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孙老夫郎依旧抱着两只老母鸡,坐下后背对着院门总觉不安,于是转了个方向,侧面坐着,这样一转头就能看见狗是不是过来了。

    顾兰时笑了下,以前没有成亲的时候,他也害怕大黑,不怪别人如此谨慎。

    坐安稳之后,孙老夫郎才顾上说话,他扭头看向这边,说:“这不是听人说,你俩收母鸡,刚才又碰见你娘,想着过来问问。”

    顾兰时很直接,笑着让他喝茶,说道:“老嬷来得巧,这两天正要收几只,价钱不知道我娘说了没,这肥母鸡在镇上能卖到四十文,我们收是三十八文,赚一点辛苦钱而已。”

    这个价钱,孙老夫郎点点头,他犹豫着,像是有点不好意思,问道:“那我要是卖呢?这钱……”

    顾兰时领会到他意思,说:“两只七十六文,卖的话,我现把钱给老嬷结了,不耽搁。”

    孙老夫郎露出个笑脸,说道:“哎呦,我就说,还是你们实在,这样,这两只母鸡我就搁这儿了。”

    他把母鸡放在地上,因捆了脚,两只母鸡都没法儿站起来,刚才又受了狗惊吓,挣扎并不激烈。

    顾兰时早在门口就看见这两只母鸡挺肥的,根本不用挑肥拣瘦,起身说道:“那老嬷等一等,我进去拿钱。”

    “嗯嗯。”孙老夫郎看着他进屋子,茶水顾不上喝,始终伸脖子看向堂屋那边,直到顾兰时拿了钱袋出来,他喜笑颜开。

    钱袋里装的都是散钱,就算整钱,也得在人家面前一文文数清楚,顾兰时打开钱袋,嘴里念着数,在孙老夫郎紧盯的目光下数了七十六枚铜板。

    数完后,他把钱袋揣进怀里,把桌上那些钱推向孙老夫郎那边,客气道:“老嬷再数数?看对数没。”

    “哎,都是看着的,肯定没错。”孙老夫郎嘴上这么说,但还是一枚枚数起来。

    顾兰时坐在旁边没打搅,人家数一数也是应该的。

    “七十五、七十六,正正好。”孙老夫郎数完,笑得脸上褶子仿佛都多了几道。

    他掏出荷包,把铜板都装进去,灰灰跑进院里,他看一眼,因为高兴都没那么怕狗了。

    “去。”顾兰时把围过来的灰灰推一把,叫它去别处,省得在这里吓人。

    孙老夫郎笑呵呵起身,说:“你快忙,我不搅扰了。”

    顾兰时也站起身,笑着说道:“那我也不虚留老嬷了,我送老嬷出门。”

    “哎好。”孙老夫郎连忙答应,最凶的黑狗可在外头呢,他独自走过菜地,万一狗扑过来,他老胳膊老腿跑都跑不过。

    送走孙老夫郎后,顾兰时回来,先把地上两只老母鸡关进柴房,解了脚上麻线,不一会儿用破碗给倒了点水,地上撒了一点谷糠碎草叶,就没有再管,关严柴房门随它们自行在里头躲着。

    最近酒楼酒馆生意都不错,见裴厌拉了活鸡活鸭上去,楼里要几只,馆子里也要几只,前几天收的鸡鸭都卖光了。

    裴厌回来时说沿街吆喝卖鸡蛋,有人看见鸡笼子,还问有没有活鸡,他俩想着再收几只。

    住在后山较远,于是就托了他爹娘在村里帮着传话。

    孙老夫郎还是好的,钱数对上再没别的话,很讲理,上回村里另一个老夫郎抱着老母鸡来卖,他给结了钱,对方自己数了好几遍,数目能对上,临走时却还嘀嘀咕咕,生怕钱数不对,不过也没办法,有的人就这样。

    第161章

    谷场晒了一地豆杆,割回来的草直接倒在院子空地上,顾兰时取了靠在墙上的木叉,把草铺平开。

    裴厌推板车到柴房屋檐下,将板车竖着靠起来后,这才掸掸拍拍身上的草屑灰土。

    院子外面晒了些半干不湿的草,等彻底晒干后,不是装进麻袋,就得堆进木棚底下。

    “这会儿吃饭?”顾兰时铺完草后又把木叉放回去。

    裴厌蹲在灶房门口洗手,抬头说道:“歇一歇,吃口糕点垫垫,吃完我去切菜。”

    这次出门打草走得远,他以前走惯了,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回来路上顾兰时明显有点吃力。

    “行。”顾兰时喘过一口气,走过来一起洗手。

    割草的手沾着草汁的青色,又混着土,盆里的水很快变脏,手上搓出来野澡珠的沫子都没那么白了。

    仔细洗净后,顾兰时擦干手,问道:“明天还去送菜?”

    裴厌端起木盆打算出去倒脏水,闻言开口道:“去,最近天好,不少人买了菜回去晒菜干,下午我还想上山,看能不能打到兔子,野鸡也行,带两只野味上去。”

    “嗯。”顾兰时点点头,走到屋檐下摸了摸泥炉上的大陶罐外壁。

    出门之前已经烧开了,炉子里的火灭了,不过水还温热,他舀了两碗水端进堂屋,又拿了点心出来,这才坐下边吃边歇脚。

    等裴厌在桌子另一边坐下后,他说道:“我跟你一起上去,你打你的,我挖些野薯和地根块。”

    这些东西弄堆土埋进去能放一段时日,煮了好给猪吃,煮熟后剁碎了也能掺着喂鸡鸭,西屋外头靠西墙壁的角落里已经用土盖了一堆。

    “好。”裴厌先喝了半碗水,放下后擦擦嘴,想了一下说道:“野薯放在外头,要是下雨,屋檐就那么一点宽,没个别的遮挡,淋湿后容易发芽生根,改天挪个地方放,要么,就得搭个小窝棚。”

    “近来这么忙,搭窝棚繁杂,不如就搁在堂屋里,那边。”顾兰时指着西边最里头的墙角,说:“挪进来,放那儿就行了。”

    “也好。”裴厌拿起一块米糕,一口就咬下去大半。

    顾兰时又道:“到时候弄两根木头,挡在土堆外面,围成隔档。”

    “嗯。”裴厌嘴里有东西,含糊答应着。

    看他俩吃东西,灰仔舔着嘴巴过来,顾兰时看它一眼,拿起一块米糕掰了,分给三只狗去吃。

    地上一层落叶,爬上山坡后,顾兰时跟着裴厌往深处走,前山人多,田里稻谷和柴豆都收了,野兔子野鸡踪迹比之前少。

    忽然听见旁边树林子里有人喊,他俩停下脚步看过去。

    孙安媳妇刘娥背着个竹筐,手里拿着小锄头,离得不远,林子里树多,有时在树后蹲下,不容易瞧见。

    “婶子,挖什么呢?”顾兰时笑眯眯开口。

    刘娥往这边走,她背上筐子有点份量,额头上都出了汗,说道:“嗐,弄点子窝根,又刨了些树叶塞进去,好当柴引子。”

    她说完,顿一下问道:“兰哥儿,你俩还收鸭子不?”

    顾兰时看向裴厌,裴厌开口道:“婶子,这两天先不收了,婶子是想卖鸭子?”

    一听不收了,刘娥擦擦汗,说:“嗐,也不是我卖,我娘家老头老太太养了几只,今年老了,下蛋不怎么好,就想着卖掉,我寻思虽然少两文,你用车拉走,就省得他俩走一段歇一段往镇上跑。”

    “这几天不收,是酒楼里的鸡鸭足够,再过几天,生意好食客多,鸡鸭吃完了,我自然还要收一些送去,婶子那边要是不着急卖,下次再收的话,我先上婶子家里问问。”裴厌说道。

    这话说得很和气,刘娥笑着开口:“好好,到时候我过去看看,要是他俩没卖的话,正好你收了。”

    再没别的话说,客套两句后,便各自分开了。

    收鸡鸭刚起个头,能揽住的生意自然要先揽住,自从裴厌拉了活鸡活鸭去镇上,吴厨子那边不用说,肯定是要的,他得给苗成才面子。

    况且裴厌并非一概都收,若老母鸡老鸭子瘦巴巴的,根本不会出价钱,他拉去镇上的东西都不错。

    价钱合适东西也好,是不怎么愁销路的。

    村里有的老人仗着上了年纪嘴巴厉害,但到了裴厌这儿,就算想闹事也得先掂量掂量,因此即便是顾兰时委婉拒绝了对方带来的鸡鸭,那几人根本不敢嚷嚷。

    至于同春酒馆,馆子是小了点,就蒋厨子一个人管灶上各种事务,既然有现成拉到门口的,他也省了力气。

    酒楼酒馆要是一次要的鸡鸭多,裴厌会相应便宜一文,和菜蔬不同,肉食蛋类本就金贵,能便宜一两文已经不错了。

    他有时也会沿街叫卖,一只老母鸡别看只赚两文钱,他不嫌少,一文文攒着,慢慢就多了。

    “我就在这附近。”顾兰时把竹筐放在地上,顺着藤蔓用锄头挖埋在土里的野薯。

    裴厌看一眼前面,说:“好,我打到会过来找你。”

    他走远之后,身影消失在郁郁草木后面,顾兰时在山上待惯了,刚过晌午,太阳亮堂堂的,他安心在这里挖薯根,不一会儿就刨出来不少,砍断根须后逐一丢进筐子里。

    正在挖的这种野薯人也能吃,不过没什么滋味,想吃那种甜甜的,还得在山里搜寻。

    他俩攒下不少冬粮,等过段时日不忙了,再上山寻找也不迟。

    吴厨子家的酒吃过了,八月十五走亲送礼也过去了,近来不过是攒些牲口过冬的口粮,别的再没什么要紧事。

    顾兰时一个人在附近挖东西,等筐子装满,他坐在树底下歇息,不时张望前方,没多久,听见裴厌喊他,他连忙高声答应,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了几步,就看见从那边林子里出来的裴厌。

    “打到了?”顾兰时眼睛微微发亮,即便还没到跟前,他已经看见裴厌手里提着的东西不小呢,除了灰色的野兔子外,还有只绑了脚倒提着的彩羽野公鸡。

    “打到了。”裴厌边走边把手里的东西提起来示意,近前后笑道:“运气好,撞见一对兔子,差点让小的那只跑掉,还好撵上了,野鸡是下到山沟里看见的。”

    他把东西放在地上,和顾兰时一起蹲在旁边看,说:“打到兔子后,原本打算过来找你,又一想,来都来了,不如多转转,打只山雀也好,咱俩打打牙祭,不想碰见了这只野鸡。”

    顾兰时抓着大野兔的后脖子拎起来,份量不轻呢,他高兴得不行,上回裴厌说打兔子,在山上转悠半天就打到一只,果然这种事要靠运气。

    “馆子里有老母鸡,更稀罕野兔子,这只野鸡不如咱们自己吃了。”裴厌提议道。

    顾兰时有点犹豫,这只野公鸡比较大,看着能卖五十文,不过一想到炖鸡肉,以及油亮亮的鸡汤,他有点被说服了。

    自家养的鸡鸭舍不得吃,要留着下蛋,那几只公鸡如今只剩两只了,大公鸡要打鸣不能宰,前几天还说剩下那只留到过年时再杀,待客要用。

    裴厌看出他的顾虑,笑了下开口道:“最近零零总总也算赚了些,吃好点是应该的。”

    “好吧。”顾兰时妥协了。

    原地歇一阵后,两人兴高采烈下了山,第二天晌午不但炖了鸡吃,还小喝了几杯浑酒。

    一入暮秋,天气好时还算暖和,可作物渐渐不怎么长了,一天天变得枯萎凋零。

    早起,太阳出来后,顾兰时没有出门割草,一个人在丝瓜地里忙碌。

    比起之前的蔬果繁茂,眼下整个菜地带了几分枯黄颜色,菘菜和萝卜分批种下了,昨天拔了豇豆杆,等裴厌回来翻翻地,给那边栽些大蒜,过一冬到明年春天就能抽蒜菜。

    把丝瓜摘下来,有的已经老了,再晒一晒就能刷锅刷碗用,小一点的绿丝瓜已经不怎么好吃了,切了和猪食一起煮。

    他俩吃的还有丝瓜干呢,泡开了就能炒菜炖汤。

    丝瓜藤上还有些刚长出来的小瓜苗子,顾兰时没有摘,跟藤蔓一起抱着扔在石子路旁。

    这一片丝瓜地不算小,一共栽了四行,拔下来的藤蔓一大堆,同样得等裴厌回来了,用板车拉出去丢掉。

    菜藤瓜秧这些东西,如今枯黄干瘪了,牲口都不爱吃,当柴火也不好烧,他俩硬柴软柴都够用,留下来用处不大。

    拔了两行后,顾兰时站在原地歇,太阳挺大的,他身上出了汗,听见狗跑来跑去的动静,他扭头看向石子路那边。

    灰灰和灰仔不知道发什么疯,围着藤蔓堆跑,甚至一个助跑从上面跳过去,许是耍高兴了,又跑回来再跳一遍。

    顾兰时被它俩逗笑,看了一会儿没有阻拦,自己又忙着拔藤蔓,还得把竹竿从里头分出来。

    藤蔓有缠得紧的,他一个人抽出竹竿还费了点力气。

    好不容易拔完后,见三只狗都往门口跑,没一会儿裴厌就进了门。

    顾兰时早已习惯家里狗的机灵,也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办到的,人还没进门就先察觉到了。

    裴厌在门口停下驴车,没有让毛驴进来,顾兰时这才疑惑问道:“还要出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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