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法净国师派礼官来送神女在参神仪式上穿的法衣,礼官等在神女殿外,却被侍女告知, 神女还没有起床。
礼官不由纳闷地看了眼天色, 午膳的时候都过了, 竟然还没起。
他捧着锦盒在寝殿外等了好一会儿,门终于开了, 走出来的却是一个红衣公子。礼官好奇之下, 多看了两眼, 红衣公子淡淡抬眸,眼神冷的能把人冻僵。
礼官想起今早听同僚说起过,神女昨日从天香馆带了一个男宠回宫,红衣公子又是从神女寝殿出来, 顿时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区区一个男宠, 气势倒是不弱。
他的轻蔑没有表现在脸上, 将锦盒递上“这是后日仪式上神女的法衣,请神女试过,若不合身可以再改。”
红衣公子接过锦盒,连一句客套话也不说,转身便走。
礼官在原地小声嘀咕“还真是仗着宠爱不知天高地厚了。”
眼见红衣公子走进寝殿,礼官没有立刻离开,想着神女试过法衣可能会找他, 不想多跑一趟, 索性多等一会儿。
他竖起耳朵听里头的动静, 恰好女子嗔了一句“腰酸死了,给我揉揉。”
那声音酥软得要命,他背上发麻, 还想再听,耳边却忽然嗡的一声。
旖旎被疼痛取代,礼官摸了一下耳朵,发现流血了,他一惊,再也没别的心思,连忙离开了神女殿。
想是这位神女真有几分邪门,他还是避一避,这两日称病告假吧。
路雪柔趴在床上直哼哼,一会儿说嗓子疼要喝茶,一会儿又说饿了,还一直让殷九霄给她揉腰。
她使尽了磨人的伎俩,殷九霄却耐心十足,且甘之如饴。
折腾了殷九霄足足两个时辰,路雪柔终于决定放过他。
她别别扭扭地问“我的家人也在皇宫,你要不要见见他们”
殷九霄正要说好,却被走进来的白衣侍女打断了。
“神女,夜姑娘奉国师大人之命来接你。”
路雪柔愣了愣,才意识到她说的人是夜雪歌。
她对殷九霄说“我去一趟。”却被他牵住了手。
路雪柔挥手让侍女先下去,然后才问他“怎么了”
殷九霄帮她理好衣衫,道“我暗中跟着你。”
“会不会被发现”路雪柔有点担心,毕竟法净国师的武功很高。
“无须担忧。”殷九霄只说了这么一句,送她到门口,路雪柔回头时只看到紧闭的殿门。
她望向前方,夜雪歌皱着眉,已经等得不耐烦,她道“神女别再磨蹭了,国师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你该知道惹他生气的后果。”
路雪柔看了她一眼,觉得莫名其妙,夜雪歌看起来脸色很差,像是一夜未睡,而且神情很亢奋,语气急躁不安。
她这是怎么了
还未待路雪柔仔细研究,夜雪歌人已经走出很远,还回头催促她“神女请快一些,国师那里耽误不得。”
路雪柔疑惑地跟上她,觉得更奇怪了,国师要找她,一般都是让信徒过来传话,怎么今日换成了夜雪歌事出反常,她还是小心一些为妙。
来到重华殿,夜雪歌却没去正殿,而是带她到西偏殿。
夜雪歌打开偏殿的门,站在门口等她进去。路雪柔却顿住脚步,目光审视着她,问道“国师为何不在正殿见我”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国师有要事找你商谈,正殿信徒众多,颇有不便,才叫你来这偏殿。”夜雪歌声音越来越急,神情阴郁“进来,别让国师久等。”
路雪柔感觉到一阵柔缓的风推着自己往前,于是不再多问。
有殷九霄在,就算夜雪歌想耍什么阴谋,她也不怕。
她跟在夜雪歌身后进入偏殿,不知为什么,偏殿四面的窗户都被封上了,里面很黑,也没有新鲜空气透进来,憋闷得紧。
夜雪歌带她来到一道门前,拿出令牌放在门边的凹槽上,门向两边打开,里面是一间间空着的牢房,看起来阴森可怖。
“这是什么地方”路雪柔只是随口一问,也不在乎夜雪歌回不回答,因为她已经猜到,这就是禄王所说的暗牢。
夜雪歌阴沉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跟我来就是。”
这时候,若还猜不到她想算计自己,路雪柔就是一个纯粹的傻子了。
她猜想今日根本就不是法净国师要见她,夜雪歌这般表现,像是假借法净国师的名义,把她骗到这里。
夜雪歌骗她到这里想做什么呢
依禄王所说,这间暗牢里,有几个很可怕的怪物,也就是法净国师制造成功的活蛊,那种东西触之必死,夜雪歌这是想借怪物的手杀她
路雪柔已经懒得猜测她非要杀自己的原因,结果摆在面前,不管她为了什么,自己才是受害者。
走到最后一间牢房前,夜雪歌停下来,路雪柔打量起这间牢房,与其他的牢房不一样,这间全被精铁封上,门上只留一个人头大小的窗户。
她看着夜雪歌用钥匙打开牢房的门,勾了勾唇,问道“国师在里面吗”
夜雪歌几乎要压不住声音中的恨意“对啊,就在里面,你进去找他吧。”
“可是”路雪柔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在拉扯着她的神经。
“我怕黑啊,你不陪我进去吗”
路雪柔仰了仰头,刚才有一瞬,她觉得自己的头发被微风轻抚了一下。
她把按在千杀上的手缩回来,那是全然信任一个人的表现。
她们的说话声不算大,但因为暗牢里格外安静,铁门里面的东西依然被惊动了。
夜雪歌离门最近,她听见锁链拖过地面的声音,毛骨悚然,更加急躁地想让路雪柔进去。
“进去吧,国师在等你。”她忍不住去抓路雪柔的手臂。
然而却抓了个空,夜雪歌迷茫地看着一瞬间离自己很远的人,路雪柔怎么会有这么快的身法,她明明不会武功。
门后面那东西更近了,它似乎挣脱了锁链,开始抓挠铁门。
夜雪歌额上沁出冷汗,但她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大不了,就用路雪柔来挡
她心一横,松开按住铁门的手,冲向路雪柔。
而在她身体离开后,铁门狠狠晃动一下,钥匙掉在地上,被一个浑身紫黑色的怪物踩在脚下。
那东西出来了
夜雪歌脸上扬起扭曲的笑,她的手马上就要抓到路雪柔的衣角。
然而一切戛然而止,她惊愕地发现,路雪柔竟然一个飞身落在了她们刚刚进来的那道门附近。
而她,距离怪物只有几步的距离。
她要去追赶路雪柔,却已经来不及,恶臭的血腥味令她头皮发麻,她习惯性地仰头,一滴黑色的涎液落在她脸上,带来的是溃烂般的刺痛。
“啊”
夜雪歌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整个身体从左脸开始泛出青紫。剧痛,腐烂,她在被怪物碰到的一瞬间由生到死。
而早在她尖叫之前,路雪柔的眼睛就被一只温柔的手捂住了。
殷九霄隔空送出一道内力,怪物仿佛陷入了鬼打墙,开始在原地打转。
路雪柔缓缓吐出一口气,听他在自己耳边开口“他回来了。”
谁回来了法净国师吗
还未待她问清楚,覆在眼前的手就离开了,暗牢只有一处可藏,殷九霄身形极快地闪到怪物出来的那间牢房前,躲了进去。
路雪柔吓了一跳,听禄王说那里面可不止一个怪物呢,他怎么就进去了不过刚才那个怪物现在还被他限制在原地,他应该有方法应对吧。
殷九霄刚刚躲进去,她身后的机关门便从外面打开了,法净国师走进来。与此同时,限制怪物的力量消失,怪物狂啸一声,朝这边扑来。
法净国师对怪物说话,路雪柔只看到他嘴唇在动,根本听不出他说了什么,可那怪物却听懂了,听话地返回尽头的铁牢。
这一切被殷九霄算得恰到好处,法净国师没有发现暗牢中还有另一个人,路雪柔心神一松,脸色苍白地瘫软在地,口中喊“国师救我,夜雪歌她要杀我,把我骗来这里,说您要见我。”
法净国师看向铁牢前那具正在腐烂的尸体,并未怀疑路雪柔的话,方才他有事要离开皇宫,想起夜雪歌为他更衣后,没有把暗牢的钥匙还给他,这才中途折返。谁知她竟然利用自己离开的时机,带路雪柔来这里。
“蠢货,差点坏了我的大事,死不足惜。”法净国师走向铁牢,想把门重新锁上。
路雪柔心里紧张不已,殷九霄还在里面呢,门若是锁上了,他怎么出来
她使劲掐了自己的腿一下,顿时疼出了眼泪。
路雪柔一副被吓得崩溃的模样,大声哭喊“好可怕,我要离开这里,国师大人,求求你带我离开。”
她的动静太大了,法净国师皱了皱眉,再这样下去,另外几个活蛊也会被惊动,同时控制那么多活蛊,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会变得很虚弱。
“起来。”他改变主意,抓住路雪柔的手臂将人拖出暗牢。
路雪柔一直哭闹,让他把自己送出偏殿,才渐渐安静下来。
而法净国师回到暗牢中,查看那几个活蛊,发现并没有异常,才再度出来。
女子仍在哭哭啼啼,那吵闹的声音令人厌恶,法净国师不明白,殷九霄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女子。
他目光阴冷至极地看着路雪柔,路雪柔不禁抖了抖,停止抽泣,小声说道“我从没见过那么吓人的东西,刚才还差点像夜雪歌一样被那东西毒死,太害怕了,国师应该不会跟我一个弱女子计较吧”
法净国师冷笑“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用。”
路雪柔畏惧地看着他“您可是说好了的,我听您的话,您就会放了我和我的家人。”
“自然,只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我就放过你。”
至于放过之后,她是否还能活着,可就与他无关了。
路雪柔装作没听出他话里的恶意,感激地说“您究竟要我做什么呢”
许是参神仪式临近,这次法净国师没再讳莫如深,而是说道“身为神女,自然应该辨别妖邪,带领天下臣民除恶扶正。”
“您是说”路雪柔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参神仪式上,你要对所有的臣民说,殷九霄是祸世邪魔,让世人见之则必杀之。”
如此一来,就算殷九霄不想造下杀孽,那些人也会不停地来找他,如果他真的练了假的蛊经,就会走向书中那样的结局。
路雪柔心中痛恨,面上却乖巧答应“我会照做的,国师大人也要记得承诺,参神仪式后就放我们回四方城。”
“一言为定。”法净国师应道。
从重华殿出来,路雪柔没有立刻回神女殿,她在围绕着重华殿附近的小路上徘徊,心想殷九霄出来了吗还是已经回神女殿了
就在此刻,她正经过的那棵树后伸出了一条手臂,精准地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过去。
闻到熟悉的冷冽气息,路雪柔第一反应便是将殷九霄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遍,刚才亲眼看见药人毒死了夜雪歌,她此刻还心有余悸。
“无碍。”殷九霄抓住她的手“你忘了,我体质不同。”
路雪柔恍然想起,他身上的奇毒也许不比那些药人身上的弱,说不定谁毒死谁呢
“那我或许也不怕它们啊。”路雪柔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她跟殷九霄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却一点没受影响,世界意志专门针对殷九霄,给了她这么一个金手指,也许还能派上别的用场。
殷九霄眉头轻蹙,他至今也弄不清楚她为何不惧他身上的毒,也许跟她藏起来的那个秘密有关,想起这点,他难以克制心中的焦躁。
因为即便拥紧这个人,最深的占有,也总像是抓不住她。
“哥哥,你干嘛抓得这么紧,疼了。”路雪柔可怜兮兮地摇晃两人的手。
殷九霄霎时清醒,松开她的手,说道“不可冒险,你与我不同。”
他是在万千毒蛊中浸泡滋养的怪物,与那些药人可说是同源,而她只是一个干干净净,善良柔软的小姑娘,她不怕他身上的毒,这是上天对他的最后一点怜悯和恩赐。
抓不住吗那就缠紧她,随她去哪里,跟随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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