的路上,他已经涂用过一次落蜃草的粉末了,但一直没看到她半片影子,就渐渐失了效。

    钟鹤青再次将两片小叶上的叶粉,涂擦在了眼皮之上。

    又在一天之内,甚至短时间内连用两次,那刺痛的感觉如同百根细针,深深扎入眼睛里。

    他闭起眼睛忍下痛意,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突然看到方才西半侧塌下的房梁,竟然在视线里晃了一晃,旋即变成了一根细细的竹竿。

    是幻术

    “娘子你就在这里,对吗”

    又是落蜃草。

    九姬也不知这位少卿怎么就有这么大的体面,熊坊主连这种贵重的东西都舍得送给他,随便用。

    只是他既然看穿了这幻术,九姬便也没什么可说。

    她只是不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还是一个人前来

    是来引诱她出现,还是另有所图

    身上几处伤口都在作痛,九姬避在暗处仍旧不语。

    可钟鹤青却知道她就在这里。

    有些欣喜又有些紧张。

    他向着幻术掩映的梁下暗处看去,他看不见什么,却禁不住开了口。

    是不是伤得很重,是不是很痛我带了药,你下来好吗”

    但他问去,大殿里除了他自己的回声,什么都没有。

    钟鹤青把袖中的药都拿了出来,齐齐摆在火德真君面前的案上,却还是无人前来。

    他心里已猜道,她只怕是以为他跟其他人都是一伙的,从前所做的不过都是满嘴谎言的欺骗而已。

    可他不是。

    他没有在跟她虚与委蛇直到今日,然后叫来人镇压她。

    男人嗓音微哑。

    “若是我说,今日那些道士都不是我叫来家中的,娘子肯信吗”

    话音落地,九姬目光落在挑着灯的男人身上。

    他说那些人都不是他叫来的,问她信不信。

    她觉得有点好笑,浑身的伤在她默声轻笑下又痛了痛。

    信不信有什么要紧呢反正那些人伤了她,也逼得她断了尾,而她也伤了其中的道士,逃了出来。

    信不信好像也没那么紧要了。

    九姬在暗中淡淡嗤笑。

    只不过,火神像前的男人,显然猜到了她就在这片房梁里,但没有立刻提着灯照过来,逼着她出现在他面前。

    他只是仍站在火神像下,向她解释着问来。

    九姬的听力扩

    散到火神庙外的整片树林里。

    此间没有别人,确实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凭他一个肉体凡胎的凡人想要捉她,是不可能的,反而会落进她手里。

    九姬抿了抿唇,没出声,只是身后那断尾不住作痛。

    空荡荡的大殿里,不管是司火的神,还是暗中的她,都没有回应。

    钟鹤青知道被逼到生生断尾的她,此刻该有多痛多难过。

    他低了低头,亦自嘲地笑了笑。

    道人虽不是他叫来的,但他却阻止不了他们伤她,没有本事护住自己的娘子。

    这是凡人的无能,是无能的过错。

    他上前,回到火德真君威严怒目的神像前,跪在了蒲团上。

    外面的雨如砂砾纷纷砸落在地。

    九姬看到男人跪在神像前,朝着神像,重重叩摆三次,额前叩在青石板上,发出明晰的声响。

    九姬看去,看见他开了口。

    “凡民在下,神君在上。今日我以无能之罪,致我妻满身重伤,罪不可恕。”

    只是,这伤本不该她来受,神君若明,万望垂青,请允她以药治伤,允她快快恢复,我愿以运来承,以寿相接,折损寿运,无有悔言。”

    男人嗓音低暗仿若林中夜雨,沙哑如风中砂砾。

    话音传到房梁了,九姬愣了一愣。

    却见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白帕子包裹的东西,抬手向她的方向送来。

    九姬警觉地立即向后退了退。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伸出去的手又急忙顿住,收了回来。

    他只将那白帕子包裹的东西,极轻地也放到了火德真君座下、神明香火案前。

    “这是内子留下的断尾,还请神明允她接续回去,不再留伤在身。”

    他说完,又在神像前叩下一头。

    九姬看着那白色帕子里包裹着的她的断尾。

    他说对了,确实还能续回来。

    虽然接续断尾少不得要费些气力,但是这比经过漫长的三年五载甚至更久,来恢复元气重新长出新尾巴,还是要便捷合宜的多。

    只是,他冒雨一路寻过来,就真只为了给了伤药,跟她解释,还回她的断尾

    他仍跪在神像前,可目光却静静向着她的方向、这漆黑的房梁深处看来。

    九姬心里几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

    但她仍在犹疑,他却好似读出了她的想法,明明连她人在哪都看不清,却无比精准地说出了她的顾及。

    “还请神明应允。我先退出去,退到殿外去。”

    他说完,果真起身向后退去,将灯笼也放在了一旁,连退三步,退出了殿外。

    此间的火神庙不大,虽说是殿堂的建造,却没有连廊,他三步退出,人就落进了雨里,雨也漱漱都落在人身上。

    夜幕四合,雨比方才还要急,啪啪哒哒地都渗到了人的衣襟里。

    明明凡人是那么脆弱,稍微受点伤生点病,就有可能命丧九泉。

    他倒是不怕,就这样退避地立在雨里,让她放心。

    看着他,又看向断尾,九姬心下不由地一动。

    她想了想,悄默声地幻成了狸猫原身,自梁上转了半圈,悄悄从他不远处的殿内窗下绕了过来。

    九姬下到窗下的烛台上,就离着他不远了,只不过他在殿外,她在殿内,他看不见她。

    然而此时,窗外的半空中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将整座火神庙都照亮了来。

    闪电的光亦将他照亮。

    九姬忽然看到他腰间系着的一只小小的紫色绣囊,突然动了起来,从他腰间挣着,向着她的方向挣了过来。

    九姬一愣。

    却见男人忽然抬头向窗边看来。

    “娘子,是你吗”

    九姬在他话音未落之前,向上一跳,跳到了窗上的帷幔里。

    他什么都没看,只是握着那只紫色绣囊,而绣囊似乎也失去了目标,安静地落了下来。

    这是忠仆袋

    此时,外面的雨重了起来,在天边轰轰隆隆的滚雷里,他腰间的忠仆袋湿透勾勒出了里面物件的形状。

    那是个圆滚滚的球状物。

    九姬忽的知道了那是什么。

    她那找不到的藤球,还特地问了他见没见过的藤球,他说没见过,但此刻就在他腰间的袋子里吧

    而她记着,他佩戴这紫色小香囊,有好久了。

    原来他既能感知到她的原身,也能看穿她的幻容。

    可她呢,还以为自己一点小法术,就把凡人骗了过去。

    殊不知,凡人早就把她看穿得像筛子一样了。

    凡人多聪明啊,下山之前姐姐和丞相都嘱咐过她。

    而他,又是凡人里面最聪明的那一个。

    尾巴撕断的伤处,和腰间的鞭伤、手臂的割伤、小腿的刺伤,似乎都在同一时间加倍痛了起来。

    痛意像是让她警惕的蛛网,丝丝缕缕地网在了她的心头上。

    他那么聪明,她这么笨,她拿什么同他玩呀

    九姬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来。

    下一息,她再没拿回那条帕子里断尾,反而身形一闪,直接跳上了帷幔。

    一转身,落在了火神金身像的肩上。

    “这尾巴,我不要了。”

    话音如惊雷滚来。

    钟鹤青一惊,急急抬头看去,看见一只断了尾的狸花猫就站在火神肩上。

    她浑身多处是伤,血污将狸花毛粘在一起,而她断开半截的尾,血渗到了紧缚的布带之外。

    神像高大威严,黑金色的面相上,火眼金睛怒目而视。

    而她棕金色的眼睛里,亦含着居高临下的冷淡。

    断尾处血渗出包扎的布缕,滴答落下一滴。

    钟鹤青眼瞳轻颤。

    但落蜃草带

    来的痛意也在这一瞬加重起来。

    他禁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只见火神像肩上的猫儿不见了,而此刻站在了神像旁边的,是幻回了人身的九姬。

    只是她眼中的神情淡极了。

    帷幔影影绰绰地,将本就昏暗的殿内,遮蔽得越加黑暗,他只能看到她棕金色的眼瞳里,淡而薄的金光。

    “阿幺”

    而她开了口。

    “今日的道士是不是你请来的,其实无所谓了。我本来也犯了妖法,冒用身份蒙骗了你,如今经了这遭,就算是我得了该有的惩罚。”

    她嗓音一丝暖意也无,仿佛此时外面越下越大的雷雨。

    “那唐大小姐确实不是我所杀,你若是要替她寻仇找我,那也”

    “怎么可能”

    钟鹤青突然开口打断了九姬的话。

    九姬微怔,见他急急又道。

    “唐大小姐的意外与你无关,我知道的,不管是你告诉我之后,还是在那之前,我都知道的。”

    在她说之前,他也知道

    九姬真不得不佩服这位凡人少卿的好脑力了。

    可惜绝大多数的人和妖都不如他,包括她。

    “你知道就好。”九姬无意再同他说下去了。

    “我本也不是你的妻子,不管怎样,如今都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

    话音落地,钟鹤青就看见她捏了法术,向帕子里的断尾掷了过去。

    帕子倏忽一展,里面的断尾飞了出来,在半空轻轻一旋,再落下时,撕裂的血肉模糊的断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根长长的绦子,穿在了断尾的上端,令它看起来像一只体面的别礼,静静落在白色帕子上。

    而方才立在火神旁边的人影不见了。

    钟鹤青遍寻不见。

    殿内响起她微凉的嗓音。

    “我姑且,就信你说得都是真的吧。狸尾能避厄运,也算是我还了你在凡间相护许久的恩情,你留下护身吧。”

    声音到此处顿了一下,她再次开口,声音已离开大殿,从高高的殿顶瓦砾上传了过来。

    钟鹤青心头一颤,只听她再次开口。

    “钟鹤青,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欠,山高水阔,不必再见了。”

    “娘子阿幺”

    钟鹤青只见殿顶有黑影一闪而过,旁边的竹林里有了漱漱离去的声音。

    他急追着奔了出去。

    可四野一片漆黑,双眼的刺痛痛得难以睁开,他强行睁着,却发现自己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愕然,却只能跌跌撞撞地循声追去。

    一连追出去数十步,被竹林里茂密的竹叶割伤了手掌与脸颊,血珠混在雨水里飞落下来。

    那离开的声音终于有了些许的停顿。

    “阿幺,阿幺”

    钟鹤青努力向黑暗里望去,极力想像

    以前一样看到些什么,但他什么都看不到,只剩下满眼的刺痛。

    他却听见她嗓音似乎顿了一下。

    “那落蜃草你不要再用了,再用下去,你会瞎的。”

    还有,”她又停了一息,嗓音在雨中低落而下。

    “不必追了,我走了。”

    话音落地,连叶片窸窣的声音也没有了。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只剩下夜雨打散竹叶,打在人心间。

    钟府。

    雨连着下了两日,湿意渗透在砖瓦墙角的每个细缝里。

    卢高萧在书斋一楼大堂檐下问观星。

    “怎么样你家郎君出来没有昨天淋了半夜雨,死守在那竹林里不肯走,好不容易把他弄回家,就进了书斋不出来了。”

    他说淋那么久的雨会风寒,而且不吃饭也不能行。

    “他就没说什么”

    观星叹气摇头,说郎君什么都不说。

    “从前就这般,只是那时候小的跟郎君说话,十句还能回一句,如今一百句也不回一句了,从昨日到今日,滴水未进,一语未言。”

    “这这怎么成我进去看看”

    卢高萧抬脚要进,观星连忙将他拦了下来。

    “大郎快别进了就您干的好事,我家郎君不提剑砍您就不错了,您还是快走吧”

    观星说完自己掌了自己的嘴,“您别听我胡说,但您真不能进。”

    卢高萧无言以对。

    确实是他干的“好事”,但这回,他却见观星点了两盏灯要带进去。

    “你点这么多灯干什么”卢高萧问。

    观星又叹气。

    “郎君好像到晚间就看不见东西了,小的若是不点灯,郎君只会撞得头破血流。方才小的进去,就见郎君眼角下撞破好一大块,都流血了,郎君就跟觉不着似得。”

    他道,“您说小的,不多点几盏灯能行吗”

    “这”卢高萧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只问,“那他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书斋里好似有娘子走前留下的炉鼎,郎君不吃不喝就只盯着那炉鼎看。”

    观星回道。

    “都看了一天一夜了。”

    书斋二楼。

    没有往日的整齐洁净,到处乱糟糟一片。

    空处,青色雕花的炉鼎前,男人一直看着炉内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脸上割伤了多处,最长的一道从脸颊一直连到耳下,血色深深。

    而他左眼眼角则青紫了一大片,青紫之间破损擦伤,隐隐还有血珠往外渗出。

    他不说话,唇下抿着只看着那炉内。

    炉鼎不必续入炭火就能那么自己一直烧着,好似在炼着什么黑金色的东西,让人看不清。

    但火焰不停,他就一直看着。

    观

    星进来的时候,见郎君还在炉鼎前面一动未动,血色遍布的眼睛里只有青紫色的火光来回闪动。

    观星忍不住开口。

    “郎君眼睛都不好了,在这样盯下去,您会瞎的”

    最后那四个字好像勾起了男人什么思绪,他眼帘微扇,顿了一顿。

    观星暗道不知自己触发了什么机关,见郎君出了神似得,终于不再死死盯着那炉鼎了,眸光恍惚了一下。

    然而就在这时,炉鼎里面的火苗突然灭了。

    呀终于灭了”观星惊奇叫了一声,伸头往里面看去,“咦怎么有个黑金牌子”

    这炉鼎在此炼了不知几天几夜,怎么炼了个黑金牌子出来

    观星连忙放下灯笼,要去找个火钳子来。

    却见自家郎君一言不发地突然探手进去。

    他只把血肉做的手当成了火钳,从刚熄灭的炉火里,直直将那牌子捡出来,捧在了手上。

    “啊郎君您要被烫死了”

    捧着黑金牌子的双手登时红彤了一大片,甚至要冒起了水泡。

    观星惊得心颤。

    可男人却恍若未觉似得,低头细细朝那牌子看去,又颤着手轻轻将牌子翻过来。

    方才那面刻画着让人看不懂的符咒,而翻过来的这一面,上下只写着两个字

    避厄。

    钟鹤青忽的哑声笑了,眼角下的伤处红到刺眼。

    避厄,避厄,这是她给他炼制的避厄吉物。

    她是帮着他避开了,可这厄运终是到了谁身上

    是他反过来传给她了吗

    那她眼下浑身是伤地离开东京,又去了哪里,又如何了

    他拿着这块她不知费了多少功力多少精力,亲自给他炼的避厄石牌怔怔出神。

    观星只见着郎君死死抓着那只黑金牌,脸上神色难辨,血色遍布的双眼里隐有水雾,而他一双手通红到几乎要出血了,却又忽然站了起来。

    一天一夜没出门,眼下他却大步向外走去。

    可外面天黑着,他一双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先是差点撞到书案边角,又在楼梯口险些踩空。

    观星急的不行。

    “郎君,郎君您到了夜里就看不见了,还乱走什么呀”

    男人脚下停了一下,但也只这一下。

    他嗓音嘶哑如砂砾,观星从未从郎君口中听到这样的嗓音。

    而他慢慢开了口。

    “我已经是个没用的凡人了,难道还要当个废人吗”

    他说完,手里紧紧握着石牌,大步地匆促下了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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