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书房谈话

小说:为庶 作者:冉珏儿
    东院书房内, 秦王正在低头整理密信,书案前面站着贺廿。

    秦王在外染了一身寒气,回府换上了蔚蓝长棉袍, 这让他看起来比寻常少了几分凌厉,不过就算是这样周身气势还是不能让人小觑。他对面站着的贺廿, 没有了面对裴宴时候的惶恐不安和依赖濡慕,现在的他紧抿着嘴唇,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你想做什么”秦王没有抬头,似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

    “王爷,我不懂您的意思。”贺廿张了张嘴嗫喏道, 就算是努力让自己表现的淡然些, 他也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面对秦王, 不管是气势还是各方面, 他都处于下风。

    秦王抬头看向眼前可称得上瘦弱的小孩,他鱼儿七岁的时候四六不知,被欺负了回头找爹娘和兄姐,那是毫不含糊。没有经过风雨的孩子, 眼神澈净, 心思单纯, 但眼前这个从泥泞淌出来的能有几个干净的, 贺廿能活着走到今日就已经在他意料之外了。

    “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准备怎么去做, 不牵扯拱辰巷是我的底线。二则裴宴心思单纯, 并不关心政事,要是你想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趁早放弃。”秦王淡声说道。

    鱼儿心血来潮, 殊不知给拱辰巷给他带来了多少麻烦,请神容易送神难,眼前这个目前还没有长成,但端看他为了跳出火坑能对自己下那样的狠手就知道,只要给他个机会,他自个就能走出一条康庄大道。

    秦王没有养王的野心,也不想牵扯进那些腌臜事,拱辰巷不是他的,是裴家世世代代多少人命铸就的,绝对不能毁在他手上。他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生存状态,要说心底没有怨那是不可能,但随着时间的延续,总有一些事情一些人比怨恨更值得守护。

    另,凡是上过战场的人对太平盛世总有有一种执着的追求,裴贺之亦如此。

    “我不会伤害兄长的。”贺廿低声说道,他说的郑重,一点都不像是才七岁的孩子。

    秦王定定的看向贺廿,突然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人不约而同的向门口看去,只见一个身影左走走右走走,最后趴门缝边不动了。拱辰巷规矩森严,更不用说这是秦王和侧妃常住的东院,能这样肆无忌惮,毫不顾忌听墙角的细数整个拱辰巷除了裴宴根本没有第二人选。

    秦王气笑了,“趴在门口做什么吹风不冷”

    裴宴推门而进,讪讪的看向秦王“我这不是怕打扰了爹爹和小十三说正事吗”理由当然是裴宴胡诌的,他爹和贺廿能有什么正事,想也知道他爹是在敲打贺廿,他没想上赶着凑热闹,就想在门口听听,虽然有点小心思,但贺廿不过才七岁,要是被他爹爹吓哭了怎么整。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小十三看起来淡定的很,倒是他恐怕要被迁怒了。

    “嗯哼,”秦王冷冷的应了一声。

    裴宴秒怂,赶紧凑到秦王身边,狗腿的给他捶肩膀“我错了。”

    “这儿。”秦王指了指右肩,“哪儿错了”

    裴宴跟着命令动作,思索着自己哪儿错了,思来想去那错的地方可太多了,但是一个都不能认,否则他爹准得顺赶上爬,最后叫他受苦受累。“今天我还没用午膳呢,”裴宴突然说道,说着又觉得有点委屈,今儿他走这去那,斗这个斗那个,到底连点吃的都没给。

    秦王觉得好笑,他还委屈上了,“回来路上叫你去聚福楼,你怎么说的回到府上直接窝进罗汉床,叫了几次都不醒,我和你娘回府去看你,叫了两声你还嫌烦呢。”

    是吗裴宴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王一看就知道他没意识,他和丽娘回府就看到孩子睡得昏天暗地的,叫也叫不醒,可吓得不轻,要不是葛洪再三承诺只是睡着了,他们早就遍请御医了。

    “走吧,”秦王整整衣裳站起身,看裴宴还站在原地,“不是说饿了”

    裴宴赶紧跟上去,临走前还不忘扯上呆愣愣的贺廿。

    晚膳是裴宴念叨了许久的锅子,新鲜的切片羊肉,各种菇类和新鲜的蔬菜,在这冬日的夜里最合适一家人不过了。

    裴宴之前专门让人炸了辣椒红油,兴冲冲的放进蘸料碟子,吃的满脸通红,浑身大汗。

    秦王不制止,何侧妃在裴宴磨刀霍霍继续加辣的时候轻轻皱了皱眉,却也没有多说。

    养孩子就像是治水,堵不如疏,一件事情你越是不让他做,他就越是做,这是孩子或者说是每个人的天性,非得让他撞次南墙知道痛了才能得到教训。知道痛还继续往上冲,上赶着找罪受,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他觉得自己尚且能忍受,有冲破南墙的可能性;第二种他傻,俗话说人菜瘾还大。

    刚开始还放任着,到后来看着孩子辣的直吐舌头,还硬要吃辣,秦王和何侧妃就觉得他们鱼儿实属第二种,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只能让人把辣油撤了,任裴宴眼泪汪汪都没心软。

    晚膳后,裴宴被秦王压着在院子里散了半个时辰步,才让他回怡乐居。

    当夜,裴宴睡得很好。

    第二日一早,裴宴很早早就醒了,懒懒的偎在被子里,想着今日要做的事今日他要在聚福楼宴请一众狐朋狗友,不,应该说是同窗。

    本是为了庆祝他病愈回东临书院,结果却出了昨日那档子事。

    除了顾承宇,礼苑还有不少人都受到了牵连,虽然最后不会有顾承宇那样严重的惩罚,但也好不到哪儿去。裴宴并不担心自己宴请会冷场,在这长安城想来只有他裴小爷不给人面子,还没有谁给不给他面子的,礼苑那些人十之有九该来还是会来。

    不过到底有些扫兴就是了。

    裴宴躺在床上东想西想,就听到门口响起“蹬蹬蹬”的声音,抬头就看到了正跑过来的贺廿,他只身着里衣,身上披着小方形厚被,看到裴宴已经醒了还吓了一跳。

    裴宴无奈,冲他招招手,“过来吧。”

    贺廿走近,裴宴一把把他拉进了被窝,“这是最后一次,以后莫再如此了。”

    贺廿身体瞬间僵直。

    “被别人知道,该说我们小十三不通规矩了。”裴宴给他掖了掖被子,低声说道

    贺廿放松了肩膀,悄悄的往热源处挪了挪,“嗯。”

    裴宴用早膳的时候已经辰正了,他一边往嘴里塞个小笼包一边喝着热粥,吃的不亦乐乎,这时红昭来报说世子爷过来了。

    裴宴着实惊诧,裴嘉学着实是忙,自从回了长安城,也很少呆在拱辰巷。平常和秦王就不常见面,更别提和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了。现在竟然主动过来寻他,不知道是什么事。

    “快请兄长进来。”裴宴站起身来迎到门口。

    有几日不见,裴嘉学还是记忆中的模样,表情疏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兄长可用膳了要不随我和十三弟一起用点。”裴宴招呼道。说句真心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裴嘉学,未来的秦王府必然兄弟阋墙,他却不知道因果是不是早已成型要是没有,他是不是该规避,要是有呢

    “我已经在母妃那用过了。”裴嘉学回绝,“听闻你和十三皇子昨日落水遭了罪,我来探望。”

    简言意骇,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劳兄长费心,我无大碍,小十三瞧着也活蹦乱跳的。”裴宴回头看向贺廿,笑着下结论。

    裴嘉学顺着看向贺廿,笑着冲他点点头。然后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个红漆木盒递给红昭,“这是母妃让我送过来的灵芝,送去厨房给二弟和十三弟补补身子。”

    “让母妃和兄长费心了,”裴宴道谢。

    又说了几句话,裴嘉学就离开了。

    裴宴总觉得怪怪的,且不说这兄弟俩的关系,就说这秦王妃对他是不是太好了点儿,自从她回了府,几乎日日都给裴宴送东西过来,有价无市的补药,古董,真迹孤本,什么都有。裴宴专门和秦王提过,秦王让他收着,但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呢。

    早膳后,裴宴在院子里转悠消食,贺廿跟个小尾巴似的,走哪儿跟哪儿。

    “要是无聊你就去书房练字看书,不懂就让红昭去前院儿把先生给请来,不用一直跟着我。”裴宴提醒。

    贺廿攥着裴宴的斗篷,不说话。裴宴也是昨儿晚上才从红昭那知道,昨儿他睡不醒把家里人都吓得不轻,尤其贺廿,要不是秦王亲自派人来喊,他守在床头一步不离的。

    用红昭的话说,那模样简直活脱脱的又是另外一个安沂少爷,安沂昨儿等到葛太医诊断后才在安家仆人三请四催的催促中离开。

    单是想想,裴宴就觉得好笑。他知道安沂是个粘人精,不过因为不喜他印象中并没有很深刻的事件,更多的是给他贴了烦人的标签,如果真是像贺廿一样,那还真是到一定程度了呢。

    “贺廿,我没事儿,我保证绝对不会突然离开,好不好。这是我家,就是出去也总会回来的。”裴宴试着和贺廿讲道理。

    贺廿看向裴宴,低垂着眼眸,还是不说话。

    “爷,安少爷到了。”红昭的声音传来。

    得,又到了一个。

    红昭的话音刚落,安沂已经进门了,“阿裴,你没事儿吧”

    安沂就像一阵风刮了进来,第一件事儿却是关心他。

    “没事儿,昨儿睡熟了点儿,把你们都吓坏了吧,我都不知道。”裴宴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安沂有些庆幸。

    “怎么了这是”安沂看向贺廿,整理着情况,“十三弟昨日非常用功,字写的也好,不然今日我们就带着他去聚福楼走走吧,当是奖励。”

    裴宴看向安沂,见他笑眯眯的牵着贺廿的手走在了前头,刚刚他怎么说都不行的贺廿乖顺的厉害。

    裴宴撇撇嘴,跟在两人后头,也是奇了怪了,两个粘人精凑在一起,倒是把他扔在一边了。

    三人坐一辆马车出发去聚福楼。行至聚福楼门口,刚下车,立刻就有人迎了出来。

    “裴少和安少可算到了,肖少爷还有几位少爷一早就到了,都等着您二位呢。”来人笑着招呼,一边在前引路。

    聚福楼人声鼎沸。

    “掌柜的最近发大财啊,”裴宴感叹。

    “都是托裴少的福。”

    裴宴不置可否的笑笑,不经意转头,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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