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本章实际字数5600
四小时后,冷晋跨出手术室大门。他看到何羽白, 从对方那双哭得红肿的双眼里获知了结果。他抓下手术帽紧攥在手中, 根根血管分明地自手背和小臂上凸起。
“伯父他走了。”何羽白低下头,不停地抽着鼻子, “他没有醒一直睡着”
冷晋点了下头, 泪水随之滴落“好,我知道了谢谢你,替我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我没让没让他们送太平间呢还在icu的单人病房里”何羽白走上前,摸出手帕擦去冷晋下巴上的泪珠, “要我陪你去看看他么”
冷晋抓住他的手,用力攥着, 借此来抵抗内心强烈的失落“我自己去就行。”
“可我觉得,应该有人陪着你”感觉到掌骨上被施加的力道, 何羽白没有抗拒。除此之外,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为对方做点儿什么。
冷晋的嗓音变得有些沙哑“我知道, 我很感激,但是有些话我想单独和我爸说。”
何羽白抿住嘴唇,轻轻点了下头“我在办公室等你。”
“不,你回家, 我今天我今天可能会待到很晚。”冷晋抬起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将人轻轻拥进怀里, “别替我担心, 早晚会有这一天, 我做好准备了。”
靠在冷晋怀里, 何羽白听着那混乱的心跳,默默地用自己的体温来融化那冰冷的悲伤。
路灯灯光清冷地透过窗户,在冷晋身后拖出个孤独的影子。他穿过走廊,推开尽头的那扇门,从一栋建筑物走向另一栋。冬雨飘扬,空气里有潮湿的味道,可鼻腔里犹如注满水泥,除了寒冷,他什么也嗅不到。
来到停放冷宏武遗体的房间前,冷晋注视着紧闭着的大门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去面对已既成事实的结局。
仪器大多已经撤掉,病床孤零零地立于房间中央。被单之下,饱受病痛折磨的躯体比冷晋记忆中的父亲小了几个尺寸。喉咙忽然发痒,他偏头咳了一声,那动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霎时被无限放大,毫不留情地震荡着脆弱的鼓膜。
掀开被单,冷晋发现父亲的遗容已经被稍事整理过了。稀疏的灰白头发整齐地拢在脑后,颈侧建立静脉通道的位置也丝毫没有医用胶布留下的粘胶和血迹。冷宏武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病号服,领口压得很平整,每一颗扣子都仔细地系上了,脚上还穿着厚厚的深棕色绒袜。
这简单而又体面的装束延缓了死者体温的消散,冷宏武的手摸上去并不冰冷。护士是不会多事给刚死去的病患整理遗容的,只有家属才会。
“爸,是何大夫给你穿的吧”冷晋勾了勾嘴角,憋了一路的眼泪大颗砸下,“我前天看他桌上放着这双袜子,还笑他的审美跟七十岁的老头儿一样。”
冷宏武静静地躺在那,面容安详,像是睡着了一样。
握住父亲的手,冷晋跪到床边,轻声说“在下头见着妈,跟她说我很想念她做的红烧带鱼,让她托个梦给我说下菜谱小白不吃肉只吃鱼,这么好的儿媳妇,我可得把他拴住了才行。”
沉默片刻,他继续说“爸,我是恨了你好久恨你骗我妈,也骗了我其实我不是没想过把肝脏捐给你,可我不甘心,真的我没办法忍受你对我妈做出那样的事她把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可我呢我有资格享受她的爱么
“爸你知道么,这两年我都不敢去拜祭妈,我没脸见她我感觉我也是个骗子,骗了她的爱,骗了她的一切律师跟我说,她的遗产全都留给我时,你知道我什么感觉么我感觉自己当着无数双眼睛被狠狠抽了一记耳光”
他轻抽了口气,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水痕。
“可说实在的,你毕竟是我父亲,没能救你,我过不去自己不过很多年以前,在我为没能来得及亲手救治妈妈而痛苦不堪时,有个丁点大的孩子安慰我说你还可以救别人的母亲。虽然我现在已经记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了,可这句话我一直记着所以,我会带着对你的这份亏欠走下去,继续救其他人的父亲和母亲,以此来向你赎罪。”
泪水没入嘴角,苦涩的味道在口腔内缓缓蔓延。冷晋凑上前吻过父亲的额头,抹去对方脸上沾着的泪痕,起身拉过单子将父亲的遗体重新盖住。
他退开点距离,向遗体深鞠一躬。
“爸,今生你我的父子情谊到此为止,如果有来生,我还做你的儿子。”
为处理父亲的丧事,冷晋请了五天假,连着周末,一周都没来上班。何羽白每天都打电话给他,但除非是工作上的沟通,不然就只是问候一两句便挂断。他听的出来,冷晋的情绪很低落。不难想象,冷家人对继承了两亿家产的“不孝养子”,一定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些天冷晋一直在冷宏武的别墅里住,方便和冷家人商量葬礼上大大小小的事情。何羽白不方便过去找他,按风俗,尚未结婚他就算是个外人,白事不宜露面。
到了冷晋回家的那天晚上,何羽白下班后去他的公寓帮他打扫。好几天没人住了,屋子里到处都落上了一层薄灰。简单地收拾了一遍,何羽白从衣柜里拿出件外套,盖到身上蜷进沙发里。被外套上稀薄的恋人味道裹住体温,许多天来的担心渐渐消散。
十一点半,开门声吵醒了沙发上已陷入浅眠的人。何羽白立刻跳下沙发,扑进那带着寒气的怀抱之中。黑暗之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无声地消解短暂离别后的思念。
打开客厅灯,何羽白发现冷晋瘦了一圈。他面色憔悴,胡茬丛生,双眼布满血丝,看上去有几天没好好睡过一觉的样子。
“我还以为你已经先回家了。”扔下黑色的行李包,冷晋吻了吻何羽白的额角,“不好意思,这些天都没顾得上你。”
“没关系,你回来就好。”何羽白使劲收紧胳膊,“饿么我买了便当放在冰箱里。”
“不饿。”
扬起脸,何羽白心疼地抚摸那略显凹陷的脸颊“你去冲个澡,早点休息,我今晚不回去了,就在这陪着你。”
“你是要把我惯坏啊”冷晋勉强挤出丝笑意。他扣住何羽白的脸侧,惆怅地叹息着“那天让你去icu送我爸,真是难为你了”
“不,一点也不。”何羽白摇摇头,“这不是我第一次送老人家走。”
冷晋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惑“爷爷奶奶”
“是我太公”何羽白抿了抿嘴唇,“太公过百岁寿辰那天,家里人都齐了,欧阳叔叔也在,衍宇还跟他爸特意从美国飞过来给太公拜寿太公很开心,吃饭时还喝了点酒后来他说自己累了,要回房间里休息一会儿。快散席的时候,爸让我去房间请他出来跟大家打声招呼我进去,看到他躺在床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天花板他听到我进屋,转过头,对我笑笑说小白啊,太公要走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
说到这,何羽白的眼泪汹涌而出,滚烫地浸透了冷晋胸前的衣料“我赶紧喊爸爸他们过来,爸爸要叫救护车,可太公说不用他把带了一辈子的龙头手杖交给老爸然后握着我和羽辉还有羽煌的手,就那样睡过去了,再没醒来他走得特别安详,脸上挂着笑,丝毫没有遗憾的样子”
紧紧抱住何羽白的身体,冷晋把对方一切细小的颤抖收进怀里。
“你父亲走得也很安详”何羽白侧头枕到冷晋的肩膀上,“他没有遗憾,所以,你不用太过伤心”
冷晋闭上眼,低头反复亲吻何羽白的额角“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谢谢你陪他走完最后一程”
“但是亲人走了,都会伤心太公走了之后,我哭了好久冷主任,你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过很多”何羽白也紧紧抱住冷晋的背,“我在这儿,我陪着你”
压抑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荡开,不一会,何羽白的脸侧便沾满了冷晋的泪水。他扬起脸,用自己的吻来安慰那因悲伤而抖动的嘴唇,轻轻啄去滚落下的苦涩泪水。
冷晋回应了他,将清浅的细吻化作激烈的唇齿纠缠。何羽白快要被他吻得喘不上气了,但又不忍拒绝,只得从对方的口腔中获取那稀薄的氧气。
他忽觉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冷晋拦腰抱起。而那攻城略地的吻并未停歇,直到他的背部陷入深灰色的被单里,冷晋才依依不舍地将嘴唇挪到他的耳边
“今晚陪我一起睡,好么”
低沉的渴求令人窒息,如魔咒般锁住了何羽白的心。他凝视着冷晋的双眼在那坚毅的外表之下,是一个亟待抚慰的灵魂。
此时此刻,他唯愿倾尽所有,只求分担对方的痛苦。
“好”
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闹钟响起,冷晋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眯眼看了下时间后将闹钟按掉。抱住怀里被闹钟吵得半醒的人,他轻柔地吻了下对方的耳廓,说了声“继续睡,刚五点半”。
何羽白微皱着眉头翻过身依偎进冷晋的怀里,像只畏寒的初生小猫仔那样紧紧贴着他。冷晋把被单往上拽了拽,盖住那光溜溜的肩膀和布满吻痕的颈侧。四条腿缠在一起,不多时晨间的生理现象便让冷晋按捺不住再次蠢蠢欲动。
何羽白终是被他闹醒,一边推着压在胸口的脑袋一边抱怨“累让我再睡会”
从被单里钻出头,冷晋压住他的手,乐呵呵地说“你睡你的,我干我的。”
“你这样我要怎么睡啊”
何羽白睁开眼,一撞上冷晋的目光又羞得立刻闭上。初尝云雨,体力透支得厉害。他记不太清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只觉得一觉醒来浑身酸痛,底下还湿乎乎黏腻腻的。
湿等等
“天啊”
何羽白一声惊叫险些给冷晋吓软了,他赶紧撑起身,拍亮台灯问“怎么了”
双眼紧闭,何羽白满面通红挥拳猛捶冷晋的胸口“你讨厌你讨厌你都弄在里面了”
抓住那几乎给自己凿出肺穿孔的拳头,冷晋无奈苦笑小乖乖,是你兴奋过度盆底肌痉挛,死夹着不让我出去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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