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

    这一觉到天亮, 睁开眼, 等着陌生的房梁看了好久, 陶枝才反应过来, 他们真的搬家了。

    但身边有熟悉的深长呼吸,那双坚硬的手臂也如往常一样霸道地拦在她腰上, 陶枝轻轻翻了个身,缩进他怀里。

    起床之后, 洗漱收拾好, 才来得及好好看一下这个地方。

    四面是山, 因为尚是早春, 稍显光秃。但空气是好的,吸一口进去, 微微的凉。他们这座小院子有三间房, 正北和东西。还有一间小厨房,应该是程漆后来搭的。

    因为准备的时间够长,带的东西齐全, 所以他们没怎么手忙脚乱, 就适应了新生活。早上要起灶, 没柴禾, 程漆不知从哪儿找来了一把砍刀, 木柄扛在肩上,“我去砍点柴禾。”

    他身上懒散清冷的气质着实和那边砍柴刀不搭界,陶枝忍着笑,和阿婆在小厨房一起把带来的碗碟归位。

    过一会儿, 听见外边响起声口哨。陶枝小步走到院子后边,看见程漆袖子挽起,露出结实的手臂肌肉,拎着一大捆树枝干柴。

    陶枝倚在柱子上,看着他不住地乐。

    程漆“啧”一声,拎着柴禾走过来,一伸手往她头上插了个什么。

    陶枝眼睛往上瞟,连忙去摸“什么呀”

    他一只手拎着一大捆柴,另只手上却捏着一朵娇嫩的小黄花。别在她乌黑发间,映着她白皙透亮的脸,俏生生的。

    程漆的手落到她脸颊上捏了捏“后山都开花了,回头带你去看。”

    陶枝打掉他沾着木屑和土的手,抹一把脸。然后摸了摸自己发间的小花儿,又拉起他手往屋里走“那再等一阵儿会开的更多”

    换了住处,程漆还是照常去武馆,看了几封刚发回来的暗报。过一会儿,梁萧敲门进来“哥,搬完了”

    这事梁萧知道,程漆点点头“嗯。”

    “上次我去宫里,”梁萧蹙起眉,“那位让我盯着你他们知道了”

    “暂时没有,”程漆摇摇头,看一眼他脸色,“行吗你”

    他虽调息了几日,但脸色还是发白,程漆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搞的,眸色深沉。

    “哥”梁萧踌躇着,低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程漆抱着胳膊,食指点了点胸口“先想办法解开。”

    “从没有人能解开,就连师父”

    “师父带了个人回来,”程漆道,“知道北楼比我们还多。”

    梁萧略一迟疑“这能行吗”

    程漆表情认真“这人说有一种方法,我觉得可以试试。”

    在没成功之前,程漆不愿意说太多,他摆摆手,一点桌上的暗报,“最近南边挖河的地方闹,京城里也不太平,几个大的商会已经打算联手抵制宝钞赶的时候挺好。”

    梁萧明白他的意思,越乱越好,才更方便他们搅浑这潭水。

    九州以内,这南来北往的消息,就会先经过北楼,这是连隆宣帝都未曾料想过的。实际上南方的情况远比朝臣知道的更严重,一场春汛下来,两岸的庄稼地全淹了。原本汉子们就被迫挖河不能回去种地,这下连地逗毁了,一个个都疯了。

    消息先在北楼滞留了几天,然后才传入朝堂间,可这时南方的情况已经有些无法掌控了。到时候隆宣帝必会启用最有效的北楼,南下镇压,而镇压到什么程度,怎样把火烧向京城,这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是他们的机会。

    宫里的确焦头烂额。

    刚刚退朝,隆宣帝满脸黑沉的怒气,一言不发地回到御书房,袖子一甩扫掉了桌上的摆件,稀里哗啦碎了一片。

    宫女吓得发抖,却不敢出声。

    这些贱民是要反了天

    隆宣帝眉心紧皱,思索着该怎么处置这些造反的贱民。门外太监的声音响起“陛下,苏大人求见。”

    “进。”

    苏酒走进御书房,看见一地狼藉,笑着弯腰“陛下何须动怒。”

    隆宣帝看他也不顺眼,冷冷道“爱卿不知为何朕把运河交给你,你就给朕办成这样”

    苏酒连忙认罪,哄得隆宣帝脸色稍霁之后才道“那些草民贱如蝼蚁,让他们见点血,哪里还敢造反”

    隆宣帝点点头,便招手“传令北楼”

    “陛下,”苏酒适时道,“楼主现在应是新婚燕尔,想是没有时间。”

    隆宣帝眉尖一跳,上次的事不了了之,他到底没见着那位夫人,现在经他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冷哼一声“朕没搅了他的亲,已经是朕仁慈。”

    “说的是,”苏酒笑着,然后似不经意道“前一阵我有幸偶遇了楼主的夫人,终于明白了楼主为何对她如此倾心”

    “哦”隆宣帝眼睛一眯,“难道是格外貌美”

    苏酒笑着摇摇头,眼里闪过精光“因为这位夫人,竟是个身怀奇术之人”

    搬到山中竹屋的第二天,程漆说家里要来客人,是他的师父。

    陶枝知道,程漆的师父便是前一任的北楼楼主,关于他的传闻已经十分遥远,但仍让人有些畏惧。

    但她知道程漆的师父是站在他这边的。程漆要做的是大事,她不懂,帮不上什么忙,便去小厨房泡上茶。

    过一会儿,她听见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忙擦干手走出去。

    刚到院里,陶枝忽然闻见了一股熟悉的怪香,一回头,看见那个老叫花子蹲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

    陶枝吓得心脏一停,失声叫了出来“啊”

    程漆听见,瞬间扔下苏兆言,风一样刮到她跟前“怎么了”

    陶枝慌忙躲进他怀里,语无伦次道“我、我之前忘了跟你说,他、他”

    程漆搂住她,往身后的老叫花子身上看了一眼,沉声道“前辈,你吓她了”

    陶枝一怔,意识到他竟然是到家里来的客人,虽然惊疑不定,仍摇摇头“没有。”

    老叫花子手里拎着酒壶,在他们俩之间看了几眼,悠悠笑道“要要找比北楼更毒的毒呵,就在你怀里”

    程漆瞳孔一缩,搂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老叫花子虽然看着古怪,但他说过的话从未出错。

    陶枝抬头问“什么为什么要找毒”

    “看来你这妮子还不知道,”老叫花子哈哈笑道,“老夫还真没见过你们这么有意思的,我告诉你”

    程漆在陶枝后脑上按了一下,沉着声音“前辈。”

    老叫花子哪里听他的,笑着道“你用你那只左手,毒了他,再用右手救了他北楼就解了谁能想到,北楼居然能被一个丫头解开,哈哈哈哈”

    陶枝听后好半天回不过神,颤声问“真、真的吗”

    程漆脸色阴晴不定,半晌后终于无奈地叹口气,摸摸她的发顶“你先别瞎想。”

    陶枝的心却跳得飞快她真的能解开程漆身上的毒吗

    虽然他不知道那条黑线对程漆有着怎样的影响,但如果、如果解开了他就和别人一样了

    他就自由了

    苏兆言这时候才慢吞吞地走过来,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纸包,递给程漆。

    程漆接过,拆开,看见纸上是一小撮灰绿色的粉末。

    “知道这是什么吗”

    程漆凑到鼻下闻了闻,眉一挑“你们怎会有这东西”

    他一闻就知道,这是皇帝御书房里的焚香。

    苏兆言收回手,淡淡道“偶然拿到的。”

    那日老叫花子醉醺醺地走后,在街角就和苏兆言再次碰了头。

    老叫花子把手里捻着的那挫粉给了他,又换了一壶花雕,醉醺醺笑问“你儿子”

    苏兆言点点头“嗯。”

    老叫花子砸着嘴“可真不怎么样跟你挺像。”

    苏兆言低头看着掌心的粉末,神色难得有些复杂。

    他没明说,程漆却了然“苏酒”

    苏兆言点头,然后道“平日里他烧着这个,多半也是为了安神和压制毒素。我和你说过,说要化毒,北楼可能会先行扩散,用这个,能稳住它。”

    “但这是御用之物,你想要”苏兆言淡道,“只能去偷。”

    虽说决定了进宫偷香灰,毕竟也要挑时机。程漆知会了几个北楼兄弟看着宫中情况,自己耐心等着。

    陶枝反倒成了那个最着急的人。

    自打知道她能帮上程漆,她每天都试着左手的毒,也不再害怕老叫花子,时常缠着他东问西问。

    连程漆叫她去后山看花都不想去,最后程漆干脆把她往肩上一扛,运到了后山。

    山里的春似乎来得早,那小小山坡上已铺满了新绿,开着嫩黄的花。

    陶枝扑腾着踢了他腿一下,程漆才把她放下来,牵着手“天天闷屋里,看见我也不抬头,出来透个气还得三请四请,你架子挺大”

    陶枝满眼的春花,心情颇好,蹦跳着到他怀里,弯唇笑着“这不是跟你出来了嘛。”

    “不情不愿的。”程漆轻哼一声,拉着她到一片平整草地上,坐下来,拍了拍身侧,“坐。”

    四下无人,只有满山的花和他们俩,陶枝便不拘束,刚坐下来却被程漆一拉,并排躺到了草地上。

    草软软的,扫在脚踝上有些痒,却很舒服。

    午后的风带点温热,拂过山坡,吹来一丝似有若无的花香。

    陶枝深吸了口气,侧过身去看程漆的脸。

    她淡色眼珠清澈剔透,映着浅浅的笑意。程漆看了一会儿,低笑出声“美什么呢你”

    “就觉得,”陶枝含着下唇,浅浅笑一下,“这样躺着就很好。”

    程漆勾起唇,凑过来在她额头碰了碰“因为是和爷在一块儿。”

    陶枝笑着搂上他脖颈,“嗯,因为是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一定是苏酒这个小贱人把你们都吓跑了,哭唧唧jg

    他必然是被七哥吊打的命啊

    谢谢ui宝宝的营养液ua

    另外就我这么冷的文还有盗文真是岂可修哭倒在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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