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裴厌拿了车上的竹筐往进走,脸上有着喜意,说:“楼里还要鸡蛋,问我家里还有多少,我说三四百,掌柜的全要了,让这会儿就送去。”
“全要了?”顾兰时眼睛睁大,随即皱起眉:“二百咱们应该有,三百有些悬,我记着大概数呢,哪儿有这么多。”
天冷以后,母鸡下蛋逐渐少了,原先一两天能下一个蛋,如今两三天一个,也得亏他俩养的多,一天好歹有一二十个鸡蛋能拾,再加上之前的,二百倒是有。
裴厌见他衣袖上沾了土,帮着拍打几下,又把他头发上几片叶子取掉。
藤蔓长得高,拔的时候不可避免有些枯了的叶子会抖落。
顾兰时自己看不见,因裴厌长得高,他不用低头。
裴厌开口道:“说多一点,酒楼要的少咱们家里的就足够了,要是说少了,不够他们要的,他们还会找别人,我把这生意揽下,也不是乱说数,岳母那边不是有鸡蛋,还有两个嫂嫂,都养了几只母鸡,再不够的话,去伯父家里问问,总能凑够数。”
苗秋莲养鸡也是为了下蛋去卖,之前两次都是数好数,让裴厌拉去镇上,顺道卖给酒楼,她和顾铁山十分省心。
听完,顾兰时心里有了底,不再着急了。
第162章
灶房。
之前为方便运鸡蛋,做了不少缠了稻草的竹片格子还有托底,木板托底和缝上去的篾片托底都有。
自己编的竹筐,圈数一样,大小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一点细微差别,因此每个竹筐的鸡蛋格子都是固定的,一来拿放鸡蛋方便,二来也好计数,不用来回倒腾。
灶台对面的墙角,放了几个高矮不同的缸和瓮,那边离水缸和灶火都远,又无窗子进风进雨,不是米缸面缸就是柴豆面和别的一些口粮。
顾兰时提了两个蛋筐进来,他身后紧跟着裴厌。
两人来到角落,一个大肚瓮上盖着木板,取下后露出存放在里面的鸡蛋。
鸡蛋底下铺了谷糠,下面还有几层。
以前养鸡不多,用竹篮和筐子放鸡蛋,后来腾出一个大肚瓮,能放的鸡蛋多还不担心不小心碰倒,毕竟一个大肚瓮本身就挺沉的。
“今天的鸡蛋我还没去收,先把这些装了。”顾兰时说着,把两个竹筐里的空格子都取了出来,只留最底下一层。
裴厌同样如此,每个竹筐的格子都放在筐子旁边,不怕弄混。
他俩一人站在大肚瓮一边,先从竹筐最底下一层格子开始装鸡蛋,装完后把上面一层格子放回去,逐次装满。
大竹筐编了六个,一个能装七十六个鸡蛋,小竹筐是五个,一个筐能放四十八枚,数目都是定好的,不用现数。
“酒楼怎么一下子要这么多?”顾兰时问道。
因大肚瓮翁口较小,鸡蛋又娇贵,经不得磕碰,他俩一个拿完另一个才伸手进去。
裴厌从里面拿了三个鸡蛋出来,塞进格子里,说:“再有半个月,天冷了,再没鲜草鲜菜吃,母鸡不下蛋,只能这会子多买,还能便宜些。”
顾兰时点点头,也是,就算农户人家,想初冬后有鸡蛋吃,也得这时候着手积攒。
酒楼生意大,按三四百枚鸡蛋买也在理,他刚才乍一听到这个数,觉得太大才惊奇。
“今天鸡蛋怎么卖的?”他顺嘴问道。
裴厌笑一下,说:“四文,原本想卖五文的,沿街听了几耳朵,多是四文,五文的少,四文都觉得便宜,抢着买,有两个提篮子卖鸡蛋的人,虽然带的不多,我还没从街角拐过去,就听见那两人在后头喊卖完了。”
大肚瓮最上面一层的鸡蛋拿完了,他和顾兰时把底下的谷糠用手捧着弄出来,倒进木桶里,又说道:“再过几天,肯定就卖到五文了,酒楼也是想着趁这会儿便宜,大量收回去。”
“我也想过留在手里,先别卖那么多,趁着价高时再卖,还能多挣点,但来福酒楼的掌柜意思要是咱们不多,他就找人上别处踅摸鸡蛋,我心想以后要做长久生意,不至于如此,就应了他,也好把这桩生意一直揽下来。”
“四文,已经不错了。”顾兰时刚才听到五文,还觉得有点可惜,应该再等一等的。
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那点小九九就散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说:“三文钱卖了这么久,也没见嫌少,先把四文赚到手,五文钱还没影儿呢,谁知道过几天到底是个什么价。”
裴厌笑一下,确实,不该去想没赚到的,所谓少了的那一文,只是轻飘飘的虚影。
眼下四文钱实打实能到手,已经比平时多了一文,才是正经捏在手里的财,贪心只会让人越想越难受,何必自讨苦吃。
大肚瓮里的鸡蛋一个不留,全都装进了竹筐。
顾兰时又提起竹篮去拾鸡蛋,昨天今天太阳不错,还算暖和,母鸡有下蛋的,他捡了十枚,正正好够两百。
两个大竹筐加一个小竹筐,三个恰好能放二百鸡蛋。
“鸭蛋拿三十个,今天五文一个。”裴厌说完,从怀里掏出钱袋,这是早上菜和鸡蛋的钱,不是很多。
顾兰时拎了个小竹筐进灶房,同样把鸭蛋塞进格子里,问道:“也涨了一文,鸭蛋还要收别人的不?”
见顾兰时一时顾不得接,他把钱袋放案台上,说:“再收三十个就行,鸭子咱们养的少,那边知道,我说能带去六十枚,鸭蛋要是收的太多,咱们又赚不到几个钱,路远,就算有格子挡着,万一遇着什么颠簸,蛋碰坏了,还得赔进去。”
鸡蛋大头是他们自己的,有时车赶得快,亦或是筐子没放好,运气不好了,总有几个磕裂的,虽然卖不了钱,却不赔本。
鸭蛋鸡蛋这些,若不按市价来收,村里人不乐意卖,况且多数时候他俩是先紧着亲戚收,就当捎带了,像苗秋莲和自家人,就更不能胡乱说价钱。
鸭蛋价还更高一点,收再多也赚不了差价,只是为了揽住生意,帮别人卖而已,平时还是以卖鸡蛋为主。
至于来福酒楼,养鸡养鸭子的大户毕竟少,在小贩小商手里买点鸭蛋已经足够了,因此裴厌并不担心,宁水镇人跟村里一样,吃鸡蛋更多些。
顾兰时应道:“行,等下我去问问娘,看她手里还有多少鸭蛋。”
该装的蛋都装好了,裴厌抱起一个大竹筐往门外走,大黑几个都在门口,把毛驴和驴车看得很紧。
车上还有两个菜筐子,顾兰时抱了一个小蛋筐放上去后,把空菜筐拿下来,他看向裴厌说道:“那你在这里搬,我先去问娘和嫂嫂,顺便把蛋筐都带去,看能不能再凑一百个。”
“好。”裴厌答应一声,嘱咐道:“我等会儿牵车过去,拉了蛋就走,你记得拿钥匙,不然进不了门。”
“行,知道了。”顾兰时点点头,两人一道又进去,他从屋里拿了钥匙,空筐拎了好几个。
到家门口却发现院门锁着,家里人都不在,一问隔壁,才知道他爹娘扛了锄头,应该是去地里了,顾兰时把筐子放在周家院门里头,托他们看着,自己又匆匆往地里走。
一听卖鸡蛋,苗秋莲跟着他回来,刚进门不久,顾兰瑜和花惜霜还有竹哥儿牵着驴车停在门口。
满满一车草,连人坐的地方都没有,顾兰瑜在前面牵毛驴,花惜霜和竹哥儿一路跟在后面,时而帮着推推车,时而捡捡掉落下来的草。
和顾兰时两人一样,他们也走了远路去割草,让毛驴拉车,比人一路拉回来轻快多了,而且去的时候还能坐在车上。
秋忙过去了,不用拉石磙碾场,裴厌和顾兰时也会带驴子一起去割草。
他俩没有养牛,只有毛驴一头牲口,还经常跑镇上,有时觉得牲口也不容易,又不会说话,被驱赶着一直低头干活。
竹哥儿把门槛取了,顾兰瑜才牵驴车进来,见顾兰时和苗秋莲在灶房装鸡蛋,于是问了一声。
顾兰时简单解释两句,数一数他娘攒下的鸡蛋只有三十二个,鸭蛋十五个,他起身说道:“那我再去大嫂二嫂那边问问。”
“好,你去。”苗秋莲帮他把装了鸡蛋的竹筐提到院里,絮叨道:“要不是前两天炒了一盘子,你爹昨天又贪嘴,要吃白煮蛋,不然有四十个呢。”
还没出门呢,隔壁刘桂花站在院门口,一边擦汗一边喘着气笑问道:“兰哥儿,收鸡蛋呢?”
顾兰时开口:“是,婶子家有鸡蛋?”
刘桂花刚打了草回来,这不筐子还在他家门前放着,都没进去,听儿媳妇说顾兰时可能要收鸡蛋,连忙过来问。
一听有戏,她忙不迭说道:“有有,我家里有二三十呢,鸭子蛋也有。”
顾兰时一想,开口道:“那婶子愿意的话,我过去数数。”
“行!”刘桂花喜笑颜开。
苗秋莲跟着一同到了隔壁,竹哥儿和花惜霜也来凑热闹,见状,刘桂花就让儿媳把蛋篮子从灶房提出来,在院里数。
“兰哥儿,鸡蛋卖的什么价?”刘桂花问道。
顾兰时没有隐瞒,说:“婶子,四文一个,楼里这么收的,其他人卖鸡蛋也是这个价。”
刘桂花看一眼她男人周平,周平点点头,他这几天没去镇上,但跟往年一样的价。
做别人的生意,到底和自家不同,苗秋莲看见了他二人的神色,没有言语,心想他们兰时可从来不哄人,收别人鸡蛋连钱都赚不到两个。
不过这事裴厌和顾兰时也有好处,她面上没露什么,又不是啥大事。
“二十五个,鸭蛋十个。”顾兰时把鸡蛋都放进了格子里,站起身说:“婶子,鸭蛋一个五文钱,这些正好一百五十文,等裴厌从镇上卖了回来,立马就把钱结了。”
住的这么近,又是从小看到大的,要是别人,刘桂花还有点不放心,顾兰时就不一样了,她笑着开口:“都行都行。”
眼下有五十七枚鸡蛋了,鸭蛋只差五枚,见弟弟在跟前,顾兰时笑道:“竹哥儿,你去问问大嫂二嫂,看她俩那边有没有鸡蛋,要是有,鸭子蛋拿五个就足够了,你帮着提到家里来,裴厌一会儿就从家门口直接去镇上,方便。”
“好。”竹哥儿没有推脱。
顾兰时抱着竹筐出来,对门老夫郎看见,就问他是不是收鸡蛋。
因对方有点耳背,他大声说:“老嬷,你有多少?”
老夫郎反应了一下,显然没有听清,顾兰时走过去后大声再问了一遍,他才伸出两根手指,说:“二十个呢。”
张春花和李月养的母鸡少,十二三只,家里又有孩子,隔三差五会给几个小馋猴子煮鸡蛋吃,攒下来的应该不会太多,于是他又收了对门家里这二十个鸡蛋。
因老夫郎耳朵不好,他解释了好几遍,说钱等裴厌回来后就给结,对方才不再问他啥时候能拿钱。
和鸡鸭不同,鸡蛋鸭蛋他俩不赚差价,而且蛋在路上磕碎了,也是他俩的事,附近好几户人家都来询问,想把鸡蛋卖给他。
顾兰时一想,鸡蛋七十七枚,于是就说足够了,不再收了。
恰好竹哥儿喊来了张春花和李月,两人都提了半篮子鸡蛋,他收自家人的,旁人没法儿挑事,只在一边看。
裴厌牵着毛驴从村后进来,见人都围在顾家门前,他把驴车先停在周平家门口。
“这是五个鸭蛋,鸡蛋各是二十个,都数好了。”张春花笑道,她和李月商量过了,整数好记也好结账,不用顾兰时和裴厌再费心去数。
“好。”顾兰时答应一声,和她几个一起把鸡蛋塞进格子里。
见裴厌在人后站着,他指着装鸭蛋的篮子,说:“三十个鸭蛋足够了,和刚才那些装一起,鸡蛋一共是一百一十七枚,够了么?”
“足够了。”裴厌点点头,不用他动手,狗儿就帮着拎过来,和他一起往鸭蛋筐放。
顾兰时嘱咐道:“桂花婶子是二十五个鸡蛋,十个鸭蛋,一共一百五十文,王老嬷二十个鸡蛋,八十文,回来直接结清。”
周围人不少,说清数目大伙儿都能听见,有个见证,不至于叫人背后说少了人家的钱。
“嗯,知道了。”裴厌记好了钱数,和苗秋莲几人告一声,赶毛驴就走了。
着急忙慌总算弄好了,顾兰时舒一口气,笑着和两个嫂嫂说几句闲话,又告诉她们蛋钱同样等裴厌回来再给。
李月笑眯眯的,说:“急什么,先给人家送去才是正理。”
苗秋莲在门口和人唠家常,说起她兰哥儿和姑爷生意越做越好这件事,她嘴上谦逊,但笑声明显更欢快了。
大黑懒洋洋趴在院里晒太阳,灰灰和灰仔同样如此,三只大狗各自占据了一片地方,谁也不搅扰谁。
晌午太阳有点大,顾兰时坐在堂屋喝茶,裴厌回来还得一阵,做饭得往后推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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