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雪柔并不知他心中所想, 后日就是参神仪式了,她在忧虑国师要她做的那件事。
“怎么”殷九霄见她愁眉紧锁,不禁问道。
路雪柔将国师刚才说的话告诉他“他是想让我再刺激你一回, 这样你就会在参神仪式上大开杀戒, 甚至用炼魂蛊制造更多的活蛊, 供他驱使。”
她想起方才法净国师阻止活蛊的方法,不解地问“他是怎么做到的呢让那东西听他的话。”
殷九霄摇了摇头。
路雪柔没觉得失望, 毕竟法净国师钻研此道多年, 殷九霄的本性并不残忍, 他就算接触过这种控制活蛊的方法,大抵也不会去认同和学习。
“现在怎么办我肯定不会照他说的做,但我怕他用我的家人做要挟,能不能把他们送出皇宫”路雪柔一想到庞氏他们还在宫里就愁眉不展, 参神仪式在城门附近的神庙举行, 到时乱起来她和殷九霄肯定顾不上。
殷九霄思索片刻, 说道“此事我已有安排。”
他这么说,路雪柔自然是相信的。
“对了,禄王在冷宫里,是不是也要把他一并带着,还有这些宫人都中了国师的摄魂术,他们是无辜的,也该管一管。”路雪柔操心了这么多, 仍然不放心“暗牢里那几个活蛊太可怕了, 万一国师把它们放出去, 全城百姓都会很危险的。”
殷九霄将她说的这些一一记下来,伸手用指尖揉开她皱起的眉,说道“我要离开两个时辰, 你留在神殿,哪里都不要去。”
路雪柔点头,他却不太放心,把怀中的牵丝蛊拿出来,放到她手心“若有事,便捏它一下,子蛊在我身上,我会知道。”
路雪柔看着手心里白色的胖虫子,这些日子在药王谷吃了不少毒虫,它被养的更圆润了。
她把牵丝收在身上的小荷包里,催促男人“我不会做危险的事,你去吧。”
殷九霄一路暗中跟着,看她走进神女殿,才离开皇宫。
城外,魔宫别庄,几个身穿黑衣的魔宫弟子把门外最后一个江湖人抬进院子里,送到西边的厢房,熟练锁上门,最后累得瘫在地上。
“堂,堂主,不会再有人来了吧”弟子气喘吁吁地问。
从昨日天未亮的时候开始,一直到现在,至少有好几百号江湖人找上门要跟他们殷宫主算账,陈堂主和石门主设计把这些人弄晕,他们这些弟子再把人搬进来,锁到两边的厢房里。
庭院中间,石景澜和陈显比这些弟子也好不到哪去,虽然有机关和迷药来应对这些人,但也难免遇到几个前辈高手反抗,他们不得不出手制住。
陈显苦笑“这我可不知道,有人在外故意散布消息,说宫主在城外杀了好些江湖人,招来这些大大小小的门派上门寻仇,此事若是不解释清楚,各派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了他的话,弟子绝望地躺倒。
陈显看向坐在对面台阶上的石景澜“石兄,你有什么想法”
石景澜摸了摸鼻子“别的不说,别庄的这几间厢房可塞不下那么多人,至多再来两百个人,就彻底满了。而且这些人还要吃喝拉撒,即便只有几天,也是一笔不小的用度,你或许该考虑让他们清醒后付银子给你。”
陈显根本就没想到他说的这个问题,顿时心生佩服,不愧是能跟着宫主行走江湖的人,在这紧要关头还能平静地算计利益得失。
他苦中作乐地在脑中盘算了一下应该收这些人多少银子,却不得不面对现实“再有下一波,我们可未必挡得住啊,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让这些人找来别庄。”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屋顶上传来一声女子魅惑撩人的笑。
在女子落到庭院中之际,陈显和石景澜同时回头看她。
“月长老,你不是在城内接应咱们宫主夫人吗”
月青璃捂嘴一笑,道“是啊,不过我昨日见到了宫主,他让我做一件事,之后来这里找你们。”
“什么事”陈显警觉地问。
“就是散布宫主发狂嗜杀的消息啊,你们抓的那些江湖人,有一多半是我招来的,其余的是因为痛恨魔门自己找来的。”
月青璃说完,两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她蹙起好看的眉“你们干嘛这副神情”
陈显难以置信“宫主让你做这种事”
石景澜不赞同地直摇头,但没有说话,他毕竟还不算魔宫的人,没立场掺和进去。
月青璃轻轻一笑,见陈显一副承受不住的模样,便解释道“这些都是天都城里聚集的江湖人,宫主不想他们在参神仪式上被国师利用,就让我把他们引到这里来,关几天等事情过去。”
“原来如此。”陈显明显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宫主要借此与这么多江湖门派为敌,忧心地睡不着觉,虽然他也没机会睡觉。
这时,飞霜带着几个乔装的弟子提着从城中买的吃食走过来,发愁地说“今日有几个摊贩提前收摊了,这些怕是不够他们吃。”
“那就少吃点,饿两顿不会死人的。”陈显顿觉心累。
“不知宫主什么时候回来”他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心里的抱怨了。
突然,大门被敲响,陈显一激灵,立刻扛着黑刀冲向门口,甭管是谁,他非得拆了这人的骨头,出了心里这口恶气不可。
他打开门栓,杀气腾腾地拔出刀,看清门外站着的人,却是一愣。
“你是”这人一身红衣,贵公子打扮,俊俏无双,怎么看也不像来找事寻仇的。
“让开。”声音比冰更寒。
红衣公子一开口,他吓得差点跪了,颤着声音“宫,宫主”
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他连忙让到一旁。
殷九霄来到别庄,交代了他们几件事,便匆匆离开,陈显半天才缓过神来,呼出一句“谢天谢地,就差一点,我的刀就砍过去了。”
月青璃嘲弄一笑“若是你当真砍过去,此刻就不用面对外头那些人了。”
陈显一惊“什么意思,又有人来了”
紧接着他也听到了一群人向别庄聚集而来的脚步声,石景澜从台阶上起身,皱眉道“我身上的睡眠散不够了。”
“没关系,看老娘的。”月青璃拿起七音铃,一个纵身跃出庭院。
陈显和石景澜对视一眼,无奈跟上。而那些还没休息好的弟子苦哈哈地躲在大门后,准备把被几位长老放倒的江湖人抬进来。
飞霜见没自己的事,一头扎进了厨房。
一个年轻弟子心生感叹,也许这就是身为魔门之首要承担的责任吧。
路雪柔得知殷九霄已经在宫外有所安排,也就不那么担心了,中午要去见庞氏的计划被夜雪歌打乱了,她夜晚想带殷九霄出门,却被侍女告知,国师要见她。
她纳闷,中午不是刚见过,国师还想让她做什么
来到重华殿,路雪柔被白衣信徒带到正殿,看见眼前情形,她不敢再往前走。
只见正殿的地面上围着一圈白色的蜡烛,中间有两个蒲团,法净国师坐着其中一个,正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国师大人,您这是在做什么”
路雪柔想往后退,可信徒却在后面推了她一下,她站稳之后,发现殿门已经被关上了。
来之前她跟殷九霄约定过,若是危险就喊他一声,他就藏在殿外,肯定会听到的。
但是她此刻弄不清楚国师的意图,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请坐。”法净国师伸手指着对面的蒲团。
路雪柔谨慎地走过去,在蒲团上坐下,两人是面对面的,她抬头望向国师的脸,许是烛光不够亮,他的脸看起来竟是灰色的。
她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再看一眼,她甚至在那张脸上看到了灰黑色的斑块。
路雪柔连忙收回目光,却是晚了,国师已然发现她在盯着自己的脸看。
“你看到了什么”他没什么情绪地问。
“没,没什么。”路雪柔心下后悔,一时忘了像国师这样的高手,对别人的窥探会很敏感。
国师不知是否看出她在说谎,但他显然心情不错,没有追究。
“今日找你来,是想让你为参神仪式做些准备,从此刻开始,一直到仪式当日,你要在此静心参悟。”
“在这”路雪柔心里不甘愿“我不能回去参悟吗”而且后日才是参神仪式,难道她要一直留在这里
法净国师看着她,阴森森说道“不能。”
他这是不放心她,想在仪式之前亲自看管她,路雪柔皱了皱眉,作为一个刚被怪物吓破胆,祈求国师保护的人,她不应该拒绝太过。
“那,那我回去拿些东西。”她稍微试探了一句。
法净国师果然摇头“从此刻开始,你不能离开重华殿一步。”
试探过后,路雪柔乖乖应下“知道了,我会听您的话。”
庆幸的是,法净国师没有一直盯着她,夜深之后他就离开了正殿。
路雪柔揉着酸疼的腰起来活动,烛光下,她身侧悄无声息地落下一道影子。
“带你离开。”一向冷淡的声音中明显多出几分愤怒。
殷九霄牵住她的手,走向正殿的大门,路雪柔轻轻挣了一下,没有挣动,只好反握住他的手。
“现在走,不就前功尽弃了,他说不定会再弄出一个神女来陷害你。”
殷九霄凝眉冷冷地说“那就杀了他。”
“可我希望哥哥干干净净的,不要再为那些没有做过的事染上污名。”路雪柔眼巴巴望着他,看似在等他决定,却已经温柔地攥紧了他的心神。
殷九霄看着她,心中一暖,名声于他而言早已不重要,若有必要,他还会坐实那些凶恶的名头,他知道就算用真蛊经消除了戾气,自己也永远变不回药王谷中的那个少年了。
但如果她爱的是那个少年,他愿意把自己再变成那样,哪怕只是伪装。
他说“好。”
参神仪式这一日终于到来。
天色刚亮,路雪柔就被一群白衣侍女围绕,她们给她梳妆,换上纯白色的法衣,戴上洁白透明的面纱,而后簇拥着她走出重华殿。
殿外,玉清寒站在马车前,天羽山庄的弟子和白衣信徒守卫在不远处,路雪柔被侍女搀扶,即将上车之时,她轻声问玉清寒“你知不知道夜雪歌去哪了”
玉清寒眼中闪过不耐“不是在宫里吗我也好几日没见她了,你提她作甚,不如想一想参神仪式后,你该何去何从我是师父唯一的徒弟,他的心思我全知道。”
路雪柔勾起嘴角“真的吗”
玉清寒这是在暗示她,只有依附于他才能活下去。
她不知该说男主自信还是蠢,法净国师那样的人,却如此在乎他这个徒弟,几乎有求必应,怎么看都是对他有所谋算。
玉清寒以为她想妥协,正要再说些什么让她服软,但这时信徒已经在催促,路雪柔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进了马车。
男主还真是半点也想不起为他疯魔执着的女主啊,不知夜雪歌若是能看见这一切,会不会后悔呢
举行仪式的神庙在城门附近,马车被道路两旁过于热情的百姓围住,缓缓前行。路雪柔不免觉得忧虑,这么多人很难顾及,且不知国师手中有多少死蛊,万一他在参神仪式上放出来
她悬着一颗心,马车走得再迟缓,还是来到了神庙,路雪柔被侍女扶下马车,无数白衣信徒立在庙前的石阶上,他们的目光冰冷不带任何感情,路雪柔觉得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一个石头雕成的塑像。
她一步步走上石阶,来到祭台中央,那里立着一座高耸的女子石像,与她十分相像。
路雪柔转过身背对石像,望着祭台下的人,除了白衣信徒,还有晋国的几位重臣,护国寺的高僧以及无数的普通百姓。
传说中一直在沐浴焚香的国君终于出现,跟路雪柔想的不太一样,他没有一点异常,看起来并不像是被国师控制了。
国君站在祭台下方的圆台上,身边站着一身红色道袍的法净国师,两人正在说话。
法净国师每说一句,国君就附和地点头,偶尔向路雪柔投来的目光,都是虔诚而尊敬的。
看来国君真的以为她是神女。这样昏聩的人并不适合做一国君主,路雪柔开始考虑以神女身份让他退位的可能性有多少。
法净国师招手唤了一个信徒上前,低声问道“别庄可有动静”
三天前,他也听了传言,殷九霄在杀了上百个江湖正道后,又抓了不少上门寻仇的人,他也因此知道了,殷九霄正在别庄落脚。如此良机,怎能不好好利用是以他把这场参神仪式的消息传遍了晋国的每一个角落,只等殷九霄前来,成为他棋局中最重要的那颗棋子。
信徒木然回答“一切已按照国师大人的吩咐准备妥当。”
法净国师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他筹划多年,只待一刻,就要达成夙愿。
只可惜,殷九霄的武功已经臻至化境,以自己如今的力量,不足以操控他为自己做事,那就只能趁他用炼魂蛊消耗内力之时杀了他。
法净国师向国君行礼,而后走上祭台,来到路雪柔身边。
“仪式开始前,我最后提醒你一句,按照我说的去做,你和你的家人才能活。”他神色和蔼地说着胁迫之言。
路雪柔瑟缩了一下,仿佛在向他确认,又仿佛在自言自语“真的能活吗”
法净国师觉得以她的胆量应该不敢违背自己,冷声威胁了两句,便走下祭台。
在底下围观的百姓看来,国君最信任的,一向有些神通的国师大人,在跟这位凭空出现的神女说话,这代表国师已经认同了路雪柔神女的身份。
四方城少城主的顽劣事迹天都百姓多少有耳闻,他们一时怀疑自己,或许是自己眼拙,看不出笼罩在这位少城主头上的神光。
路雪柔站在祭台上,一下子被这么多人仰望,心里有些许紧张。
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城门,昨日殷九霄说他会在那里出现。
古朴的钟声响起,这意味着参神仪式开始了。
国君率领几位重臣虔诚向她叩拜,路雪柔在厚重的法衣下抬起了手,示意国君和各位大臣们起身。紧跟着,是到场参加仪式的信徒以及底下的百姓,路雪柔深吸一口气,继续抬手。
所有人参拜过神女之后,信徒们开始燃香,烟气缭绕下,国师走上祭台下的石阶,眼神中闪烁着恶意,脸上却一片悲悯。
他说“请神女为晋国卜算国运。”
路雪柔闭上眼睛,聆听四面八方的声音,再睁开时,眼神流露惊恐“有妖邪祸世。”
这是国师事先教过她的话,因为这句话,国君神色惶然,重臣们满脸担忧,百姓中一阵骚乱。
法净国师的声音中有一丝激动的颤抖“不知妖邪指得是何人”他盯着路雪柔的嘴,只要她说出那个名字,他就能够得到一切,到时他要把晋国这片土地变成一个养蛊的容器。国君、官员、百姓,都将成为他制造蛊的养料。
路雪柔没有立刻回答,她又一次抬起手,指尖缓缓划动,最后指向国师。
法净国师意识到不对,但要阻止却已经晚了,因为路雪柔已然开口“是你啊,国师。”
法净国师眼底阴沉凝聚,面具下的梅花烙印变得扭曲。
“神女,你错了,请再卜算一遍。”
路雪柔听到他用内力传声的威胁“别忘了,你的家人还在我手上,为了殷九霄,你要让他们永远留下来吗我会将他们都变成你看到的那种怪物。”
她眨了眨眼,毫不畏惧,甚至眉目含笑“我的卜算结果没错,你就是那个妖邪,如果不杀你,晋国就会灭亡,生灵涂炭,像国师这般悲天悯人的圣人,应该会为了芸芸众生牺牲自己吧。”
她几句话就把国师架上高台,而祭台下围观的百姓就是火把,这本是国师为殷九霄创造的结局,现在却由他自己来承受。
法净国师露出的半张脸狰狞无比“你在说谎,妖邪分明另有其人,是你与妖邪串通来陷害我。”
他此刻十分后悔,被这女子胆小愚蠢的一面骗过了,以为她很好掌控。
他想让路雪柔成为一把刀,刺进殷九霄的胸膛,逼得殷九霄彻底入魔,但结果却是,这把刀刺向了他。
路雪柔端庄从容地站在祭台中央,没有因他的话而动摇,她对国君和百姓们说“虽然我是被国师选中的神女,但我不能包庇他,对你们隐瞒他是妖邪的事实,这是神女的责任。”
她义正辞严,台下的百姓们渐渐开始相信她的话,用恐惧怀疑的目光看着国师。
国君见控制不住局面,焦急地说“国师大人,为了国运,也只能牺牲您了。”
看着国师越发扭曲的神色,路雪柔差点憋不住笑出声,这位笃信神明的国君,也不是没有半点用处的,他这句话一出口,带得百姓们更加激动。
“请国师为国运牺牲。”
“请国师为生灵贡献。”
百姓们齐喊这两句话,法净国师终于明白,这个妖邪之名今日势必要落在他头上了。
想不到,他的计划竟然因为小看路雪柔而功亏一篑。
“你以为凭这些就能杀了我”法净国师收起愤怒的神色,平静下来。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摘掉了脸上的面具,梅花烙印狰狞而艳丽,他身上的红色道袍颜色深的几乎要渗出血来。
路雪柔冷静地问“你是祁笙”
法净国师目光幽幽看着她“是又如何”
看见他的脸,祭台下一片哗然,有人嚷道“看啊,他的脸好可怕,真的像神女说的那样,他是妖怪。”
法净国师,或许此刻更应该叫他祁笙。祁笙面色沉凝,并不在意这些人如何说他。
说吧,尽情地骂他,今日之后,他们都会变成一只蛊,没有思想,没有爱憎,为他所驱。
路雪柔望向城门,不知何时,上方的城楼上出现一个白色的身影,是殷九霄。
发现她的目光,祁笙也回过头,在不绝的骂声中看到了那个人,那个几乎被他一手创造,一步一步推着走到今天的人。
“殷九霄”祁笙第一次与这个人面对面,兴奋地仿佛灵魂都在颤栗。
他伸手指向祭台下方“看看这些人,今日他们要杀我,终有一日他们也要杀你,你我是一样的人,从前你不也经历过这种事吗你不该希冀他们改变,你该和我一样,毁灭他们。”
殷九霄看向他,眸光冷淡,却无一丝疯狂嗜血之意。
祁笙皱起眉“你没有练成蛊经”
直到亲眼见到这个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是他太过相信蛊经的诱惑。
“不可能,我将它送到你面前,你怎会忍住不练”
他以为对于变强的渴求,没有人可以抵抗。
但殷九霄偏偏做到了。
他看向路雪柔,恍然大悟“是这个女人,为了她你竟甘愿止步于此。”
谁知路雪柔却怜悯地看了他一眼,摇着头说道“没有止步哦,他练成了的。只是和你不一样,他练的是真的蛊经,而你练的是假的。”
“你在说什么”祁笙觉得自己听到了一句笑话,他不敢深想女子的话,只把这些当做攻心之言。
路雪柔啧啧两声“你不信啊,和我家哥哥打一架你就知道了,你被骗了,真可怜啊。”她言语带笑,分明没有半点可怜之意。
祁笙开始怀疑自己。
“不会的,我练的不是蛊经会是什么”他几近疯魔,问路雪柔,也是在自问。
路雪柔毫不留情“那天我在你脸上见到了灰斑,老谷主曾言,假蛊经练成的结果就是走向毁灭,你应该早就察觉到了,只是不想承认而已。”
祁笙目眦欲裂,他用手抠自己的头,癫狂道“你骗我,那老东西在骗我,蛊经就是蛊经,哪有真假我练成了,他说我天赋不够,我却练成了,至于那些对身体的影响,只不过是小事,我有办法,只要给自己换一副身体就好。”
此刻玉清寒正要上前关心他“师父,您没事吧”
祁笙的手从头上拿下来,搭在他肩上,眼神中皆是贪婪,这就是他为自己寻找到的躯体,只要承载了他的内力,这个人就会彻底变成他。
“我祁笙,不会消亡。”
玉清寒被他的眼神吓得不住往后退,但却发现自己的腿无法移动,浑身的内力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运转。
这是,师父教给他的心法可他明明没有顺着口诀运转内力,为何内力却自行运转了
“师父,为什么”
玉清寒注定得不到回答,庞大的内力顺着祁笙的手疯狂地流窜进他的身体,他感觉浑身筋脉都被这股力量填满,饱胀,但同时也感受到,属于自己的内力乃至神思都在渐渐抽离。
片刻的功夫,祁笙如同失去生命的木偶,脸上灰白起皮,眼中失去光彩,红色道袍罩在枯瘦的身体上,甚至有几分滑稽。
反观玉清寒,他睁开眼睛,容光焕发,看着自己的手,激动说道“蛊经之中果真有永生的办法,我成功了。”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换掉那副苍老腐败的躯壳,让他的内力提升了一倍,如今就算与殷九霄正面为敌,他也无需畏惧。
“殷九霄,若你愿意为我所用,我可以留你性命,甚至是这个女人,我也可以放了她。”玉清寒此时说话的语气与祁笙完全一致。
殷九霄并未因此而改变态度,他冷漠道“休想。”
路雪柔在一旁已然看蒙了,难道真有一种方法,能让两个人交换身体
可这不对啊,如果祁笙跟玉清寒交换了身体,那么玉清寒此刻理应在祁笙的身体里,可祁笙的身体已经变得像干尸一样,所以玉清寒换过去就死了
她实在想不通,但此刻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因为自称换了身体的祁笙已经轻功跃起,直冲城楼上的殷九霄而去。
路雪柔被沉重的神女法衣绊住脚步,只能站在祭台上喊“哥哥小心啊。”
高手对决,根本就没有帮忙的余地,其他人只能围观,城楼上那两个人身法快得只剩两道虚影。
路雪柔什么也看不清,站在原地干着急,直到有人跳上祭台,撕开了她身上的法衣。
她脱下厚重的衣物,露出里面轻便的衣裙,朝那人道谢“月长老,多亏你来的及时,宫里怎么样了”
月青璃带她躲避围攻上来的白衣信徒,两人一起跳上了附近一处民居的屋顶,她才回答“我和陈显进宫去救人,后来又遇到禄王,他带我们从密道出宫,陈显和你的家人在一起,他们很安全。”
路雪柔心里没了挂碍,紧张地看向城楼上方。
“我什么也看不到,月长老你呢”
月青璃皱眉看了一会儿,摇头“我也看不清楚,想必宫主内力又进境不少。”
此刻,城楼上方,风完全消失了,两道残影落下,殷九霄和换了壳子的祁笙各自站在一边,明明没有像之前一样让人眼花缭乱的交手,但气氛却更为紧张。
他们看着彼此,浑身上下连一根发丝都保持不动。
路雪柔茫然地问“他们在干嘛”
月青璃道“我从前听一位前辈说起,武功达到一定境界,可以用意念对敌,至于何时分出胜负,要看两个人之间的内力差距,先动的那个人必定会输,严重的话可能会死。
路雪柔越听越害怕,眼睛不敢离开殷九霄,生怕是他先动了。
幸而没过多久,是祁笙先支撑不住从城楼上摔下去。
“赢啦”两人忍不住拍手庆祝。
而祁笙在跌落之时拼尽最后的内力对着虚空开口,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
路雪柔脸色惊变“糟糕,他在命令那些药人。”
祁笙现在的表现就与他在暗牢中面对活蛊时一样。
“快阻止他。”可惜路雪柔这句话仍是慢了,祁笙落地时满脸狞笑,浑然不顾自己摔得四分五裂的身体,他听到了活蛊的回应,而在这天都城里,还有几百个死蛊,它们都在朝自己赶来。
“我不会输。”祁笙仿佛听到药人的撕扯抓挠之声,他睁大眼睛想看到这座城被屠戮殆尽,成为血狱,然而终究是差了那一口气。
天赋,无法逾越。
他躺在城门下,仰望高处那个恍若神明的人,渐渐没了气息。
浑身染满黑血的药人大军出现在天都城各处,几个可怕的活蛊在最前方,数百个死蛊紧随其后,它们互相撕咬,同时也寻找着一切活人的气息。
仿若书中的结局重现,路雪柔遍体生寒,但她庆幸的是,此刻天都百姓都在祭台这边。
“哥哥。”她看着城门上的人,无声张了张口。
殷九霄轻轻颔首,他不会让她为这些事忧愁。
药人大军往城门聚集,就在它们到达城下之时,周围忽然张开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药人罩在网中。
扯住大网的是石景澜和魔宫弟子,他们身上都穿着能隔绝毒液的蚕丝罩衣。
而在他们扯住网的同时,城门上的殷九霄以指尖划破手掌,极寒内力包裹血气,化成一片片冰晶,被他一掌送至城门下。
冰晶飞至网中,碰到那些药人身上,很快就融化了。
神奇的一幕发生,药人身上的紫黑色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肤色,杀戮的意识被抽离,他们重新变成一个个将死的尸体,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平和死去。
原来他血中的毒可以克制药人身上的毒,路雪柔缓缓松了口气。
她看向站在城楼上的人,殷九霄正望着城下,面上无悲无喜,一面是修罗,一面是神明。
他此刻的神情和书中的大反派殷九霄一样,却也永远都不可能一样。
因为,他还有她。
路雪柔向他招了招手。
殷九霄淡漠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柔。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结尾这个画面是我灵感的来源,所以选择在这里结局,接下来还有几章番外,主要还是发糖,和一些对于设定的补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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