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事越来越激烈, 江快雪每天收治的病人却是越来越少。没办法,他的善恶值眼看着每天都在增加,若不加以控制,很快就会破千。
然而他发现, 要控制好善恶值也是很不容易的。每天都有受伤的弟子被抬到医所, 亟待救治, 医者父母心, 他又怎么能做到视若无睹呢。
这天善恶值又涨了一点,已经到了九百五十多,江快雪实在是不能再继续下去,吃了晚饭便去找了江家家主,向他恳求停掉在医所的工作。
他和松月真的事,江家家主没能在其他门派世家跟前说上话,一直觉得有愧与他。听他不愿意继续看诊,家主问了他原因。
“我不能再看诊了,若是再继续医治病人, 我就会死。”
家主有些诧异,问他“这是什么缘由说起来,我以前从不知道你懂医术,难道你的医术,是以消耗生命力为代价”
江快雪解释不清, 只能说“差不多吧。反正我若是再救人, 一定会丧命。不过等过一阵子我休息够了便好。”
家主同意了, 预备把他安排到江家弟子们的队伍里, 跟其他人一起抗击魔教。
这个差事甚好,江快雪若是伤了人甚至是杀了人,善恶值会被扣,到时候便能慢慢降下来了。
然而他刚从家主的住处往回走,就看见一人从老远的山道上狂奔而来,远远地叫道“是江医官吗”
江快雪听出来,这是松月明的声音,高声答道“是我。是阿真受了伤吗”
松月明须臾之间已狂奔到近前,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了,江医官,劳烦你跟我来”
他来不及说清楚,抓着江快雪一路狂奔,转过一处山头,到了医所。江快雪心中慌急,追问道“是不是阿真受了伤”
到了医所,便看见松月真浑身是血,怀里抱着一个人,见到江快雪,眼睛一亮。
江快雪见他精神尚可,只是脸色有些疲惫,放下心来,走上前查看他怀中之人。
那血淋淋的人原来是薛丛,只见他脸色煞白,有进气没出气,几个青翡谷的医官站在一边,都是束手无策的模样。其中一人看着江快雪说“江医官,你来得正好此人的伤只有你能治你快看看”
江快雪有些为难,他看过薛丛的情况,的确十分危急。可他若是再看诊,善恶值恐怕就要满了。
松月真见他犹犹豫豫,催促道“快救救他”
江快雪摇摇头“我不能救他,我救不了”
松月真一愣,眼中亮起来的一点希望逐渐暗淡,他看着江快雪,问道“为什么不能救他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上次有个松家的弟子浑身真气逆行,经脉尽碎还有一个九华派的,血都流干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的”
他一只血糊糊的手抓着江快雪的衣袍,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我”江快雪愁眉不展,缓缓地拉出自己的衣袍“我真的救不了他我救不了阿真,你让别人来试试,我真的不行”
鸦雀无声,就连风声都仿佛凝固了。
松月明看着有进气没出气的薛丛,叹息一声“二哥,要不我现在去叫堂叔堂婶过来。”松父松母还不知道这事,现在叫他们来,或许还能见到薛丛最后一面。
几个青翡谷的医官站在一边,不敢说话,松月真直直地看着江快雪,一动不动。只有薛丛还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用力喘气。
江快雪咬咬牙,站起来往回走。
“江快雪”松月真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他放下薛丛,慢慢走上前来,看着江快雪的眼睛“你曾经说过,为了我,你什么都可以做。难道你说这话,只是在哄我不成”
江快雪看着他,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绝望。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他其实是我亲弟弟,救救他”松月真一脸哀求之色,看着江快雪。
原来薛丛是松月真当年那个失散了的弟弟造化弄人难怪松月真把他看得这般重要,毕竟是失而复得的至亲,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再一次在自己面前消逝
江快雪想了想,他现在的善恶值累计九百五十多,薛丛的伤治好了,给他的善恶值或许在五十左右,他只要再做两件坏事,把善恶值削减到九百五十以下,或许还能有些转圜的余地。
江快雪取出银针,对两名医官说“帮我把他抬到床上去。”
薛丛受伤很重,江快雪几乎是忙碌了一夜,到天边出现鱼肚白时,薛丛的呼吸才慢慢平缓稳定下来。
看来薛丛的命是保下来了,江快雪叹了口气,把两名帮忙的医官叫来。两人不明所以,看着他问道“江医官,什么事”
“对不起。”话音刚落,江快雪便动手,一人给了一拳。
两人愕然,破口大骂道“姓江的你疯了”
脑海中的声音响起来恶意伤人,善恶值5,善恶值累计946救治病人,善恶值 50,善恶值累计996
江快雪一喜,那两名青翡谷的医官焉能善罢甘休,抓着他的衣领喝道“姓江的,你好端端的为何动手伤人”
江快雪说“抱歉了二位,不如你们打回来吧”
两名医官正要动手,外头松月真听见动静,连忙走进来。松月明也跟着进来,两人连忙分开纠缠在一起的三个人。松月明不解问道“究竟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打什么架”
松月真已走到薛丛身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呼吸平稳的薛丛,喜悦道“他是不是没事了”
就在这时,脑海中的声音再度响起获得松月真的感激,善恶值 10,善恶值累计突破一千,异世界通道开启,倒计时10、9、8
江快雪一呆,饶是他修身养性多年,也不禁想要破口大骂。然而一句话都还来不及说,那倒计时已经到了。
松月真转过头,便恰好看见江快雪身体一软,倒了下去。松月真脸上喜悦的表情还未收,就见了这等情况,登时一脸愕然。
两名医官也是大吃一惊,连忙将江快雪扶起,放到一边的软塌上。其中一人摸了摸江快雪的脉搏,脸色一白,见了鬼一般,抖着嘴唇对松月真说“江医官他”
“咱们可什么都没做啊”
松月真快步走上前,急切地半蹲在软塌前,摸向江快雪的脉搏。
“他死了”
松月真整个人都呆住了,难以置信,手在江快雪颈部摸了摸,又摸到他手腕,然而江快雪的的确确已经没有脉搏,就连呼吸都没有了。
他胸口一片平缓,没有丝毫起伏。
两个医官面面相觑,说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江医官好好的,怎么就怎么会这样这跟咱们可没关系刚才江医官突然打了咱们两拳,可我们都还未还手,你们就进来了”
松月真骇得浑身发抖,看了两个医官一眼,抓着他们“快给他看看他怎么会好端端地就就这样呢”
他甚至不敢说出一个死字,就怕说出来,像是什么一语成谶的诅咒。
两名医官仔细看了,都确认江快雪已经死亡无疑。但看松月真期待的模样,什么也不敢说。其中一人出了医所,把其他医官都召集了来,请他们一起来看看。然而无论多少人看过,无论多么高明,多么见多识广的医官诊治了,都是困惑摇头。
松月真就站在江快雪的床榻边,眼神从期待到渐渐绝望。松月明有些不忍,追着一名医官问“江医官就算咽气,也该有个原因吧他之前还好好的呢”
“实在看不出来”江快雪之前与他们共事过,那模样怎么看都健健康康,怎么会突然辞世,他们也实在是不明所以。
人来了又走,松月明在一旁束手无策,松月真把江快雪放在软塌上,又脱下外衣给江快雪盖上,一根手指竖起在嘴唇前,对松月明说“他只是太累了,让他好好休息”
他把松月明赶出所外,一个人退到一边,看看薛丛,又走到江快雪的软塌前,没头苍蝇似的转了几圈,又在江快雪的榻前蹲下,屏住呼吸看着江快雪的脸,好半晌才抖着手,在他脖颈上再度摸了摸,接着像被烫到一般,倏然收回手,喃喃自语“江遥哥哥只是太累了他要休息一下。”
医官们与松月明站在医所外,看着他行为近乎失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松月明陪着松月真等了一夜,已经十分疲惫,眼睛里都是血丝。
他抓着一个医官,还在追问“为什么江医官好好的,会会突然就气绝了”
那医官被他追问得焦头烂额,想了想,说“这会不会和江家的修行功法有关也许江家有什么功法,会让人在十分疲惫时暂时进入假死状态”
松月明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一敲“有可能,我去找江家家主来”
屋内,松月真蹲在软塌边,一瞬不瞬地盯着江快雪。又过了好半晌,他再度摸了摸江快雪的脉搏,站起来转了几圈,又回到软塌边,抬起江快雪的身子,一手撑在他后心,把真气缓缓渡让进去。
然而江快雪的身子却毫无反应,那真气仿佛是泥牛入海。
松月真摇了摇头,神智恍惚,仍旧无法接受。他抓着江快雪的肩膀轻轻晃了晃“江遥哥哥你快醒一醒”
这时,江家家主已经赶到,快步上来把松月真推开,在江快雪脖颈胸口各处要穴试过,也是一呆,蹙着眉头不说话。
他眼光落到一边,见到躺在床上的薛丛,忽然问道“这个人是江快雪亲手诊治的么”
松月明在一旁答道“是,今天傍晚我们被一队魔教中人偷袭,薛丛受了重伤,江医官为他医治过后,便忽然气绝身亡了。这难道”
他想起江快雪先前百般推辞,不肯救治薛丛,心中生出一个恐怖的想法来,偷偷看了一眼跌坐在一边的松月真。
松月真忽然抬起头,看向江家家主,哑着嗓子问道“这和他治病救人有什么关系”
家主十分痛惜,叹了口气“他救治病人,消耗的乃是自身的生命力。今天下午他才来找过我,说他不能在看诊了,若是再继续治病救人,他就会死。”
这话叫在场所有人都是深感震撼。
一是头一次听说有人能消耗自身的生命力为人治病,此等无私的精神岂能叫人不震撼二是为江快雪居然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生死,难怪之前他一直诸般推辞,原来救了薛丛,他就要死
松月真却是傻了,呆了。江快雪表面上是为了救薛丛而死的,可他知道,江快雪是为了自己而死的
若是自己不逼他,他不会死
他是被自己逼死的
松月真心神具震,一面是无法接受江快雪的死,一面又是为江快雪对他毫无保留的感情
可笑他居然一直为了庄弥的事跟江快雪置气,两人自剖白心意在一起后,所过的快活日子也只有在阵盘中的那短短几个月而已
他若是能别计较那么多,好好跟江快雪过日子,江快雪一定会跟他道明用生命力救人的事
何至于此
松月真已是近乎崩溃,心中千般疼痛,万般懊悔,难以言说
早晨,松月真迟迟没有出现,军营处已派了人四处寻找。待打听到医所这边的消息赶过来时,正见到松月真怀中抱着一个人,往门外走。众人赶上来拦着,松月真却似乎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抱着怀中的人,被人拦住,他便召唤出飞剑,踏剑宛如流星一般朝中州山外飞去。
众人都是大惊失色,江家家主连忙御剑去追,两人一前一后,飞到半空中时,山脚下的魔教发现了动向,魔教左使立刻踩着一柄骨刀前来追击。
松月真仿佛什么也看不见,对拦在面前的魔教左使视而不见,抱着江快雪只一味地向前飞。魔教左使见到他怀中的人,面露疑惑,待要出手阻拦,又被后面赶到的江家家主拦住,两人在空中一番缠斗,松月真已抱着人飞远了。
魔教左使和江家家主打了一场,两人不分上下,各自退走。左使着人打听之下,才知道现在中州山上出了乱子 松月真不管不顾,丢开手便走,他带的那一队子弟兵们被临时编入其他队伍。子弟兵们对他都有感情,再加上江快雪救过不少人,听说他突然暴毙了,许多人拦在医所外面讨要说法。
左使神色难掩激动,连忙禀告了教主这正是天赐良机他们魔教一举歼灭中州山残余力量的时候到了
庄弥听说江快雪突然暴毙身亡,难得地有些震惊,询问事情经过。
江快雪身亡这事太过玄奇,现在中州山上说什么的都有,左使也没打听出个所以然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他看了一眼庄弥的眼色,说“教主,上次您设计让江快雪来救你,不就是想要对付松月真么。这目的虽然没有达到,但江快雪死了,松月真悲痛出走,更合了咱们的意松月真走了,其他小辈们都是些资质平平的草包,那些老古董们也压根不懂如何打仗现在是进攻的最好时候”
庄弥按捺住心神,点点头,一一分派任务,准备进攻中州山。
却说江快雪听见了脑海中的倒计时结束,眼前一片黑暗。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穿越到异界,已做好了准备,可居然迟迟被卡在一片黑暗之中不动。
他有些纳闷,等了许久,忽然听见脑海中的那声音说异世界通道开启错误。重新计算善恶值九百五十六。善恶值不足,开启条件尚未达成,通道开启失败。
江快雪十分纳闷,他明明是一千分的善恶值,怎么好端端的被扣了五十分
上次被扣五十分,还是阿福因为他被江父责罚,抛在后山命悬一线的时候。
难道这次是有人因为他受到了伤害
江快雪眼前忽然有了微弱的光感,视野尚且模糊,鼻端就先一步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薛丛的伤还没有好么。他四下看看,可眼前黑咕隆咚的,身上被重物压着,血腥味就是从那重物上传来的。
那重物应该是个人
江快雪拍了拍四壁,这手感似乎是口棺材。
他莫名其妙极了,不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醒过来会在一口棺材里,还被一个不停流血的人压着。
他现在是到了异世界么,可方才那声音不是提示通道开启失败了吗
江快雪想起松月真,心中还有些难过,叹了口气,喃喃说“阿真啊阿真,不知这次我又要到哪里去找你。”
只听见封闭的黑暗之中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那声音带着笑,似乎十分满足“不用你来找我,这一次咱们永远都不会分开。”
江快雪大吃一惊,这声音分明是阿真的而是是从压在他身上的人传来的
他猛然坐起,头碰到了棺材板上,磕得他眼冒金星。
他重新躺倒,摸着身上的人,问道“阿真是你吗你哪里受伤了”
松月真的声音好半晌才传来,气息微弱“江遥哥哥,咱们这是到了九泉之下了吗”
他神智几乎失常,竟已分不清身处何处。江快雪有点慌了,在松月真身上乱摸,摸到他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胸口的衣襟都湿漉漉的,登时不敢乱动。
“是谁伤了你是谁把咱们埋在棺材里的”江快雪又急又怒,把真气一点点渡进松月真体内,可松月真胸口那个伤就像布袋子破了个口,他渡进多少真气,这伤口就要流逝多少。
他要尽快给松月真诊治才行
江快雪伸手推了推顶上,棺材板上似乎还埋着土,江快雪气坏了,不知是谁这般坏心,把松月真捅了和他埋在一起。
幸好松月真还有一口气在,否则他真的要发疯。
江快雪鼓起全身真气,大喝一声,劈开棺材板,抱着松月真从棺材里冲杀出来。
霎时间只听棺材板清脆地崩成两半,泥土飞洒,几个正在坟边铲土的普通人登时惊慌失措,纷纷喊着“诈尸啦”四散奔逃。
江快雪把松月真放在平地上,抓住一个跑的慢的,问道“你们是受了谁的命令,来活埋我们”
那普通人给吓得险些尿了裤子,不断求饶。江快雪把他拎到坟边,又问了一遍。
那普通人打着哆嗦,满脸哀求之色“是是躺着的这位仙君请我们来的。”
江快雪一头雾水,蹙起眉头“胡说他怎么可能叫你们来活埋他”
“我没骗你仙君求仙君饶命啊真的是这位仙君,他叫了我们几个来挖了坑,把棺材放进去之后,自己也跟着躺进去,交代我们把棺材埋了,立个碑”
江快雪松开他,那人立刻跑了。
他看向一边的石碑,碑文上刻着两行生卒年月,一行是江快雪的生卒年月,一行是松月真的。
墓碑底部写着几行小字,交代这是两人的合葬之墓。
江快雪越看越是疑惑,丢开墓碑,查看松月真的伤势。他摘了几根松针,先给松月真止住胸口的伤,小心替他拔出匕首,裹了伤,把真气渡进松月真体内。
松月真流血太多,已经昏迷过去,江快雪抱着他,小心放在一处干净平整的地上,脱下衣服给他垫着。
这里不知道是哪儿,四周青山合抱,绿水淙淙,是个宁静无人打扰的好去处,用来做埋骨之所也挺合适。但是松月真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他是因为自己死了,太过伤心,所以想跟自己一起合葬这样算起来,他是因为自己才自杀的,难怪脑海中那声音又扣了他五十点善恶值,所以异世界的通道开启条件没有达成,他又回到了这个世界。
江快雪越想便越觉得没错,可阿真为什么要这么傻啊
松月真还昏迷不醒,江快雪守着他,用真气把水加热,喂给松月真喝。他原本是打算在这里等到松月真醒过来,可过了两个时辰不到,不远处传来一拨人走路的声音。
接着靠近一些,他们说话的声音江快雪也能听见了。
“这里当真有修行之人”
“真的真的那两个仙君可奇怪了,一个要我们把他们活埋,另一个死了又活,还把棺材和坟一起炸了。就在前面就在前面”
江快雪凝神守在松月真跟前,手里攥着一把松针。等了半个时辰,终于看到林子里出现了一行人。前面带路的呼吸粗重,看来是普通人,江快雪有些眼熟,不知是不是之前叫他吓走的那群掘墓人之一。后面跟着的人看打扮就知道是魔教的。
江快雪目光一凛,看着这几个魔教教徒,喝道“你们好大的狗胆子,敢跑到中州山上来现在立刻离开,我可以饶你们一命。”
魔教带队的人嗤笑一声“你在说什么梦话呢一,这里是星渊海不是中洲山二,中洲山上个月就叫咱们教主打下来了现在这天下已经是咱们圣教的天下了”
江快雪大吃一惊,不知道他这一死究竟是死了多久,天地都换了个模样,中州山竟然都已经被攻下来了
那么这些人是来搜索宗门世家的残余势力的
“少啰嗦兄弟们上”领头人一挥手,一群人冲将上来,江快雪一把松针甩出去,冲在前头的,三人中针栽倒,还有一人脚踝上被打中了,单脚跳着逃跑,后头的连忙躲避。
江快雪却是脸上忽现喜色。
刚才打中那四人时,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声音蓄意伤人,善恶值30。
这声音就是天籁之音。江快雪抓着松针,准备好好刷一刷这善恶值。只是这蓄意伤人的标准有点高,打轻了不算蓄意伤人,压根不给减善恶值,打重了把人打死了就不好了。
江快雪正在拿捏手法,魔教领队的有些忌惮,看看他身后昏迷不醒的松月真,又咬咬牙“兄弟们他才一个人,还带着个半死不活的,咱们上把他拿下了一个修行之人可换一百两”
一行人又冲上来,江快雪打地鼠一般,挨个掷出松针,一定要打到他们动弹不得,才算蓄意伤人,可又不能把人弄死了。有这两项条件掣肘,他打得十分小心,也倍加觉得刺激。
没多久,一行人倒的倒,瘫的瘫,江快雪觉得不甚尽兴,看向最后站着的那个普通人。那人对上他的目光,吓得一缩脖子,转身便跑了。
江快雪又看向地上躺着的魔教众人,那领队梗着脖子,大叫道“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若是你敢伤我等性命,我们教主绝对不会放过你们的”
江快雪十分愉快“那真是太好了。”
他巴不得不要被放过,魔教可以多派几个人来挨揍,让他把善恶值刷低一点。
领头的听见这话,还当他是在威胁,梗着脖子说“你劝你不要冲动这天下都叫咱们摩尼教占了,你们家里那些老骨头们也被咱们抓的抓,杀的杀,你们都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的”
江快雪站起来,把其他几名魔教之人身上的松针都拔了,对他们说“你们回去吧,最好多叫点人过来报仇。”
几人惊疑不定,看看躺在地上的领头人,站起来互相搀扶着赶紧跑了。
江快雪走到领头人面前“唔,不知道我究竟躺了多久,你仔细跟我说说,中洲山究竟是怎么被打下来的”
领头的瞪着江快雪“你少拿我开涮”
江快雪踢了他一脚“快说不说我会用很可怕的手段折磨你。”
领头的败下阵来,这个面目阴沉的家伙看起来是真的会说到做到,他也不敢硬刚了。
“上上个月,那中州山上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松家的少族长你总知道的,他的心上人死了,他很是受了些刺激,发了疯,一个人抱着尸体飞走,中洲山上乱成一团。”
江快雪听见阿真发疯,心里又是难受,幸好他现在醒来了。他皱着眉头“中州山上人还是挺多的,能打的也不是阿真松月真一个,何至于此”
“咱们教主说,修为高强的虽然多,但都是些自大骄矜之辈,只有松月真还有些脑子。而且中洲山的防线原本安排的好好的,松月真一走,他管着的那路防线被其他队伍收管,有的磨合,咱们教主就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一举攻上中洲山。”
江快雪点点头,觉得这倒还是算合理的。能带兵的人不多,之前的安排是刚刚好,松月真一走,防线出现缺口,魔教大举进攻,自然是势如破竹。
他对那些宗门世家们并没有什么归属感,听到中洲山被攻下,也只是有些担心江家家主,看在松月真的份上,也顺带担心一下松家父母和薛丛。不过松家父母修为不俗,他们应该也能护住薛丛。
“那之后呢庄家家主、松家家主、云外城的城主、九华派的掌门他们修为都十分高强,已经入道,焉能受制于尔等”
领头的十分得意“这就要归功于咱们教主了。他说这些宗门世家们本就不齐心,只要使个计谋,便可分而化之。他先是派人挨个上门招降,许以金钱地位,越早归降得到的好处越多。然后放出风声,今天说松家有意归降,明天说九华派有意归降,那些宗门世家早已被战事拖得疲敝不堪,多少都有些松动,听见同盟打算投降,唯恐落于人后,叫旁人先得了好处嘿嘿。”
江快雪说“就算是投降,也不可能所有人都愿意投降的吧”
就他所知,云中城城主的小儿子被魔教杀了,他与魔教有血海深仇,怎么可能投降
“那些不愿意投降的,当然都叫咱们教主打败了。”
江快雪这才点点头,有些佩服魔教教主,果然是足智多谋。
他回到松月真跟前,查看了他的伤势。松月真正昏睡着,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江快雪又向山下张望一眼,问道“怎么还没人来救你。”
领头的恨恨看他一眼“你等着吧,马上就有人来取你狗命了”
江快雪赞道“那正好,人越多我越开心。”
他说的都是真情实感,领头的听了,却是啐了一声“原来你这么变态,真应该到咱们摩尼教来。”
江快雪闹不清他是赞是夸,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一些动静,是又有不少人赶过来了。
江快雪翘首以盼,松针都准备好了,见到魔教之人出现,立刻摩拳擦掌,一根又一根松针甩出,嘴里不时念叨着“减十分减十分哎呀打偏了,减五分”
一群人被他打得抱头鼠窜,大感丢脸,悲愤大叫道“卑鄙用暗器算什么本事敢不敢光明正大地打一场”
江快雪欣然道“我就是这么卑鄙。”
一群人马摔的摔,倒的倒,没坚持多久,场上除了江快雪,就没有一个站立的活物了。江快雪终于把善恶值刷到了七百多,心满意足,暗暗道早知道善恶值能用这个法子刷,我就该早些把善恶值压下来的,也免得阿真心疼一场。不过我当时在中州山上,周围都是自己人,若要出手伤人,容易闹出矛盾来,还是现在打魔教最方便
江快雪越想便越是欢欣,对躺在地上的魔教教徒们说“你们魔教真好,祝贵教千秋万代,永远不倒。”
千秋万代,只要他善恶值高了,就来抓几个魔教教徒揍一揍,这样一来,他想和阿真在一起多久都没问题。
地上躺着的魔教教徒们却都以为他在开嘲讽,一个个羞耻极了,嘴里不干不净喷起脏话来,江快雪只当听不到,他担心时间久了魔教会有厉害人物赶来,便抱起松月真离开了。
他琢磨着为何松月真会把他带到星渊海来安葬,也许是因为,这里是松月真对他动心的地方,总有些特殊意味。
星渊海很大,想要避开魔教之人不难,江快雪很快找到一处隐蔽山坳,把松月真放在草地上,把这一路上采来的草药给松月真喂了,又烧了水喂给他,盼着他赶紧好。
幕天席地,不利于修养身体。江快雪折了树枝,收集干草,勉强搭了个草棚子,把松月真放进去,他就坐在草棚外守着。
第二天清早,松月真醒来了片刻,神智还不清醒,盯着江快雪恋恋看了半晌,抓着他的手又睡着了。江快雪找了些菜根蘑菇煮了填饱肚子,给松月真喂了水,渡了真气,到了傍晚时分,松月真终于又醒了。
江快雪一直守在他身边,问道“阿真,好一点没有”
松月真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盈盈流转,一错不错地看着江快雪,轻声问道“这里就是黄泉吗”
江快雪摇了摇头“这里是星渊海。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让人活埋咱们俩,你忘记了吗”
松月真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着江快雪的脸,抓着他的手,过了片刻,眼睛里又流出眼泪来,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江快雪有些纳闷,担心他因为失血过多,导致身体机能受损,变成了傻子,又给他诊过脉,确认他身体没什么大问题,至于后遗症还要继续观察。
松月真的身体终于慢慢好了,可他好像真的变成傻子了,也不怎么说话,只总是用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盯着江快雪,仿佛是害怕他突然间消失。
江快雪知道,必然是自己突然死亡,给松月真造成了极大的刺激,他到现在都接受不了。
他跟松月真解释“阿真,我活过来了,不信你摸摸,我是真的,有气,还热乎着。”
松月真握住他的手腕,手指还在不停地发抖。江快雪心中疼惜极了,抱住他“都怪我,我该跟你说清楚的,唉。”
松月真紧紧地搂着他,摇了摇头,眼泪落在江快雪的脖子里。
“是我不好,我不够好。我成天猜疑你和庄弥,真是小肚鸡肠,气量狭窄”
江快雪深深叹了口气,跟松月真保证“我不知道你居然会吃庄弥的醋,其实他一直在算计咱们,他以有心算无心,我们着了道。不过往后不会了,我早就和他形同陌路了。”
松月真有些迟疑“其实我想明白了,只要你活着,还好好地待在我身边,你要和庄弥在一起我也不介意”
江快雪大吃一惊,松月真极爱他,所以不能忍受他和别的男人亲近,这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松月真居然爱到了愿意放弃底线,只要他活着,便是享受齐人之福他竟然也愿意。
江快雪连忙摇摇头“我对庄弥当真没有任何情爱我至始至终都只爱你一个人我自知道他对我不过是利用,对他便再也没有半分情分了。以后我再也不提他了,好不好”
松月真点点头,用力抱住他。
两人在星渊海修整了一阵子,待松月真痊愈了,才终于出去。外头果然已经变了个天地,以前的宗门世家彻底没有了,摩尼教把教中诸使分派到各个州开设分教,广收教徒,普通人也可以修行教法。
宗门世家的遗老遗少们,归降了的归还田产祖业,作为交换,需得上交独门功法,那些不肯归降的,要么战死了,要么被摩尼教关押了起来。
两人在街上走着,竟觉得这摩尼教把天下治理得还不错,也不知他们之前一直抗击摩尼教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能说,人果然是先选择了立场,再选择对错的。
松月真一直有些担心父母和弟弟,他那天浑浑噩噩,无法思考,抱着江快雪的尸身飞走了,也不知父母和薛丛在接下来的大战中如何了。
他跟江快雪两人赶回了青华州,江家的祖宅还在,两人敲了门,开门的居然是族中的一位叔伯。以往高高在上的族中元老,现在也不过是一看门废人,简直叫人诧异唏嘘。
他见到松月真,十分吃惊,一瘸一拐地进了宅子叫人出来。松月真和江快雪看着他的跛脚,有些不是滋味,不知这脚上是不是在大战中落下的。
松家少了许多人,各房的住处也调整了,都搬到了前院里来。松父松母很快赶来,见到松月真,两人禁不住抱头痛哭,薛丛也跟着站在一边,红着眼圈,有些好奇地打量江快雪。
江快雪朝他问道“你身体好了么”
薛丛木讷地点头“好了。”
接着他又忍不住问道“嫂子,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江快雪年纪比松月真小,若论嫁娶,的确是该他嫁给松月真。薛丛叫这一声嫂子也没错,然而江快雪还是打了个哆嗦。
松月真说“他是人。”
众人都惊疑不定看着江快雪。松父忍不住开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松月真是因为江快雪才擅离职守,以至于让魔教抓住了机会,一举攻下中洲山,结果江快雪居然没事他难道是魔教派来扰乱松月真心神的卧底么
松月真一看他们的神色就猜到众人在想什么,把众人带到议事厅里,跟他们解释“其实我早就生了去意。我在前头带领弟子抗击魔教,后头几位长老掌门和族长们却在商量着要卸磨杀驴,要跟我和阿雪秋后算账,我早就心灰意冷了。那时阿雪也是真的没气了,我当时神志恍惚,什么也来不及安排,抱着他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了结此生。说到底也怪我,没有为爹娘和弟弟多多考虑。”
薛丛连忙说“这事怎么能怪你。原来那些老头子那般卑鄙,一面哄着你为他们卖命,一面又不能原谅你和江医官的事,若换了我,我也只想一走了之。”
松月真苦笑一声,问道“家主呢”
“他战死了。”松父叹了口气。
江快雪又问起江家,江家家主受了伤,归降后魔教归还了原先的祖产,江家人也都被放回去了。
几人在松家住了几天,松月真又陪着江快雪回到江家看看。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他对这地方并没有什么留恋,也就是想着在中州山上时家主对他颇为照顾,所以过来看看。
他和松月真突然出现,江家家主十分吃惊,看着江快雪一时失语。江父与李氏仍是下落不明,凤清姑母在大战中丢了一条胳膊,现在闭门不出,原先偌大的江家现在也是日薄西山,人丁凋零了。
江家家主问江快雪究竟是怎么回事,人怎么还能死而复生的。江快雪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支吾搪塞。他知道松月真也在意这事,害怕他会再次突然断气,只能保证他以后都不会突然就死了,其他有关善恶值的事,他是没办法说出口的。
江家家主又交代他“你们要多加小心。松月真擅离职守,间接导致中洲山被破,有些人丢了权柄地位,耿耿于怀,意气难平,若是再见到你,只怕要迁怒恼恨。”
江快雪点点头。
松月真说“这些人在高位上坐久了,便不把其他人当人,一面想着要压榨我的的利用价值,一面又小肚鸡肠,不肯容忍我们两人践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只因他们就是规则的既得利益者,真是自私自利又虚伪可笑。”
江家家主也曾是他说的“这些人”的一员,此时听见这话,却并不恼怒,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他们不能容忍任何人践踏的规则,如今却是叫摩尼教彻底打破了。这规则太腐朽,太陈旧,也早该给打破了。”
三人又聊了一阵,江快雪与松月真便起身告辞。江家家主送行,又提醒他们千万小心,三人在门口告别。
江、松两人走上澄白州的街头,只听锣鼓喧天,远远地一队车马行来,中间一人戴着面具,骑在高头大马上,正向周围围观随行的百姓们挥手。
江快雪和松月真被人流挤到一边,找了个人询问这人是谁。
那人白了他们一眼“你连咱们圣教的教主都不认识咱们圣教主各地巡游,刚到咱们洲呢”
原来那高头大马之上的人就是摩尼教教主。
他一张面具下露出来的脸十分年轻,江快雪不禁有些唏嘘,没想到那能力非凡的摩尼教教主居然这般年少。
两人牵着手,在街边看了一会儿,便逆着人流离开了。
庄弥骑在高头大马上,扫了一眼远处两个熟悉的身影,移开目光,面带微笑,打马走向了他的千秋盛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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