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94章

    万齐同伙招认,营中伤兵营邱大夫也是他们的人,而他们的幕后之人,是攘夷城的守将程期。

    程期,萧朔知道他,他是萧泽的人,一年前是京畿小将,夺嫡之争后,他被萧泽派至边关。

    他会动手,想来京中萧泽已经知晓他在青夷,大凉子言和平章的障眼法不管用了。

    是时候叫他们脱身了。

    想知道的已经审出,萧朔不在地牢久留,走出地牢的同时,派人去擒拿邱大夫。

    思及他,萧朔心底就不平静,贼人离云皎竟如此近,还与云皎共事了一月。

    身侧将士领命,立即前去擒拿。

    在营中士兵大肆寻人时,邱大夫便知他们失败了,暴露是早晚的事。他想趁事情还未败露,放任万齐等人不管,独自出营离开,可营中戒严,任何人不得出营,一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更何况是他这么个大活人。

    果不其然,不过短短两个时辰,万齐等人就暴露被抓。

    萧朔手段如何,邱大夫见识过,他前些日子审问鹰加迩就是最好的例子,他和夫人新婚燕尔感情好,对夫人动手,万齐等人被抓后遭受更狠的酷刑,邱大夫不认为他们能坚持下来。

    与其被抓住严刑拷打,邱大夫更愿死个痛快。

    是以抓人的将士突入邱大夫营帐,只见他脸色青黑嘴唇乌紫,一看就是服毒自尽,早就没了气息。

    萧朔得知消息,“送去和他们关在一处。”就是死了,烂也要烂在一起。

    将领应是,退出去执行。

    萧朔写下两封密信,一封送往大凉,命子言平章早日借机离开大凉。一封送往富州,告知萧翊此事,让其早做准备,同时也是在告诉他,他要报复。

    程期是攘夷城守将,现在敌夷虎视眈眈,虽龟缩回夷荣,但萧朔知道,他们一旦有何动作,他们便会和嗅到腥的恶狼一般窜出来,现在不是对程期下手的好时机,青夷城和攘夷城的士兵对战内耗,也不可取。

    可只要想到程期一直监视着青夷,且将矛头对准了云皎,萧朔便不能忍,也不想忍。

    擒敌先擒王,虽难了些,却是最好的办法。

    攘夷城内,他只在些关键位置安插了暗桩,若想擒了程期,他必须谨慎调动。

    萧朔脑海里过了一遍,心静不下来,多想也无益,萧朔直接回了营帐,帐内云皎同玉珂说说笑笑,似乎已不受绑架之事影响。

    萧朔听了一会,听见云皎的笑声,嘴角微微上扬了下,这才走进去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玉珂站起来行军礼,瞟了眼云皎,忍着笑遛了。

    她问夫人为什么喜欢将军,夫人道“可能是因为他给我送了双珠草吧。”

    双珠草,猪草。

    玉珂乐不可支,若夫人心眼小些,怕是就记仇了,哪还会和将军在一起。

    玉珂走了,萧朔这才问“怎么连这也同她说”

    第一次送花给云皎送了猪草,是他永远的痛,还让下属知道了玉珂知道了,想来十二卫应该也会知道。萧朔已经想到,他会面对怎样的目光。

    云皎笑着问“生气啦”

    “对啊。”萧朔坐下,背对云皎。

    云皎不可思议看了他一眼,绕到他眼前去,仔细看他神色,萧朔面无表情,什么都看不出来。

    云皎戳了戳萧朔脸颊,没有用,又双手捏了上去,扯着萧朔两颊,“不生气了好不好”

    萧朔掀开眼皮定定看了她一眼,不说话,云皎与之对视,目光往下一瞟,忽的凑近贴了贴萧朔嘴角,然后迅速退开,“不生气了好不好”

    “再亲一下。”萧朔道,他哪是在生气,不过想逗一逗云皎。

    云皎“”

    云皎睨了他一眼,如了他的愿。

    入夜,洗漱完萧朔又替云皎擦了一次药膏,云皎裹着锦被,肩膀露在外,侧躺在床上,待肩膀上的药膏干了后,才穿上里衣。

    待她躺下,萧朔吹了灯,只留下一盏留夜的烛火。她伤在右肩,萧朔便躺在她左侧,不似以前那般将她往怀里带,只虚虚的压着,以防云皎睡着了乱动。

    一日又惊又险,但萧朔守在身旁,云皎心中安宁,不多久便睡了过去。

    身畔之人呼吸变得绵长,萧朔始终没有睡意,借着微弱烛光看着云皎睡颜,萧朔心静,擒拿程期的计划逐渐成型。

    “报”

    营帐外一声长喝,刺破夜空。

    随后,帐外守卫的士兵掀开帘子进入营帐,站在屏风之外,“将军,有急报”

    萧朔转头看过去,身侧云皎动了动,似有醒来的征兆,萧朔轻抚云皎后背,低声道“没事睡吧,我去看看。”

    云皎迷迷糊糊嗯了一声,萧朔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下床,披上外衣绕出屏风。

    萧朔问“何事说罢。”

    “斥候来报,东北边有大批军马突来,看军旗,是攘夷城戍军。”

    萧朔眉头微蹙,脑内千回百转,程期挟持云皎的计划不成,看来是打算进行下一步了,萧朔道“传讯营中将领士兵,命其做好准备,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士兵领命转身往外走,萧朔道“且慢,着斥候给前线长立、驰远将军等人传信,命他们严防死守,切不能让敌夷突破防线。”

    “是”

    萧朔迅速换上铠甲,抑制不住心底的暴戾,程期脑子被狗吃了,胆敢在此时打内战。

    屏风内,云皎听着萧朔换铠甲时发出的碰撞声,醒了过来。

    萧朔提起红缨长枪便走,云皎站在屏风后,注视他离开。

    不多时,玉珂来了。

    玉珂进入营帐,径直往屏风处走,将军说夫人在睡觉,让她来守着,玉珂便想先瞄一眼,哪想刚行至屏风,便见一道人影立在那。

    玉珂顿时惊了,心悬了起来,不会又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吧夫人若再出事,她安有命在

    一瞬间,玉珂脑袋乱做一团,定睛一看,看清人是云皎后,才松了一口气。

    云皎只着了单薄的里衣,玉珂道“夫人,夜里冷,快回床榻休息吧。”

    云皎点了点头,躺回床上,玉珂掖了掖背角,“夫人你睡,我在外边候着。”

    云皎拉住玉珂的手,“别走,就在这。”经过白天的事,她一个人,心底总有些许害怕,即使知道玉珂就在外面。

    玉珂看了看床榻,将军的床,她和夫人,不太合适吧

    云皎挪了挪位置,她睡萧朔这边,让玉珂睡她常睡的那边,眼巴巴望着玉珂。

    玉珂心底软乎乎的,也没那么多讲究,躺到了云皎让出来的位置。这是夫人让她睡的,将军再怎么不乐意也于事无补至于会不会给她穿小鞋,玉珂一副无赖架势,穿就穿吧,无所谓。

    斥候探得消息快,萧朔反应也快,调动集结兵马,迎战夜袭的攘夷城士兵。

    这一战,攘夷城士兵从慷慨激昂,变作了茫然失措。

    上峰下令进攻青夷城,道青夷城已被敌夷人马占据,然而迎战的却是青夷城士兵,举的是萧字旗。

    哪是敌夷人,那分明就是青夷城戍军

    他们不明白上峰为何会下令攻打自己人,若是与敌军对战,战死沙场也不足惜,可是打自己人他们不想打,不愿打。

    他们内斗伤了根本,岂不是让敌人占便宜,届时还能守住大衍边关吗

    他们都明白的道理,上峰们怎么就不明白

    这一战,双方都打的极其保留,打到后面,几乎没人再下手。

    程期将战局看在眼中,见状命人吹响了撤退的号角。

    程期身侧,是紧急派遣来督军的沈西泉,他紧赶慢赶,终于在今日日暮时分抵达攘夷城,随军出发。

    沈西泉眉头紧蹙,显然不满这一战的结果。

    攘夷士兵撤退,青夷士兵也选择了撤退。攘夷士兵茫然不解他们为何要攻打青夷,青夷的士兵同样不解,同样是戍守的将士,为何攘夷会对他们忽然发难。

    天光熹微,两方士兵皆退去,萧朔带兵返回营中,战了一夜,他神色并不好看。

    程期听令萧泽,萧朔现在不止觉得程期脑袋被狗啃了,还觉得萧泽没脑子。

    萧泽对他的忌惮已经到了这地步即使有敌夷虎视眈眈,拼着敌夷破关入境的风险,也要将他除去

    无论他怎么想,萧泽派人攻打青夷城的既定事实不能改变,他只能想方法应对,同时也提防敌夷入侵。

    与攘夷对战,因着两方都未尽力,伤亡并不重,但伤者仍需即使处理。

    营地留下的两个军医都死了,能进行救治的只云皎一人,她才受了伤,萧朔不忍心她劳累,没让人叫她,着人去前线,带五个军医回来。

    程期一击不中,为完成萧泽的命令,后期不知有多少仗要打,得多叫些军医回来以防万一。

    即便有玉珂陪着,云皎夜里也未睡好,一来是担忧萧朔,二来是白日的惊吓,她一直将睡未睡,天方亮,听着帐外的动静,她便坐了起来。

    玉珂警醒,她一动便也醒了,“夫人,天色还早,不再睡会儿”

    “睡不着,他们回来了吧,我去看看。”云皎说着,掀开被子下床,洗漱时又抹了一层药膏,待收拾妥当,与玉珂一道出营帐。

    战后伤兵不少,营中留下的军医少,她得去帮忙。

    她抵达伤兵营,环视一圈,没见着帮士兵处理伤口的大夫,随口问了声“章大夫邱大夫呢,还没找到”

    玉珂道“找到了,都没了。”

    云皎顿住,转头望向玉珂,“是昨日掳我的贼人所为”

    玉珂道“邱大夫是贼人同伙。”章大夫是连带着丢了性命,但后面这句她没说。

    她不说云皎也明白,云皎沉默了好一阵,邱大夫是同伙,是罪有应得,而章大夫,是无端遭受连累。

    云皎去取了药材,清热解毒的药材分了几大罐,有煎服的,也有熏洗的,她加好水,帮两个伤势轻微的士兵处理好了伤,让他们守着煎药。

    包扎清理外伤,云皎早已做惯,很快便处理了好几人的伤口。

    待萧朔收到消息前来,云皎已经帮二十多人包扎完了。

    萧朔有心想说,玉珂却凑上前来,低声道云皎知晓章大夫邱大夫已经死了的消息,邱大夫不提,但章大夫去世,云皎心中定然不好受。

    看着云皎专心替伤兵处理伤口,萧朔没有上前,嘱咐道“你盯着夫人,让她多休息,不要累着。”

    玉珂应下,将军就是不说,她也会做。

    许多事需要萧朔处理拿主意,萧朔没有久留,很快便转身离开。

    玉珂守着云皎,偶尔也能帮帮忙,外伤处理她不行,但接骨她行,有谁关节错位了,她一捏便回位。也算是帮上了忙。

    玉珂数着云皎治疗的伤者,三十个一完,玉珂就端着温茶水递上,周到不已。

    云皎休息一刻,便又继续,这次没持续太久,萧朔命人去前线带的军医回来了。

    回来了五人,再加上云皎,一共六人,很快便将伤兵处理完。

    那厢,萧朔回到议事的营帐中,开始琢磨粮草和兵器的问题。

    兵器方面,刀、枪等能抢能重复使用,可箭矢却不行,箭一旦离弦射出,尾羽就烂了,再用便没了准头。不过只要应对得当,弓箭的弱势也可弥补。

    萧朔最担心的是粮草问题,之前他身份未暴露,有稳定的粮草供应,一月供应三次,十天一次,现在他身份暴露,这些必定就断了。

    七天前才供了一批粮草,按旧能再坚持三天,再加上前段时间粮草的结余,能坚持六至八天。前几日同富州通信,萧翊道粮草已经运出,走暗道送来,怎么也得还要十天半月,萧朔叹气。

    攘夷城,将军府

    “沈大人也看到了,不是本将不愿,是士兵不配合。”程期不紧不慢道,他下首坐着沈西泉,“同是边关将士,戍守青夷,防范敌夷来犯,他们不愿自己人打自己人。”

    沈西泉茗了两口茶,“哦那程将军的意思呢”

    程期道“内耗不可取,只要最后结果一样,不妨换个法子。”

    沈西泉笑了笑,他生得周正俊朗,但笑意不达眼底,皮笑肉不笑,倒显出了几分怪异来,“程将军先前的法子下官听说了,不仅没成功,怕是连埋伏了那么久的暗桩全都暴露了吧”

    程期握紧拳头,平静道“时间紧,计划不周。”他顿了下,眸光望着沈西泉,“早就听闻沈大人足智多谋,如今有您相助,如虎添翼,什么事儿办不成啊”

    “当不得,程将军谬赞。”沈西泉道,“圣上如何下令,咱们怎么办事即可,不然啊那可是抗旨不遵。”

    程期神色一黯,“沈大人说得是。”他理也讲了,弊端也点出来了,沈西泉摆明了软硬不吃,定要以圣旨行事。他表面上是圣上派来的督军,但实际站在哪一方,他一清二楚。

    他是阉人沈明远的人。

    他不是替圣上督军,而是替沈明远督军。

    程期咬牙,可偏偏动不得他。

    沈西泉缓缓站起来,“程将军,下官告退。”

    程期道“沈大人慢走。”

    沈西泉离开,程期的脸色立马变了,阴沉至极,第一次对他所忠的君产生不满,不满萧泽所下命令。

    萧朔担忧粮草兵器,程期亦能想到,他不想有太多伤亡,但又不得不按旨行事,程期推演后,展开了拖字决。

    青夷城、攘夷城粮草供应是在同一天,七天前才供应了一次,剩下三天的粮草,程期不觉得他们能坚持太久。

    为了加快粮草消耗,程期不时派兵攻打试探,虽未真刀真枪打上几场,但却极其消耗将士体力心力。

    与此同时,夷荣也闻风而动,几次发起进攻,攻势迅猛,不见成效不撒手。

    长立长白等人只能死命守住,好在他们与敌夷交手太多,早以习惯了对方的路数,即使攻得再猛烈,也能抵挡得住。

    前线的消息不断传给萧朔,萧朔看着最新传来的消息,眉头微蹙,忽然将前线汇报战事情况的文书都翻了出来。

    日期、时辰一一对比,萧朔眼底闪过寒光,心中浮现杀意。

    敌夷每一次进攻的时间,恰好与攘夷进攻青夷的时间节点相同,一次两次可能是巧合,每次都一样,只能说明一件事。

    攘夷城中有内鬼。

    萧朔将文书拍在书案上,发出砰的一声,真是好算计,前后线都在交战,不论哪一条线被刺开口子,都无暇顾及加以支援。若一定要支援,露出了破绽,那可巧,恰好一网打尽。

    这是程期知道吗

    萧朔沉思,恰好攘夷城中密探传回消息,萧朔看着密信上沈西泉的名字,只觉豁然开朗。

    程期他知道京中派来的督军在背着他做什么吗他和夷荣进攻的时间点一样,他就没有怀疑吗

    下次交战,他可亲自问上一问。

    然预想中的下一次交战,久久未来。

    萧朔再清楚不过,程期知道他们粮草不足,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拖时间。

    营帐外,火头军和看管粮仓的将领求见,萧朔让他们进来,两个人两张嘴硬是说出了七嘴八舌的气势。

    “将军,粮仓就要见底了,最多今天晚上一顿,后面粮就要空了。”

    “今天中午的稀饭,勺子捞起来都见不着几粒米。”

    “吃不饱怎么打仗”

    萧朔亦知晓其中难处,“粮草已在送来途中,再坚持两日。”

    城中地主乡绅的粮仓基本被掏空,萧朔道“我再派人去城中买。”挤挤总会有的。

    萧朔挑了一名长袖善舞的将领李常言,让他用那三寸不烂之舌,为营中将士挣点口粮来,萧朔给了极大的权利,只要能谈下来,他做主便是,若是探到谁家有粮食,但谈不下来的,回来告诉他,他亲自去谈。

    李常言“定不负将军重托。”

    李常言去了,城中地主乡绅他门清,又从县衙要了他们田契查看,将谁家有几亩地都算得一清二楚,顺便还算了算产量,对比前一轮在地主乡绅家中买到的粮食,列出个一二三来,径直去了余量最大的那一家。

    凭着他三寸不烂之舌,第一家在他出价和许诺的好处双重攻势下,答应了卖他粮食。因着是在酒桌上谈下,那地主被灌得七荤八素,拍板留下府上人的口粮,其余全卖了。

    如此耗时一天,谈下三家,也够营中将士吃两天饱饭,虽不是顿顿干饭,但粥也能插筷不倒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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