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啪。
是哪里的雪团落下, 在屋檐上砸出轻微的声响。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她盯着傅言商视线,他手指托在她腿间顿住,凝视她良久。
她感觉那只手指陷得愈深, 他呼吸跟着停了一拍。
路栀眨眼“看出来了吗我, 那年十岁, 哪里像七八岁的, 我很矮吗”
“还有,你怎么都不和我说救的是中国人,我一直以为是美国小姑娘。”
他喉结滚了下, 似乎仍觉不可置信, 眉心蹙了下,又松开, 定了定神, 好半晌, 将她抱起“你没跟我开玩笑”
“这要怎么开玩笑, ”路栀一颗心也跳得飞快,“就,我不是给你口袋塞了一个小玩具吗, 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玩具是音乐盒里的,一盒一物,只有把一套拼在一起才能转, 换别的同款都不行”
他闭眼,从喉间漫出一道近乎于落定的宿命感, 怪不得,怪不得她怕枪响,怪不得她忘掉了美国那段记忆, 怪不得她的潜意识会对这件事如此在乎。
路栀还在回忆“还有手环,是井池从我手上摘掉的,是不是”
他低眼,目光在她脸颊上落了圈,沉沉道“那时候在我怀里才这么一丁点,现在已经长这么大了。”
“如果那时候我记得,你还能看着我长大。”
“那还是算了,”他道,“看你长大我怎么下得了手我适婚的时候你才刚成年。”
“”
他轻轻啮着她侧颈,像在进行一种秋后算账的报复“后来怎么不来看我我住了七天的院。”
“我回去就发烧了,”路栀也好后悔,轻轻抓着指尖,“烧完就把美国这一段全忘掉,你不记得吗还没到家我就吓晕了。”
“我那时候还以为你睡着了,”他道,“还在想,我的怀抱这么有安全感么。”
“”
路栀说“后来阿姨连夜把我带回国,因为没有看好我,让我一个人满手是血地回来,所以害怕得不敢说,没多久就辞职了。除了害怕声音之外,我和平常人也没区别,因为看起来像是胆子小,家里人也没有多想。”
他问“除了声音,还有其他哪里不舒服么”
“没有了。”
他手臂牢牢地箍着她腰,像是唏嘘感叹,命运如此荒诞地奇妙。
路栀说“你那天还穿了白色的衣服,后来为什么从没见你穿过”
“你哭得太吓人了,”他道,“后面不敢穿了,全换成黑色了。”
居然是这样。
他问“什么时候知道的我第一次受伤,进医院那天”
她啊了声,正想问你怎么知道,听他揭开谜底,抚一抚她下唇“怪不得那天对我那么好。”
“”
路栀“你能不能忘了”
“这怎么能忘得掉”他极其平静,“我的人生就是为那一刻而活的。”
“”
她有些热,把裹起来的被子重新打开,然后说“我以为我们第一次见面是珠宝宴,你以为是那场音乐会,原来都不是,我们第一次见,”她轻声说,“在好早好早之前。”
“也许更早,”他将枕头拉到她身下,笑了一下,几乎荒诞,“上辈子”
路栀撇嘴“你不是唯物主义无神论吗”
“忽然决定信一下,”他觉得也不是坏事,“如果能让我遇到你的话。”
路栀这晚反复做了同一个梦。
像某种昭示,一个预言,从她的年幼梦到生命的最终但每次都在梦中人开口说最后一句话时停止,她只能一遍又一遍循环,像在找一个最终的答案。
闹钟被她关掉,翻了个身,坐进一方宽大掌心里。
她软得像棉花糖,他指缝几乎满得要溢,好笑地捏了下“起床了宝宝。”
她迷糊地嗯了声,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见,但半晌没动静,还是在睡。
为了督促自己早起,达成构想中母亲对自己期待的模样,他房间的窗帘并不遮光,由是也很难睡得安稳,此刻清晨的光从窗帘中穿过,照亮她薄薄的耳垂,泛着橘粉的绒光。
每次亲她都会颤,他总乐此不疲,只要从后头来的时候,都会一下接一下,亲到她抗议为止。
于是低眼复刻,碰到的第一下,她果然条件反射地抖动一下,他唇顺着下挪,从耳廓到耳垂,再到侧颈。
每一下她都像未被包裹的果冻,颤时带起轻微的瑟缩。
终于,路栀翻了个身,抗议地抵进他怀里,他伸手将人抱住,听她问“几点了”
“十点半。”他说,“再不起赶不上吃午饭了,你姐姐不是还在家等你”
她很显然没睡够,从喉咙里发出赖床的音调,他抬手揉一下她耳垂“做的时候也能这么爱出声就好了。”
“”
路栀说“我做了个梦。”
他嗯了声“你不是经常做梦”
“我好像知道你爸妈要和你说的是什么了。”
气氛陷入微妙的沉静,他听到她说“我想了好多天。”
“傅言商,”她刚醒,音调实在好听,温温柔柔地像在撒娇,“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们有一个小孩,如果不小心出了些意外,如果必须只能留给ta一句话,如果是命题作文”
“如果第一个字要是快,你会希望他快一点,还是希望,他快乐”
他喉间一哽。
因她这个话题实在是意外,他母亲生他去世,他并不打算让她再经历生育的风险,由此没想过,有没有小孩都不会影响他爱她,但此刻她预设了,于是也可以想象。
岁月漫长,其实也有很多人安慰过他,用尽各种语言,各种方法,但都没有她发自真心的这一句来得醍醐灌顶,如果他有个小孩,希望是女儿,因为像她,但如果实在是男孩儿,也无所谓,无论性别如果真的在弥留之际,对着自己和挚爱的缔结,他要说的怎么会是快一点
当然不会是快一点。
他会说,慢一点也没关系,但爸爸希望你快乐。
从年少时困住的镣铐,在此刻开始溶解。
她沉默很久,再开口时也有些哽咽“所以不要因为妈妈在那天离开,就觉得过生日也是亏欠,她会希望你记得她,但不必时常觉得亏欠她,她不希望自己的任何一刻成为你的负担,因为她爱你。”
“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因为你是爸爸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和母亲相关的信物,他单纯地爱你,也因为爱她所以爱你,你的爱是双份的,他希望你快乐,就像你妈妈希望的那样。他看出你很辛苦,所以走时,只希望,你快乐。”
她在此刻得到答案,也变成答案本身“没人会后悔生下你,就像我,也从来不会后悔嫁给你。”
许久许久,他将她更近地抱住,声线随着身体轻微地震动,这场在他生命里耗时已久的暴雨,终于在此刻开始停息。
“好。”
她手指陷进他发间,轻轻亲一下他颈。
最后的结果还是要迟,他们在房间里待了四十多分钟,待到爷爷都过来敲门,问他们是不是走了。
在门口时,路栀摆手说不用送,谁知道傅言商上车后,爷爷站她面前,语重心长地道“到哪一步了还没有牵上手吗”
“”
她上车,见他情绪缓过来,终于算是好一些。
傅言商也侧过头来看她,握着她手道“傅老板跟你说什么了”
路栀思忖着“他问我,我们到哪一步了。”
“他成天爱操心这些,”他道,“你怎么回的”
“我只能笑,”她说,“我还能怎么回啊难道说你已经大满贯好多次了吗”
光凝成一个小点,他肩起伏着,终于笑了。
车程一十多分钟,话题终于慢慢聊往别的方向,解开了一个结,路栀心里也轻松许多。
等到了家门口,远远就看到穿着青绿色羽绒服的路屿,像棵圣诞树。
路栀下车问“你站外面干什么不冷吗”
“还不是为了等你们,肚子都快饿死了,快进门。”路屿抬了抬头,过了半晌,又跟后方的傅言商道,“进来吧。”
虽然迟到了半小时,但厨师还是等他们到了才开始做饭,傍晚时,雪又下起来。
路栀在七点多溜出家门,已经全副武装,路盈和路屿站在一楼阳台上,揣着热水袋往下看。
“这么冷的天她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每次下雪都要出去玩。”路屿冷得戴口罩。
路盈“你也一样,每年都一边嫌弃一边帮她望风。”
“”
路屿嘴硬“我还不是怕妈出来看到了,到时候怪我没看好她。”
和小时候的每一次一样,她偷偷跑出去,他们在上面帮她望风,看了好一会儿都没见她出现在熟悉的区域里,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路屿“劝她离婚好几次,结果她还是把人带家里来过年。”
路盈“”
“你从小到大就是管得宽,你自己的婚结得不高兴,她可未必,从小到大,她能让自己受委屈”
路屿“这话你怎么不早说”
“你也没问我。”
“”
说话间,熟悉人影终于出现,她穿一件低调的白色棉服,几乎和雪地融为一体,身上比刚走时多了一个帽子一对手套,滑行出去好一段距离,肉眼可见的兴奋,路盈说“看到没,刚她老公肯定给她戴这个去了。”
“你就知道”
下一秒,从她身后,高挑人影跟出。
“我们每次都是帮她望风,但是,有哪一次敢真的挑战权威,陪她一起”路盈扬了扬下巴,“也许她要的就是这个。”
路屿思索许久,朝楼下看去。
她每年的必修课,给庄韵养的那棵树上挂满彩灯,顺便把结的苹果全摘走。
他每年都背锅。
但今年不一样,那个总是独自攀高的身影,终于有了同行的人。
傅言商接过苹果塞进她帽子里,她被压得沉,迭声叫好重,他说那换我来摘,她说不行,踩着梯子跨上枝头,被掉落的雪冰得直眨眼睛。
路盈收回视线,说“你也是,别总先入为主地看每一段关系,也许和你结婚也是别人在容忍你,你好好想想,虞小姐也有很多优点,你们何必做仇人。”
“你不满的只是束缚,也许她也是被困住的人。”
次日清晨,庄韵再一次发出灵魂质问“我结的苹果怎么又没了”
路栀抬起头,真诚地问她哥“你有什么头绪吗”
路屿“”
“我就知道又是你又是你”庄韵起身,“每年都是你,今年偷了又送谁”
“啊妈鸡腿掉了”
或许是找人背锅的因果报应,路栀当天下午就发烧了,迷迷糊糊只记得有人一直在给自己盖被子,昏昏沉沉睡了几个小时,有手探至她额头上,歇一口气道“还好退了。”
她迷迷糊糊问“不用打针了吧”
“”
傅言商“现在知道要打针了让你别脱外套”
她睁眼,可怜巴巴看着他,他忽然又说不出口,半晌叹了口气。
“喝不喝水”
路栀点点头。
喝完杯水,她说“也可能是因为要来例假了,我有时候快来就会有一点低烧的。”
“那之前怎么没有”
路栀心虚“偶尔发一下烧对身体好的,我好几年没烧了。”
喝了水,她舔舔嘴唇“口里好像没味儿。”
“我看附近有蛋糕店,蛋糕吃么”
她点一点头“要草莓的。”
这个季节的草莓正是鲜甜,她没想到他带回来的,会是她十岁生日时,庄韵买的那一款。
连锁品牌好像就是这样,畅销款会一直升级,很少下架。
路栀怔了会儿,听他问“怎么”
她摇摇头,说没事。
用勺子挖掉一小块,她闭上眼,五官皱成一团。
和十一年前记忆中一样的麻苦,横跨她少女时代的一片阴云。
傅言商见状切了一块,吃进去,路栀仔细看他表情,然后问“不苦吗”
“不苦,”他说,“甜的。”
她在那一刻僵在原地,不可思议的记忆一帧帧回溯,一模一样的苦味,为什么会这么苦,她还以为今天的蛋糕也坏掉了。
他伸手把她唇边奶油擦掉“发烧有可能会缺锌,这样吃东西就没有味道,一会儿给你买点锌片,吃几次就好了。”
路栀怔怔看他。
蛋糕放过一夜,和十岁生日那年一模一样的过场,吞过几次锌片,她再次伸手
这次是甜的。
原来那天的蛋糕没有坏。
苦是她的味觉,不是他们留下的蛋糕。
路栀难以置信坐在那里,像是跨越十一年,终于与那时的自己对话。
原来也不是只有听话,才有资格吃到好的蛋糕。
原来也不是做我自己就不能被爱,但在被爱的这一刻,才终于有勇气与过去的某一刹那和解。
她捂住脸,听他问“怎么哭了”
她摇摇头,更深地扑进他怀里。
初七,外面的店铺在短暂休憩后,开始大面积陆续开张。
路栀在家里上上下下找遍,才在三楼找到他,他正从庄韵的茶室里出来。
路栀“你跟我妈聊天了吗”
但很快,这个念头又被她抛之脑后“我家离那个音乐厅好近,今天要不要去”
等到上车,她从副驾驶看出去,熟悉的络绎路,靠近人行道的斑马线上,有一片镂空的枫叶。
路栀正低头看着,忽然听他道“第一次见你就是在这里,你拿了把伞,对性骚扰别人的老头重拳出击。”
路栀
路栀
“你看到了”
他挑了挑眉“我看到,很奇怪”
路栀陷入漫长的沉默,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后来结婚的时候也知道那个是我吗”
“当然知道。”
路栀“”
早知道他一开始就看到了她的本我“那我刚结婚的时候不是白白装乖了吗”
像是没太听懂她的话,他道“什么”
“就,我们刚结婚的时候,我表现得非常乖巧,听话,懂事,当时我过生日的时候没和你说,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我觉得”这话是有些难以启齿,“你喜欢的那部分乖巧的我,都是我装的,我一旦开口,就悖离了。”
车忽地停下。
他像是需要花些时间确认她的话,虽然这些的确都是中文“你,乖巧”
路栀
“怎么呢我不乖巧吗”
“爬山偷偷坐缆车,我饿着肚子看你在里面吃完一整份薯条,嘴角还有番茄酱;送我的眼镜根本不是给我买的,”现在想来也是,“估计又是你那个什么男主,借花献佛。”
“给你做了几个小时的爆浆蛋糕,你吃几口就嫌腻,美其名曰觉得我辛苦,其实让我当你垃圾桶,把剩下的全吃完。”
“喝醉了坐我肩膀上,看别的男人挥荧光棒,敢在傅言商头顶蹦迪,谁能有你胆子大。”
他道,“你乖,你哪乖”
提起这事儿就上火,那ive hoe的歌手全程还在跟她互动,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才是情侣。
也好在后来车里让他得了些趣。
他视线微动,漫不经心哼笑道“也就接吻让你张嘴的时候乖点。”
“”
“”
路栀憋了半晌,实在说不出话“我什么时候张嘴了”
“嗯,”车重新点火,他看向前方,“我的舌头是地心引力自己滑进去的是么,宝宝。”
“”
她掰着安全带,装听不懂地看窗外的云。
路栀“那你看我那样怎么也没说”
“我以为是你的情趣。”
“”
又开了片刻,他说“你之前问过我,晚宴那次,是什么让我决定不去后又改了念头,所以迟到”
手机叮咚一声。
他说“你先看消息。”
“没事啊,你先说。”
路栀这么说着,低头看一眼,忽然怔住。
是庄韵发给她的,很长的一段。
庄韵说那天不是不想给她过生日,其实买好了礼物和蛋糕,但不想违背承诺出尔反尔,想给她好好过那个生日,但她却又不在考好的承诺内,因此心焦,也怕再养出一个一世祖。
今天听小言说了才知道,原来那件事对你伤害有这么大,妈妈也很愧疚,妈妈确实严格,但那天的蛋糕没有坏掉,晚上我让她们放冰箱了,等你开门才再拿出来。
本来想说下次发烧要告诉我,但是应该有人能更好地照顾你了。
不管怎么样,家里都是你的避风港,不要伤心,不要置气,妈妈也在学着做一个更好的妈妈,只要你回来,家一直都在。
如果喜欢吃甜食和冷饮,以后不要再瞒着妈妈,让她们少做一些就是了。
他很细心,跟我说完这些我反而更加放心。你们好好相爱,晚上就不做你们的晚饭了,玩好再回来。今天没有宵禁。
她哽咽好多次,其实不是不理解,她都知道这些行为背后的原因,但她好像就是觉得,她应该要一句这样的解释。
她埋住自己走了好久好久。在学校时放松,回到家又变得叛逆而小心,不想再一直面对这样的自己,所以选择了联姻。
万幸好像没有选错,命运带她走到了正确的轨迹。
有人看到了她埋住的自己。
从一开始就是。
路栀吸了吸鼻子,说“我先下车。”
下车买好票,已经过去十多分钟,她收拾好心情,正想回去叫他,才发现他一直就在背后。
路栀小跑步过去,递给他一张,奇怪道“他们说我不用买票,名下有一个固定座位。”
这天的风好冷。
她缩一下,看到卖糖葫芦的小店拉开了展示柜。
他答非所问,先说了上一个话题“那场晚宴我之所以会去,是因为我突然得知你要去。”
路栀怔一下,看着他。
“你的照片,我在傅望之前先看到,所以我扣下了,他没有看到。”
她胸腔里,一颗心怦怦地跳得激烈,像下一秒就会跳出来,融化开。
“不奇怪么为什么那天傅望会出现在你朋友常去的俱乐部,为什么你朋友会知道他的具体方位,为什么你出现后没多久,我就出现。”他牵住她,“当然,如果他不做那些事,我确实也没有机会。”
“但可惜他向我证明,他确实配不上你,那我想,不如我来,我会做得更好。”
路栀“那如果是个你觉得和我相配的人呢”
“那我会含泪祝福你们。”他说得轻巧,“但很可惜,除了我,那个人应该还不存在。”
原来是这样,原来从傅望换成他,并不是巧合。
是他蓄意为之。
“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傅言商低下眼,握住那张票,“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呼吸进来的风变得温存,画面变成一片片具象的云,落进她脑海。
“那天工作很忙,我累得头疼,就坐在后排。”
“宗叔开车带我路过,我听到你的声音,当时就觉得,挺有意思。”
“但没多想,只是想要不要停下来,在井池的剧院买一张门票,你就站在这里,排在我后面,被我提前买走最后两张。我从后排接过票,但你也没有伤心,绕到车窗前,背对我买了串糖葫芦。”
“我忽然认出是刚刚那个背影,车启动的时候,你回头,和朋友在笑。”
那天的风和今天一样猛烈。
她转头炫耀买到了最后一只草莓冰糖葫芦,穿一件云白色的面包服,偏扎向一边的头发里编织浅青色的丝带,在发尾处打出一个温柔的结。
无休止的奔波和工作。
他不过片刻抬眼,去看车开到了哪里。
于是。
万物凋敝的冬日,他抬头,看见了春天。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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