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捷报

    晋阳。

    晏蓉穿过连接前后院的内仪门, 进入前院, 来往仆役纷纷停下恭敬见礼。

    她颔首,温声叫起。

    大半个月时间过去, 残雪尽褪, 枝头新芽完全舒展, 冬寒彻底远去,煦煦和风吹拂,春回大地。

    天气暖和了, 彭夫人的病已悉数痊愈, 虽人还是消瘦泛力, 体虚气弱, 但好生养着就完全无碍。

    母亲病愈,晏蓉的心思就更往外头分一些,每日总要往前院走几趟。

    公务并无需要她操心的地方, 因为之前晏珣并不肯定女儿归宁,晋阳诸多事务早已安排妥帖, 井井有条。晏蓉也不插手, 她几趟过来,只为询问可有军报送返。

    在军情并不紧急的情况下, 遂城军报每日一送;若军情紧急,则不限定。

    不管是霍珩,还是晏珣父子, 都知道她们母女心焦, 这点是从不耽误的。只是军报靠快马传送, 总有早些晚些的差异,若是有战事,那就更不定时了。

    晏蓉心有挂碍,少不得多跑几趟。

    好在晋阳太守府是前衙后宅的格局,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连车都不用套,既不费时,也不费力。

    这日,晏蓉刚接近前衙办公区的勤慎堂,便见出入吏仆面带雀跃,她登时一喜。

    跟在后面的申媪喜道“莫不是,初战告捷了”

    前二日的军报,都是说盟军和西河将展开第一场大战,晋阳太守府人人的心都悬起。算算日子,这场大战确实该结束了。

    晏蓉已提起裙摆,急急往前奔去。

    她刚要进门,不想里头转出一个人,双方差点撞上,忙都急刹并倒退一步。

    “表妹”

    此人玉面红唇,一身赭色官袍,身姿挺拔,正是彭澈,见了晏蓉他一喜,笑道“表妹可是来察看军报我正要进里头给你和姑母报喜呢。”

    彭澈主管典仪法度,虽去年又有擢升,但依旧并不涉及军务诸事。只不过,好歹官位高,前线喜报传来并非需要保密的事,他自然是头一批知晓的。

    他是彭夫人侄子,主动前往内宅报喜,也是自然而然的事。不想刚出院门,就迎面见了晏蓉。

    “首战大捷,歼敌二万有余”

    彭澈笑“听说同来还有姑父和君侯的家信,阿辞大约也是要写的,怕是晚了一步,得等明日再到了。”

    晏蓉闻言大喜,顾不上寒暄,告别彭澈快步进了勤慎堂,往左侧军备军报的跨院而去。

    军务专设一院,如今喜报已经传开,跨院内人人面带笑意,见郡公之女前来,纷纷见礼贺喜。

    她含笑叫起,进了靠里的一个值房,负责军报传送的尉丞周玄拱手,递来一张新到的军报并二封家信,笑道“夫人大喜,晋阳大喜。”

    晏蓉匆匆浏览过军报,虽其上简明扼要,但明确写了首战告捷,歼敌二万余的信息,心满意足,笑着说“同喜同喜。”

    确实同喜,二郡所有官吏皆太守府任命,尤其晋阳属官,更是依附晏氏而生。晏氏好了,他们才好;晏氏不好,他们必受池鱼之殃。

    二人笑语了好几句,晏蓉将军报还给周玄归档,拿上二封家信,回去给母亲报喜去了。

    彭夫人如何欢喜不提,晏蓉在母亲处看过父亲家信,霍珩写那封她则揣在怀里,晚上回屋再看。

    “吾思汝甚矣,昨夜隐约得听雷鸣,细雨绵绵,忽思汝彻夜难眠。嗟乎不知汝之心是否如吾”

    昏黄烛光下,晏蓉展开信帛细看,忽哧地一乐。

    这男人每日一封信,开始还是很含蓄的,简单说一下前线情况后,就是嘱咐晏蓉寒则添衣,饿则多食,虽照顾母亲但不可过疲,切莫忘了还有仆妇侍女可供驱使等等。

    渐渐的,信中就添了“吾思汝”之类的坦诚情感的话。分离时间越久,思念之词越发直白。直至如今,已经差不多直接说了,闲下来他孤枕难眠。

    果然每个男生都会写情书,分离和时间是最好的老师。

    晏蓉感叹归感叹,俏脸上盈盈的笑却是止也止不住,将信帛反复细看几遍,小心收进一个雕花填漆木匣中,她也不睡,展开绢帛,提笔就给他回信。

    “妾思君之心,如郎君一般无二,春日夜凉,枕孤衾寒,妾亦辗转。盼郎君早日凯旋,妾翘首”

    肉麻是肉麻了点,不过都是夫妻了,霍珩这般思念她,她不热情点恐怕会被控诉。

    当然了,晏蓉还是挺想他的,被火炉子般的躯体贴熟悉了,乍然没了,还很不习惯了几天。

    她唇畔笑意始终没褪下,写了信,亲自蜡封好,收进匣子里,打算明天去前面时,顺道交给周玄。

    “夫人,夜色已深,快快歇了吧。”

    申媪喜滋滋的,前线告捷,自家夫人和郎主感情深厚,她从前面回来一直处于兴奋状态。

    晏蓉应了一声,解了外衣,躺在三面围了吉祥如意围栏的宽大床上。

    夜还有些寒意,申媪替她掖了掖锦被,放下淡青色的软罗纱帐,和侍女们一起吹熄灭大部分灯,仅余墙角一盏,才轻手轻脚退了下去。

    屋里昏暗下来,很寂静,晏蓉拢了拢锦被,探手抚了抚隔壁空位。

    这张大床,她独自睡了十多年,霍珩只睡了一夜,却有了独属于他的位置,他不在,感觉空荡荡的。

    晏蓉轻轻吁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不知前线如何了

    希望盟军再接再厉,早日凯旋。

    盟军确实要再接再厉了。

    晏庆首战告败后,痛定思痛,后面几场范围小些的交锋,虽没有大胜,但也没有败。

    双方呈僵持状态。

    “李原已经过了吕梁,正隐于西麓待命。”

    霍珩看罢手中信报,将其递给晏珣陆礼等人传阅。

    李原,霍珩帐下大将,当初兵分四路率先奔前线而去的四路大军之一,手下领了三万精兵。

    霍珩当初密令他,在太原军的掩护下,遁入吕梁山,隐伏在西麓。

    西河治所离石城,正正位于吕梁山脉中段西侧。

    春季草长莺飞,绿树葱郁,吕梁山脉崇山峻岭,三万大军隐藏其中,只要有心,并不困难。

    西河固然警惕,然而这吕梁山脉却有近一半是太原郡的地盘,太原晏氏盘踞于此多代,论熟悉,并不比西河晏氏少。

    晏珣祖上有一位酷爱游觅山川的先祖,毕生精力俱在此处,太行吕梁二山脉,他走得非常熟悉,因此,传下手札中,记载了好些不为人知的奇景与小道。

    晋阳粮坊的那个峡谷,就是这位先祖手札所载。

    如今李原及手下三万精兵悄然穿行的崎岖小道,也是出自此手札。

    霍珩此战目的,是要彻底攻陷并州七郡的,他的部署,他的目光,自然看得深远很多。

    李原及三万精兵,是他为后面战局部署的。

    陆礼看过信报,道“既李原已准备就绪,我们就该尽快设法击溃晏庆大军。”

    那三万精兵,是预备突袭离石城的。

    由于晏庆尽最大可能抽调将士,因此如今离石城,也就驻扎了堪堪一万军队。突袭不难,难的是晏庆大军不溃败,突袭没用,人家眨眼就能回援了,而且还可以瓮中捉鳖,一举歼灭来犯之敌。

    晏珣蹙眉“只是这西河大军兵力雄厚,又有城池工事掩护,找不到契机,怕是难以将其大败。”

    攻城攻寨的战役,攻击一方比防守方难度大出不少,晏庆好歹经营多年,手下也不是酒囊饭袋,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很难。

    得靠智谋取胜。

    在座诸人陷入沉思,将目前已获悉的情报翻来覆去地想,试图找到突破点。

    霍珩食指点了点帅案,道“西河的粮车正自离石城出发,运往安山孝义两城,必会途径汾水,我以为,此事有可为之处。”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三十万大军,每天光是吃喝,就是一个庞大的数目。

    晏庆在战前,征集了大量粮草,大部分囤于离石及附近的数城大粮仓,小部分运往安山孝义两城。如今战局胶着,双方僵持不下,持久战看来必不可少,他已经下令,将粮草调往前线。

    据信报,浩浩荡荡的粮车已经出发了。

    粮车很重,靠人推手拉,行进困难,虽两地距离不过百余里,但起码得走上五六日。且为了集中护持,这些粮车每晚都会团团聚拢。

    若是能成功火攻,西河大军必然会军心大乱,盟军再趁机攻伐,必然大胜。

    霍珩的意思,陆礼一听就懂了,事实上,他也不是没想过这块,“嘶”一声,他道“主公是想借汾水一侧守卫稀松,加以偷袭”

    他摇了摇头“怕是不成。”

    粮草的重要性,晏庆自然不会不知道。

    事实上,西河粮车大队途径汾水,之所以汾水侧守卫略松懈,不是没有原因的。

    汾水这段,宽五六十丈,水流湍急,又十分之深。或许偶尔有人能潜行过河,但负重绝无可能。

    要在一二万将士眼皮子底下焚烧粮车,光敢死队来了不行,还得有大量火油,而且得快,因为左近就是西河三十万大军。

    这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是因此,护粮军队才会着重其他三面的防守,放松汾水侧。

    霍珩道“前年,焦泗兄弟来投,我记得他二人说过,生于黄河之侧,极善水性。”

    自从霍珩一统冀州,声名远扬,来投者众多,这个焦氏兄弟,就是其中一员。

    敢在自荐的时候说一句,极善水性,恐怕兄弟俩并不是一般的擅长。

    为什么陆礼没有想到他们呢

    因为此二人才干并不算特别突出,他们当初投的是军,可惜不论勇悍还是智谋,皆属中等偏上水平,在冀州军中并不突出,目前只是个司马,统千人,只算中等武官。

    陆礼是谋士第一人,对于这对兄弟,只记得个名字。

    也是霍珩记忆极好,他当初就是因为一句“极善水性”留人的。当时,他用不上善水性的人,但不代表以后用不上,特殊人才来了,当然留下。

    现今果然有机会用上了。

    诸人听了他介绍,大喜,陆礼忙道“快快招人到近前来。”

    极善水性,得问清楚是善到怎么一个程度。

    焦氏兄弟很快来了,听清楚具体任务后,焦泗立即道“潜过汾水,标下兄弟轻易可行。”

    当年兄弟二人,号称水中蛟龙。

    “只是负重潜行,”

    焦治接话,他沉吟片刻,道“装五十斤桐油油桶,标下一次最多负一个;一天,最多二十许。”

    “标下亦如此。”这已经是二人竭尽全力的结果了,再多怕是不行了。

    粮车队伍一天约走二十里,离石城距离孝义安山二城百余里,可以在第三天动手。每人每天天二十多,三天就至少一百五十,桐油七千五百斤。

    油桶堆在河床边缘水下,至于后续诸事,自有其余水性好的兵士执行。

    霍珩击案而起,“好此事若成,汝兄弟当记首功。”

    “标下定不辱命”

    “此事宜早不宜迟,先生,你亲自去安排。”

    陆礼应了,领着焦氏兄弟匆匆离去,霍珩又道“韩光晏辞,召集其余善水性兵士,便交予二位。”

    这是执行火攻任务的兵士了,必须选一批水性好的人出来,能独自潜行过汾水,又胆大敢为的。

    韩光是霍珩麾下谋士,虽不及陆礼,但也很得重视,负责冀州军这边。至于太原军这边,就交给晏辞了。

    霍珩不好指使岳翁,又忧其身体欠佳不可多操劳,晏珣却觉得这个活非常适合自己,也站起道“我和阿辞一起去。”

    事情很快安排起来,桐油很多,借附近乡镇不断逃离这片区域的商人百姓掩饰,很快悄然运抵汾水东岸。

    焦氏兄弟正悄然下水,而水性上佳的兵士,也已经拣选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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