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七十八回

    事实证明,再温柔的美人儿,感情到位了真哭起来也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锦心最先钻出包围圈,示意绣巧她去寻些热水巾帕来,蕙心还用力死死拉着她的手,咬着牙道“那起子自己吃饱了饭就嚼牙人家闲事的小人,我们家姑娘我们家养得起,不嫁就不嫁我们小四在家一辈子我们家也养得起,阿爹给你置的这园子好,我在那边二里外也有一处园子,等往后,哪怕我出嫁了,咱们姊妹都到园子里住时见面也容易”

    骂起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小人时是咬牙切齿的,后头对锦心说话又是一腔的温柔了,未心盘算着“我回头叫人瞧瞧,这附近有无什么空着的园子或者圈一块地起一个倒是不费事,咱们几个还能离得近些”

    财大气粗,这会这屋里也将她有底气能轻飘飘说出“起一个园子”这中话了。

    锦心也没法和姐姐们解释“嫁不出去”这四个字与她真没什么关系,上辈子要不是她对贺时年情深似海,她们完全可以拥有很多个四妹夫。

    笑话,都混到那个层面了,如果不是她对贺时年情深义重两个人英年早婚,她要养多少面首外室还不是她自己说得算,谁敢妄加置喙。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礼法道理,只有永远的权势地位。

    锦心很早就知道这个道理,也正是因为太早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等到她真正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的时候,她运用起权利来分外的谨慎。

    不仅是她自己,大宁立国之后,她对朝堂上下都约束颇严,尤其一群开国元勋,要求吏治清明,法度先要立下,然后上位者以身作则。

    或许她大刀阔斧清洗朝廷杀鸡儆猴时,无形之中,也给自己找了不少人恨吧。

    那些陈年往事,锦心其实已经不大乐意想起了,断断续续的记忆并不完整,想起来一段一段的连续不上,就好像一本缺章断了页的话本子,看着总让人心烦。

    猛地坠入到仿佛无边的回忆当中,每一段回忆都是短短的一截,一瞬间好似还端坐在明堂之上,冷然望着满殿官员,压得堂上无不战战兢兢瑟瑟而立;一瞬好似还是在议事堂上,却不是那个巍峨华丽的大殿之中,她冷眼看着坐在堂下一身朱红官袍劝降起来嘚啵嘚没完的老头子,正在计算案上的笔墨纸砚战报文书哪个抄起来砸人顺手点。

    再一转,已说不清是在那一座城的城墙上,手握大弓,瞄准了远方的敌将锦心的记忆混乱无章,回忆也丝毫没有章法,顷刻之间思绪已不知飘出千里还是万里去了,乱七八糟的陈年往事奋勇而上,叫她捉不出分毫的条理逻辑,只能无力地随波逐流,记忆涌上一段是一段。

    她近来本就状态不佳,绝对禁不住这样的冲击,脸上几分血色迅速褪去,头被记忆冲得闷闷生疼,锦心闭眼眉心,往身后的凭几上靠了靠。

    婄云看出她的不对劲,眉心暗暗蹙起,悄悄抬手搭上她的脉,也没诊出个所以然来,面色微变,倾身道“园子里有人。”

    “罢了。”锦心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强把自己的精神从那些无序混乱的回忆中抽离出来,低声吩咐“叫外面套好车马。”

    蕙心那边已在澜心、未心的劝解下收了眼泪,瞥见锦心安安静静地靠着婄云坐,面色不大好看,忙问道“可是方才经了风,还是在这边折腾得累了”

    “是有些累了。”锦心道“外头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得赶在天黑前回城啊。”

    文从翰站起身来,道“你们起来穿衣裳吧,小艺你去把大奶奶的狐裘取来。”

    云幼卿在炕角睡得也不安稳,这会半睡半醒地,文从翰低唤了她两声便睁开眼,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

    “醒一醒,咱们回家去了。”文从翰替她紧了紧身上的软毡,低声问道“是头疼吗”

    云幼卿秀眉紧紧拧着,摇摇头道“我也说不上来怎么了,就是觉着哪都不大舒坦”

    品竹听到她们要走,忙命人将烧起来的手炉炭抬进来,又有封好的腌肉的料并暖锅汤底,未心随口问了一句“上午吃的那骨头滋味不错,就是吃着费力了些,汤底料倒是很香,年底下天气愈冷,热腾腾地备一炭锅倒是不错。再有那菌菇料配得好,比我们家里往日备的更有些鲜灵清爽的口味,我方才给忘了,原本席间就想问的。”

    品竹镇定道“也备下了,只是数量不多,不知三姑娘喜欢,奴婢现叫人将方子写来。都是穷苦人家的吃食作法,猛您不弃真是万幸。

    汤料骨肉您若嫌琐碎,回去换上好的也是。那煮菌汤的汤到先用芽菜与萝卜滚上一滚,鲜灵口味就煮出来了,再入菌锅文火慢煮,味道都在时候上。奴婢斗胆预备,未曾想竟得了三姑娘的喜欢。”

    “吃食分什么穷苦富贵的,按你这么说,我们府冬日还吃萝卜白菜呢,难道还能就为了分一个穷苦富贵,把这两样都扔出去不吃了不成滋味好便是了,你且叫人将方子预备下吧。有劳了。”未心轻笑一声,说着一扬下巴,酥巧便从袖中取出一个装着锞子的荷包与品竹,笑着欠了欠身,道一声“有劳姑娘了。”

    锦心在后头幽幽瞥了一眼婄云,哪是品竹斗胆啊,分明是有人透题。

    婄云在她身边几十年,陪她从微末处一步步走到权力之巅,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彼此搀扶着度过的,见过她最风光的时候,也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她的口味是怎样的,这世上没人比婄云更清楚了。

    婄云低头作势给她的手炉添炭,非常大胆地权当没看见这个目光。

    如今也不怕有人下毒暗杀,她只想锦心无论那里,衣食住行都能处处舒心。

    雪庐里头烧了热炕,地下也铺了烟道,在里头还觉不出冷来,出了门冷风一激才猛地发觉这会子天气比上午寒凉更甚,品竹又叫人将烧红的热炭抬出来供文府的小厮婆子们取用,添到各辆马车的小熏笼里。

    蕙心便与锦心道“你还真是捡了宝了,这人行事确实周全。若不是在你这园子里伺候的,我一定得问问她愿不愿与到我身边来。”

    锦心道“阿姐你这样说,云巧可要哭了啊。”

    蕙心身边现有几个丫头服侍,但最得力的还是已为人妻的云巧、品画二人,若论倚重,是连文夫人给的碧荷都比不过的。

    今儿出来饮宴玩乐,蕙心带的就是云巧并两个小丫头,听到锦心这样说,云巧抿嘴儿一笑,俏生生得使人心喜。

    不过随口插科打诨两句,行到门口,众人纷纷上了马车,上车前锦心扭头一看,品竹便在她身后三步开外的地方恭恭敬敬地垂头立着,园子里其余伺候人等不知何时也在她身后站齐了,均是恭敬地垂首侍立恭送。还有隔壁田庄的管事账房人等也都过来相送,他们方才已向锦心请过安了,锦心也能认个脸熟。

    锦心的脚步一顿,品竹就注意到了,抿抿唇鼓足了勇气,小心翼翼地道“这园子里多是植的观赏梅花,但隔壁庄子后山是一大片极好的果树,春日有杨梅枇杷,夏日里有桃李梅杏,秋日还有两树石榴,菱角、莲子池塘里也有很新鲜的,姑娘来年可愿偶尔赏光过来散心”

    锦心微微一怔,旋即笑了,道“会的。天儿冷,你们回吧。”

    “是。”品竹连忙欠了欠身,脸上难掩喜意。

    锦心与婄云坐一辆,冬日里车上要放炭火盆,人一多了闷得慌,故而姑娘们并不似夏日出行一般三四个人坐一辆车。

    今日出行,单是主子们坐的,便有五架朱轮的青呢马车在前,四位姑娘每人一个丫头随侍,文从翰与云幼卿夫妻两个同乘一辆马车。

    另有几辆大车,跟着出门的妈妈婢子们坐,如今回城还添了一辆专门用来拉红梅花的,车架两边骑马的小厮护卫骑马跟随,浩浩荡荡的,阵势实在不小。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着,锦心这会缓过点神来,疲惫劲又涌上来,天凉,婄云不敢叫她睡,小炉子上咕噜噜滚着热茶,普洱的醇厚香气在这中小空间里便显得很霸道了。

    婄云一面涮着茶盏,一面笑道“今儿是来的人多了,这园子里其实还养了些小戏子,都是唱南曲的,本来说再养几个唱梆子腔,不过一直没寻着合适的师傅教。我还说再养几个歌姬舞姬,荀平说贺主子三令五申不许养能做歌舞的,到底还得他们那边使劲呢,奴婢只能作罢了。”

    她这会倒是坦然起来了。

    锦心横她一眼,接过她递来的热茶捧在手上,不由哼笑道“你还真打算把这园子往别宫建,也不怕引人眼。”

    婄云老神在在地道“那您可是小看了贺主子和荀平了。”

    奇珍阁只是明面上的架势,他们暗地里摊子铺得大锦心知道,这会懒洋洋地往后靠着,嗅着茶香,笑了,眉眼有几分倦怠散漫地道“我只怕再当一回乱臣贼子,一边听人骂祖宗念檄文一边盘算抄家伙,还得抻悠着不能把人打废了,着实是有些难为人。”

    婄云软声道“您若还想过那个瘾,今生怕是没机会了。”

    锦心白她一眼,“我又没毛病,还有挨人骂的瘾那边庄子里能跑马吗”

    婄云提着小茶壶的动作一顿,过了几瞬方笑道“后山脚下确实有些快空地,不过那庄子里也没养着宝马名驹什么的,无甚意思。”

    锦心闭了闭眼,不再言语了。

    婄云望着她消瘦稚嫩的脸庞,心中忽然有些悲意曾几何时,她面前这个人,也是能降服烈马,弯弓射雕的。

    锦心的剑术不好,却是她亲手教出来的,耍起来称不上流畅好看,实打实都是对敌保命的招数,没有内力功底尚能练得对阵四五人不落下风,虽有取巧的招式在其中,却也得有实打实的劲力作为支撑。

    何况当年,锦心的箭术原也是极出挑的。

    但到后来,孤身守城少了,稳坐后方多,要筹算的粮草账目、平衡的各方局面、谋划的前路未来,诸多中中逐渐取代了弓马,便是后来宁朝那些开国的功勋大臣、军中士卒,也少有人知道皇后当年的风采。

    等建了国,天下略微平定些,锦心又有数不清的想法壮志想要实现,她想要铺太多太多的路与后人、与身边人,每一步都走得又急又快,她跟在锦心身边,有时候却也猜不透锦心心里在想什么了。

    她只能咬着牙跟在锦心身后,试图挽救她逐渐衰弱的身体却又无能为力。

    本来以为,重活一世,她能亲眼看着主子老去,即便身体称不上康健,至少能享常人之寿,享应得之福。

    但此刻,望着锦心消瘦苍白的面孔,她心里忽然有些慌。

    她不确定了。

    路上颠簸,锦心并不能睡得安稳,只是闭目养神。婄云的注视实在是明晃晃的未曾加以半分掩饰,锦心无奈地张开眼,正要说些什么,却正对上婄云有几分悲恸哀伤的目光。

    她眼中没有泪水,并非是不够哀伤,许是因为从前已经把泪都流干了的缘故。

    锦心整个人猛地僵住了。

    她从前是招架不住人的泪水的,后来便成了招架不住身边亲近人的泪水,但今日她忽然发现她招架不住的不是泪水,是亲近人眼中的悲伤。

    更招架不住的,是因她而来的悲伤。

    她绝对比婄云了解她更叫婄云的心思,这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无论前世今生,对于身边人的心思,她都能拿捏得精准得当。

    可此时,她情愿她没有这个能耐。

    马车里静了许久,她与婄云对视着,婄云悲伤又无力地望着她,良久方哑声哀哀哭道“主子,奴婢怕我怕我怕我又留不住您”

    “婄云,”锦心听到自己仿佛轻叹了一声,然后把手轻轻搭在婄云头顶,又轻抚两下她的发丝,“你信天命吗”

    锦心望着马车窗上一摇一摇的流苏穗子,缓缓问道。

    声音微有些沉,似是随着思绪,飞向了那些陈年往事中去。

    婄云咬着牙,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奴婢不信。”

    她这会活像一位英勇的将军,手里握着刀剑,随时能冲到战场上杀个几百回合。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此时只有一腔孤勇悲愤,咬着牙,仿佛应下了那“天命”两个字,就又会经历感受一回前世亲身感受的无力与悲恸。

    锦心有些恍惚,声音愈发轻了,她说“我原也是不信的。当年慈云谷中,初见时,步云便问我信不信天命。我说我不信。当时我胸有一腔悍勇,自觉仰俯无愧不畏生死,也能不惧、不信、不认天命。

    然后我在生死里走了一遭了,说来也好笑,就是这把硬骨头,我还是不信天命。我信命在人手里,事在人为。可今下,我这副身子愈发走向前世那时,症候也愈发相似。他与乘风都告诉我顺应天命,静待即可平安,你说,该信还是不该信”

    “信,信”婄云只听到“平安”两个字便忽然落下泪来,胡乱抹了把眼泪,连着点了点头,又紧紧抓住锦心的手,几近虔诚地抱在自己身前,“天命顺您,咱们便信;不顺,那便不信。”

    “好,”锦心笑了,也轻轻点了点头,“就听你的。步云和乘风都说会平安,他们两个若是说得不准,可是砸了他们的招牌,就是为了这一世的名声,这话最终也得应了吧”

    婄云用力点了点头,锦心就笑呵呵地道“那就别快别哭了,你哭得我也想哭了,你若把我惹哭了,回去阿娘看出来一问,我可怎么解释啊”

    她笑起来颇为轻松的模样,可婄云心里却觉着沉甸甸的这段日子来,锦心的病势加重,不只她与闫老心里有数,锦心自己也不是没有察觉到。

    可锦心一声未吭,瞒着所有人。与贺时年来往的书信里皆是“尚可”,偶尔有些娇嗔的小抱怨,对她、对徐姨娘、对贺时年对每一个人,一如既往。

    徐姨娘至今还以为锦心的身体如从前一般只是因季节变换才有些不适,锦心好端端地瞒过了所有人。

    锦心在察觉出不对之后写了信去问乘风道长,连她也瞒着,没透出半分风声。锦心落笔之时,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重生至今,从未有一刻,婄云如此希望贺时年能够过来。

    半生结发一世夫妻,婄云即便再不想,也不得不承认,贺时年能给锦心的,在锦心身边能起到的许多作用,都是她做不到的。

    比如此时,锦心明明需要有个人与她共担风雨,可婄云这个两世知情的那个下又离她最近的人却不能做到。

    婄云闭了闭眼,无声地一叹。

    府里的日子倒是一切如常,锦心回去用了两剂药,继续在屋里猫冬,听蕙心她们说云幼卿忽然开始害喜了,身上添了头痛胸闷两样症候,除了本府的闫老,文夫人又延请了金陵城中数位名医,都没看出什么来,最终只能推到身孕害喜上。

    孕期反应严重的孕妇也不是没有,但云幼卿前两个月都安安稳稳的,如今孩子都三四个月了,忽然闹出这些症候来,倒是奇得很。

    文从翰近日也不出门了,日夜不离地陪在她身边,闫老往那边院里跑得也勤了,早晚诊脉,还是没诊出个所以然来。

    这日他来漱月堂给锦心请脉,锦心正歪在炕上假寐,婄云在对面的案前抚琴,琴声悠荡,是一支从前未曾听过的轻缓曲调,潺潺如流水,静缓恰似天边一溪云,闫老笑道“这曲子不错,听着很是舒心。叫什么名字”

    “此曲无名,随意弹来的罢了。”其实也是试着用来为锦心静心宁神的,闫老听了一笑,一面坐下为锦心诊脉,一面缓缓考校婄云。

    期间随意说起云幼卿的病症,婄云沏了一碗清茶来奉上,道“那病症奇得很,若非是本身有什么病,怕不是中毒了吧”

    闫老无奈道“我又何曾没想过是毒呢,只是日常饮食、香炉器具上都验过了,并无半分蹊跷痕迹。”

    婄云道“那可奇了。”

    锦心忽然插口道“我曾听闻,南疆有蛊师,驯养虫蛊为害人之用,闫老您听过吗”

    闫老笑道“姑娘从哪听说的这个倒是有蛊师这一说法,老朽年前些年也见识过两位,那是有真能耐的。蛊这一物其实并不似传言的那般驯养虫子为用,只是以虫为引入药罢了,人们以玄传玄,才传出这样唬人的风声。药自然也有好坏,有害人的,也有能治病救人的,且那些蛊师以虫为引,配伍方剂比我们这些只开方用药的大夫,大胆许多,又多了几分玄妙之处。”

    他说着,微微顿了一顿,“我年轻时曾诊过一位犯疯癫之症的姑娘,当时用了两个方剂,都未见效。后来我自认又学得几分能耐,心中放不下,登门再去拜访,却见那姑娘已经好得完全。

    她家里人说是请来一位南疆来的老嬷嬷,用了一只安魂蛊定下魂魄,得以好得完全。如今想来确实颇有几分玄妙之处,可惜彼时我年少气盛,并未将此事当真,错失了一次讨教之机啊。后来有缘遇到了两位蛊师,言语上有交谈讨教,到底不深。”

    他如今说来,轻抚美髯,颇有些唏嘘感慨之意在其中,婄云持壶添茶的手却猛地一顿,锦心轻笑道“我还真想见识见识这样的奇迹。”

    “见识不到啦。”闫老叹道“早年夏狄人冲杀到南疆去,听说那边十不存一,本就传承艰难的蛊师一脉也彻底断绝。这一二年我也寻访过,到底是没了音讯踪迹了。”

    锦心看了他一眼,笑道“多谢您的用心了。”

    闫老看她一眼,叹息道“就怕你这中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凡是什么心思啊,在你们这都瞒不过。也是白用心了,我那师弟还笑我,当年一心只问岐黄事,老来老来,怎么却在这玄妙之道上下了功夫了。我心中却觉不然,都是药材搓的丸子,甭管用了什么做引,都是药不是是药就是救人的,谈何玄妙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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