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小说:穿进雷剧考科举 作者:李思危
    对于程岩的决定, 衙门中大多人都认为他疯了。

    新政就摆在那里, 以往大家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反正朝廷也管不到这穷乡僻壤来,可如今都有人告上衙门了, 程岩却还敢枉顾律令, 可不是疯了吗

    赵大河却是又惊又喜,他原本计划着等程岩判了李大牛的罪,便煽动百姓闹起来, 最好扰得程岩焦头烂额。

    但如今的局面比他预想得还要好程岩结案后, 卷宗会送达昭阳府,由府官们复核。像这般明显违背了新政的错判, 那些官老爷们又怎会坐视不理到时候一顿责骂下来,程岩还不是得乖乖听话, 重审此案

    如此反复,更失民心。

    届时百姓的不满愈多,自己就能让这把火烧得愈旺

    赵大河本以为程岩是个精的, 不想对方竟蠢到给他送人头, 简直喜滋滋。

    但他并不知道,程岩心中早有成算, 因为前生就发生过类似的事。

    历朝历代,变革一开始总是充满了理想化, 可在政策的推行过程中, 却往往会发生一定偏差, 导致结果也偏离预想, 甚至与初衷背道而驰。

    前生的“凭证收粮”就是如此,制定政策的人是为了国家与百姓,可在实践中却伤害了百姓的利益,以至于闹出了民乱。

    当时保守派便借此疯狂攻击新政,若非改革派势大又有决心,怕是要赔上好几人的前程来平息此事。

    在这件事上,程岩和关庭并没有落井下石,他们都认为政策本身并没有错,只是不够周全。师生二人虽然“叛变”了,但私下里还是为新政操碎了心,于是你一条我一条地补充,竟将这项政策慢慢完善。

    没多久,革新派关于新政的修订也出来了,竟与他们师生二人所想一致。

    如今赵大河歪打正着,提前爆出了“凭证收粮”的隐患,程岩就想借此机会早点儿补上政策的漏洞,以免日后酿成大祸。

    其实作为县令,程岩是有权利通过奏疏直接向朝廷汇报和请示的,但奏疏原则上要逐级申诉,除非事从紧急或者情势逼人,少有人会越级上报。

    程岩并不想给人留下“目中无人”的印象,于是,他的目光落在了府城的官员里,从中选了一把枪

    很快,卷宗送到了昭阳府,而复核此案的乃是一府通判桂阿林。

    此时他正坐于公案后,像往常一般不急不缓地处理着公务,时不时喝口茶润润嗓,看上去非常闲适。

    “噗”

    一口茶水喷出,桂阿林眼睛瞪得老圆,他来不及擦拭唇边的水渍,匆匆将手中卷宗又读了一遍,表情一言难尽。

    疯了吧

    这是桂阿林的第一反应,虽说断案是件很复杂的事,涉及到方方面面的束缚和影响,但像李大牛这种明显违背制度条文的行为,居然被判无罪

    然而当他注意到县令的名字时又是一愣程岩今科状元关阁老那位爱徒

    可关阁老乃是推行新政的中坚力量,为何他的弟子却要拆台

    桂阿林觉得此事不对劲,或许其中有什么弯弯绕他没看出来,一时拿不定注意,便上报给了昭阳知府。

    知府大人在看过卷宗后,沉吟片刻,问道“你是如何看法”

    桂阿林踟躇道“下官认为,此案人证物证俱在,李大牛确实无证收粮,违反律法,理应受罚。”

    知府却笑了笑,“可身为县令,应知百姓利而与之兴,知百姓害而与之去,程县令的判词也不无道理。”

    桂阿林怔了怔,随即注意到了知府那抹饱含深意的笑容,他忽然灵光一现是了知府大人乃是林阁老的门生,自然属于保守派一系。而程岩的判词把“凭证收粮”的疏忽之处全给指了出来,岂不是给保守派的人送上了攻击新政的由头

    何况,程岩又是革新派主力关阁老的学生,让学生打老师的脸,岂不快哉

    桂阿林默默同情了程岩一瞬,又觉得对方真是脑子有病,连立场都摆不正,活该被当枪了

    他恭敬拱手,“下官明白了。”

    当天夜里,有快马从知府衙门往京城疾驰而去,然在此之前,程岩已将一封信交给了庄棋,令对方安排信得过的人赶去京中,务必亲自将此信交到关阁老手上。

    庄棋领命离开,程岩则负手走出室内。

    他望着一轮明月,不免想起了那个说会在月光下的人。

    庄思宜,又在做什么

    程岩万万想不到,庄思宜此刻正被一群女人环绕,犹如得道高僧掉进了妖精窝。

    原来今日正是京城第一妓馆万春楼选花魁的日子,庄思宜被几位新结识的衙内拉着,也跟着来看热闹。

    一位美貌妓子端着酒杯正想凑过来,就听庄思宜冷冷道“离我远点儿。”

    妓子微怔,很快又勾起个妩媚的笑,“公子人都来了万春楼,又何必拒奴家于千里之外”

    话未说完,她就对上了庄思宜的视线平静中却带着莫名的威慑,让妓子浑身发冷,屁股忍不住往挪远了些。

    “哈哈哈哈,庄兄真是不解风情。”一名衙内笑道,“莫非是看不上这等庸脂俗粉”

    另一人也随之调侃道“若不是小弟知道庄兄还未娶妻,只怕要当你惧内了。”

    与庄思宜关系最近的衙内忙来解围“庄兄素来不近女色,今日肯陪咱们来这万春楼已是难得,你们就别再为难他了。”

    “不近女色难道庄兄还想为将来的妻子守身如玉不成”

    庄思宜漫不经心地笑了笑,“那是自然。”

    顿时引来满场哄笑。

    片刻后,最先头的衙内又道“那庄兄待会儿可得把持住啊,我听说万春楼新来了好些个姑娘,都是从各地精挑细选上来的,楼里的老鸨说了,今年万春楼一定要争到京城花魁大选的头名,一雪前耻。”

    庄思宜挑了挑眉,“妓院也讲究雪耻”

    衙内“万春楼的花魁已经连着两年输给娇翠阁了,人家为何就不能雪耻了”

    正说着,只闻一阵乐声响起,花厅中遮挡的帘幕被拉开,只见七八个姿色不凡的少女或操琴,或吹笛,或翩然起舞,犹如百花绽开,招来满堂春色。

    衙内们顿时停止笑闹,专心打量着诸女。

    有人偏爱那白裙的清冷,有人看上了红衫的娇俏,还有人喜欢紫衣的魅惑

    他们兴致勃勃地议论着,唯有庄思宜始终冷漠得仿佛在修禅。

    就在这时,楼上忽地洒下片片花瓣。

    花雨中,一位绝色女子单手单腿缠绕着根锦绸,另一只手作蝴蝶展翅状从二楼飘曳而下,轻纱裙摆随之扬起,仿若白云飞瀑,立刻引来一片吸气声。

    庄思宜“”是不是太浮夸了

    等那女子落地站好,庄思宜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貌,竟觉得有点儿眼熟

    正巧,女子也望着他的方向,两人目光交汇,一时间天雷勾动地火只见那女子娇躯一颤,猛地上前几步,来到庄思宜面前,“恩公”

    庄思宜叫谁呢

    “恩公,我是魅儿呀。”女子表情似喜似忧,似怜似哀,“您忘了吗多年前,是您从冰寒的江水中救起了魅儿,又是您送魅儿去医馆,让魅儿得以活下去 ”

    庄思宜“”

    满厅的人都看了过来,几名衙内的视线更是复杂庄思宜还干过这等怜香惜玉的事

    庄思宜也想着我还干过这事

    但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些零碎的片段江面泛起的凌凌波光、船夫从水里救上来的女童、会试发榜一地惨白的蜡烛、人群中与番邦人对视的少女

    这些片段徐徐消散,唯有程岩专注看着少女的样子却愈发清晰。

    庄思宜顿时就不爽了,面无表情道“不认识。”

    慕容紫魅“”

    庄思宜“让开。”

    慕容紫魅“”

    慕容紫魅眼中泛起泪光,仿若珠光夺目,不知让多少人心都碎了。

    庄思宜却皱起眉头,正想发火,老鸨匆匆赶来,一边赔礼一边让人将慕容紫魅拉走,她看得出来,眼前这位爷已经到了不耐的边缘,若魅儿继续纠缠,只怕要落得没脸。

    等一脸呆滞的慕容紫魅消失在人前,几名衙内看向庄思宜的眼神都带着敬意,“庄兄定力真足,面对那般绝色的女子也不动心。”

    “真不知什么样的美人才能入庄兄的眼”

    庄思宜笑了笑,脑海却浮现出程岩的模样,他算算日子,距离阿岩上次回信已过了三日,今天该有信到了。

    一想到这里,庄思宜瞬时没耐心久留,他又忍着坐了会儿,便借口还有公务,踏着夜色匆匆回了家。

    果然,一进家门下人便递上程岩寄来的信,庄思宜捏着信封,只觉得一天疲惫尽散,随手取了片金叶子赏给下人。

    信中,程岩先聊了一些琐事,又在后半部分提到了云岚县贫困的现状,也说了自己的一些扶贫设想,比如以一对一,定向帮扶。

    庄思宜细细琢磨着这八个字,破天荒地没有立即回信,他认为真要落实此策一定会有诸多意料之外的麻烦,故而思索良久,直到入了子时,庄思宜才提起笔,写下了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他足足写了七八页纸,终于说完了正事,庄思宜顿了顿,想着要不要将今日遇上慕容紫魅的事也提一提,毕竟阿岩对这个女人似乎颇为关注

    但心里另一道声音却在说提什么提睡觉

    于是庄思宜就去睡觉了。

    由于庄思宜的刻意隐瞒,程岩尚不知命运的重逢已降临在雷剧男配和女主之间。这阵子县里一直忙着收田税的事,衙门上到县丞下到衙役都防着他。

    程岩虽知其中肯定有猫腻,但他并不想打草惊蛇,毕竟与强征税款比起来,“通敌”才是更为严重的罪行,他必须核实清楚。

    于是,程岩便只让庄棋偷偷派人盯着,并未出手制止。

    另外还有件好事,也不知是否那日的谈话有了些效果,近日胡成喜办起公务来积极了许多。此人能力不错,程岩安排的一些琐事他都能处理妥当,也算是给程岩分忧了。

    而程岩先前寄给关庭的那封信,此时也到了对方手中。

    关庭读完信后,抚掌大笑“真麒麟子也”

    他迅速联络了几名革新派官员,挑的都是嘴皮子利索的,等安排好一应事宜,便选择按兵不动,安静等着被程岩挑中的那把枪发挥作用。

    果然,两日后的早朝,忽有御史发难,矛头直指新政。

    御史详细讲了云岚县李大牛一案的来龙去脉,并直言道“且不说云岚县官员失职,未曾将朝廷的律令宣讲到位,百姓不知法,不懂法,因此才会犯法,实乃情有可原。”

    “单就凭证收粮一策来说,此策名为爱民,实则病民。村民想要拿到官府的凭证难于登天,可若不允许他们收粮转卖,其他村民就只有自己与粮商接触。尽管朝廷规定了收粮底价,但无奸不商,粮商完全可以缺斤少两,或是从粮食的质量上挑刺,零零总总,其中能够做虚造假的手段极多,损害的还是百姓的利益。”

    “而仅凭证收粮一条就有如此多隐患,殊不知其他政策一旦落到实处,问题又有多少据我所知,有不少官员为了推行新政,邀功请赏,可谓无所不用其极,引得百姓怨声载道,如此新政,究竟是益国,还是伤国”

    别看御史唾沫横飞,但他心里很清楚,皇上不可能就此废除新政。只是人的不满总会愈积愈多,今日一点,明日一点,今日废除一条政策,明日就能废除十条,总有一日,新政俱废

    有了他领头,其余保守派的朝臣们相继顶上,革新派亦不甘示弱,双方引经据典,吵得不可开交。

    你说“凭证收粮”误国误民,我就说延续旧法等同纵容粮商兴风作浪;你说新政“兴害除利,应该废止”,我就说你“大惊小怪,因噎废食”。

    两边正战到酣时,忽听一声怒斥“够了”

    朝上立刻安静如鸡,气氛凝滞而沉重,百官们尽皆垂首,谁也不敢看真帝的脸色。

    就在此时,关庭却忽然出列,“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真帝黑着脸,半晌才道“呈上来。”

    总管太监李胜从关庭手中接过奏折,转呈真帝,真帝并未直接翻开,而是问道“关爱卿,你历来主张变法,今日之事,有何见解”

    关庭恭敬道“回陛下,纵观各朝变法,新政之初总是万般艰难,除却来自各方的阻力,还因为典有明文,事有权宜。”

    “一成不变的政策,与实际执行总会有出入。盖因新政必须靠人来落实,而不同的人,根据其才能、品德、观念的差异,施政效果也大有不同。若是遇见能力不足的官员,施政必难于人,反之则易于人。”

    “就拿此事来说,虽有律法当前,但法是不变之法,人是常变之人,若法有不足,便应以权宜应对。这一点,云岚县县令就做得很好,若地方官员都如他一般擅治、善治,我大安变法又有何难”

    真帝并未表态,但神色却缓和稍许,“云岚县县令,我记得好像是新科状元吧”

    对于大安第一任“大三元”,真帝自然不会忘了。

    关庭“回禀陛下,正是程岩。”

    真帝微微颔首,缓缓翻开折子,只见上头罗列了种种办法,无一不是对“凭证收粮”之策的修订和补充,从收粮卖粮、调控粮市、监督监察再到律法责任,都有了更为明确和细致的条例。

    看到最后,真帝的怒火渐散,似笑非笑道“法为原则,因事制宜关爱卿,你是提早知道了云岚县一事,才想到要写这份折子吗”

    关庭也不避讳,反正满朝上下都知道程岩是他的爱徒,便道“回陛下,臣确实从前日就收到了程县令的来信,他在信中详细说了李大牛一案,且对凭证收粮一策提出了不少有用的见解。臣得他启发,这才找了数位同僚完善此策。本想今日早朝呈给陛下,没想到”

    话说到这份儿上,保守派大都反应过来了哪里是他们借程岩当枪使唤,分明是程岩与关庭串通一气,把他们当猴耍了

    其实也不是没人想到这种可能,只是李大牛一案事出突然,他们不认为短短数日革新派就能想出补救之策。因此,他们还是更倾向于程岩脑子进水

    可结果呢人家不要太清醒哦,不但算计了他们,还将皇上都给哄住了

    真帝确实非常满意,如果朝上每次争吵都能如今日这般有个不错的结果,他又怎么会嫌弃大臣们的口水须知他烦的从来不是争吵,而是吵到最后又没有解决办法,那吵来吵去有什么用专门膈应他吗

    真帝又赞赏地看了关庭一眼,心想还是关爱卿懂得为朕排忧解难,哦,还有程岩,朕可真有眼光。

    这时,又听关庭道“陛下,新政是没有错的,错的只能是人。若新政有漏洞,那便是制定他的人有错,若新政推行不利,那便是推行他的人有错有错,当改则改,等到改无可改,新政大成。”

    真帝此时看关庭万般顺眼,很给面子地点了点头,又道“当改则改,当赏自然要赏。来人,传朕口谕”

    这日朝上,真帝嘉奖了关庭,当然也没落下程岩。

    只是程岩刚刚从翰林院外放为县令,官阶升了半级,如今已是正六品。于是真帝并未给程岩升职,而是赏了他只有五品官员才能佩戴的银鱼袋,以示恩宠。

    此事迅速传遍京城官场,人人都觉得程岩命好,年纪轻轻已被皇帝特赏过两回,若无意外,必将平步青云。

    作为程岩的好友,阮小南当然高兴,放衙后,他还特意去了庄府打探情况。

    今日轮到庄思宜入东宫值堂,阮小南便想着对方作为太子侍读,或许能知道些内幕。

    庄思宜的确没让他失望,不但说清了前因后果,甚至连派系双方的骂战都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就跟躲在殿外听过墙根儿似的。

    阮小南听得两眼放光,兴致勃勃道“看阿岩如此威风,在穷乡僻壤当县令也能搞得风生水起,我忽然觉得外放也没那么可怕。”

    庄思宜给了他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因为那是阿岩,若换成你”

    阮小南一蹦三尺高,“我、我是榜眼,你比我还不如,你就是个第三名”

    庄思宜内心毫无波动,反正从殿试放榜到现在,同样的话他不知从阮小南口中听过多少回了。

    见他沉默,阮小南“哼”了声,单方面宣布胜利,翘着腿悠哉哉道“反正我不想外放,我就喜欢翰林院,就想一辈子老死在翰林院。”

    庄思宜随口道“你若只是为了看书,去国子监也行啊。”

    阮小南一愣,稍稍脑补了下去国子监任教的场景,但一想到自己将被一群或老或少求知若渴的眼神包围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我才不去国子监,一群学渣休想吸我的血”

    庄思宜“”

    “你呢”阮小南难得施舍了点同窗爱,“三年一到,你要外放吗”

    庄思宜“那得看阿岩的,他去哪儿我去哪儿。”

    阮小南愣了半晌,没想到庄思宜为了友情居然能奉献到这一步,而自己却扒着翰林院不放,不禁落寞一叹“是我输了”

    庄思宜

    阮小南一直等到蹭了晚饭才离开,他一走,庄思宜的表情立刻沉下来。

    今日之事,旁人看见的是程岩风光无限,而他却看见了其中凶险云岚县处处是陷阱。

    更让他失落的,是程岩从头到尾就没跟他透露一星半点。

    庄思宜深深地意识到,程岩离他太远了,远到他就快抓不住

    一阵寒风吹过庭院,枯叶纷扬而落。

    庄思宜伸手接住一片,他盯着落叶,又猛地握紧拳头,将叶片碾得粉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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