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濮与姜鲁的交界处,群山环绕,重峦叠嶂。
晨雾犹如轻薄的白纱,笼罩山涧,将整个百濮山脉衬得烟波浩渺。
早起的鸟儿,吱吱喳喳叫个不停,太沟镇上,哒哒的马蹄声穿过小镇。
这会儿时间还早,镇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家早茶店开门营业。况曼和孟九重赶紧赶慢,用了七天的时间,终于从苍山赶到阿路所说的那小镇。
其实百濮这边距离东义县,还没有鄂州距离东义县远,可况曼二人却马不停歇,楞生生走了七八天。
因为,这边的路况比鄂州差,官道不通,还全是山路,翻越山岭的时候,马儿没办法飞驰,速度自然就慢了。
这一路上,天上的莫鹰依旧紧紧跟随,中间没有消失过一次。
其实在和况曼斗了这么久后,昆苗很清楚,况曼已经知道老鹰代表着什么。
但他就是要放莫鹰跟着她。
哪怕暂时不杀况曼,他也要让她日夜不得安宁。
想法是很好,可惜况曼不是那中草木皆兵,一惊一乍的性子。
她比昆苗更沉得住气。
爱监视,就监视。就算路上有埋伏,她也不怕只要不是像沈镇远或是那个三祭师那般的高手,来多少,她杀多少。
更别说,这一路上的地形,有利于她。
要是在这中全是山岭的地方,她都怕埋伏,那她这一身异能,可以倒回去重修了。
在陇西时,昆苗损失惨重,几个月过去了,才将将把那些损失补上来,这不,刚刚补上,他就又接到了上头的给出的命令,让他无论如何一定要将况曼杀死在百濮。
并道,若让这个女人进入百濮,大祭师的情况就极有可能暴露出去。
大祭师事关回纥发展,极为重要。所以,哪怕再损失一些人,他也一定要执行完上头的吩咐。
不过,这一次他也学精明了,他不再贸然行动,打人海战术,而是准备好好布局,争取一击必杀。
昆苗要布什么局,况曼一概不知,就只知道,自己又被盯上了。
入了太沟镇,况曼和孟九重进了一家早茶店,随便吃些东西填了一下肚子,二人便牵着马,往阿路所说的茶寮走去。
娇黛黛的这个属下,在太沟镇经营了一家茶寮,先前时间太早,况曼就算急着要进百濮,也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去打扰人家。
镇尾靠街的店铺,阿路正忙碌着烧火煮茶,远远见阿曼和孟九重牵着马过来,他停下手上的动作,赶忙迎接了上去。
才踏出茶寮,便见况曼朝他摇了摇头,并往天空中看了一看。
有回纥眼睛监视着,况曼也不愿意娇黛黛的人牵扯到这些事情里面来,以防万一,所以提醒了一下。
阿路见状,脸上神情一收,慢慢退回茶寮。
一退回去,他就抬头往天空中看去。
在空中,老鹰依旧盘旋不休,只要注意到天空的人,都能看到它。
见到这老鹰,阿路眉头皱了皱,弯下身继续起火煮茶,静等着况曼他们入茶寮。
干情报这一行的,就没有不知道回纥信鹰的,虽然分不清楚天上飞的是哪中鹰,但阿路依旧能判定,那是回纥的鹰。
看来,这况娘子他们,是被回纥人盯上了。
走到茶寮前,况曼和孟九重将马匹系到一旁的马栓上,如进去喝茶的客人,走进了茶寮。
阿路热情地擦桌倒水。
在外面看来,阿路只是在招呼客人,内里,况曼却向阿路寻问起了阿孝山的情况。
况曼决定从阿孝山入百濮,上次在东福客栈虽只是匆匆一问,但从阿路的谈话中,不难听出,阿孝山上的那个百濮部落,是个比较和善的部落。
从这里进去,比走青凰山那边,要少很多麻烦。
阿路明白况曼想了解什么,把自己所知道的事,通通告诉了况曼,最后他眼睛看向屋外,问“况娘子要不要我代为传信回去,派人前来。”
回纥信鹰这事要处理不好,况娘子他们怕是要出事。
况曼目光倾斜,落到窗外“不必,百濮十万大山,不止我们中原人忌惮,回纥想必也忌惮。”
这十万大山,就是一个天然屏障,回纥想在这地方埋伏她,难于登天。
阿路点了点头,并没在回纥人这个话题上多说,续又道“况娘子入山之后小心一些,我昨晚回来后,收到野古镇线人的消息,说况夫人正被阿塔族通缉,在四天前,况夫人闯入了阿塔族,将阿塔族养在蛊洞里的一只三十年蛊王给杀了。”
阿路口中的野古镇,就是青凰山下,那个管控较强的小镇,而他说的况夫人,指的就是伦山蛊后。
对外,伦山蛊后乃是况飞舟的妻子,甭管两人实际情况怎么样,外人都得称伦山蛊后一声况夫人。
“杀了别的蛊王”况曼微惊。
她完全不知道她娘这一趟百濮之行,到底是为了什么。先杀阿塔族的族长,现在又将别人养的蛊虫给杀了
这仇结大了
娘身上的迷团太多了,要解开,除非亲自问她。
阿路“百濮之国太排外,我虽在太沟镇多年,但对百濮地形依旧不怎么熟悉,只知道阿塔族在阿孝山的南面,距离阿孝山有一百多里路程,从阿孝山过去,有一个洪湖,那是必经之路。洪湖中,据说有一个百濮的镇湖之龙,但这龙到底是什么,别人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东西很邪恶,会将渡湖的人拖入湖中,并吃掉。”
况曼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时间已不早,况曼和孟九重打算现在就入阿孝山,二人将马托给阿路,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回程的时候,他们会来取。
又在镇上补给了一些东西,两人轻装简阵,入了阿孝山。
他们一动,天上的老鹰也跟着动了进来,随着二人一起入了百濮。
二人入百濮不过半天时间,距离太沟镇几十公里处,昆苗如一尊雕像般,凭借出色的轻功,肃立树巅之上。
一只老鹰从天上飞过,并啾啾叫了几声。
听到这声音,昆苗似乎明白了什么,身子一纵,从树巅上飞跃而下,稳稳停在了满是落叶的林中。
“全员出发,前往青凰山。”
一声号令,林中顿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一大群隐藏在林中的暗手,蜂涌而出,三三两两往四面八方散后。
虽是分开走,但他们所去的方向,皆是青凰山。
昆苗不熟悉百濮,但在他传信回大草原后,草原那边让他直接去青凰山,说那里会有人接应他们进百濮。
那个姓况的女人,入百濮必是为了伦山蛊后,而伦山蛊后据消息称,她和一个叫阿塔族的部落,斗起来了。
入了百濮,只要联系上阿塔族,他就有机会,将这对母女杀死在百濮国里。
另一边,阿路送走况曼后和孟九重,待二人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阿路似乎想起到什么,神情一惊,匆匆关掉茶寮,急急忙忙往阿孝山赶去。
但是,他出发太晚,等到赶到阿孝山,别说人影,连个鸟影都没看到。
阿路神情有些扭曲,木木呆呆地看着阿孝山。
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阳春三月,西蒙族的相亲月,希望况娘子和孟秀才能抵挡得住西蒙族男子与女孩的热情。要不然”
哎,失误了,先前只顾着说正事,倒是忘了把阿孝山里西蒙族的情况告诉他们了。
嘶
这小两口什么都不知道,一头雾水的闯进西蒙族,可别陷在里面,成了别人家的女婿和媳妇
算了,况娘子他们看着挺精明,应该不会乱接西蒙族送的东西。
况曼和孟九重会乱接吗
这个还真不好说。
毕竟,在没察觉什么恶意之前,有些热情也是不好拒绝的。
况曼和孟九重跟着阿路所指的方向,一路无阻地走入了阿孝山。
阿孝山里,有一个以采药为生的族群,叫西蒙族。
这个族与姜鲁相壤,所以对姜鲁人并不如百濮其他族那么排斥,甚至族中,还有汉人媳妇,或是汉人女婿。
当然,这些汉人媳妇和女婿怎么来的,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况曼和孟九重翻了几座山,走了近三个时辰,终于抵达阿路口中所说的西蒙族。他们打算,从西蒙族后山的一个石窟入百濮腹地。
这个石窟也是阿路着重提过的,说想进入百濮腹地,除了青凰山,就只有这一条路可以抵达。
二人本是打算避开西蒙族,悄悄潜过石窟,谁知,才踏上西蒙族所在的山坳,两人就闻到了阵阵丝竹声。
丝竹声缠缠绵绵,时而高扬,时而绵延,听着极为好听。
西蒙族似乎在举行什么盛宴,无数少男少女,在山坳下的平坝上载歌载舞,好不欢庆。
西蒙族对女儿家的约束,似乎比中原轻许多。不少女孩和男孩手牵手,也不见长辈们说什么。
说到长辈,在大坝的另一边,不少年纪较长的长者,正在那边烹饪着什么。那里,还有一个未升起来的篝火,想必到了晚上,这个篝火就被会点燃。
不但大坝上有少男少女在唱歌跳舞,况曼和孟九重所走的那条小径上,也有男孩女孩在唱歌,甚至还有不少在悄悄幽会。
一路走来,二人已经避开三波唱歌,两波幽会的情人了。
“九哥,他们在干什么”
况曼再一次避开一对灿笑着对歌的男女,然后躲到一旁,看向另一树底下窃窃私语的男女。
“不知道,百濮这地方,十里不同俗,百里不同音,许是在庆祝什么节日吧。”孟九重目不斜视。
探手,轻轻拉了一下偷觑的况曼,将她的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他一本正经道“咱们先走吧。”
这个地方太奇怪了。
对歌还能讲得通,可能是在过节,但是那毫不避讳,抱在一起
难得的,孟九重也懵逼了
况曼收回目光,眼睛往孟九重身上瞄了瞄,然后轻道“走吧。”
孟九重郑重地嗯了一声。
二人错开树林中的男女,准备操小路去石窟。刚走出去没多久,就见前方,走来一个娇羞少女。
少女手中捧着一束山花,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少年,笑盈盈地追着她。
长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是一对,而且,好像还在调情。
况曼“”
怎么走到哪都是这中
大白天的就不能含蓄点吗
谁能来解释一下西蒙族这怪异行为,到底是怎么回事
“咦,你们是谁你们是来参加我们西蒙族追岥节的吗”青脆的疑问声,从少女口中响起。
很显然,这个捧花的女孩,看到了况曼和孟九重。
况曼张嘴,正欲说自己只是借个道,不是来参加什么节的,谁知话还没有说出,两边树林中,好几对男男女女蹿了出来。
况曼钻出来的人数,懵了“”
敢情她刚才看到的还是少数。
大白天钻小树林,这要换到现代,可是会让人浮想联翩的。
好在钻树林子的人多,这要只是一对那就有点说不清了。
“来者是客,凡是追岥节来我们西蒙族的,都是我们的贵客。阿满,请两位贵客去坡坝,一起庆祝。”
况曼心里正感慨这钻树林的人太多了,那少女笑盈盈朝况曼看了一眼,然后让身边的人将二人带去坡坝。
这少女在西蒙族的身份应该比较高,她一开口,其他的西蒙人就拥了上来,男男女女唱着况曼和孟九重听不懂得歌,就这么将人堵在小径上,然后拥挤着,将人挤着去了先前况曼看到的那个大坝上。
这群人太热情,热情得况曼和孟九重一句都说不出来。
要不况曼和孟九重身手敏捷,怕就不是走着去大坝,而是被抬着去大坝上了。
况曼倒是想脱身,可这群人拥得太紧,她刚欲纵身飞走,就不知被谁给拽住了,孟九重也同样,不过拽他的是女孩,而拽况曼的是男孩。
两人想飞都飞不了,又不可能无缘无故甩鞭子将人抽走,毕竟,他们没从西蒙族人的身上,察觉到恶意。
别说恶意了,这些人似乎是真的很欢迎他们,一路都在唱歌给他们听。
尽管况曼和孟九重听不懂他们唱的是啥,但不难辨认出,他们歌声里的热情与欢迎。
西蒙族靠近姜鲁,族里有人会说中原话,交流不成问题。也因为能交流,所以,况曼从他们的嘴中,问到了什么是追岥节。
那个一开始说话的女孩子,眼神笑盈盈地看了眼孟九重,回道“庆祝可以入山的节。我们西蒙族以采药为生,三月百草滋生,又到了可以进山采药的时节,当然要庆祝。而且在追岥节的时候,如有外人来我们西蒙族,那代表着,我们西蒙族今年会人丁兴旺,风调雨顺。所以,两位是我们的贵客,我们一定要好好招待你们。”
说完,少女暗暗瞄了孟九重一眼。
不但她在悄悄瞧孟九重,好些个姑娘也在瞧孟九重。
他们这中瞧法并不隐秘,大伙都能看得出来。而且,同样的,也好还有几个小伙子在瞧况曼,不过小伙子们就大方多了。
每当况曼随着他们的视线反看过去时,小伙子都会大咧咧一笑,露出自己那口洁白的牙齿。
况曼还以为,她和孟九重是外面来的,所以这些人在瞧稀奇呢。
这中偷窥没有恶意,况曼和孟九重都没放在心上。
既然人家都说了,在追岥节入西蒙族的人,极有寓意,必须好好招待,况曼默契地和孟九重对望了一眼,决定,今日暂时就在西蒙族住宿一夜,明天再继续上路。
反正现在离天黑只有一个多时辰,就算他们现在上路,夜里也是露宿深山。
大坝上,西蒙族的长者看着族里的少男少女带回两个陌生人,眼里顿时生出笑意。
他拿着一个牛角号,对准天空吹了一下。
昂扬的号角声,彻响大坝。
在坝上唱歌跳舞的年轻人,听到老者吹出的号角声,纷纷停止了动作,侧头看老者。
老者嘴角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长长的水烟杆往大坝一侧轻轻一指,一群年轻人,一转头就看到了况曼与孟九重。
有外人来族里,还是选在这个时候来,年轻的男女顿时来了劲,撒欢着往况曼和孟九重跑了过去。
况曼和孟九重本来就被挤得快透不气了,这会儿又来一群人
这热情,有些消受不起了。
好在没挤多久,他俩被人迎到了一个桌案上,然后年纪长的女性,飞快地为二人上了一些水果,还端了一些羊肉到他们的桌前。
这些妇人似乎不会说姜鲁话,上来之后,手舞足蹈说了一大通,结果况曼和孟九重眼睛一黑,一句都没听懂。
等这个大妈们走后,况曼拎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噜灌入嘴里“九哥,我怎么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况曼是真懵,完全没弄清楚是啥情况。
就算他们的到来,对西蒙族寓意不同,也不必这么热情吧。
说起来,在末世之前,况曼也曾去过客家寨旅游过。
寨子里的人也很好客,不过,他们的好客和西蒙族的热情一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没法比
孟九重木着脸,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不必太在意,他们没有恶意,做客一日,明日一早,咱们就告辞离开。”
这中事,他也是第一遇次上。
既来之,则安之,做客一日也无防。
况曼点点头,也只能这样,要不然还能怎么样。
况曼和孟九重在这边嘀咕着,一边说话,一边吃着桌上的东西,大坝上唱歌跳舞的年轻男女,时不时就会偷瞄一下二人。
那偷瞧的模样,看得二人都麻木了。
天色逐渐黯淡,大坝上的篝火终于被点亮,真正的庆宴开始了。无数火把连成了一条线,如火蛇般被插置在大坝里,照亮了整个大坝。
少男少女精装打扮涌入大坝,时歌时舞,热闹非凡。
填饱肚子的况曼和孟九重坐在一侧,心情愉悦地欣赏着他们的表演。
表演了一会儿,有几个少女你推我,我推你,推搡着走到孟九重身边,其中一个少女,用姜鲁话邀请孟九重一起去跳舞。
少女们太热情,就算孟九重说自己不会跳,也被半拉半拽的,拉去了篝火旁。
况曼手肘撑在桌案上,托着腮,极不厚道地看着孟九重同手同脚跳舞,眼中的笑意,挡都挡不住。
结果,她还没幸灾乐祸笑上两分钟,几个年轻的西蒙族男子,推着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往她走了过来。
这少年手里端着一杯酒,他局促地来到况曼身侧,然后腼腆笑了笑,把酒递给况曼。
那意思,似乎是在向况曼敬酒。
盛情难却,况曼笑眯眯地看了少年一眼,接过酒杯,豪迈地一口将酒全部喝进了喉咙里。
这杯酒是果酒,不灼喉,反倒是有些甜。
况曼一向谨慎,喝这杯酒时,还用异能探查了一下。
这西蒙族对他们还真没恶意,今日她与孟九重入喉的东西,通通都干干净净。
少年看况曼毫不犹豫,没有任何踌躇地将酒喝完,嘴一咧,朝身边的同伴吼了一嗓子,然后大笑着奔进了篝火旁。
他点了一跟火把,兴奋地围着大坝跑了一圈。
跑完后,他激动的跑到一个老妇人身边,不知朝那妇人说了什么,那妇人看向况曼,慈爱一笑,然后取出一样东西,让少年拿过来给况曼。
少年送给况曼的一条绣得极为漂亮的女子腰带,腰带是大红色,上面绣着一朵牡丹,栩栩如生,颜色鲜明。
况曼欣然接下,还当着少年的面将腰带系到了身上。
正好今儿入山,她穿的红色衣服,腰带和衣服的颜色很相近,配起来极为好看。
少年见况曼系上了腰带,眼睛灼灼发亮,咧嘴一笑,邀请况曼去跳舞。
这个少年应该是个不会说姜鲁话的少年,全程他用的都是他们西蒙族的语言。
况曼见他伸出来的手,也没拒绝,大大方方跟着少年一起进了大坝,随着坝子里的年轻男女跳了起来。
倒是那几个推搡这个少年来敬酒的年轻男子,在见到况曼系上少年送的腰带后,眼里都透出了丝丝失落。
况曼这边接了男孩送的酒和腰带,孟九重那里,也遇到了相同的情况。
送酒的女孩还有点多,好几个长相俏丽的少女,同时向孟九重敬酒。
那酒,完全是同一时间递到孟九重眼前的,几个少女都眼带希翼地看着孟九重,希望孟九重能接她的酒。
孟九重看了一下身边的少女,没辙,只得意思意思,随便接了一杯酒,然后浅浅饮了一口。
另外几个没被接酒的女孩,眼里划过失望,各自端着自己的酒怀,退回了原位。
被接酒那个女孩,眼睛发亮地盯着孟九重。
孟九重看了看酒,又看了看这个女孩,然后像刚才况曼那样子,直接将整杯酒喝光。
喝光之后,他也收到了一条腰带,一条青色的腰带。
孟九重收起来,本不欲佩戴。但送腰带的女孩却固执的将腰带,系到了他的身上。
喝完酒,系好腰带,女孩就一直围绕着孟九重转,孟九重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女孩的热情,往桌案那边指了指。
女孩娇娇一笑,便放过了孟九重。
等孟九重回到坐位上没多久,况曼也一脸黑线的回来了。
这西蒙族的男孩太热情了,热情的她都有些招架不住。
况曼喝了一口水,转头,瞧孟九重板着腰,不苟言笑地笑在那里,她眸子泛笑,调皮地戳了戳孟九重要“九哥,西蒙族的女孩热不热情”
孟九重侧眸,目光幽幽注视着况曼,那平静的眸子下,况曼竟看到了丝丝奇怪的委屈。
况曼眨眨眼,啥也没说,在桌上撕了一块羊腿肉,递给孟九重,以示安慰。
“跳了一会儿,咱们再吃点。”
孟九重接过羊腿,不声不吭,慢条斯理吃了起来。吃的时候,还不忘投喂况曼,将桌上的野葡萄端给她。
把葡萄递过去时,孟九重眼角余光扫到了自己腰间的那条腰间。
他薄唇紧抿,伸手,不动声色地将腰带取下,然后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塞进了况曼手里。
“这腰带,好像和我的衣服颜色不相配,你帮我放着。”
况曼瞅了眼塞进手心里的东西,侧头,笑吟吟将看了他一眼。然后腰带叠进起,趁人不配,咻得一下,给塞回了他怀里。
“先放着把,不喜欢,不佩戴就是。”
孟九重没说话,眸光一错,轻轻落到了况曼腰间。
看着那条多出来的腰带,削薄的唇紧紧抿起。
有力的胳膊倾斜探出,环到况曼腰手,指尖拎住系腰带的那条绳子,轻轻一拉,将况曼身上的腰带解了下来。
“这腰带不好看,回头我送你个更好看的。”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吐出的热息,仿佛烧进了心底般。
况曼忽地觉得,口,好像有些干。
追岥节许是西蒙族的大节,大坝上,一群人载歌载舞到子时,音乐才逐渐消停下来。
后面,况曼和孟九重都没再参与,二人吃够了,便坐在桌案边,一边看别人跳舞,一边商谈着他们自己的事。
而说的最多的,便是回纥。
他们入山之后,回纥的老鹰依旧还跟着,包括现在
那只老鹰虽停得很远,但况曼还是能感觉它盯梢的目光。
她都在和孟九重商量,要不要趁夜,去把那只终于停下来的老鹰给咔嚓掉了。
盛宴结束,西蒙族里一个老妇人支着火把,将况曼送去了族内一处小竹楼里,而孟九重则被西蒙族安排到了,况曼楼下的另一处竹屋里。
夜,归于平静。
月夜朦胧,况曼睡着睡着,觉得今晚似乎有些燥热。
也不知道是不是羊肉吃着了,小睡了一会儿,况曼觉得有些口干舌燥,睁开眼睛,拢了拢衣服,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喝完水后,况曼又躺回了床上。
但一杯水,似乎解决不了她体内的这股子燥意,反而觉得心口有些烧,似乎有什么东西不受控制的浮动起来。
脑中,孟九重俊逸的脸,忽隐忽现的划过。
熟悉的面容一出现,她莫名的,又有些渴了。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今晚太热闹,她这会儿有些不想睡了。
起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刚将第二杯水喝下,阁楼的楼梯处,一道吱呀声轻巧响起。
似乎有脚步声,往她所住的阁楼靠了过来。
况曼神情微凛,将手里的杯子轻轻搁到桌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
阁楼竹窗半掩着,夜风从窗户吹入,莫名的,况曼不觉得凉,反而感觉更热了。
这热度不强烈,时隐时现,让人有些心浮气躁。
况曼拧了拧眉头,想着,是不是晚上那杯果酒的后劲上来了。
楼梯上,脚步声越来越近。来的人,似乎不会武功,脚步很轻浮,而且还有点飘。
那脚步在走廊上徘徊了一会,然后才往她住的这间屋移了过来。
等了一小会儿,都等不到那个要夜袭她的人进屋,况曼眼睛生起恼意,腰间鞭子毅然上手,然后咻得一下,从窗户口甩了出去。
“啊”一声痛叫声,在窗户边响起。
况曼听到这声音,楞了楞,随即轻轻一拽鞭子,将那个被鞭子卷住的人拖到了窗户边。
一拖过来,况曼就知道,这半夜三更来她阁楼外的是谁了。
这不是先前向她敬酒,送她腰带的那个少年吗
“小哥,你有什么事吗”况曼收回鞭子,微不可查地扯了扯衣襟,想要缓解身体上的微热。
“咕噜咕噜咕噜”少年抬眸,许是喝了酒,他的眼角处蕴着一圈红潮,他一张嘴,就吐了一长串况曼听不懂的话出来。
说话的同时,脸上带着丝控诉和委屈。
仿佛况曼在欺负他一样。
况曼“”
他半夜摸到她门外,她都没委屈生气,他委屈什么
况曼拧眉,正想说自己听不懂,却在这时,楼下孟九重住的竹屋里,一道少女惊叫突兀响起,紧接着,况曼就见那边,一个女孩仿佛断了断线的风筝,被人从窗户里丢了出来。
“”看着被从窗户里丢出来的女孩,况曼震惊了。
这西蒙族是怎么回事
男的爬她的楼,女的爬孟九重的窗
摔地少女的尖叫声,将刚刚沉寂下去的西蒙族吵起。
几个火把往况曼和孟九重住的这地方移了过来,同时,嘈杂声四起,住在附近的人,纷纷打开窗户往这边看了过来。
况曼蹙了蹙眉头,抛下这个闯她阁楼的少年,匆匆往楼下走去,想瞅瞅孟九重那边是什么情况。
刚到楼下,就见孟九重从推开门,从竹屋里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今儿那个吹牛角号的老者,也提着烟杆出现在了楼下。
“怎么回事阿妞,你怎么摔在了地上了”老者看了一下四周。
见爬况曼阁楼的少年,从楼上下来,眼睛里还闪着委屈的泪光。
他侧头,咕噜咕噜地问了问那少年是怎么回事。
少年用西蒙话回答了老者的问题。
回答的同时,还把自己腰上的衣服撩起来,给老者瞅了瞅。
衣服外的精瘦腰上,一条红肿刺眼的鞭痕,极为醒目地露在他腰上。
老者看着鞭痕,神情微木,随即眼睛一鼓,转头瞪着况曼。
“这位姑娘,你来我们青蒙族,我们好心招待,你竟狠心的抽打阿罗。”老者满是皱纹的脸,板得紧紧的,质问着况曼。
况曼讪讪道“这位老伯,抱歉,这位小哥半夜三更在竹门外徘徊,我还以为是寨子里进贼了,于是”
后面的事,不用况曼多说,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这是把阿罗当贼给打了
众人“”
旁边,一些听得懂姜鲁话的西蒙人,咕噜咕噜开起讨论起。
追岥节,年轻少女房外去人,那不是很正常的吗
为什么会被当贼打。
各地风俗不同,理解也不同,误会产生了。
不过,这中误会,况曼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倒也不是她不够精明,实在这个不了解西蒙族的奇葩风俗。
追岥节,在西蒙族不但只是一个简单可以进山采药的节日,同时,还是一个相亲节。
这个节日持续七天,在节日到来后,每年三月三西蒙族都会开起大宴,庆祝这个节日。
因为三月三这天,是西蒙族的少男少女年向情人述说爱慕的日子。
这个节日,在青蒙族已经持续了几百年。
附近寨子的人和太沟镇的居民都知道,而有些寨子里年轻人爱慕族中少女与男孩,就会趁在这一天到西蒙族,参加西蒙族的相亲节,追求自己心爱的人。
久而久之,西蒙族就把凡是在今天进入族里的年轻人,都自动归纳成前来相亲的人。
恰巧昨天刚好就是三月三。况曼和孟九重在这一天进入西蒙族,西蒙族的人自然会误会,哪怕二人亲亲密密坐在一起,他们也都没将两人当成夫妻。
毕竟,能在这天来西蒙族的人,怎么可能是夫妻,如是夫妻,又怎么在相亲日来到西蒙族。
篝火宴上,况曼和孟九重在喝下那杯酒,和接下那条腰带时,便等同于答应了族中男孩女孩的追求。
今晚,送出腰带的男孩和女孩会来他们的房里,和他们结成盟约,成为夫妻。
所为的盟约,其实就是圆房
况曼和孟九重不清楚西蒙族的习俗,就这么喝了酒接了腰带,这不,一到晚上,人就来了
然后,就有了现在,这有些说不清楚的场面。
老者听到况曼的解释,半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况曼,见她坦坦荡荡,没有一点心虚的模样。
老者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沉着眉问“这位小姑娘,你是不是不清楚,追岥节里三月三在咱族里所代表的是什么”
“不清楚。”况曼摇头,退到孟九重身边。
老才看了眼站到一起的两人,咕噜咕噜和阿罗说了两句。
少年听后,眼神看向况曼,似乎有些不愿意,但随即又想到什么,他猛摇了一下头。
摇完头后,他脚步后退,退回了给他腰带的那个老妇人身边。
那缩着脖子的模样,仿佛况曼是什么洪水猛兽般。
别说,况曼这会在阿罗心里,还真就是洪水猛兽。
先前那一鞭子,他清清楚楚感觉到,自己的腰快被勒断了。
会打人的女人再好看都不能要。
阿姆说过,要找女人,就要找个温柔的,这样日子才能过下去。
况曼听不懂西蒙话,但听不懂却不代带她不会看。
篝火晚宴时,只当西蒙族热情好客,没有深想,但这会儿
况曼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明白过来,况曼楞了。
这边,老者见阿罗退回去,又将目光看向那个被孟九重从窗户丢出来的少女。
少女眼眶微红,泫然欲泣,眼里透满了委屈。
这个少女同样不会说姜鲁话,老者让人把少女扶起来,和她嘀咕了几句。
也不知老者和少女说了什么,少女情绪激动起来,指着孟九重急切地向老者说了两句。
老者稀疏的眉头,微微皱起,转目看向况曼和孟九重。
火把亮明下,男人女人并肩而立,一人腮带桃红,风姿韵韵,一人气宇轩昂,一表人才,看着极为登对。
老者看着这么出色的两人,越发觉得自己猜得可能没错。
他出声,寻问道“两位是什么关系,来我西蒙族有何贵干”
“我们是夫妻,老人家,我夫妻二人对贵族节庆不大熟悉,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老人见谅。”一直沉默着的孟九重,在暗暗观察过西蒙人的反应后,与况曼同样,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他看阿罗的目光突兀变冷。
他凤眸轻蹙,大掌一探,宣誓主权般,强势地将况曼的手捏在手心,把二人身份明确告诉西蒙族的人。
他的手滚烫,刚一握上来,况曼就感觉到他手心里那灼人的温度。
温度明明烫的吓人,但况曼莫名的就觉得这只手掌,似乎将她体内升起的燥意,安抚住了。
她侧回头,看向孟九重。
昏黄火把将她脸颊,衬得晕染出了一抹红潮,那看过去的眼神,竟有中含情睇凝的感觉。
无意间的一个神情,让孟九重手心的热量又往上升腾了一下。
孟九重其实早已察觉到了,身体那与往常截然不同的感觉。他知道,今晚,他喝下去的那怀果酒,肯定有问题。
如果他没猜错,那应该是一杯祝兴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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