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司冬墨把鸟儿小心地藏在自己的床榻上, 倒是睡得无比安稳。夜里他还了次出门, 去到弟弟的房门口观察了一阵子, 但屋里静得出奇,什么异样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他不好前去房里查看,便暂且把这事儿搁在了一边,只等着第二天早晨来看情况。
次日,鸟儿很早便苏醒过来。它从棉布里钻出,用小尖嘴梳了一会儿羽毛之后便迈着小腿, 在男人的床铺上晃晃悠悠地散着步。
此时正是盛夏,夜里人们睡觉都穿得挺少, 男人身上也只穿着白色的背心,盖着薄薄的被单。他结实的肌肉线条自单薄的遮蔽物之中若隐若现,看起来线条流畅,匀称而健美。
鸟儿在被单里蹦蹦跳跳地溜达了一圈。它看见了男人露出来的胳膊,上面依然带有繁体的“墨”的字样,而后背的其它部位也画着不少古怪的花纹。它凑近去看, 甚至还用翅膀尖儿在上面戳了几下,确定这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装饰贴纸,而更像是某种长在上面的纹路。
“唔嗯”
小鸟的脚步很轻,但男人睡得不沉, 醒了过来。他揉了揉眼睛, 侧过脸便看到鸟儿一双纯澈的大眼睛正炯炯有神地望着自己, 禁不住咧嘴一笑。
“小东西, 醒得这么早呀”
“咕咕叽”鸟儿鼓动了两下小翅膀,算是打了招呼。
男人在被窝里慵懒地翻了个身。他伸出手来轻轻捏住鸟儿的小翅膀,又让小鸟转过身去,看着它身后的小尾巴。
火红小鸟的尾巴也是火红色,不过并不是像普通鸟儿那样是长长的羽毛。小红团子的尾巴很短很细,大约只有一两寸,小小的一束挂在身后,走起路来一摇一摆。看着这小小的一束尾羽,司冬墨玩心大起,伸出手指在上面弹了一下。
“咕叽咕”鸟儿惊叫了一声,猛地甩了一下尾羽,啪地打在司冬墨的手上。它对于尾巴遭到调戏感到很不满,小身子也气得鼓鼓的。
“好啦,不逗你啦。”
男人穿好衣物之后便下地出门,把小鸟照惯例顶在头上。他提着篮子去到菜圃里采收,忽然间突发奇想,对头顶上站着的祁砚说道;“你和小鸡一样都是鸟,能不能帮我去鸡圈里看看有没有鸡蛋”
“咕叽。”
鸟儿从他的脑袋上利索地溜了下来,向着装满小鸡的鸡圈里跑去。
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鸡圈里的母鸡已经在带着小鸡宝宝们开始活动了,大鸡的身后跟着一连串小毛球儿一样的小鸡,一边寻找着地上的谷粒和小虫,一边发出咕咕哒和叽叽叽之类的叫声。
祁砚小心地溜进鸡圈。但没想到,他的模样实在是太显眼了,本想不知不觉地进去探看一圈,但他刚迈入鸡圈的大门,在里边吃东西吃得不亦乐乎的大鸡小鸡们立刻抬起头,齐刷刷地向着他这边看了过来。
红小鸟啪嗒啪嗒地走进去,然而,在一众大鸡小鸡目不转睛的强势围观下,祁砚终究还是被看得头皮发麻,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他记得农村里不止会养小鸡,还有鸭子啊鹅啊之类的家禽,按理说各个种类的鸡鸭鹅待在一起通常都相安无事,怎么这帮鸡一看见自己就盯得走不动路
那一双双的小眼睛看得鸟儿绒毛倒竖,终于“咕叽”一声,小肥鸟抱着脑袋转身就跑,灰溜溜地逃得不见踪影。
唉真是惊险,以后再也不要进鸡圈了毕竟鸟和鸟之间还是有差距的。
小鸟迈开细腿,内心窘迫无比,向着男人所在的方位拼命跑去。
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灰布衣服的身影。
“咕咕”抬起脸,却发现方才还空无一人的菜园小道上,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个脸庞陌生的少年。祁砚非常肯定自己先前从这里走过的时候,小道上是绝对没有一个人的,不知这少年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再一细看,哦,原来是乐弘昨天带回来的那个怪怪的“哑巴”男孩。
他心下觉着怪异,打算干脆从这陌生男孩的左边绕过去。然而就在他迈着短腿努力跑路的同时,那少年也缓缓移动着脚步,定定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咕叽”你拦我干嘛祁砚莫名其妙地再度仰起头,却看到那男孩蹲下身来,脸庞离自己近在咫尺,一双灰色的眼眸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接着,他嘴角向上机械地勾起,苍白无色的脸颊上竟露出了一副强行挤出的笑容。没有任何笑意,也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只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木偶,正冲着小鸟僵硬地微笑。
祁砚冷不防在这么近的距离里看到那男孩毫无生气的“笑脸”,吓得顿时呼吸都凝滞了。就好像是在恐怖电影的镜头前突然看到了一大张人脸,而那张人脸还在毫无意义地冲自己微笑着,即使是在大白天的日光之下,那张僵硬假笑的脸也显得分外瘆人。
“咕咕叽”鸟儿腿一软差点跌坐在地,脑子一清醒就没命地往后逃去。不想,祁砚跑着跑着,两脚竟悬空了起来身后的那个微笑的少年伸手快速捉住自己的背部,把自己高高地拎了起来。
“咕叽咕叽”
小红鸟大声尖叫起来,细细的短腿拼命踢蹬着挣扎。少年拎着它的背部,把鸟儿提到自己眼前,灰色的眼珠缓慢地转动着打量了它一番。
接着,他张开了嘴。
嘴巴里空洞洞的,没有牙齿,也没有舌头,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幽深黑暗。
“乐弘你再不老实交代这孩子的来历,我就只能把他送走了”
“司冬墨,你不要来管我”
一阵咚隆咚隆的踢打声,纠斗中似乎有重物受到了撞击,被噼里啪啦地掀翻在地。叫喊声、碰撞声、哭声。一片混乱。
祁砚自一片晕眩中醒来,发现自己仍是鸟形,小身子正半躺在一个水位很浅的热水盆里,身上的绒毛半湿半干,盆子边缘还搭着自己刚买的毛巾。
这是怎么了他在水里艰难地翻了个身,顿时觉得身上黏糊糊的,像沾了某种怪异的粘液似的。他活动了一下僵直的腿,然后从盆子里爬出,往外摇摇晃晃地走去。
刚一出屋,他立刻惊呆了司冬墨和乐弘拳脚交织地打在一起,一旁,他俩的母亲茫然地捂脸哭泣着,而先前乐弘带来的那个一脸假笑的诡异少年则不知所踪。
无论从体格、力量还是格斗的技巧来看,乐弘都完全不是自己哥哥的对手。然而他仗着男人不敢下力气真的打他,竟开始撒泼胡闹起来,啊呜一口狠狠咬住了司冬墨的胳膊不放。
“啊呜呜呜呜,咬死你,呜呜”
司冬墨忍着疼痛,把咬人的弟弟抵到了院子的墙脚边。他有力的臂膀按住弟弟的脑袋,双方僵持着谁也没法动弹。
“乐弘,你闹够了没有”
“哼”乐弘喘了两口气,眼睛一斜,正好看到了从屋内摇摇摆摆走出来的小红鸟,他哼了一声,“得了吧,你的臭小鸡已经醒过来了,得理不饶人的明明是你”
听他这话,男人也转头看了过来,他暂时松开了乐弘的脑袋,朝着祁砚走来。
“祁砚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祁砚只记得自己被那个假笑人偶一样的少年拎起来塞进嘴里之后便失去了知觉,他不很明白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要问问,突然只听“哇呼”一声,被司冬墨放开的乐弘趁机逃了出去,一路狂奔着跑出了小院。
“弘儿,弘儿,你要去哪儿呀”他的母亲在身后气喘吁吁地追了几步,但少年头也不回,很快便跑远了,消失得不见踪影。
“他定是出门寻那个男孩了。”司冬墨将小鸟从地上捉起来,脸色阴沉地盯着乐弘离去的背影,“我看他是中了邪了,也不知脑子里再想些什么,竟把那种危险的陌生人带到家里来先前幸亏我摘菜的时候往这边看了一眼,不然就连小灵兽是什么时候消失的都不知道。”
见小鸟迷惑地望着自己,他叹了口气,解释道“那个陌生少年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菜圃里去,把你抓住之后就往嘴里塞,差点就直接生吞吃掉。唉,那孩子也太反常了,一句话也不会说,还从鸡圈里偷了两个鸡蛋,连壳都不敲就整个生吃了下去,也不知是怎么长大的。”
生吃小鸟和鸡蛋这的确不是普通人类能干出的事儿。祁砚忽然联想到了此前看过的关于“狼孩”的新闻,那在狼群中长大的野孩子就是这样,不会说话,而且喜欢吃生肉。
不过这个少年穿着打扮倒是规规矩矩、不像“野人”,自进屋以来都老老实实地跟在乐弘后面,没有在一开始便表露出放纵的野性。只有在一人独处的时候才偷偷地搞破坏,还差点吃掉了小鸟,自己醒来时身上留着的怪异黏液可能就是他的口水。更加诡异的是那一脸僵硬的假笑,看得鸟大白天也汗毛倒竖,不知是何情况。
乐夫人一边收拾着他们打架时撞落了满地的东西,一边对司冬墨说道“对了,弘儿昨天是从老康那里打猎回来的,老康说不准知道这男孩的事儿。冬墨,不如你等会去老康家里看看,听听他怎么说。”
“哎,知道了。”
司冬墨匆匆出门,临走时嘱咐母亲照看好祁砚“小鸟刚才差点被那个少年吃掉了,麻烦您帮我看着它。”
乐夫人在院子里收拾完毕之后,进屋盛了一小碗米酒,又拿了一个馒头放在小鸟面前。看着鸟儿蹲在馒头前,小嘴在白花花的面皮上一口一口地乖乖啄着,乐夫人悠悠地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弘儿那个孩子唉,现在可如何是好”
一个多钟头之后,司冬墨回到屋里来,面色阴沉。
“怎么,弘儿呢”
“他一早跑到老康家里躲着了,一个劲儿地跟我闹,就是不肯回家。我怕闹大了让老康他们也难堪,便也不强求他回来,任他跟着老康进山里去了。”司冬墨安慰母亲道,“放心,这回他们一起去的人很多,老康答应了会好好管着他的。跟他们一大帮老爷们在一起,弘儿的性命会更安全。”
乐夫人听罢,疑惑道“冬墨,你说的更安全是什么意思呀”
司冬墨并未立刻答话,他领着母亲走进屋里,把门关上,然后才低低地说道“昨晚乐弘领回来的那个男孩,恐怕不是人。”
“不是人”
乐夫人神色迷茫,在一边旁听的祁砚也有些惊呆。他确认司冬墨这句话不是在骂人,而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司冬墨道“老康告诉我,昨天他们进山里打猎的时候,乐弘眼睛尖,看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白色身影,像是个人参娃娃。他寻宝心切,一时冲动就跟着追了过去,没想到那跑过去的不是一只山参精,而是一匹狼”
祁砚骤然瞪大了眼睛。
一模一样的套路和自己跟司冬墨进山时遭遇的狼群伏击那次一模一样上次被“人参娃娃”蒙蔽的是阿财,而这次上当的居然是司冬墨的弟弟,乐弘
司冬墨瞥了祁砚一眼,又继续道“乐弘被狼群诱骗,老康他们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救回来的,总算是有惊无险。但弘儿自己却吓得不轻,口里一直念叨着山参山参,我要山参,别人跟他说什么都没反应。
就在他们返程的那天早上,老康醒来时就发现乐弘手里抱着满满一筐子山参,望着他们呵呵傻笑,而他旁边站着一个从没见过的陌生男孩。老康奇怪山参和男孩的来历,但弘儿信誓旦旦地告诉他们说,这男孩是山里的参客,也就是专门挖山参的人,他们是在晚上碰巧遇见的。”
“老康他们相信了”乐夫人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所以就看着弘儿把那个参客带回到了家里来”
“老康说,他们一开始也很怀疑,但看到弘儿终于不再念叨着山参山参要山参了,看上去恢复了正常,便也暂时放松了警惕。回村之后,弘儿什么也没说就把那个参客带回了家,老康他们就算觉得奇怪,也没办法在无证据的情况下强行赶那男孩走。”
“所以”乐夫人弱弱地说着,祁砚感觉她听得都快晕过去了,“那个男孩,究竟是何人”
司冬墨走到乐弘的卧房里,把他当宝贝一样好好藏着的装着山参的筐子拿了出来。
“我倒要看看,那个参客送了他什么好东西。”
“昨晚弘儿给我看过了,里边是五只白白胖胖的大山参。”乐夫人扶着桌子,小声说道。
司冬墨揭开筐子的盖子,往里看去。他的脸色猛地一沉。
“是什么”乐夫人惊惶地上前去看,司冬墨来不及合上盖子,她便完完全全地看到了里面的景象
只听“啊”的一声尖叫,乐夫人捂住眼睛后退了几步,踉踉跄跄地差点摔到地上。好在司冬墨及时扶了她一把,筐子顺势一歪,祁砚也看到了装在里面的东西。
不是山参,是满满一筐子的骨头和灰土。森森的白骨七横八竖地堆在筐子地面,在屋里黯淡光线的衬托下,显得分外诡异。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乐夫人吓得语无伦次,捂住脸颊和嘴,惊慌失措地在屋里打起转来。不要说她,就连瞥见了里面事物的祁砚都吓得差点栽到地上。
“娘,别怕,别慌,冷静”
司冬墨握住母亲的胳膊,轻轻拍着她的背,“娘,这只是牲畜的骨头,您别害怕”
乐夫人忍不住抽泣起来“这,这可如何是好那个男孩不是参客,那会是什么,难、难道是山鬼吗”她瞪圆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
“应该不是山鬼,而是山里的凶兽搞的恶作剧。您先别慌,来,喝口水”
乐夫人轻轻拭着眼泪,脸上满是惊惧和担忧“这可怎么办,被这种东西缠住了,弘儿他该如何是好”
夜晚,卧房内。
司冬墨手脚麻利地从床板底下拖出一只箱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件物什弓弩、箭筒、羽毛箭、小型火铳,还有一块锋锐的刀刃。他把这些一一摆放在桌面之上,然后细心地擦拭上面覆着的灰尘,每一样都仔细地查看和挑选。
他的身后,一只小鸟笨拙地顺着他的衣服爬了上去,用小翅膀抱紧了他的脖子。不多时,只听轻轻的“笃笃笃”三声,司冬墨感到后脑勺上传来轻微的撞击感,接着,身后的地面上传来脚步落地的声音。
他一回头,发现小鸟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简朴青衫的俊秀少年。
“你又化人形了身子还吃得消吗”
“嗯,我没事。你家里出了事情,我袖手旁观可不道义。”祁砚理了理衣襟,看着司冬墨手里摆弄着的那一堆冷兵器,“你拿了这么多武器出来,是要”
司冬墨沉默了片刻,继续手上的动作。“我答应了母亲,要把乐弘完完整整地带回家来。今早去找老康的时候,我已约好了和他过两天在山里会合。”
祁砚有些忧心地望着他,“你知道你要对付的是谁吗”
司冬墨一点头,“十之八九就是上次那只画皮狼。”
祁砚道“何以见得你是觉得,乐弘带回来的那个参客男孩,就是画皮狼伪装的吗”
司冬墨阐述道“只是猜测。上次画皮狼也是这样设下圈套诱骗伏击我们,但被我们险中逃脱了。这回老康他们在山里遇上狼之后并没有立刻出山,而是在林子里歇了一晚才走,这一晚上给了画皮狼可乘之机。它假扮成挖参的少年带着一筐山参前去接近乐弘,而那时候乐弘依然中了画皮狼的迷魂术还未解开,迷迷糊糊地就带着画皮狼回到了我们的家里。”
画皮狼跟着弟弟回家,而且还和他们几人“相安无事”地住了一整个晚上,这可是真正的“引狼入室”,祁砚光是想象一下都觉得不寒而栗。
他回忆道“那晚上乐弘的确看起来挺不正常。不过,既然画皮狼跟着回来了,它倒是没有在和乐弘独处的时候动手杀害他,而是选择按兵不动,我觉得这才是最反常的。”
司冬墨闷声道“我也想不通。画皮狼在我们家不动声色,这一点才是最诡异的。”
祁砚琢磨着,“大约是想要长期潜伏。你说,它回这家里之后,发现我们两个是曾经从它手底下逃脱过的,会不会想要顺带着报仇雪恨但我们对它的警惕心又很强,让它找不到空子,它便没有立刻对乐弘下手,只是寻找着万全的机会,把咱们几个一网打尽。
只有在今早菜圃的时候,它大概是没忍住肚子饿,跑过来抓着我就往嘴里扔,还生吃了几个鸡蛋,这才露了馅儿。”
这么一分析完,祁砚觉得自己的猜测倒是颇有几分道理,也因着这想法而更加胆寒。他回想起那少年皮笑肉不笑的僵硬脸皮,那分明就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表情,再加上它一直没有开口说话,走路的姿势也有点一瘸一拐。
祁砚叹了口气,其实这画皮狼的伪装是破绽百出,蹊跷无处不在,但他们却失了追究到底的决心,让它钻了空子,差点害了一条人命。
乐弘有一个从画皮狼手下逃脱过的哥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祁砚看着男人拿出一块薄薄的刀片,把箭头一个个认真地打磨锐利,又试着弹了几下弓弩的箭弦,确认武器都完好无缺后,把它们一一装进了箭筒。然后拿起那块锋锐的刀刃,用棉布慢慢擦拭着。
祁砚注意到他手里熟悉的武器,说了一句“你好像一直都带着这块刀刃。无论是在江上漂流,还是上次遭遇狼群,你都一直带着它。”
“嗯,这是我大概是我的亲人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吧。”
“亲人你是指,乐夫人还是”
“不,是我的血缘亲人。”司冬墨微微歪着脑袋,似乎陷入了回忆,“我七岁那年,乐家还是这乡镇里有名的大户人家。有一天哗哗下着大雨,乐家的仆从打开院子门,正发现我一个人穿着一身黑衣昏倒在门前,身上被雨淋得透湿。他把我捡进了乐家,家里的夫人和老太太让仆人们煮了药膏给我服用,愣是把我给救起来了。”
司冬墨的指尖慢慢摩挲着刀背,低沉的嗓音慢慢讲述道“我醒来之后,她们问我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可是我一问三不知,什么都想不起来。我想我可能是被自己的亲人所抛弃了,他们将我放到了乐家的大院门口,大概是希望有人能够救我一命。而他们留给我的东西除了身上的衣服之外,就只有外衣夹层里裹着的这把刀刃了。”
“这是我唯一寻找家人的线索。”他两眼亮晶晶地望着祁砚,有些淡淡的哀伤,但同时也含着一丝希望,“这块刀刃注定不凡。它是精工细活所锻造出的上等钢刃,几乎削铁如泥。我用了它将近十二年,如今的它正如十二年前一样,寒光四起,没有丝毫的瑕疵或缺口。”
“这可真是神了。”祁砚惊讶得张大嘴巴,“品质这么好的刀刃,它的制作或者前任的拥有着必定身份不寻常。你或许能从这方面入手来查到刀前主人的身份。”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司冬墨修长的手指灵巧地转动着刀刃,在他的指间舞出一片凌厉的光影。“查人的事情我这十多年来一直在做。不过,当务之急”他骤然反手向下,将刀刃深深地钉入桌面的裂缝中,引起一阵震颤与波荡。
“我必须找到我弟弟,然后宰了那匹狼。”
祁砚静静地看着他的侧颜。有一瞬间他被深深地震撼到了,这个“霸道村夫”,不论是身世来历,还是性格、实力,都彰显出他绝不是一般人。
司冬墨转过脸。见祁砚呆望着他,男人温柔地笑了笑,“这次进山不光是为了采松子。如你所见,这趟行程可能会非常危险。你可以留在家里,等我回来。”
“我同你一起去。”祁砚平静地说道,见司冬墨欲开口说话,他又补充道,“我可不是什么弱到需要安放在家里的弱兽,上次你遇到画皮狼,我也有帮你脱险的。”
“成,你也跟去吧。”司冬墨收起了武器,将它们搁在房门口,“不过你得答应我,得好好跟着我。”
“放心,我可不是你那个弟弟,我没胆子敢单独行动。我还得采好多好多的松子带给兰老板呢,才不会乱跑。”祁砚冲他俏皮地做了个鬼脸。清理完东西之后,他们一人占了半边床铺,早早便睡下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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