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顾承宇惊呼出声。
“不可能吗”裴宴反问, 语气玩味。在他这里有什么不可能,万事留一线,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是他两世为人,为官十载悟出来的道理, 事有多面,想的周全总不会出错。
真要说起来, 这次真是赶巧了。裴宴做那事的时候还真没有想这么多,一来他精力有限,成为裴宴之后他就几乎没有离开过秦王和侧妃的视线, 不好做什么;二来他现在所处的环境, 几乎是他有记忆一来最单纯最安全最无忧无虑的了,他珍惜这样的时光, 所以就算碰见的是以前的老对头, 他依然能敞开心胸给他几份包容。
为官者的关系是很复杂的,裴宴和温衡既是对手又是特殊的朋友,水火不容却又惺惺相惜,从未以朋友相称, 却最了解对方。
温衡是可交之人, 这毋庸置疑, 裴宴心里也清楚。要裴宴主动向温衡求好, 放在三个月前不可能,而且他们当时身处的环境和地位也不允许那样。有一句话怎么说的当有一天臣子团结了, 心往一处使了, 上面就该担心了,帝王的猜疑可不是哪个人能承受的。
不过,在三个月后的当下, 裴宴完全释然了,也许是心态变了,也许是放下了过往。尽管现在的温衡已经有点点烦人,不过他大度还是选择出手帮他,为了不让温衡怀疑他中邪了,所以裴宴出动出击了
裴宴从未想过,那封信有朝一日会成为他洗脱罪责的关键。
说来也是好笑。
裴宴刚刚的行为,已经让厅堂里外惊讶不已,现在都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裴宴扔出这样一句话,都似信非信的顺着他的眼光看向温衡。
温衡,数遍长安城所有世家公子,他也妥妥能排在前三位。从进入正厅,除非有人提问,他一直老老实实的站在山长刘琮身后,却在不经意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这一个少年已经成长的足够耀眼。
看到长辈同席都疑惑的看向他,温衡抬头,余光瞥见比起刚刚明显多了三分烦躁的顾承宇,又看了一眼志得意满的裴宴,开口“如果裴同席说的是昨日你让人送来的那封信,我确实收到了,也感受到了裴同席的诚意。作为同窗,我很高兴你经历大难没有丧气灰心,反而重燃上进心,虽然我自觉才疏学浅,不过你既然诚心想与我一同进步,我定当竭尽全力。”
温衡声音温和,语气淡然,但是言语内容透着友好,虽然没有看到那封信上具体写了什么,但都能感受到温衡对裴宴的善意。
这下可不得了,厅堂内不知内情的倒没什么感觉,东临先生夫子表情微变,好歹是忍住了,外面东临众学子可是不得了了。
在东临谁不知道温衡和裴宴水火不容,是见面就掐的死对头。温衡,为人疏冷,不会和谁特别交好,但都会以礼待人,不会与谁为敌,裴宴是一个例外,每次碰面,周身气势能冷上八个度。裴宴,本身就是一点就炸的性子,看见温衡那就更是不得了了,出言嘲讽、冷言冷语,反正怎么气人怎么来,甚至还不止一次的带人对温衡围追堵截。
这两个人竟然和解了说笑的吧
想到和解信是裴宴送出来的,气氛又热烈了三分。裴宴会学好他们当然不全信,就是有大概也是一刻钟的热度,不过,依照裴宴的性子,能送出和解信已经不容易了,也表示当时他确实有和温衡交好的意思。
那么,前几天,裴宴死活拉着温衡转去礼苑真是如他所说想跟着温衡多学学当时见证了整个过程的王姓学子突然意识到他们可能真的误解裴宴了。他嘀嘀咕咕和旁边同窗说了几句话,一传十,十传百,不大一会大家就都知道个七七八八。
“前段时间裴宴和那一帮人去红袖招,染了重病,那几日杏林馆的太医一批批去拱辰巷,没准真有所感悟也说不定。”人群中不知谁小声嘀咕道。
“没准还真是,鬼门关走一遭,可能真是怕了。”有人附和。
“你们脑子坏了那可是裴宴,相信他会改变,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也有人出声反对,言语粗俗,声音尖利,让人不喜。
“裴宴又怎么了,想上进还分是什么人,幡然醒悟想走正道不是很正常,不然他怎么会给温衡写信确实,那可是裴宴,你能想象裴宴会给人低头吗”有人反驳。
这话可对了,他们为什么如此兴奋,就是因为觉得这个行为绝对不会出现在裴宴身上,但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他们东临的镇院之宝温衡是绝对不可能替裴宴圆谎的。
一时间东林学子们讨论又热烈了三分。
不理会内外这么多声音,裴宴有些蔫蔫儿的,刚听到温衡言辞,他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场合不对,要不是那封信的内容绝对不能公开,他绝对要和温衡好好掰扯掰扯。
裴宴是给温衡写了信,他也承认自己表达了友好,但和求和有什么关系果然是讨厌的人,说出的话句句都不讨喜,理由千千万,温衡就是能从其中挑拣出一个他最不喜欢的。现在他成什么人了,现在都认为他裴小爷和温衡求和了,开什么玩笑。
“你”裴宴还是有些气不过。
“裴同席,我表述的可准确”温衡看过来,语气微微有些冷。关于信的内容,温衡不知道裴宴是怎么看出来的,因为确实有说中的部分,所以他选择静观其变。而且对方不止一次的强调他只是善意提醒,言语间的怨念却非常清晰,主动问对方肯定不会说,所以他选择靠近一些。
“是吧。”裴宴自暴自弃,好吧,温衡上赶着凑到他身边,再好不过了。
从信送出去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对方肯定有许多疑问,他也想过匿名送过去,最后却打消了这个念头。他选择用裴宴的口吻,写一封类似“挑衅”的信,去提醒温衡一些他该知道的事,他带着善意和真心,只为最大限度的争取温衡的信任。
这是裴宴欠温衡的,重来一次,他不希望温衡走上老路。
“既然这样,我想事情就非常清楚了”严夫子站起身,裴家小子好运的很,和他老子一个样。今日这事儿,不管是谁,都很难说清的,再加上裴宴的名声在那摆着,顾承宇只要死咬着这个不放,他就很难洗脱嫌疑。
众所周知,秦王绝对会保幼子,为了降低影响,也会压下此事。尽管和拱辰巷起了冲突,顾家却没留下污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裴宴这小子竟然主动和温衡求和了,存在这个心思怎么还会再唆使他人出手教训人,正常人都是这个逻辑吧。
“我不服”顾承宇大喊,他不可置信的看向裴宴,“你竟然向他低头你可是裴宴,竟然和一个书呆子求和”
“何谓求和我和温同席只是理念不合,可从未发生过大的冲突。”裴宴反驳,接着表情一变,语带惋惜“在家养病的这段时间,经过父王母妃的教导,我突然觉得自己该干点正事,所以才想着凑温同学近些,多受些熏陶。今日一事,我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要是往常承宇也能多读点书就能知道书和书的不同,也不能这么鲁莽把重宝给毁了,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家人,唉”
裴宴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就属于破罐子破摔,温衡不是说要拉他上进吗那他可就不客气了,要说裴小爷现在什么都不缺,有个人陪着一起学习,也能让他体会下和同龄人和和睦睦进学的快乐也不错。至于怼人,顾承宇上赶着嘲讽他,他还不能出口气了
顾承宇被怼的哑口无言,顾家一家子脸上都不好看。
“裴少爷所言有理,我受教了。”
一个柔和的女声压过千千万万的声音传到裴宴耳朵里,他轻轻皱眉,多些时候了,他再次听到了这个声音。
“子不教乃父母之过错,今日承宇犯的错有一半是我和大人的过错,为父母我们不如秦王和侧妃,一直到到现在孩子还执迷不悟,不知错在何处。”徐氏站起身,冲在座先生夫子俯了俯身。
“承宇这孩子胆大心粗,因为有我和老爷看着,却也甚少和人结仇,原先还觉得自己已经照看周到了,现在却觉得远不够。他莽撞围堵温少爷,恐怕是误会了身边同窗的意思,至于损书毁书却绝对不是故意为之,妾身知道那两本书价值连城,就算顾家倾其所有也无法复原两书册
在场都是先生,子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还有一句话叫不知者无罪。妾身愿与大人愿承受一切后果,能不能请各位给承宇一个机会。”
妇人言辞恳切,句句为孩子着想。不得不说,很能赢得人的好感,人都是这样,要是顾家人一昧胡搅难缠,他们绝对群起攻之,一个妇道人家这么识大体,他们反而有些犹豫。
裴宴抿了抿嘴,她向来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优势,只要她想就能最大限度的引起人的共情,一招釜底抽薪用的炉火纯青。
今日后,恐怕满长安城都知道顾府继夫人算是怎样一位妙人儿了。
裴宴想成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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