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石榴裙

    裴昭心思重重地回了裴府, 他摸着胡子,不知道儿媳妇从长乐公主换成嘉阳公主对于裴家来说是好是坏。

    裴夫人听到宫中传来消息后,在家中险些跌倒, 还是裴元白的妾室秦红叶将她扶了起来。

    裴夫人拉着秦红叶的手, 说道“红叶, 委屈你了。”

    秦红叶眼中闪着光,说道“夫人, 不管是谁进门,她都要好好孝顺您, 反正, 红叶一辈子伺候着您。”

    裴夫人想听的就是这句话,她看了一眼秦红叶,心中想着,还是小门小户的儿媳妇好。幸好, 她先让秦红叶进了门,往后总算是有人和她一条心。

    只是,想到宫中的那位嘉阳公主,裴夫人心中更是苦涩。

    嘉阳公主殷宝华,母族强势, 母亲还是许太后,听说在宫中嚣张跋扈, 与殷明鸾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裴夫人拍了拍秦红叶的手,安慰道“宫中的亲事不会这样快定下, 当初长乐公主就来来回回反复不定, 更何况嘉阳公主。”

    不知是为了安慰秦红叶, 抑或是安慰她自己。

    她话音刚落, 就听见婢女匆匆的脚步声。

    婢女进门, 脸上慌张又带着些惊喜,说道“夫人,宫里的公公过来宣旨,您快去吧。”

    裴夫人没有想到宫中这么急就来人,匆匆穿戴好,扶着冠,狼狈赶了出来。

    裴夫人听到太监尖利的声音宣旨,头脑一阵一阵地发黑,她听到了圣旨中裴元白和殷宝华的名字,顿时心如死灰。

    太监宣旨完毕,环顾一周,睥睨着说道“裴大人,还不接旨呐”

    裴昭跪着向前进了一步,沉声道“臣接旨。”

    慈宁宫中,许太后微微闭着眼,青烟冉冉升起,混合着一股淡淡檀香味道,张嬷嬷为许太后按着太阳穴,轻声说道“宣旨的太监已经去了裴府。”

    许太后沉默片刻,问道“宝华怎么样”

    张嬷嬷说道“嘉阳公主听说后,似乎很是欢喜。”

    许太后勉强心平气和,她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

    张嬷嬷想了想,说道“娘娘,嘉阳公主代替了长乐公主嫁给裴元白,婉娘要去胡国和亲,陛下这样做,难道是不能容忍许家”

    许太后看着袅袅青烟,说道“兄长前些日子被人弹劾,他也是糊涂,让左都督给他指派士兵修自家府邸,皇帝没了颜面,忍住没有发落兄长。就牺牲宝华和婉娘的姻缘,让皇帝消消气。”

    张嬷嬷对许家的作为感到有些心惊胆战,五军都督府掌京中兵马,五军左都督都任凭许家差遣,仿佛许氏家奴,这未免太狂妄了些。

    也不知道是许太后运筹帷幄还是过度自信。

    许太后出了一会儿神,说道“那裴元白也不差,宝华喜欢,也算是好姻缘。”

    乾清宫中。

    天色渐渐暗了起来,最后一丝天光也收进了群山之中,殷衢背着手,宽广的长袖自然垂落了下来。

    殷衢望着天边,没有回头,问道“慈宁宫有什么动静吗”

    张福山说道“慈宁宫没有派人出宫。”

    殷衢冷冷笑了一笑。

    会昌侯许晖谨慎,但是他的儿子许绍良却是个纨绔。许晖修葺宅院,让许绍良督办,许绍良却沉迷赌博,输了工费,便偷偷找上了左都督魏丛,托他派兵卒来修屋子。

    魏丛以为是许晖的意思,不敢不从,当即调拨了一队卫兵去给许晖修宅子。

    这事被一个头硬的御史捅了出来,许太后在许多事上接连理亏,这才收敛一番,在殷宝华这件事上不多说什么。

    殷衢转动了拇指上的玉扳指,说道“裴大人心思活泛,你去赏裴大人些金银珠宝,让裴大人明白,朕还看重他。敲打敲打他,让他明白,他的主子只有朕。”

    张福山听仔细了,立刻带着赏赐去了裴家。

    殷衢想着许家这根心头之刺,心情有些沉郁,他独自走出了乾清宫,走到一处静谧湖畔,拨开繁茂的草丛,走到一方小舟上,划去了湖心的小亭中。

    这亭子平日里鲜有人来,殷衢有时回来这里小憩一番。亭子里摆着一张软塌,对着湖水粼粼,可以看见月亮的清辉洒在水波上。

    殷衢卧在软塌上,有些许的放松,没有过多久,他渐渐地睡去了,梦中,他一直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

    模糊之间,他似乎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榴花点点开在衫裙上,花冠坠坠,殷衢睡眼迷瞪着喊道“长乐”

    他不知是梦是醒,只看见那榴花裙的女子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他想要推,却推不开。

    那人期期艾艾地喊道“皇兄。”

    殷衢猛地从梦中醒来,他眼中带着些微血丝,眼神却像寒剑出鞘,他的脸色黑得吓人。

    殷衢一把将靠近他的女子一推,寒着脸站起来,怒意勃发。

    那女子见殷衢醒来已经是一惊,再看到了殷衢的神色,忍住跌倒在地的痛苦,急忙磕头道“陛下,臣妾是张嫔,不是歹人啊。”

    殷衢根本不记得什么张嫔,他看着张嫔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他抬高声音喊道“来人”

    这亭子虽然位于湖中央,但树木掩映的一侧离岸不远,若是殷衢有吩咐,那边等候的侍卫随时就可以过来。

    岸上的侍卫听到了殷衢的声音,忙划来一只船,数十个侍卫上了岸,按着腰上的刀,快步走到殷衢身边。

    殷衢冷冷地说“张嫔居心叵测,处死。”

    已经快到六月天,殷衢回到乾清宫的时候却带着一身的寒气。刚从裴府回来的张福山听说了亭子发生的事,加倍了小心。

    殷衢走进书斋,吩咐张福山“谁都不要进来。”

    殷衢坐在书案后面,面色阴郁,桌上只点了一盏灯,豆大的焰火随着风微微摇颤。

    张嫔衣服上的榴花开得灼灼,几乎刺痛了殷衢的眼。

    穿着榴花裙衫的殷明鸾似乎出现在他的眼前,对他柔柔地笑着。

    殷衢张开了手,就着灯火,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羊脂玉泛着暖色的光。

    那日他从湖中抱起殷明鸾,氤氲的水汽像是从殷明鸾的衣裙上浸透他的手,然后从四肢浸入肺腑。

    浓得化不开的潮湿,将本是清净无尘的心变得斑驳霉绿起来。

    殷衢缓缓握住了手。

    他铺开了纸,缓慢地写了几个字,一笔一划都有些迟疑,等到墨晾干,他将纸折起来,用信封封好,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贵太妃亲启。

    张嫔的消息虽然被殷衢严令不许外传,但慈宁宫眼线密布,这事儿很难瞒过许太后。

    许太后握着手中的佛珠,表情凝重地站了起来“张嫔死了”

    张嬷嬷说道“是,死前穿着的榴花裙子,是同那日长乐公主一样的。”

    许太后欲言又止“难道”

    她慎重地没有说下去,吩咐道“让盯着乾清宫的人小心一些。你出去吧。”

    张嬷嬷依言走了出去。

    许太后对着佛像拜了又拜,坐起来后,她口中喃喃道“张嫔是看出了什么,才兵行险着,穿着同长乐一样的衣服去勾引皇帝

    难道,皇帝对长乐

    皇帝知道长乐的身世”

    许太后想起来十几年前的那个深夜。

    李氏生产那日,还是皇后的许太后坐在坤宁宫,内心并不平静。

    世宗发了病,卧在乾清宫里走动不得,恰巧这个时候,李氏发动了。

    其实也算不上是凑巧,一切不过是许太后的恰到好处的安排罢了。

    世宗看重李氏的这一胎,名义上将李氏这一胎全权交给许太后,实际上,自己派了人看护,小心的很。

    许太后知道,这对母子的性命,是一定要留住的。

    但是许太后绝对不能容许李氏诞下一个皇子。

    听到来人禀报李氏开始发动,许太后扶着宫女的手,走到了李氏宫中。

    李氏真的生下了一个皇子。

    许太后嫉妒得发狂,但是她心中庆幸,还好一切都安排得很完美。李氏生出皇子后,匆匆看了一眼,就晕了过去,许太后抱着小皇子,揭开看见他胸口一点红痣。

    她将小皇子递给身边的黑衣人,又从宫女手中接过一个刚出生的女婴。

    许太后看了这女婴一眼,从头上拔下一只金钗,刺在她的胸口,一点血珠浸了出来,女婴发出一阵小猫似的呜咽。

    许太后冷淡地说道“这是李贵妃生下的公主,抱过去让陛下瞧瞧。”

    “咕咚”一声搅乱了许太后的回忆,许太后回头一看,是她养的一只黑猫从架子上跳了下来,撞倒了桌上的一只瓷瓶。

    许太后不再沉溺于旧事,开始思考。

    联想到殷衢今日对许家的动作,许太后突然有些担心起来。

    若是当年的事被揭开来,许氏一族就有祸事临门了。

    殷明鸾洗漱完毕,穿着薄薄一层细绸衣坐在榻上。她的头发快要干了,玉秋坐在床边的小墩子上给她的乌发抹上一层香膏。

    殿外响起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殷明鸾在深宫中呆了十几年,对宫中气氛很是敏锐,外间压低的声音,透着绷紧一根弦似的紧张。

    殷明鸾看了一眼玉秋,玉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拿帕子擦了擦手,就站了起来,神色带着些不安。

    没等她出门,檀冬跑了进来,脸上带着些惶惶不安。

    殷明鸾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檀冬还带着一分难以置信,她说“公主,储秀宫里的张嫔娘娘没了。”

    殷明鸾皱着眉“没了”

    檀冬解释“就是死了,这消息遮遮掩掩,他们都说张嫔冒犯了陛下,被处死的。可是张嫔的死状实在惨烈。”

    殷明鸾没有想明白,张嫔在宫中一向默默无闻,张父不过是一个五品小官,宫中宫外的争斗,再怎么样,也波及不到张嫔啊。

    难道真的是单纯惹到了皇兄,没有深层的含义

    可是,皇兄对后宫虽然不在意,也不严苛,怎么会突然如此暴戾

    殷明鸾想不明白,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殷明鸾第二天偷偷去了湖心的亭子,这里依旧风景如画,看不出张嫔昨夜就惨死在这里。

    檀冬扯着殷明鸾的袖子,说“公主还是不要过去吧,怪瘆人的。”

    殷明鸾安抚地拍了拍檀冬的手,继续往前走。

    殷明鸾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她沉思着,忽然看见一块石头。

    这石头上面带着泥土和青苔,殷明鸾觉得有些奇怪,边上其它的石头经历着风吹日晒,表面光洁如玉,这块石头却不同。

    殷明鸾翻开石头。

    地下那面才是平日里露在外面的。

    殷明鸾从石头下捡起了一片东西。

    玉秋赶了上来“公主,你看什么呢”

    殷明鸾将手中的一片布料递给玉秋,玉秋一见,说道“这倒是很像公主那件榴花裙的料子。”

    应该是昨日慌忙之间,有人踢翻了这石头,不小心将衣服扯破,落下痕迹。

    殷明鸾沉思一刻,不由得皱了眉头。

    殷明鸾离开湖中亭,就要赶着去见殷衢,到了乾清宫门口,却被多善拦了下来“公主,陛下不见人。”

    殷明鸾有些急了,说道“多善,你让开。”

    多善苦着脸,哀嚎着“哎呦,我的公主,您别为难奴婢们了。”

    殷明鸾冷着脸道“多善”

    张福山走了出来,殷明鸾眼睛一亮,以为张福山不会拦她,忙叫他“张公公。”

    张福山却是同样的说辞“公主,你有什么事儿下次再说,陛下忙着呢。”

    听了张福山这样说,殷明鸾才有些死了心,她感到一阵难言的沮丧。

    张福山悄声提点殷明鸾“公主,虽然陛下疼爱您,可陛下毕竟是天子啊,您不能把他当做寻常人家的哥哥那般有求必应。往日里,陛下由着公主,可是公主要明白,陛下是天子。”

    张公公从行宫到乾清宫,一直陪在殷衢左右。

    他看着殷衢渐渐从小小少年成长成今日的帝王,他看在眼里,与有荣焉。

    亲密无间的感情,对于一个帝王来说,是终归要渐渐舍去的东西。

    张福山希望天真的长乐公主能够欣然接受这一点。

    殷明鸾低声道“上次薛美人那件事后,我以为皇兄和我再没有隔阂。”

    殷明鸾再往里看了看乾清宫。

    她在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景,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幽暗。

    殷明鸾从乾清宫离开,回到了醴泉宫。

    她说服自己,殷衢是在忙,等过几天他闲下来,自然有时间见她。

    可是等来等去,殷明鸾从乾清宫那边等来的消息只有没空。

    殷明鸾想找殷衢,本来是想要弄清楚和张嫔的死自己有没有关系,其实她心里并不觉得这事与她真的有什么关系,她不认识张嫔,根本就没有打过交道。

    但眼看殷衢故意不见她,殷明鸾心中的担忧越来越重。

    她想来想去,又想到了自己身世这一回事上。

    殷明鸾觉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

    她吩咐玉秋“把我画的那张百花图拿过来,咱们去长春宫。”

    殷明鸾学画,虽然名义上是为许太后画画,但她对许太后哪里有什么感情,每次为许太后画一两笔,她就撂下笔,去画别的。

    她知道赵太后喜欢侍弄花草,闲下来便画了百花图。

    这副画,殷明鸾自己比较满意,却总觉得没有好时机送过去。

    如今,她是等不了好时机了。

    殷明鸾听说今日晌午,殷衢要去长春宫用膳,便带着画儿和几盆费心搜罗的花草,急急去了长春宫。

    哪知殷明鸾来得太急了,殷衢还没有动身过来。

    徐嬷嬷迎着殷明鸾进来,殷明鸾边走边小心地问“徐嬷嬷,我突然来,没有打扰到太后娘娘吧”

    徐嬷嬷笑着说“不打扰,太后娘娘喜欢公主,盼着公主来说话呢。”

    殷明鸾有些受宠若惊,然后开始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厚脸皮,让徐嬷嬷不得不对自己客气。

    赵太后在长春宫的小花园里歇息,殷明鸾走进去,就看见百花灼灼地开着,这里比慈宁宫多了些活色生香的气息,让人觉得生机勃勃的。

    赵太后笑着看殷明鸾道“你来了。”

    殷明鸾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来,是否会对赵太后造成困扰。

    她让小太监搬来几盆花草,说道“太后娘娘,这些花草都是我搜罗的,但是我是个粗心的人,害怕照料不好,想着太后娘娘也许会喜欢,所以厚着脸皮过来了。”

    她手中握着一卷画,展开对赵太后笑道“这画儿虽然画得不好,捎带着给娘娘凑个趣儿。”

    赵太后接过了,却很仔细地看了,然后夸道“画得很好,你费心了。”

    殷明鸾有些脸红。

    她在长春宫里和赵太后闲聊了好一会儿,终于磨磨蹭蹭到了午膳的时间。

    赵太后带着殷明鸾进花厅用膳,两人围坐下来,却还空着一个位置,殷明鸾一看就知道这是殷衢的位子,她自己今天没有来错。

    她和赵太后等了一会儿,却还不见殷衢踪影,赵太后问徐嬷嬷“张福山不是说过来了吗”

    徐嬷嬷出去了一会儿,回来时说“张福山说陛下有事耽搁了。”

    殷明鸾突然感到一丝窘迫,她几乎要怀疑是因为她的到来,殷衢才迟迟不来。

    殷明鸾站了起来,说“太后娘娘,我我突然有点事。”

    赵太后目光洞若观火,她按着殷明鸾的手坐下,说“你有什么事,坐下。”

    赵太后对徐嬷嬷说“派人去催催。”

    徐嬷嬷出门去,赵太后对殷明鸾说“不等他了,来。”

    宫娥在一旁看了赵太后的示意,开始为殷明鸾布菜。殷明鸾拿起了筷子,有些心不在焉地夹起了一块豆腐。

    徐嬷嬷去了片刻后,脸上带着难色,回来答话“娘娘,陛下说有政事处理,今儿这午膳,就不过来了。”

    殷明鸾捏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用力,她怕赵太后看出她的沮丧,面上立刻挂满了笑。

    这一顿饭,殷明鸾吃得心事重重,饭后,殷明鸾又陪着赵太后走了走,始终没有等到殷衢过来。

    殷明鸾从长春宫走出来,面色凝重,她轻声说道“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我该找谁呢”她突然想到什么,抓着玉秋的手说,“你去找卫陵,他一定能打听出来些什么。”

    到了晚上,醴泉宫点上了宫灯,这时候卫陵才悄悄地来了。

    殷明鸾正在对着灯发呆,忽然发现身边站了一个人,她吓得站了起来,发现是卫陵。

    卫陵以为殷明鸾要跌倒,伸出手打算扶她一把,但是殷明鸾已经站住了,卫陵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殷明鸾并没有注意到卫陵的小动作。

    殷明鸾问道“怎么样”

    卫陵坐了下来,自顾自倒了一盏茶,说道“我为了你跑来跑去,结果你一口茶水都不打算给我喝”

    殷明鸾多余地将卫陵喝了一半放下的茶盏注满了。

    她又问道“怎么样”

    卫陵看上去真的很渴,他又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才慢慢说道“陛下给灵觉寺送去了一封信。”

    殷明鸾拿着茶壶的手微微一松,茶壶在桌子上滚了半圈,打湿了桌面上铺着的锦缎。

    卫陵看了一眼桌上的水渍,慢慢抬眼打量着殷明鸾的神色。

    殷明鸾自言自语“难道他知道了”

    卫陵突然盯紧了殷明鸾“知道了什么”

    殷明鸾猛地回过神来,她发觉卫陵态度有些奇怪,她问道“你说什么”

    卫陵避开她的目光,站了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你早些休息。”

    接下来的几天,殷明鸾依旧没有能够私下见到殷衢。

    就连许婉娘和伽罗布等胡国诸人离开时,殷明鸾也只是跟着众位公主,远远地看着华盖中面容模糊的殷衢。

    许婉娘盛装打扮,施朱傅粉,但是掩饰不住的憔悴,她站在伽罗布身边,像是一个沉默的影子,只有偶尔间向殷明鸾投来的怨毒的目光,让殷明鸾知道,她还是个活生生的人。

    许太后因为头风没有出面,许皇后和殷宝华站在一起,和许婉娘说话。

    虽然许皇后对这个庶妹一直不太看得上,但是眼看庶妹远嫁和亲,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一分姐妹情。

    她遥遥向殷明鸾望过来,神色不明。

    殷明鸾看到了许皇后的打量,微微抿了抿嘴唇。

    胡国使节走后,宫中过了一段平静日子,殷明鸾却平静不了。

    她偷偷将自己宫里值钱的东西往外头钱庄里搬,做好了准备随时跑路。

    这些天里,殷衢似乎将她视若无物,殷明鸾忧心不已却也没有办法。她只能从多善那里听一些消息。

    比如说,顺天府举办御马监勇士跑马走解,殷衢叫上了五陵贵勋子弟,还有京中的武官们一同展示马术。

    京中的世家子弟们在读书上,很少能比得过那些十年寒窗的学子们,这就显得前一个裴元白,后一个陆桓格外鹤立鸡群。

    所以贵族子弟们便走武将的路子,这一次跑马比赛他们摩拳擦掌,没有想到殷衢竟然叫来了裴元白和陆桓。

    于是他们打算给裴、陆两人一个教训。

    殷衢没有给他们机会,他点了裴元白和陆桓一场。

    结果出乎意料,裴元白惨败。

    檀冬听着裴元白的惨败,连呼“不可思议。”

    陆桓当得起一声陆郎清瘦不胜衣,他年龄还小,谁能想到他赢了裴元白。

    殷明鸾想了想说“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毕竟陆桓被殷衢用马术狠狠折磨过的,听说前段日子殷衢有事没事就差人把愁眉苦脸的陆桓叫去马场,害得殷明鸾常常见不到陆桓。

    不过让殷明鸾有些在意的是,难道殷衢“教导”陆桓还有这样一层用意,为了在几个月后让裴元白丢脸

    想了一想,殷明鸾又觉得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殷衢没有这么闲,筹谋许久,就为了教训一个小小裴元白

    多善接着绘声绘色地说“这还不算最让人吃惊的事,公主您猜怎么着会昌侯的长子许绍良竟然赢了左都督魏大人。”

    魏丛是都督府的长官,掌兵马大权,这样的人会输给许绍良一个纨绔

    殷明鸾表情严肃起来,恐怕是左都督和许家有私交。文武勾结,还是京中重臣,简直是可怕至极。

    殷明鸾问“皇兄什么反应”

    多善道“陛下只是笑着站起来,拍了拍魏大人的肩,说卿竟不如许家子弟。”

    想着殷衢含笑而起,不知为何,殷明鸾感到有些寒意。

    她多操心什么,殷衢自然是知道的。

    转眼到了乞巧节,殷明鸾在醴泉宫中摆上了瓜果酒宴,让锦楼在一旁唱小曲,准备和玉秋檀冬好好玩笑一回。

    天没黑的时候,卫陵偷偷溜了过来。

    “和我出宫。”

    殷明鸾拒绝“不想去。”

    卫陵说道“我打听到了陛下的行踪,你不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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