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扯了扯嘴角, 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在下并无成婚念头。”
美人儿深深为之叹息,失落遗憾之色溢于言表。
美人儿又看向余恩。
还未说话, 余恩忙摆手“贫、贫道也是。”
美人儿轻哼一声“你年纪如此小,我还不至于有那念头,便是嫁女, 我也想给女儿寻个可靠知晓疼人的。”
三人“”
“嫁女”余恩没顾得上自己被嫌弃了, 惊得将桌上茶水带倒,洒了一身, 他深吸了口气,“这位夫人”
他望着这一位最多不过二十的容貌, 艰难唤出这个称呼。
“可别这么叫我,”美人儿抬手止住他,“唤我姑娘就是,我还没成婚呢。”
没成婚就有了女儿, 余恩小道长目瞪口呆。
“不行吗”美人儿毫不在意他的目光,挥手打发了还杵在这的掌柜, 在长椅上坐下,“我族中男女皆如此,成婚者才是寥寥。”
余恩张口结舌。
美人儿自我介绍道“你要是非要称呼我为夫人,唤一声玉心夫人也可。”
玉心夫人显然更喜欢和余恩说话, 对第一个拒绝她的安然不想搭理,“小道长从何处来门中可还有优秀弟子”
余恩张了张嘴,还是老实道“没了,师父仅我一位弟子。”
玉心夫人失望无比“这年头, 想找个好女婿怎么就那么难”
刚准备带着小二来上菜的掌柜默默退了半步,让小二上前,说真的,一个外表不过双十的绝色美人开口闭口就是女儿女婿,那冲击感,让人恍惚。
余恩默了片刻,目光随着一盘盘端上来的菜移动,想了想,说道“未知夫人女儿年岁几何”
玉心夫人避重就轻“她已然到了该成婚的年纪。”
余恩没有察觉“那是该物色女婿了,只是夫人该以令爱喜好为准,方好寻找女婿。”
玉心夫人哼了声“以她喜好那我宁愿她一辈子嫁不出去”
余恩恍然大悟“原来令爱已经有了心上人。”只是这心上人玉心夫人看不上。
他犹豫了下,还是道“夫人,门当户对虽是一般常理,但儿女幸福更为重要。”
玉心夫人恼羞成怒“好你个小道士,别人家的闲事你也来管”
余恩目光默默扫了一圈桌子上的饭菜,暗暗可惜,这些看上去就好吃,只是可能吃不到了。
他在座上一礼“夫人莫恼,是贫道逾矩了。”
玉心夫人恼归恼,却没有起身离开,过了会儿又问,“你是道士,对妖如何看”
安然目光微微一动。
余恩不解,但他本质上还是个单纯的道士,细想了一会儿,斟酌道“妖非人族,人道主天,妖生存不易,但有一点与人相同,人有好坏,妖亦分善恶。”
玉心夫人目光变得稍稍和善,“你这小道士倒与常人不同。”
余恩只当是夸奖,挠挠头,“师父教我,海纳百川,万物归源,人与妖,本质并无太大区别。”
玉心夫人又问“既无区别,为何人会畏惧厌恶妖”
谈到此处,余恩已经察觉出这位夫人不是寻常人,也对,哪个寻常二十来岁的女子能有成年的女儿,除非不是亲生。
“人畏妖,是因未知,妖生存不易,但却天生拥有人所没有的力量,人畏惧的不是妖,而是未知的力量。人厌恶妖,是因善妖常年潜修,恶妖为求速进,杀害人族,以走捷径,因而出现在人族眼中更多的是恶妖,妖族名声因此败坏。”
玉心夫人不置可否,问出正题“那你如何看待人妖相恋”
余恩稍显为难,犹豫不决,他意识到这位夫人潜藏的意思,她有一女,为妖,恋上凡人,他不敢轻易答话,怕误了一对有情人。
玉心夫人嫌弃瞪了他一眼,“让你说便说,我还分辨不出对错”
“那贫道便斗胆说一说自家浅薄意见,”余恩笑了笑,沉思片刻后道“人妖种族不同,人寿不过百载,妖却寿元漫长,难以白首,此为其一;再则,凡人难以接受妖族身份,惶恐之下易伤害另一方。”
玉心夫人道“听你意思,是不赞同人妖相恋了”
余恩却摇头“非也,此与贫道无关,贫道不过是站在旁观者角度分析。”
他说道“若是妖族愿意接受欢愉不过几十载的事实,只求当下,且能很好守住自己身份的秘密,倒也不失为一桩良缘。”
玉心夫人冷声道“几十载不过是过眼云烟,她若不肯,想求永久当如何”
“此难也,”余恩下了结论,“人族求仙非是易事,若想要伴侣与之同寿,需受许多波折。”
他理智地分析“人族非同妖族,有许多亲朋好友,上有高堂,侧有兄弟姐妹,若那凡人能抛弃亲朋只求眷侣,令爱也算如愿怕只怕他不能。”
不知该说是人族贪婪还是重情,妖族亲情远比人族淡漠,数十百年不见亦是常事,但人族不可能,人族很难看着父母亲友离世,自己孤零零在世上。
玉心夫人沉默许久,理了理袖子起身,“你这小道士倒有几分本事,这一顿,算是我请你的。”说罢,她招来掌柜结账,转身离开。
直到那道身影翩然离开,余恩才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对安然心有余悸道“这位玉心夫人也不知是何人,我感觉她比师父还厉害,问我话时一点都不敢松懈。”
安然给他送上一盏茶,“我看你神态自若,还以为你并不惧她。”
余恩接过茶,饮下大半,连连摇头“你知道我感觉敏锐,若非察觉到玉心夫人没有恶意,我早就跳起来了。”
安然失笑,转了转手中茶盏,不疾不徐道“若未猜错,那位玉心夫人该是澄碧湖龙君,是一位龙女殿下。”
带天澄迥碧,映日动浮光。
烟波浩渺,景色无边,正是金阳城附近的澄碧湖,也是天下一处有名湖泊。
余恩呲了呲牙,“没想到有生之年我还能见到一位神君,还和她说了许多话。”
澄碧湖龙君可是有正经天庭册封的。
之前不解此时便想通了,难怪玉心夫人说她尚未成婚,现在想来确实不该称为夫人,龙族有许多族人未成婚子嗣便有了一堆,一点都不稀奇。
不过
余恩疑惑道“澄碧湖龙君的女儿该也能称一声公主吧,龙君为何问我妖族”
安然没接触过这个世界的龙族,但诸天万界,差别不大,“纯正龙族血脉才是正经龙族公主,属神兽,血脉不纯,都只能称为妖,龙族不认的。”
“原来如此,”余恩恍然,“看来龙君很喜爱那个女儿,不然也不会为此烦心。”
安然赞同“正是。”
先且不提澄碧湖龙君之女的事情,却说安然和余恩二人之前在别的州府闯出了些名头,因而来到金阳城第二日,便有一户人家拿着之前客户介绍的书信找上了门。
来人是一位老夫人和一位中年男子,中年男子姓陈舟季,是金阳城同知大人,主张前来的并非是他,而是他的母亲,陈老夫人。
事情是这样的,陈舟季的长子在一次与同窗出外游玩时失踪了,至今已有大半个月,陈舟季自己就是同知,看在他的面子上,金阳城的衙役拼了命去找,尚未有消息传来,倒是陈老夫人,险些支撑不住。
陈老夫人守寡多年,拉扯着独子长大,长孙更是长在她身边,骤然闻此噩耗,她当日就差点昏过去,持续半月的搜寻,半点消息也无,陈老夫人看着无恙,陈舟季偷偷请来的大夫却说老夫人全凭一口气在撑着,越是压抑,越是伤身。
恰在这时,陈舟季在别的州府任职的同年听闻他的事,写信给他,介绍了两位能掐会算,捉鬼抓妖不在话下的高人,隐晦暗示他若实在无法可以去试一试。
陈舟季沉吟良久,他通读圣贤书,对那些神神道道并不如何相信,但若是能够拖延一下时间,缓解老母的情绪,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试探着与母亲一说,老母如同抓到救命稻草,立时便让他去查两位高人的行踪,陈舟季借此劝她保重身体。
谁知两人刚巧到了金阳城,陈老夫人一听闻,马上就催着陈舟季来此。
安然问道“衙役寻不到踪迹在何处失踪也不知吗”
陈舟季回道“与宁哥儿一起去郊游的同窗都平安回来了,连在何处分开都说得出来,且还看着宁哥儿上了马车。”
“也就是说令郎君是在归家途中失踪的”安然道“赶车的车夫如何可回去了”
陈舟季不知为何,明明不是很想回答他的问题,却不由自主说出了口“车夫绝对可靠,性情敦厚,怪就怪在这里,车夫等在郊外许久,直到有衙役来寻才知晓宁哥儿不见了。”
安然又问了些细节,心中渐渐有了眉目,车夫没有问题,陈郎君的同窗识得车夫,是看着陈郎君上了马车的,这就说明事情有八成可能是妖或鬼为之。
还有两成可能,是有人花了大力气抓了陈郎君。
但陈郎君尚未出仕,只是书院书生,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想拿陈郎君对付他的父亲,不过这么久陈舟季都没收到威胁,可能性比较小。
安然终于说到正题,“敢问陈郎君生辰八字为何”
等待许久的陈老夫人忙把写有陈宁生辰八字的字条递上,两颊不知何时落下两行泪,“道长,拜托了。”
见母亲如此,陈舟季也张了张嘴,无声叹道“拜托道长了。”
安然把生辰八字递给余恩,笑了笑“两位莫着急,我观二位并无丧亲之像,陈郎君该无事。”
母子俩因这话而稍稍松神。
余恩拿着写有生辰八字的字条看了看,取出铜钱,摆了开来,未有多久,余恩掐指做了个法决,一点灵光朝着陈舟季眉心而去。
陈舟季身躯微微一振,竟不自觉以指蘸茶,在桌上弯弯曲曲画出一张地图来。
做完这些,陈舟季霎时回神,往后倒退一步,惊骇望向两人。
安然平静道“陈大人可有纸笔该将之临摹下来,好去寻陈郎君。”
陈老夫人也同样吃惊,但她听闻安然的话,却是第一时间道“有,有。”她几乎是推攘着身旁侍女,“快去,快去取纸笔来。”
那侍女也是方才回神,惊骇看了眼两人,忙低下头,一眼不敢再看,匆匆跑了出去,取来纸笔。
陈舟季不愧是一方同知,心中惊涛骇浪,握着笔杆的手却分外稳当,将这一副地图记录下来。
他对两人的态度恭敬许多,看着那一副地图,问道“两位道长,接下来该如何做”
安然微笑“自然是按照地图去寻人了,不过不可打草惊蛇,陈大人且去寻个对金阳熟悉的本地人来,让他先认一认终点是何处。”
陈舟季因“打草惊蛇”四字而面色微变,他定了定神,让人去把今天赶车的车夫带来。
他道“阿单是本地人,人机灵,力气大,对金阳很熟悉。”
很快阿单就被带了进来,陈舟季指着桌上的地图道“阿单,你来看一看,顺着这图中,最后能到哪里”
他尽量语气平和,不使阿单紧张。
阿单手指悬在地图上方游走,时而静下来想一想,过了一会,阿单道“回老爷,按照这图走的话,最终到的是西城一条巷子。”
无论哪个时代都有阶级,只是有的明目张胆列出,有的却是潜移默化形成,在金阳城便是如此,分东西二城,东城住着富与贵,西城住着贫与贱。
陈老夫人脸色霎时变得惨白“我的乖孙啊你该是受了多少苦。”
安然看向陈舟季,“陈大人是与我们一起前去,还是在此等候”
陈舟季安抚了下老母,对她道“我与两位道长一同前往。”身为人父,他无法在危难之时出现在孩儿身旁已是失职,若是知道他的行踪却不敢前往,枉为人父
安然点首,“事不宜迟,这便走吧。”
陈老夫人被陈舟季安排下人送回陈府,他与安然等人坐马车前往西城。
好在陈舟季来寻安然他们时考虑影响,乘坐的马车只是普通马车,马车在阿单所言的那条巷子口停下,几人下了马车。
这次不必阿单再指路,安然两人就知道目的在何处。
“好高明的隐匿阵法,”余恩脱口称赞,这与他们想象的小妖不同,有这样高明的隐匿阵法,来历当不简单。
陈舟季闻言,紧张问道“两位道长,可有问题”
安然笑着安抚他,“无事。”
她和余恩一人拉着一人,将自身的术法过渡到他们身上。
安然招呼余恩道“跟着我的步子,莫要走错了。”
余恩连连点头,他不通阵法,好在跟着走没问题,两人分别拉着一人,健步如飞,不知是一刻还是一个时辰,两个凡人晕晕乎乎,不知到底过去了多久。
朦朦胧胧中闻得一道清越男声“到了。”
两人勉强睁开眼,都是愕然“这是何处”
他们一路走来也见到了西城景象,比起繁华的东城,西城实在破败萧条许多,最高大的阁楼在他们看来也不过尔尔,但眼前这里,哪里还是他们进入之前见到的普通两进院子。
此间富贵不失雅致,香木珍珠遍地都是,镂雕屏风,轻纱幔帐,格外像是女儿家居所。
安然竖起一根手指,“嘘。”
两个普通凡人住了口,安然挑起幔帐,带着他们入内,屋子里竟是没有什么婢女仆从,他们一路行到最里处一间居所。
居所内传来交谈。
女子声音娇软“郎君今日又没有用饭食,郎君该知身体安康最为重要。”
这似曾相识的一句话让安然眼皮子一跳,她摇了摇头,将多余的思绪抛至脑后,继续听下去。
里间又传出男子声音,无奈而又没有力气“姑娘,你该知事有可为,亦有不可为,小生久不归家,恐家中亲人挂念。”
陈舟季堂堂七尺男儿,一听这熟悉声音差点直接落下泪来,“宁哥儿”
好在安然及时掐了个隔音法术。
居所内交谈继续。
女子娇嗔不满“郎君怎又提起家中亲人在此与怜娘共度良宵不好吗怜娘这处应有尽有,你便是要那龙宫珍宝,怜娘也能替你寻来。”
陈宁只摇头,平静道“小生不需什么龙宫珍宝,小生只求能够归家,怜娘子非是凡人,何须与小生痴缠。”
怜娘柔情似水道“谁让怜娘只瞧中了郎君一人,郎君,莫要回去了,留下了陪怜娘吧,那些个功名利禄,如何比得上温柔软乡。”
陈宁“不。”他再不肯言语。
事情到得此时已经很明显了,有一个妖怪看上了陈宁,趁着他外出归家之际将他拐来,意要金屋藏娇。
安然怜悯看了陈舟季一眼,只听刚才言语便知陈宁是个心智坚定的出色儿郎,原来生得太出色也不是什么好事。
安然又想起原身钟安然,那也是个出色的郎君,也是因感情之事死于狐妖之手。
啧啧。
安然感慨间居所的门被推开,一名穿着绣花百蝶裙的秀丽少女从中走出,一甩衣袖,房门立时合上,她气鼓鼓地瞪了屋子一样,转身走了。
安然看了眼余恩,余恩点头,眼中兴致勃勃,悄悄跟在怜娘身后离开。
安然则上前散去门上的术法,推开了门,她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侧身让陈舟季先入内。
屋内椅上坐着一位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郎君,容色清冷,眉目如画,他抬眼望向来人,故作的冷意顿时散去,“爹”
安然站在门口处,上下扫了他一眼,除了面色有些苍白听之前的对话该是饿的,其余并没有什么损伤。
不一会儿,陈舟季搀着陈宁走了出来,陈宁对她行了一礼“此番多谢道长相救之恩。”
安然含笑颔首,“小事尔,我先带你们出去吧,陈郎君身体需请大夫看看。”
她带着三人如来时一般出了院落,送他们上了马车,之后又顺着余恩传来的讯息去了一处。
余恩正在一间茶楼雅间等她,一指隔壁道“那女子正在隔壁,只是”
他神情有些古怪,“我听着另一位女子似是澄碧湖龙君之女。”
安然愕然“这么巧”
余恩复杂地点了点头,“就是这么巧。”
他扶额道“而且,怜娘之所以会掳走陈郎君,也是因为澄碧湖龙君之女有了心上人,与心上人心意两通,情意绵绵,怜娘看得眼热,也起了寻一心上人的心思。”
安然失笑。
怎么说呢,妖族还真是意外的单纯,但这单纯在有强大力量的妖族身上却显出别样的残忍。
于怜娘而言,这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看上了陈郎君的风采,但对陈郎君一家来说,陈郎君的失踪却是天大的事。
事情并不怎么好办,因为怜娘是妖,她不可能意识到自己有做错了,安然左思右想,最终请来了澄碧湖龙君。
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澄碧湖龙君破水而出,比之在金阳楼更加威严美丽,她眸光流转,瞥到二人,并不意外,含笑道“两位小郎君寻本君做甚莫非是改了主意要做本君女婿”
余恩却想到和澄碧湖龙君之女做好友的怜娘,有个那么彪悍的好友,澄碧湖龙君之女也贤淑不到哪去。
安然咳了一声,上前见礼,将事情说了一遍。
敖玉心倒没推卸责任,她沉了脸,说道“怜丫头是山间蝶妖,与珊儿自幼相识,她们生长环境远离俗世,不懂俗世礼仪,我会好好管教的。”
这位龙君意外的通情达理,倒省了安然他们的功夫,两人连雅间门都没进,给陈府传了讯,让他们不必担忧那怜娘会再来。
隔了两日,安然他们还在金阳城,陈舟季携着陈宁来他们下榻的客栈道谢,恭恭敬敬,又送上了丰厚谢礼。
安然两人毫不推辞的接受了,他们接这些单子其中之一目的就是赚银子,毕竟衣食住行哪样不需银子,余恩喜爱的美食越好吃越贵。
安然两人在金阳城盘桓的时日有些久,一是因为金阳楼的饭菜太好吃了,而且吃上半月都没重样;二是鬼节将至,阴盛阳衰,无论是鬼还是妖,心怀恶意的在此时出来作祟,她二人便被绊在了此处。
鬼市这日,两人照旧在金阳楼用膳,突然有人推门而入,一身藕荷色长裙上绣百花穿蝶的女妖翩然落座,清了清嗓子,一拂衣袖道“臭道士,你要不要去鬼市”
鬼市最初由地府主办,参与者也只有地府的鬼,但时常有阳间生人偷偷摸摸进来,后来地府索性就开放了鬼市,只要有本事找到鬼市入口,随你进入。
时至今日,不止是阴间逗留的鬼魂,阳间道士,妖族,都可以入内。
余恩首先看了眼安然,上次地府黑无常朝她行礼的事情余恩可没忘记,只是他尊重友人,没有多问。
安然沉吟片刻“你想去”
余恩犹豫着点了点头,那可是地府,哪个活着阳间的人不好奇。
怜娘撇了撇嘴,但没敢说什么,不知道为何,她明明一向喜欢生得漂亮的人,对着这个姓钟的书生却一点都不敢造次。
怜娘和敖珊珊被澄碧湖龙君带回去拘了几日,怜娘一溜出来就找到了余恩,大吵了一架,但怜娘心思单纯,并无坏心,那日与陈宁说的话大多还是从话本上学来的,两人吵着吵着竟慢慢成了朋友。
鬼市在金阳城有一个入口,几人出城,直奔城外乱葬岗。
乱葬岗外影影绰绰有些鬼魂,还有些小妖也陆续往这里赶,数目不少。
怜娘恼道“珊珊见色忘义,以往鬼市开了都是我们俩一同去的,今年她却只记得去陪舒治黎。”
舒治黎便是澄碧湖龙君之女敖珊珊的心上人,是个书生,还是陈宁的同窗,那日去郊外游玩的人中正有他,怜娘陪敖珊珊去看心上人,见到风采不输舒治黎的陈宁,这才起了念头。
不过怜娘的手段远比敖珊珊要粗暴得多,敖珊珊制造机会与舒治黎偶遇,来一场美丽的邂逅,怜娘却直接把人给掳走了。
三人身上佩戴了掩盖阳气的符箓,虽阳间人与阴间鬼魂有不小差别,但聊胜于无。
鬼市热闹并不输凡间集市,若有什么例外,大概是摆摊的摊主有的保持死前的惨状,显得颇为怪异。
怜娘兴致勃勃,拉着余恩在各个摊位间转悠。
安然正在一摊位前翻阅书卷,有人死后逗留地府,或者投胎之期未到,在阴间也会做一些事情,与阳间区别不大。
忽然她身侧多出一道阴寒气息,摊主是坠落悬崖摔死的,一时吓得胳膊掉了一只,战战兢兢行礼“见、见过黑无常大人。”
黑无常掀起眼皮,淡淡扫了他一眼。
摊主吸了口凉气。
黑无常没再看他,朝安然行礼道“见过大人,阎罗王听闻大人来到地府,有感招待不周,特派小人请大人往五殿小坐。”
安然心道还是来了。
自从上次见到黑无常,安然就知道早晚要见一见地府阎王,毕竟她占人身躯,原身又已经死去,魂魄去往地府,阎王虽能算出她属大能转世,但算不到她是哪位,职责之内,也要问一问缘由。
安然施施然放下书卷,给余恩送了只传讯纸鹤,温和一笑“有劳无常带路。”
第五殿外,一身白衣温文尔雅的白无常在等候,他抿唇轻笑,给人亲切温和之感,“白无常见过大人,大人请,几位大王恭候已久。”
安然眼皮一跳。
几位大王,真是好大的排场。
秉持着输人不输阵的想法,安然越发端得住,从容淡定,入内后,殿中已备好酒席,三名男子在席上安坐。
安然目光从三人身上扫过,莫名就知晓了几人身份,分别是第一殿秦广王,第五殿阎罗王,第十殿转轮王。
三人容貌各异,头戴冕冠,身着王袍,并没有阳间传说中的那般凶神恶煞。
尤其是第五殿阎罗王,阳间传说最多的一位阎王,他神情威严不失宽悯,若非如此,也不会因屡放冤魂还阳报仇雪恨,而从第一殿贬至五殿,他也是三位阎王中对安然好感最多的。
几人互相见礼后分主宾落座,并没有直接提借尸还魂一事,而是各自说些三界的趣事,几位阎王也是借此试探安然的底细。
聊了半晌,外间白无常犹豫进来请安,说道“禀大王”
非礼勿听,之后的话语安然就自觉没有听了。
阎罗王苦笑放下酒杯,拱手道“本是设宴款待大人,谁料不得闲,有冤魂申冤,在下需去处理。”
冤魂告状,阎王审案。
安然曾与临平郡的陆小姐提起过,未料今也遇上了,她心下一动,问道“不知在下可否在侧旁观”
三位阎王对视几眼,阎罗王道“自是可以,本就是招待大人,在下提前离席也是不该,便请大人在地府参观一二。”
安然含笑起身“在下荣幸。”
关于阎罗王审案的传说在阳间也流传许多,实则并不怎么神秘复杂,大殿两侧站在许多阴差,一位判官捧着生死簿在一旁听候吩咐。
这位判官不姓崔也不姓陆,听阎罗王唤他沈判官,是近百年前死的,后被阎罗王看重栽培。
冤魂跪在殿下,沈判官翻开生死簿,用平平语调将这位冤魂生平念出。
冤魂生前是朝廷命官,官职不大不小,却在重要职位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冤魂姓姚,单字一个俊,姚俊为官数载,功过皆有。
姚俊要告的是他生前好友,他与好友乃是同年,莫逆之交,好友却设计他误了要事,犯下死罪,临刑之前,好友来牢房看他,说了一堆姚俊听不懂的话。
姚俊叩首道“小人自忖待他不薄,他却不知为何视小人为仇敌,他说的事情小人绝未做过,小人死了无妨,但小人妻儿却都清清白白,绝无过错,小人冤枉,请大王明察”
阎罗王淡淡一点首,沈判官会意,高声吩咐道“传被告祝扬魂魄”
立时有阴差将已经拘来的祝扬魂魄带上殿。
姚俊一见他,脸色不由扭曲。
阎罗王轻轻一敲惊堂木,姚俊霎时回神,战战兢兢跪直身体。
沈判官开始问祝扬话,知此地是阎罗殿,祝扬无敢隐瞒。
一问方知,姚俊和祝扬两人不仅是同年,还是同乡,只是后来祝扬改了籍贯,在没有改籍贯之前,两人是同乡。
不过姚俊出身当地大户,祝扬只是一农家子,两人幼时有一次相遇,祝扬父母冲撞了姚俊的轿子,使得姚俊磕到了头,祝扬说姚俊怀恨在心,后来派家丁来村中报复,祝扬父母一死一伤。
“不可能”姚俊惊道“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等事”
祝扬面露恨意“如何不可能那家丁可是亲口所说”
姚俊不停喃喃“这不可能,我没有下那样的命令。”
他想起什么,猛然抬头“必是那家丁自作主张,祝扬,你与我相交多年,我岂是会做出那等事的人”
祝扬神情几经变换,最后隐现痛苦,“我也曾如此想,只是后来我曾派人去抓来那家丁求证,他并没有改口。”
其实听到此安然觉得事情已经很明显了,那家丁许是因为小主子受伤的事情受了责罚,怀恨在心之下迁怒祝家。
至于祝扬所言家丁后来也没有改口,安然以为会因小事而害死一条性命的人实在不怎么可信,会隐瞒的理由太多了。
沈判官轻咳一声“肃静。”
生死簿上一切善恶皆有记载,到底做了没有,是否撒谎,一观便知。
沈判官宣布道“事与姚俊无关。”
祝扬一时像是被抽去了浑身力气,瘫软在地,如果不是姚俊做的,那他这些年到底做了什么
沈判官摇了摇头,生死簿在手中翻页,“宣阴魂白波。”
白波正是那名家丁,他已经死去好几年,正在地狱服刑。
沈判官宣读他的罪孽,也是给姚俊祝扬二人一个交代。
最后判决下来,姚俊是冤死,他生前为官,功大于过,做为补偿,下一世的命格会很好,当然他也可以选择向祝扬讨债,讨债之后再转世。
姚俊沉默良久,说道“我与他生时为友,他受小人蒙蔽,我、我”
他艰难“我”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不向祝扬讨债。
他不讨,不代表祝扬可以不还,姚俊一家下辈子的命格有相当大一部分是由祝扬填补,这意味着他要有好几世凄惨人生。
接下来阎罗王又带她参观了十殿及十八层地狱,闲聊中安然问起钟安然魂魄的安排。
她态度从容,阎罗王也不好惊讶,告诉她钟安然还没投胎,原来钟安然入地府没多久,判官审判他生前功过时就发觉生死簿上出了变化。
在记载钟安然生平的那一页突然多了一笔功德。
功德数目不大不小,足够将钟安然下一世命格提高一层。
判官查不到这笔功德的来处,生死簿上也没有记载,他意识到事情不小,立时报给了阎罗王,阎罗王做主暂且把钟安然魂魄给留了下来。
安然无语,所以说她就是讨厌这等轮回之地有人管理的世界,身份无法彻底洗白。
她没说自己具体身份,只简单点了一句“天道认可”。
阎罗王明悟,不再追问,专心致志带她参观地府。
作者有话要说 手疼脖子疼,终于码完了,这是明天的更新,后天需上夹子,更新放到晚上十一点半,小天使们明晚别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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