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回

    锦心就美滋滋一笑,全当闫老是在夸她了,听到闫老后面所言,先笑着到“您说的有理。”然后又颇为坦然豁达地表示“兴许都是缘分吧,寻不到就寻不到了,有什么紧要的。一脉的药有一脉的玄妙,您也不要妄自菲薄啊。”

    “姐儿愈大愈调皮了。”闫老先是轻笑,旋即摇着头叹道“可不是有什么紧要的,人这一命,生来父母授予,很该珍之重之才是。对病人,若有能痊愈的门路,为医者,便该摒弃门脉之见,全力帮助,而病人也该好好向生才是。”

    他抬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对锦心笑道“老朽看得出,姐儿心里是活着的。有时候太清楚洒脱反而会累,便执着强求一回又何妨呢”

    锦心属实愣了一下,少有人会对她说这样的话,或者说从未有过。

    前生她走的每一步都是深思熟虑目标明确的,从一开始走的就是一条“强求之路”,看得清楚但从未洒脱过;今生重生归来,所求之事尽已得偿,压力消弭,天性占了上风,她便逐渐开始洒脱懒怠起来。

    又因为带着一身的病,身边的所有人都庆幸于她天性洒脱,还是头次有人,劝她“强求一回又何妨”。

    锦心也愣怔了一瞬,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带着笑冲闫老点了点头,“听您的。”

    什么看淡生死,我今生非要活到九十九,老天爷拦我又如何

    闫老听她这样说,便也笑了,随即又板着脸,郑重道“既然姑娘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开方了,姑娘先吃一旬看看效果,戒口甚重、药味难闻可都不许抱怨啊。”

    锦心道“不抱怨,放心吧。”

    婄云不忍直视,低下头立在多宝阁边上,权当自己也是这屋里的一件摆设。

    要控制锦心的口腹之欲,是不大容易的。

    尤其锦心并不喜欢清淡饮食,偏爱浓油赤酱,嗜甜嗜辣。

    不过锦心并不是没有自制力的人,只是有时候懒懒散散地喜欢撒娇撒娇这个词婄云是万万不会宣之于口的,只会偶尔在心中悄悄想起,然后便很满足欢喜了。

    从前这世上能让锦心撒娇的人不多,当下比前世多了一些,却也只是几位长辈而已。能让她撒娇的都是极亲近之人,这一个“极”字,足以叫婄云欢喜一生了。

    也因此,无论她还是卢妈妈、骆嬷嬷与绣巧,其实都不大能招架得住。

    这可怎么办呢。

    婄云略有些苦恼,在心里叹了一声,脸上却是笑着的。

    请过脉、开过方,婄云领了药方,又来给闫老续茶,将新缝制的棉衣给闫老取来,并道“衣裳缝好有两日了,只是姑娘这边一直离不开人,今儿个好歹您来了,就一并带回去吧。”

    闫老故意嗔怪道“你这丫头,给人送礼有叫人自己拎回去的”

    嘴里如此说着,其实满眼都是遮不住的笑,又忍不住叮嘱道“做这些针线耗费眼力,有这功夫多看两页医书,或者多歇一会都是好的。我有衣裳穿呢,这不要进腊月里了,昨儿针线房才送了两身新衣与我,说是太太早就吩咐下的。我的衣裳足够穿,你不必在这上头多费心。”

    婄云自道“您有没有衣裳穿是您的,我给不给您缝衣裳是我的。我缝的不是衣裳,是对您的孝心,您就穿着吧。姑娘待我们松散,我素日事也不多,针线走得又快,缝一件冬衣并不费什么时候。”

    锦心歪头笑看着他们师徒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婄云这样活泼的时候也是少见,看来有个长辈在身边就是不一样的。

    越到年根底下,天气反而比冬月里头暖和些了。

    许是闫老新调的方子见了些效,锦心这几日气色比前段日子好些了,精神也好多了,不会想的事情稍微多些就疲倦得不行,澜心未心来探望时都说见大好了。

    不管怎么样,一个人的状态总是骗不了人的。

    徐姨娘眼前终于见了光,满心欢喜地筹算着能过个好年了,又要给锦心和文从林裁新衣,又惦记着给徐姥爷和徐姥姥各做身衣裳。

    身子有些见好了,外头气候有些和暖了,卢妈妈便变着法地撺掇着她出去走走,未心知道了便暗暗留心,这日与澜心一起,拉上难得出门一回的蕙心过来,邀请锦心一起去探望云幼卿。

    一听她们的来意,卢妈妈大喜,也在旁一力撺掇,甚至还亲自将锦心出门的大斗篷取了来。

    要说这满院里,也就她有底气这样做了,婄云虽然敢,却不愿在众人面前拗锦心。卢妈妈是抱着锦心,亲眼看她从小小一团长到如今这么大的,虽然是下人,却也算得上是锦心的长辈,她做到这个份上了,锦心只能略有些无奈地一笑。

    偏生婄云也在旁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妨就出去逛逛吧。小厨房做的芋泥乳酥饼就快出锅了,还合着桂花糖蒸了栗粉糕,记得大奶奶一向喜欢栗粉糕,几位姑娘不妨坐下吃碗酒酿桂花浮元子等等,小点心就快要出锅了,好给大奶奶带了去,探病去一会,带点东西也算心意啊。”

    这两边使劲,锦心就拗不过她们俩了,不情不愿地应下了。

    倒不是她不愿意去探望云幼卿,只是这段日子天凉,她身上又不大舒坦,便懒怠动弹,一直懒洋洋地窝着,这会既然决定去探望云幼卿,便坐直了身子打起精神来。

    那边澜心听了婄云的话,羡慕地道“沁儿你这过的是神仙日子啊。”

    未心附和道“可不是么,咱们家就阿沁的日子过得最清闲舒心了,一个婄云一个绣巧,把她身边什么事都打理得明明白白的,半分不用操心。”

    听她们两个这么说,就知道是应下婄云的提议了,绣巧忙吩咐小丫头去端小圆子来,随着还上了一碟红豆卷酥并几样蜜饯果子。

    锦心这各种点心吃食就没断过,钱嬷嬷如今就是厨房一个没有感情的厨子,每天除了做饭还是做饭,又有一个婄云监工,各种点心吃食都快做出花来了。

    再加上一个卢妈妈,南北风味如今在锦心的一张饭桌上就能展现得淋漓尽致,也不管高低贵贱,婄云把锦心的口味摸得清清楚楚,有时候烙一小篮玉米面的果馅软饼,卢妈妈心里都犯嘀咕怕锦心不喜欢,结果锦心还真赏脸动筷了。

    打那以后,卢妈妈对婄云就更信重了,婄云在厨房的权利大了,锦心的膳食便更顺口了。

    只说这会热腾腾的一碗羹冬日里吃了一路从胃里暖到肢骸,几人不免都有些懒怠,等小安用食盒装着两道点心过来的时候,四人东倒西歪地靠在炕上,没一个起身的。

    年下了,铺子里头盘账,清闲两个字与未心是半点都不沾边,她连着几日早出晚归没在家里用膳,这两日好容易闲下来,还有各方的人情往来走动要上心。今儿这一行是忙里偷闲,这会一倒下,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锦心的头发,便懒得起身了。

    炕上是暖洋洋的,铺着柔软厚实的坐褥,刚刚用了甜羹,往炕上一倒,身上是懒洋洋的。这几日气候虽比前段日子和暖了几分,却还是阴冷阴冷的,大太阳在天上挂着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就是没点暖和劲。

    有屋里这神仙日子不过,非要出去走动,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过一直懒着也是不可能的,蕙心澜心这段日子被文夫人抓着阅看年下各家节礼、各地往来,一个是临时抱佛脚的最后一次补课,恨不得查缺补漏把所以从前或许疏漏了的都补回来,一个是正处于漫长的学习阶段,文夫人也是恨不得把所以要注意的都填进澜心的脑袋里。

    故而她们两个也不清闲。

    这会难得一放松,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也懒得去想了。

    到底蕙心年长两岁,比较有毅力,坚持着清醒地坐了起来,一面慢慢醒神,一面随口与锦心道“你身边如今还是十个丫头四个婆子吧不妨添上两个,日常使役洒扫走动都更方便趁手些。本来咱们身边婆子丫头的例前两年便长了,当时你图省事没添人,如今年岁愈涨,事情多了,身边人多些也方便。”

    锦心仍道“人不在多,够用便是了。我这左右事也不多,人多了我还嫌烦。”

    人一多了事就多,人心也不好归拢,如今漱月堂的局面就是她一手梳理出来的满意结果了,并不打算再添上几个人来,又要多一番事。

    “也罢。”蕙心并未坚持,澜心道“人少了也好,少事端,我屋里今儿这个丢朵花那个少一尺绸子的,叫人烦心得很。”

    倒不是澜心拿捏不住屋里人,只是这些微末细节处的琐碎小事,要整治却很需要用心又废时候的,澜心自己在文夫人与姊姊嬷嬷的提点下摩挲着驾驭下人,总有顾不上的地方。

    其实这屋里,除了锦心这个堪称作弊的,另外几人哪个不是如此呢

    一时听了都有些感慨,头脑也清醒了,纷纷坐了起来,一边说话一边起身。

    锦心到那屋里披上了出门的大衣裳,家常穿的袄裙外被罩上一件及膝的滚风毛水蓝缎面轻呢银鼠里如意云纹褂,再披上狐肷斗篷,斗篷面是湛蓝的水波纹苏缎,绣着一只展翅欲飞的仙鹤,几簇灵芝松柏镶边绣着,披上之后正是在相对的衣襟两侧,婄云画的样式,绣巧的手艺,斗篷做得满是巧思,也尽是祝福。

    自打婄云来了之后,锦心这种纹样的衣裳就多了起来,见她也确实喜欢,绣巧做得便更勤快了。

    这会披上斗篷,再给锦心扣上风帽,捧着手炉,斗篷系的紧紧的,立领的袄儿领口也出了风毛,一圈细软的绒毛簇着她的颈子,恨不得把她一身从头到脚都捂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风去。

    再蹬上放水避雪的鹿皮靴,走出去的时候锦心觉着自己就是个球,这会往地上一倒,没准滚得都比走得顺畅。

    她如此想着,也如此说了,逗得澜心与未心朗声直笑,蕙心也忍俊不禁,笑得弯了弯眉眼,道“不若使人备上轿子来吧。”

    锦心想要很潇洒地摆摆手,伸出一只手才发觉袖筒也是滚了一圈的绒毛,看起来圆圆滚滚的,一时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好笑,讪讪地收回手,“就走过去吧,也不是太冷。”

    绣巧提着食盒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婄云顺手把她手上的食盒拎了过来,绣巧冲她露出一个充满诚挚谢意的笑容,婄云看了她一眼,有些无奈。

    文从翰与云幼卿的院落位于懿园的东南方,也是这座府邸正东方,自来长子住震位,属东方,但也并不是说东方只有文从翰这一个园子。

    和姨娘们的西苑、姑娘们的懿园一样,府内以定颐堂到外院文老爷书房、文府正厅这一条轴线为准的正东方是一组院落群,算是府中的东苑,其实也没人这样叫,只是在府内的布局上,确实是将这边圈坐了一块。

    东苑内也有几处院落,后头连着文府的后花园,在布局范围内还建着池塘小亭,隐隐是文府中独立的一处小天地的模样,又因未修园墙门户而与姑娘们单独居住在府中自成一派的懿园不同。

    文从翰作为嫡长子,也是很长一段时间内文府唯一的公子,他的院落自然是这边无论占地还是大小景致都最为优越的。

    他的外书房修建在外院,院里只有一个小书房供他放几本最常的书卷并一些笔墨,自从云幼卿嫁过来之后,书房中又添了一张桌案,供她练字绘画,又添了琴案供她抚琴怡情。

    那里一度是他们夫妻两个相处时间最长的地方,哪怕只是一人手捧一卷书默读,也有一番不同的温柔情调在其中。

    可惜自云幼卿开始害喜,那间小书房已经被空置冷落许久了。

    云幼卿是个精通琴棋也修过六艺的世家女子,因她父亲的不拘一格,她并不似寻常世家女一般长于闺阁只学琴棋书画,躬马剑术即便称不上精通,也粗略学习过,因而身体颇为康健,上马弯弓不在话下。

    可连日来身体不适,怀着头胎便逢如此情况,心中压力又甚重,两相交加,她的精气神也不如往日了。

    锦心她们过去的时候,她正歪在床上养神,两个嬷嬷便如她的左右护法一般,定定守在她的两边,其中一个亲自一点点给她捏着腿,看向她的眼中写满了心疼。

    短短半个月不到的功夫,云幼卿消瘦了不少,下颔尖尖的,叫得见了多心疼。

    小姑子们来了,云幼卿本来起身来,她们互相见礼一番的,但她只稍稍一动弹便被疾步走进来的蕙心按住了,蕙心忙道“嫂嫂躺着。今日可好些了吗我们从园子来,沁儿还给你带了两样你素来喜欢的点心,都是她院子里小厨房做的,她院里厨子的手艺一般人比不得,嫂嫂定要赏脸啊。”

    方才给云幼卿捏腿的那个是她的奶嬷嬷郑氏,这会郑嬷嬷忙道“多谢姑娘们的关心,我们奶奶正没用早膳呢。奶奶你看,四姑娘的一片心意,你就起来用些个吧,后头还温着燕窝粥,我叫她们端上来”

    云幼卿似有些无奈的模样,见她如此殷切期盼,到底不忍叫她失望,微微点了点头,道“也好。”

    郑嬷嬷顿时一喜,忙出去吩咐人预备,澜心看着,关切地问云幼卿,“这几日还是不大有胃口吗不如干脆寻一个擅做姑苏菜来在府上伺候饮食吧。嫂嫂你这样总是吃不进东西可不行啊。”

    “姑苏和金陵的菜式区别也不大,郑嬷嬷便是做得一手好菜的,她这几日就忙活着厨房的事儿,盼着我能多用些,按说她的手艺我自幼都是很喜欢的,但这几日就是菜馔进了口中也咽不下去。”云幼卿半支着身子靠坐在床上,摇了摇头。

    小丫头忙手脚轻盈地捧了暗囊来,一直立在床尾的孙嬷嬷上前一步,接过暗囊上前,挪开了床上的瓷枕,将暗囊给云幼卿靠在身后。

    “孙妈妈,你去后头瞧瞧给大爷炖的参鸡汤怎样了,再备两道爽口的小菜,这会子约莫他也快回来了。”云幼卿缓声嘱咐道。

    孙嬷嬷应了是,转身离去了。

    蕙心疑惑地问“哥哥今儿出去了”

    “一早秦王府有人来请,说是王爷也要事要与他相商,这才去的。如今等闲人邀他,他轻易都不应的。”说这话时候云幼卿笑得有几分促狭,蕙心脸颊登时飞上两抹绯红,微微侧过身去,“我是关心嫂嫂你,嫂嫂你竟还打趣我起来。”

    云幼卿轻笑道“我这哪是打趣了。”

    那边郑嬷嬷端着燕窝粥并两样小菜回来,见云幼卿这模样,便笑对蕙心等人道“姑娘们一来,这屋里也有几分热闹人气了,我们奶奶也精神起来了。也怪的,这几日奶奶懒怠着不爱见客,屋里人多了就心烦,前儿姑苏那边打发人送东西来瞧,奶奶都不大爱搭理,几位姑娘一来,我们奶奶就精神了,又说又笑的。”

    她是把蕙心几个当成自己人了才会这样说,云幼卿叹了一声,拿她很没办法的样子,“妈妈呀,我多谢你替我讨好小姑子了。”

    几人嘻嘻哈哈地笑了出来,郑嬷嬷又热情地使人端出点心果子来招待几人,并特别隆重地向锦心推荐姑苏特产点心果子。

    其实以两地的距离,点心果子又能差出多少呢

    不过锦心一向是最拒绝不了这些真心慈爱的长辈的,听着郑嬷嬷的介绍,笑呵呵地平常点心,郑嬷嬷还特意使人用蜜饯金桔沏了一碗茶来,道“我们奶奶上回回来就说姑娘园子里的金桔汤做得好,这茶里也有雪梨,只是用的干品,我们奶奶说滋味各有千秋,姑娘尝尝”

    锦心欣然点头,郑嬷嬷脸上就蔓延开慈爱的笑容来,云幼卿见她这模样,心里一松,与蕙心低声道“这段日子妈妈为我操心,鬓发都白了许多,可算咱们四妹对着长一辈的还是无往不利。”

    几人噗嗤都笑了,蕙心道“沁娘知道嫂嫂你这样说不知是何感想。”

    不过她们也知道云幼卿与郑嬷嬷这个奶娘一向亲厚,倒没有多想别的,只是打趣。

    说着话,锦心随口道“嫂嫂如今枕的还是玉枕吗头难受的时候枕玉枕可能会更不舒服,若躺着的时候觉着难受,不妨换个软些的枕头,或者换个圆条的,这样方方正正的枕着硌得慌。”

    郑嬷嬷听了忙道“哎哟,我怎么没想到这个。这几日奶奶到了后半夜就头疼,怕不是这枕头硌的吧”

    云幼卿后知后觉地看着那个方方正正的玉枕,摸摸自己的后脑勺,迟疑着道“倒是没觉着是硌得疼,或许是这些年枕习惯了,换一个试试也成。”

    在这上头锦心可有发言权了,道“一下换丝绵的太软,枕着头晕头闷的时候会更难受,可以换个玉枕芯儿的丝绵枕,或者换个填充谷物的,调得软硬适中,夹纱的花瓣枕不当事,绣花枕头中看不中枕。”

    郑嬷嬷听了便笑,“箱子里倒有对粟玉芯儿的,我这就叫人找出来缝个皮子给奶奶换上,若枕着真能舒服两分也是好的。”

    她一面说着,一面上前来取那玉枕,捧在手上走了两步,也不知哪里没捧对,玉枕的底儿忽然碎成两块掉了下来,众人眼睛看得分明,那枕头底儿就是先碎成两块然后才掉到地上的。

    还不是大小均匀的两块,似是自己裂开的。

    云幼卿秀眉微蹙,正要说些什么,忽然又见一物从玉枕中掉出,似是个白色的布人儿,头上还缝着黑布,做得粗劣却看得出人形。

    云幼卿心口猛地突突跳了两下,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按住心口,杏眼儿瞪得圆圆的,抬起的另一只手指尖都有几分轻颤“这、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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