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椒自进燕京, 数月间,多多少少的, 其实见过楚敏几回。
那人十来岁就‘质’这里,平素的作风一惯就是‘低调’, 等闲不怎么出门。不过, 这几年大晋战乱四起, 群雄割据, 豫亲王做为宗室王爷里最有势力地位的一个, 风头很盛。楚敏是他嫡子,唯一的继承人, 为豫州拉拢人脉, 布置暗局,动作自然就多了起来。
燕京到底是大晋国都, 楚敏‘质’在这里, 他能做的事, 实在太多了。
“诗会?呵呵, 我到不知楚世子还有如此才学?”姚青椒眼眸微转, 口中笑语。
楚曲裳便说“哪里需要他做诗做词的, 不过找个机会,大伙儿热闹热闹, 他做个品评罢了。”
她哥哥是什么身份?怎能跟朝臣学子们争峰?
他们也配?
哦,赶情是开始正式招揽人了, 逼朝臣们站队了!姚青椒眸中闪过一抹了然, 面上不动声色, 她道“楚世子举行的诗会,来往都是才子才女们,人家出口成章,说的谈的都是圣人寓语,诗词歌赋什么的,我个连字都不大识的粗人,跟着凑什么热闹,都不够人家笑话的。”
姚青椒——丫鬟出身,本是连自个儿名字都不认识的,后来姚家军开了扫盲班,她进里学了半年左右。三、百、千……眼巴儿前的字到是认识了,读读写写的没问题。不过,跟参加诗会,妙笔生花这等级……差的确实有点远。
跟韩太后学识相仿,人家贵女姑娘一句诗用三、五个典故、有七、八个出处的时候,她除了满眼懵圈儿拍手外,余下什么都做不了。
根本听不懂!
“得得得,我且不去现眼呢。”她连连摆手拒绝。
宴无好宴,她在燕京代表的是姚家军,太后娘娘跟前儿脸皮厚点就算了,总归没人知道。诗会嘛……楚敏办来招揽朝臣的,参加的人肯定不会少,那大庭广众的,她还是远着点的好。
万一让人堵住逼着显个才艺,让做个诗什么的……咳咳,算了,她还是别丢人了。
自个儿到是无所谓,她是不拿脸皮当回事儿,但是,姚家军的威风,她还是得关注的。
万万不能让人认为,姚家军跟她一样!!
她是纨绔呀!
“我哥哥预备请你的,前儿都跟我提了,你哪能不去?”楚曲裳眼里闪过一丝不耐,“你是北地来的,见多识广,太后娘娘都爱听你说话儿,你不去多没意思~”
那神态语气,几乎有点把姚青椒当做宴间做耍的伶人似的,很是轻慢。
不过,她这般高姿态,到不是只针对姚青椒,事实上,燕京里除少数几个惹不起的人物,余者,楚曲裳都不大看得起,她是亲王庶女,且还是唯一的,本身有县主的爵位。联姻出来——哪怕做了继妻,依然把前头女儿辖治的溜溜乱乱儿,没受过半点当后娘的委屈。
老夫少妻,唐睨把她捧的跟珍宝似的,出嫁的大姑姐巴结着她,上头还没有公公婆婆,她这半辈子活的是恣意纵横,那眼界,肯定是高的。
别说姚青椒这丫鬟姑娘了,就是姚千枝亲至,她都未必瞧得起。
粗鄙武将什么的,根本入不了眼。
“你瞧瞧,你瞧瞧,青椒,你楚姨疼你疼的紧,是半刻少不得你呢。”楚曲裳背景硬能得罪人,世子妃却没那么自信,只能苦笑着开口,帮衬打圆场儿。
姚青椒则看了她一眼,面色微敛,没理会。
不要脸是有驱向性的——她主动不要可以,别人不给不行!!
“哎呦,困了一个整冬儿,好不容易春暖花开了,怎能不热闹热闹,青椒,到时候唐姑姑来找你,且得拉你陪着我呢。”打了个哈哈,世子妃拽了拽楚曲裳,见她别着眼闭了嘴,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伸手揽住姚青椒,她打趣儿着,“太后娘娘爱你爱的紧,我们还得借你的面子,才能得她老人家的金口,放郡主县主们出来耍呢。”
自前次黄升尚主,闹下诺大风波,内宫没有公主,只得匆匆忙忙寻了个宗女梵芃顶替,还闹得人家绝食、捆上轿子什么的,很是狼狈……韩太后得了教训,寻了好几个宗室孤女接进后宫,封了些个郡主、县主预备着,就怕在出这样的事儿,被打个措手不及。
世子妃和楚曲裳想请旨,准备邀请的就是她们。
毕竟,哪怕没什么依靠,人家都有爵位撑着,名头上就好听。
不过,想邀请她们参加宴会并不容易,她们都居住深宫,出入都需韩太后首肯,且,出门一趟儿,顾及皇家威仪,宫女太监前呼后拥的百十来人,十分不方便。因此,她们自受封后,便没大出过宫门,如今,世子妃和楚曲裳想邀这些人来镇场子,自然是到韩太后面前,来请恩旨。
当然,有她俩亲自来,诚意十足,韩太后不会不答应。
肯定从善如流。
说个甚的借姚青椒面子,不过是世子妃说词,打圆场儿的。
姚青椒同样明白这道理,到懒得跟楚曲裳计较,事实上,但凡想起她要送唐小姑娘进宫选秀,姚青椒就恨得牙根直痒痒,根本不想搭理她,陪着世子妃应酬了两句,到底没答应参不参加宴会,她就直言告辞,世子妃和楚曲裳不好留她,客气了几句,三人就此分开。
世子妃和楚曲裳进慈安宫偏殿坐冷板凳,静待韩太后歇午儿起身,姚青椒则跟着紫阁,一路出了宫门。
——
北伯候府——距离皇宫的位置有些远,就是燕京西边,名叫‘铜锣胡同’的地方。
占了半条胡同的五进大宅子,前年刚刚翻修过。
这里,原是敬郡王府——就是原充州州牧,被乔氏和孟央亲自灭门的那家所在。因胡人进犯,他家起了乱事,合府丧命,不过余下敬郡王世子妃和几个庶女庶孙……
他家在燕京没甚势力,没人帮着说话,自灭门后,郡王爵位——就叫朝廷给抹掉了。
世子妃领着仅剩的庶孙和庶孙女回了娘家,敬郡王府烟消云散。
他家的产业,自然被宗室收回。
包括燕京里几处大宅和无数田产。
铜锣胡同这处五进宅院,就是敬郡王府的产业,本收归朝廷,不过,姚敬荣御封北伯候,赏府院一座、金银无数。内务府择捡择捡,就把这宅子给让出来了。
毕竟,燕京寸土寸金,想找处足够体面的宅子,并不容易。
那些个好的,早就被人预定了。
五进的宅子,宗室郡王住过的,刚刚翻修一新,哪怕位置不是特别好,依然界处中央地带……住个候爵而已,算是很体面了。
不过,如今这体面的大宅子里,到没迎来候爷,就住了个‘姑娘’。
从宫里出来,掏出银子打赏紫阁,姚青椒坐上马车,一路往南,‘踏踏踏’约莫行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到了地方,朱红大门敞开,她上软轿坐到内院,这才提裙子下轿。
踩在柔软的草地里,入目是花园假山,流水亭阁,她眯了眯眼睛,嘴角勾出抹笑。
纨绔的人生,当然是怎么享受怎么来。
走路——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养轿夫做什么?
开玩笑吗?她脚下穿的是金线绣鞋,鞋绑镶着十多颗白珍珠,走掉了怎么办?
那好贵的!
主子姑娘回来了,丫鬟们早早等在那儿,一脚迈八脚抬,边赏景儿,边往自个儿院里走,行至小内湖的时候,远远的,她就见湖边坐着一群人。
“哟?是外祖母吗?”姚青椒几步上前,含笑打招呼。
湖边,乌鸦鸦坐了一群人——两个通身富贵的老太太、一对模样憨厚的中年夫妻、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伺候在她们身边,湖里,还有个十来岁,刚刚留头的小男娃儿在戏水。
“舅舅,舅妈,你们这是……钓鱼呢?”姚青椒站定,目光扫了一圈儿,脆生生的喊。
“哎,这不是天气暖了嘛,你弟弟非闹着要出府玩儿,我到拦不住他,就哄他来凫水了。”姜正转头站起身,回答的一脸拘紧。
姚青椒微微蹙蹙眉,抬眼看了水里玩的正欢,泼的哪哪都是水的姜湖,“过段时间就要选秀了,燕京想来要热闹一段儿,舅舅谨慎些是对了,巧姐儿和湖哥儿若是烦闷了,就府里耍耍吧,忍过这阵子就好了。”
“哪里用什么忍?府里这么大的地介儿,有花有草、有山有水的,根本不比往头差,还出去做甚?”一旁,钟老姨奶忙不迭的开口,笑的眼睛直眯眯,“她们两个娃娃,一个大姑娘,一个皮小子,不出门更好,省的一撒手就没影儿了。”
“你说对吧,老姐姐?”她说着,侧头问姜母。
姜母正盘腿坐在湖边钓鱼呢,闻言回头,淡淡说了声,“是吧。”
那神态,很有几分盛气凌人。
钟老姨娘半点没在乎,就跟没热脸贴冷屁股一样,老脸笑的满是皱纹,她上前拍姜母的手,“老姐姐,您真是福气人儿,不拘是女儿,还是外孙女都这么孝顺,把您当观音菩萨那样伺候,我们这些个人儿鸡犬升天,跟着老姐姐吃油穿倜儿……”
“哎呦,我这把老骨头,临了临还享了福了。”她拍着肉墩墩的脸,“这见天肥鸡大鸭子的,可把我养起来了,这腰整整粗了三圈儿。”
扭着缸一样粗的腰身,她往姜母身边蹭了蹭,烦的姜母眉头皱的死紧,然,眼底隐约间,还能看见一抹得意。
到让姚青椒看的心内暗笑不止。
自她进京,领了御旨,联系着胡雪,头一件大事,就是把姜母一家接进北伯候府居住。
那是她义母的亲娘,燕京里唯一能跟姚家扯上血缘关系的人。
尤其,姜母还是姚千枝的外祖母,同样亦是她的外祖母,姚青淑肯定是不能不管的。
把姜母接过来,那她膝下嗣子——姜正夫妻并一对孙儿,北伯候府同样得接收。
毕竟,按如今的世俗,嗣子跟亲儿子一样,更别说姜正还奉养姜母那么多年,挺孝顺的呢。
舅舅、舅妈、表妹、表弟……姚青椒一块全认了,俱都接回府来,好生照顾孝顺着,一切都很顺利,唯一的意外就是钟老姨奶。
姜正的岳母兼亲姨。
人家一起生活了十好几年了,姚青椒真不好把她撇下。
事实上,她还挺喜欢钟老姨奶的,这老太太是真识时务,一身的市井精明,把姜母连哄带蒙,‘收拾’的一个来一个来的,姜母不喜欢她,偏偏两老太太相处那么久,骤然离开还挺别扭,就一脸不情愿的把她带进了府。
并不卑躬曲膝,自进府,钟老姨奶对姜母的态度还是那样,偶尔哄哄,偶尔奉承,惹急了拐弯抹角给两句,怼的姜母脸色紫青……然而,就这般,姜母的状态竟然越来越好,根本没发生像姚青淑担心的那般,环境骤然变化而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许是终于能彻底压下钟老姨奶,姜母高坐钓鱼台,跟人家老太太‘斗’的旗鼓相当,哪怕落了下风,都能依靠‘本土’优势很快回缓过来,不拘身体还是心理,简直健康的无法形容。
一顿饭三个大馒头,整整冒尖儿一海碗的炖肉,她连往常那些因亡夫无子,深刻骨子里的怅惘都没了。
钟老姨奶功成身退!
依靠和姜母的微妙关系——能保证她身体健康,钟老姨奶彻底在北伯候府站稳脚根,就连姚青椒和胡雪见着她,都会含笑叫声‘姨奶’,曲一曲膝盖。
“老姨奶莫要担忧,衣裳不合身了唤针线房的人重做了就是。”姚青椒笑眯眯的听着,口中大气许诺,“正好初春了,家里人都该换薄衣裳,巧姐儿大好年华,娇俏可人,没几身漂亮衣裳伴着,哪显出如花美貌来……”
“吩咐下针线房儿,明儿让锦绣阁带着新布料来,还有玉石坊的管事,咱们家的人不能单戴珍珠,该制办些金银宝石的。”她转头吩咐身侧丫鬟。
“诺。”丫鬟领命,自去办事。
姚青椒便转头,“舅妈和巧姐儿多看看,听说玉石坊新到了一批好暖玉,若喜欢就多留几套,让她们打成头面送过来。”
“别别别,表姐,我这样的小户丫头,哪用戴什么宝石头面。”一旁,姜巧儿连连摆手,捏着手腕戴的珍珠串子,脸上臊的通红,“有,有这个就行了。”
“甚个小户丫头,你是咱们府的表小姐呢。”姚青椒就笑着安抚她。
一旁,姜母同样开口,“年轻小姑娘,就该打扮打扮。”
“可不是吗?巧姐儿,就这我和你祖母这样老天拔地,一脸褶子的老太太都想摘个花儿,戴个朵儿的,你个小姑娘家家,穿戴新了是好看。”钟老姨奶拍着腿。
“不拘巧姐儿和舅妈,等玉石坊的人来了,外祖母和老姨奶挑喜欢的留。”姚青椒含笑着说。
“哎哟,那可得仔细挑挑。”钟老姨奶满面欢喜。
姜母抬眼皮,神色淡淡的。
谁老天拔地了?她脸上没褶子!
——
陪着姜家一众在湖边钓了会儿鱼,松散松散心情,丫鬟便前来禀告说是胡雪来了。
姚青椒便起身跟姜家一众告辞,独自往书房去了。
转过小内湖,穿花园来至内院,迈进月亮门,步上台阶,她推门而入,抬眼就见胡雪正站在桌案前头,背身而立。
正欣赏着挂在书房墙上那副‘猛虎下山图’。
“这个时辰,寻我什么事儿啊?”叮嘱护卫看紧门户,姚青椒迈步进门槛,张口就问。
胡雪闻言回身,眉眼轻缓,“到没甚大事,这不是要选秀了吗?长公主那边寻我过去说话,想来是怕主公还记仇……”
朝廷要拉个地方巨擎进宫做妃,这事其实挺拉仇恨,且多少有点看不起人的意思,哪怕没成功,让长公主拽回了‘正常操作’——压质子……但,事情发生过就是发生过,姚千枝不可能不知道,如今选秀已经开始了,长公主唯恐姚家军想起那事儿,心里不自在……自然还是要安抚的。
反正,她跟姚千枝没撕破脸,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
万圣长公主是一点没感觉到不自在。
到是胡雪颇有些哭笑不得。
“身居高位的人,哪个没有几张皮?人家把我算计做‘质’……我都怎么样呢,你到不自在了。”姚青椒调侃了一句,拽着胡雪上前坐定,嘴里说着,“不碍的,往日如何,如今还如何!她唤你了,你就上门,该说说,该笑笑。”
“你看我,进得京来最先拜访的就是她,有云缓之在姐姐那压着,她就不能把我拒在门外,我想‘请’她带我面见太后,她不是都没拒绝?”
姚青椒第一次觐见韩太后,就是找万圣长公给‘开’的路,否则,她哪能有一天三遍递牌子的‘待遇’?
内务府早把她打回来了。
“燕京宗室,万圣长公主就是最粗的大腿,咱们拽着她裤角扒着就是,反正她碍着儿子,就算不耐烦,也不敢往下踹咱们。”她抿着嘴儿乐。
“你们啊,真是……”胡雪叹气,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搭拉着眉眼,她缓了好半晌儿,才道“青椒,你说此回选秀……”
“选秀!”这两字一入耳,猛然想起唐暖儿,姚青椒眉头狠狠一皱,手‘啪’的拍向桌案,“怎么了?”胡雪吓了一跳,不由连声追问。
“唐家姑娘,就是暖儿,她那爹娘把她……”姚青椒叹了口气,将慈安宫内经历的情况叙说一遍,蹙眉道“我听韩太后那意思,暖儿应是被内定了……”
而且还不是皇后,不过四妃,甚至是嫔位罢了。
“什么?”胡雪大惊,突的站起身子,她屋里来回打转,口中焦急道“这,这可怎么办?就唐家姑娘那性子,进宫不得让人欺负死?小皇帝那么顽劣,哪里是良配?且,且……”
她家主公早晚要推翻晋国,登基做主的,姚家军一门心思奔着造反来。日后成功了,唐暖儿一个前朝遗妃,这怎么弄啊?
到不是容不下她,有霍锦城在衣食富贵尽享,但……身份实在太敏感尴尬了,一个弄不好,孤身一辈子不说,旁人都不敢接近她。
那样的日子,就算锦衣玉食,想来都不会好过。
“不行不行,这不行。”胡雪连连摇头,“得想法子把这事搅黄了。”
姚青淑就苦笑,“怎么搅?人家姓唐,送她进宫的是她亲爹继母,咱们哪里来的立场搅合?要说是正经选秀,咱们寻人弄个一差二错,让她直接落选,这到简单。可如今,他家跟宫里有了默契,小手段就不好使了,咱们总不能让她‘毁容失贞’吧?”
真弄到那程度,就凭小姑娘那性子,都不用别人说什么,她自个儿就受不了了!
“那怎么办?把人偷出来运回北地?”胡雪把脸皱成一团。
姚青淑叹气,“我以前不是没试探过,她不愿意!”
小姑娘打小燕京长大,很少离府,她娘死的时候,她不过六、七岁的年纪,对外家印象不深。哪怕姚青椒和人家在亲近,要小姑娘孤注一掷,不拘假死还是‘私奔’,背家弃族跟她们回北地……
啧啧,可能性真的不大。
毕竟,就世家贵女而言,进宫当嫔妃这选择——其实是正常操作,她们顾忌这个那个,然而,人家唐小姑娘从小接受的就是如此教育,未必真不愿意。
且,就算排斥。排斥到什么程度?愿不愿因此远走?这都是个未知数。
“那……先寻个机会问问看?”胡雪一脸迟疑。
“嗯,这事我来做。”姚青椒点点头,沉吟半刻,复又道“还是给霍师爷送个信吧,把燕京情况跟主公汇报汇报,要选秀了,楚敏开始活跃起来,许是豫州那边要有什么动作,送个信儿,让主公有个心理准备。”
“送信是一定的。”胡雪应声,随而诧异,“不过,你说楚敏活跃……他怎么了?”
“要举行什么诗会,逼人站队呢。”姚青椒就把楚曲裳说那话重复一遍,最后道“还要邀我……看来是有点想法!”她啧啧两声。
“嘶?想法?什么想法?收卖你?”胡雪蹙眉,琢磨两琢磨,突然伸手拍打了姚青椒两下,忍不住笑问,“说来,青椒啊,若他真想收卖你,你有没有那个心劲儿反一把主公,投靠到豫州那派?”
这话要是问旁人——不拘孟央还是乔氏,哪怕最早跟姚千枝的霍锦城呢,那都是诛心之言,偏偏姚青椒皆生所愿是做个纨绔……
“我是‘姚’家姑娘,主公是我亲姐姐,我投靠豫州做什么?楚家能给我个甚?哪怕同样爵位,我有姚家长公主不做,偏偏当楚家的?我傻不傻?”姚青椒推了胡雪一把,翻了个白眼儿,“再说了,反水多麻烦,靠了豫州派,他们不得玩命使唤我,装模做样,提心吊胆的多累啊,哪有如今轻松?”
一边享受富贵荣华,一边就把事干了!
“我看,终归结底你就是嫌累吧。”胡雪刮着脸笑她。
姚青椒丝毫不以为耻,“你知道还问。”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辅开宣纸,研墨提笔,仔细把京城事宜写了个清楚,一封姚千枝敬观,一封霍锦城亲启,都封上火漆,好生放进秘匣里,在扣了锁,这一系列做罢,胡雪才抬头问姚青椒,“楚敏那诗会,你到底参不参加?”
“本来不想去,嫌麻烦。不过仔细琢磨琢磨,还是应该看看的。”姚青椒头都没抬,嘴里随意,“燕京里这些朝臣们,姐姐虽然不大看得上,日后不用他们,但是,终归心里得有准儿,看看他们脚根歪到哪边。”
“那行,这事你看着办吧。”胡雪点头认同。
两人商量完毕,拿着秘匣出书房,胡雪往湖边给姜母请了个安,随后,便准备将秘匣送走,谁知,刚刚出了北伯候府的大门,小桃花就找了上来,说是有事寻她,姚青椒见此就把她放走了,拿着秘匣,自个儿往城北走了。
——
姚家军在燕京有三个‘基地’,其一自然是北伯候府,其二则是万圣长公主府附近的三进宅子,那是胡雪和小桃花等人居住的地方,其三就是城北贫民区一处小小院落,那里,是安全部的秘密据点。
姚青椒来的就是此处。
当然,出府之前,她还把那身华丽到极点的衣裳脱了,换了身普通青衫,白底长裙,从角门偷摸出来,坐着马车一路往城北贫民区来了。
当然,那马车同样很低调儿。
来到据点,把信交给安全部的人,仔细叮嘱得八百里加急,得了肯定答复后,才放心的转身离开,预备回府休息。
这一天闹轰轰的,可把她累坏了。
俊马扬蹄,‘踏踏踏’的走,初春暖风过耳,吹的姚青椒昏昏欲睡,她掀起车帘儿,趴着窗框往外看。
她不是大家闺秀,没得什么‘行不露足、笑不露齿’的规矩。
扬着脸儿趴窗户,她满脸的似睡非睡。
困啊!
歪着脑袋,头一磕一磕的点着,春风耳边轻扶,姚青椒眼瞧就要睡着了,突然,她听见有人柔声唤她,“姚姑娘怎么在这儿?”
“嗯?”姚青椒一怔,挺直身体揉眼睛,转头望过去……“嘶?楚世子?”她低唤,精神瞬间一震。
入目的情景,她窗户边,楚敏坐着高头大马,正含笑望她,亦步亦趋的跟着马车,缓缓而行呢。
“打扰姑娘,真是好生巧。”他轻声说。
姚青椒就蹙起眉,心慢慢提起来,语气到添了两分笑意,“确实凑巧的很,到没想到竟遇了世子爷,您唤住小女,是有什么事吗?”
“无甚大事。”楚敏放松马绳,令俊马缓步跟着马车,透过窗户看姚青椒,眉眼说不尽的温柔,口中轻声,“就是遇见了姑娘,过来打块招呼罢了。”
“真真不敢当,怎敢劳动世子。”姚青椒连连摆手。
“姑娘太客气。”楚敏笑的更暖了,“相请不如偶遇,今日既是有缘,我到想请姑娘饮杯香茶,不知肯否赏脸?”
当街邀请闺阁未嫁女喝茶,这做法说真的挺不尊重的,楚敏这么做,明显是没把姚青椒当成真正贵女淑媛看待,且……
仔细上下打量,就见窗外那端坐俊马上的身影——斯文白皙的脸满是温和,高挺鼻梁,眉目清秀,高挑挺拔的身材,绣着雅致竹叶边儿的白衣文士衫,阳光映在楚敏身上,渡着一层金色的光晕,看起来真是优雅又潇洒。
眸子里俱是温暖笑意,他看着姚青椒,仿佛眼里只有她一般。
身份高贵,相貌不凡,堂堂亲王世子做出这副模样,当街拦住她,这是想要……姚青椒暗下撇了撇嘴,“既是世子爷相邀,小女哪敢拒绝啊!”
人家没把她当好人家的闺女看,她到不是不生气,不过,喝茶杯罢了,谁怕谁啊?她一个丫鬟能得王府世子做陪……
呵呵,到底谁占谁便宜?
要知道,楚敏这相貌,在燕京都是头一份儿的,而她,唉,最近吃的有点多啦!
捏了捏两圈小肥肉的肚子,她笑眯眯的望过,伸出手,“世子爷,请。”
“姚姑娘,请!”楚敏嘴角抽搐着,打马往前走。
面上春风佛柳,客客气气,心中暗自鄙视不止。
到底根脚不正,丫鬟出身的玩意儿,竟连一丝矜持都不讲,当街就能被个外男约走。
果然不知廉耻。
暗里唾弃,他垂了垂眼帘,遮住眼底轻蔑之色。
马车中,透着窗户,姚青椒勾了勾嘴角,无声嗤笑。
——
楚敏——豫亲王膝下唯一的嫡子,出生既被请封,做了亲王世子。
生长在豫州,他是从小四书五经灌出来的,本人还颇有天份,算是文武双全之辈,十一岁进京做质,先帝还在的时候,他真是颇受过些苦楚,过了几年谁都能欺负的日子。
不过,随着时光流逝,他慢慢长大,豫亲王的势力越来越强盛,他在燕京开始如鱼得水,尽显从容。
甚至,哪怕远离豫州,质居燕京,他在豫亲王一脉的地位都丝毫没动摇,几个庶出弟弟被他压的天日不见,头都不敢往出冒,他握住燕京渠道人脉,稳坐钓鱼台。
尤其是近几年,大晋风雨摇飘,群雄四起,豫亲王随时准备推翻小皇帝,入主正宫登基龙庭,他这质在燕京的世子,就越来越重要了。
十六年的时光,他早就把根扎进这片土地里,拔都拔不出来了。
二十七岁,一个男人最巅峰的年纪,旁人都是儿女双全,而楚敏,膝下空空如野。
他到不是没娶过妻,其实,早在十五岁的时候,韩载道借着小皇帝的口,给他指过一门亲,是韩家旁枝的姑娘,夫妻俩好了两年,那姑娘背地里泄露豫州事宜给韩家,结果被楚敏察觉,喂了两个月加料的参汤,那姑娘流产,血崩而死。
守了一年妻孝,豫亲王那边给他送来个继妻,豫州大族孟家的姑娘,打小信奉女四书,端是贤良淑德,把楚敏当天神那么敬畏伺候,在没如此周全的,两人夫妻四载,养下个女儿,不过,就在他俩女儿周岁的时候,孟氏继妻病亡了。
原因嘛,就是楚敏突然发现他这继妻跟豫亲王侧妃,竟有些千丝万缕的关系,闺阁里跟他庶弟仿佛还有点不清不楚的,他远居燕京,调查不便,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直接‘处理’了,到免了麻烦,端是简单方便。
反正他俩膝下就一个小闺女,并非继承人,除了并不妨碍。
连死两妻,楚敏多多少少有了点儿克妻的名声,他还故意表现的深情不舍,对前头两妻念念不忘,朝廷需要应对的敌人太多,就没人想起给他续娶。
而楚敏,就是要这样的效果。
连娶两妻都不贴心,他打根儿上就不想在要个‘立场模糊’的老婆,只耐心等着豫亲王大业已成,他地位稳固后,在谋算子嗣之事,反正他是男人,哪怕四、五十岁都能令女子受孕,根本不需要着急。
娶过两妻,膝下还有个女儿的楚敏,依然是燕京黄金单身汉!
不少闺阁少女的梦中情人。
这个身份,很方便他做事,就比如——现在。
寻了个清静优雅的茶舍,楚敏将姚青椒请进雅间,两厢对坐,点上薰香,饮着清茶~~
袅袅轻烟升腾而起,鼻端尽是幽然香气,姚青椒跪坐软垫,看着对面楚敏修长白皙的手执着紫砂壶,淡黄色的茶汤倾斜着缓缓流下……
“呼~~”姚青椒嘘出口气。
就连她这么不学无术的人,都觉得眼前这副画面,真是赏心悦目。
四目相对,谈笑风声,两人品着香茶,用着细点,你来我往的‘寒喧试探’着,好半晌儿,闲聊似的提起选秀,楚敏突然叹声,一双满含温情的眸子专注望向着姚青椒,他道“姚姑娘蕙质兰心,姚李盛华,惜乎待字闺中,到让我等男儿兴叹了。”
这话说的脉脉含情,隐隐有几分挑逗之意,引得姚青椒这二十来岁还未成亲的大姑娘面红耳赤……
心里暗道好小子,你敢调戏老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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