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了”
“嗯”。
景明刚从浴室出来, 正拿毛巾擦头发。泡了一通澡,景明更加困倦了。
他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点生理性的眼泪, 清亮的眼睛顿时雾蒙蒙的。
“困成这样还洗头吹头发也要时间啊”
这下又得吹干头发才能睡觉
谢半珩一边嘀咕,一边接过毛巾,又拿了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景明乖乖坐在自己床上,任由谢半珩的手指在他柔软的黑发间穿行。
被呼呼的暖风吹拂着,景明实在困的不行了。他头越俩越偏, 半靠在谢半珩的腰间,慢慢阖上眼。
谢半珩低头一笑,将吹风机开关调到最低档, 风力小了, 噪音也小。
然后他慢慢拨弄着景明的头发, 一点点吹过去。
这人秉性刚硬, 头发却细软。
哦, 还有, 刘海长出来了,都快遮住眼睛了, 得亏郝主任没看见。
足足给景明吹了十几分钟,谢半珩这才停下。
他瞄了眼床,伸手把景明抱起来。
一陷入柔软的床,景明的意识更昏沉了。他实在是太困了。
谢半珩把景明放下,又瞄了两眼他的裤子。
全是睡衣睡裤, 已经不用脱了。
谢半珩颇为可惜的给景明盖上被子。
“晚安”。
谢半珩坐在床边, 微笑着看景明沉沉的睡颜。给他掖掖被角,又关了灯,室内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谢半珩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来。
一夜好眠, 景明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了。
总共也才睡了三个小时,还是没睡够,但景明的脑子已经清醒多了。
他洗漱完毕,留了张纸条,轻手轻脚的出了家门。
“我来吧”,景明一到学校,即刻和裴兴越、陈康换了位置,放两人回去睡觉。
陈康是从椅子上飘起来的,他萎靡不振,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活像是被吸了精气。实在熬不住了。
“我先走了”。
陈康脚步沉重,脑子发飘,晃晃悠悠的出了实验室。
“你呢”
景明偏头去看身侧一动不动的裴兴越。
“我没事,刚才趴了一小会儿,还能熬”。
景明也没多说。
他任由电脑软件跑数据,打开了另外一台电脑开始撰写论文初稿。
“实验都还没做完,你现在就开始写了”
景明噼噼啪啪敲击键盘,“对,我预计大概可以撰写六篇论文”。
“六篇”
裴兴越一愣,“你想灌水”
景明摇摇头,“我不喜欢水论文”。
“这六篇论文,三篇投去sci,三篇投去ei”。
裴兴越一惊,差点打翻桌子上的茶杯。他幽幽道,“你这胆儿还挺肥”。
做了一个半月的实验,敢投出六篇论文。看这架势,想投的还全都是高影响因子的期刊。
“不过如果你这个物镜系统真的能有效降低线宽的话,你这论文还真不一定能投得出去”。
景明点点头,“我知道”。
如果真成功了,这套系统估计会被光电研究所或者某些国家实验室接管,反正不可能让景明把论文投出去。
最多发一条简讯热烈庆祝我国景明同学成功优化改进光刻机物镜系统,突破28n线宽。
至于把各类详实的数据、方案发去外文期刊做梦
“我现在只是做好两手准备,反正论文总要写的”,景明淡淡道。
“第一篇是你手上正在撰写的物镜设计方案的论文,其次是物镜安装校准定心,最后就是模拟光路进行仿真测试的论文”。
“除此之外,还有镜片中非球冠面的描述公式,如何进行物镜的热像差、自重公差、倍率公差分析,高斯光学参数的求解”。
“这些还只是大分类上的论文,如果你想灌水的话,还可以写镜框的挠性结构,研究磨粒与磨损状态的关系,气压补偿装置的设计”
景明一口气罗列了七八个,裴兴越听得饶有兴致,连黑眼圈都要熠熠生辉了。
毕竟当初他和景明合作为的不就是发论文吗
裴兴越兴致越高,疑惑越重,“如果你能把这些论文都发出来,别说高考了,肯定有大学愿意为你大开方便之门,你还需要去参加一个省数学竞赛”
景明一心二用,手上不停,嘴上还反问道,“那如果发不出来呢”
裴兴越沉默。
这是很正常的。震惊世人的学术成就不一定能发表,就算发表了,或许也是在三流期刊上。
几百年后被人挖出来,叹一句生不逢时。
更别提景明只是一个高中生,甚至由于高中没毕业,填表格都只能写初中学历。
景明脸色平静,“做好两手准备总是没错的”。
“也是”,裴兴越笑道。
毕竟这人的眼睛是个极大的问题。
“写吧”,景明低声道。
两人一面在电脑上跑数据,一面埋头写论文。
两天的时间倏忽而过。
“是不是马上要出结果了”,陈康紧张兮兮的凑在电脑桌前。
“差不多了吧”,裴兴越看了看手表,“估计还需要个四五分钟吧”。
“四五分钟”
陈康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怎么还要这么长时间”
跑这个仿真软件的数据已经45小时了,还没完
“师兄们,吃饭了”,景明拎着一大袋面包进来。
“景明,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
这个项目负责人可是他自己啊他倒好,悠哉悠哉的去买东西了。
裴兴越已经从袋里扒拉了一个面包出来,边撕包装纸边说,“反正结果已经定了,有什么好操心的”
得,这俩都是心大的。
陈康顾不上喝水,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一个个数据慢慢浮现在电脑上。畸变16n,rs0028,像方视场宽度10
线宽线宽呢
线宽28n
“28,为什么是28”
陈康喃喃自语,他揉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就是28n啊
“景明,dev这破软件不准啊这模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
陈康又郁闷又无奈,叹了口气。
什么破软件,专浪费他心血。
“咱们换个软件,再来一次吧”。
景明没动,他撕开一个面包,低声说道,“我们之前是不是每个人都复核过输入的参数,确认没有错误的”
“是啊”,陈康慢慢的抬起头,结结巴巴,“你、你该不会是想说”
“如果没有错误的话,那么就是28n”。
景明很平静,甚至还又咬了口面包,仿佛不知道自己放了个多大的雷。
“不、不是,你知道28n是什么概念吗”
陈康激动地满面潮红,他不停地走来走去,焦躁难当,“我们国内能够量产的是32n,现在邵老师正在研究光源,试图推进到28n,她已经研究了六年了你才多少天”
“一个半月”
你一个半月干完了邵老师六年的活
陈康简直要疯了,“要么是软件出问题了,要么就是你真的做出来了”。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哪一个”
“相信我做出来了”。
景明说完,打开瓶盖喝了口水,面包太干了。
“邵老师搞了五六年都没弄出来,你一个半月就弄出来了你还喝水”
陈康沉浸在一茫然失措的情绪里。
景明忍不住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喝水跟实验有什么关系”
陈康一噎。
他语无伦次,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师兄的意思是你太淡定了”,裴兴越看不下去了,“你都不觉得软件模拟出这个结果很惊悚吗”
“还好,跟我预估的差不多”,景明很冷静。
裴兴越呆愣愣的看他吃面包,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这么好的结果,如果软件没有运行错误,他们三个会因此获得巨大的利益。
“再检查一遍软件的输入参数,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就去跟邵老师商量,看看能不能拆掉良峰光刻机,把我们的物镜系统装上去,实际做一枚芯片”。
“我来检查”,陈康一马当先,都没等景明答应,一屁股坐下,脖子往前一探,两只眼珠子死死盯着电脑。
一小时后。
“没错的,真没输错”,陈康喃喃道,“裴兴越,你来看”。
裴兴越足足盯了大半个小时,一点一点校对过去。
“的确没错”。
他长舒一口气,往椅子背上一靠,“真的就是28n”。
景明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停下了发论文的手,他偏头问道,“那我去跟邵老师说了”
陈康正靠在椅子背上,对着天花板发呆,毫无反应。
景明无奈,只好看向裴兴越。
裴兴越倒是缓过来了,“去吧”。
这会儿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正好邵萍也起床了。
景明随手拨了个电话给邵萍。
邵萍正在喝稀粥,顺手接个电话差点把自己呛死。
“你、你说什么”
“邵老师,我说我们的物镜系统做出来了,光路仿真模拟也做过了,结果是28n”。
邵萍蹙眉,“今天不是四月一号啊”
“什么四月一号,愚人节早过了”,陈华章正好端着他的粥出来。
邵萍急急道,“你再说一遍”
什么再说一遍
陈华章一脸懵,“老邵,你跟谁打电话呢”
“我说,光路仿真模拟结果是28n”,景明无奈,又重复了一遍。
邵萍茫然的看看外面。
“哎哎哎,你发什么呆啊别倒了”,陈华章赶紧把她的粥碗挪开,“你这咸菜都要满出来了”。
邵萍顺手把碗筷一扔,抄起电话就走。
“哎哎,老邵,你饭不吃了啊”
邵萍风一样的卷出了家门,一脚油门踩到底,风驰电掣的赶往s大。
邵萍到的时候,实验室也才七点二十,还有许多人没来。
“邵老师”,景明打了声招呼。
陈康眉眼抽搐,邵老师平日是个精致的人,这会儿还套着睡衣睡裤,只批了一件大衣就跑过来了。
这也太着急了。
“在哪儿我看看”
“老师,这儿”,裴兴越把椅子让出来。
邵萍即刻坐下,先看软件运行结果,大喇喇的“28n”几个字,赫赫然在眼前。
邵萍猛吸了两口气,她呼吸急促,头晕目眩。
“把你们输入的参数给我看看”。
裴兴越顺手把参数表递过去,邵萍一个一个校对,大半个小时后,邵萍双目五无神,两眼飘忽不定。
居然是真的
景明心下颇为不忍。
搞科研的人最害怕的,就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竞争对手,把实验做出来了。
对手吃肉,你连个汤都喝不了。
“你们花了多少时间弄这个”
邵萍的嗓子已经全都哑了,也不知道是冲击太大还是昨晚没睡好。
“老师,大概两个月吧”。
景明刻意把时间说长了一些,好让邵萍缓一缓。
然而邵萍像是被这个时间彻底捶弯了腰,她的腰背猛地塌了下去,脸上的表情过于复杂。
那是一混杂着茫然、失落的表情,还夹杂着隐秘的嫉妒。
就像牛文德评判景明的手一样,那是机械人梦寐以求的一双手,是老天爷赏的饭碗。
邵萍此刻,突然与牛文德共情。
她今年五十了,或许要终生止步副教授,而景明才十六岁,在科研领域的天赋无与伦比,他有着光明而广阔的未来。
她嫉妒景明的天分,难道不应该吗
直面天才的绝望,陈康感受过了。
如今,轮到邵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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