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56朵杏花

小说:独占春色 作者:李息隐
    见太子已至跟前, 徐杏忙要起身请安,但却被太子按住了肩膀。

    太子说“只你我二人在,就不必这些虚礼了, 就如寻常人家一样相处就好。”

    太子说罢,直接弯腰在徐杏身旁坐了下来。

    徐杏朝前望去一眼,就见侍奉的宫婢撩下了隔开内外间的帷幔后, 皆退了出去。

    此刻室内静悄悄的,静得能听得清楚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若说不紧张, 那是不可能的。徐杏便是早做足了心理准备, 但真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不可能做到完全淡然处之。

    何况,在她被册封为正四品东宫良媛之前,她和太子之间其实就闹得有些难看了。

    而自那次春猎在猎场被太子“救下”后, 二人便再没见过面。如今一个多月过去了,徐杏实在不知道太子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太子对她可能的确有几分欣赏和喜爱, 但君心难测, 她可不敢仗着这三分喜欢就骄横无礼, 胡作非为。

    更何况,她如今都不知道,之前太子对她的那几分欣赏和纵爱,是不是已经在她的一次次拒绝中消磨没了。

    若是没了的话, 可想而知, 她之后的日子得有多难捱。

    太子对坐在身边的这个女子还算了解,此番见她又轻拧着眉心沉默, 太子就知道, 她此刻心里多半已经在揣摩他的心思了。

    又或者说, 她在考虑该要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

    太子对她之前的坚持和倔强表示能理解, 但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太舒服,不太服气。也恰好这段日子忙于政务,所以便疏离了她一个月。

    太子扪心自问这一个月来对她算疏离,但却不算冷落。他虽没登过徐家的门,没以她未来夫婿的身份去过徐家,但有什么好东西,还是差了东宫的宫人给她送去过。

    太子心想,她也不该对自己如此畏惧。

    太子原也不是个坏脾气的人,见人既然都如他所愿入了东宫,他自然不会为难人。何况,在他眼中,她还是一个比他小有十岁的小丫头。

    年长她一些,又是费了些心思才拘她到身边来的,太子自会好生疼护和爱惜。

    所以,太子倒主动问她“自从猎场回来后,你便没再出过家门。这一个月在家,都做了些什么”

    徐杏见太子没翻旧账,这会儿又主动和她说话,想也是有安抚她的意思的。所以,徐杏一时倒松了口气。

    徐杏忙回说“就是在家看看书练练字,也没做别的。”

    太子说“孤记得你字写得十分不错。”又道,“字写得好,说明能静得下心。雁奴性躁,日后怕还得你劳心盯着他一些。”

    最后那句一出口,太子眉心轻蹙,自己也在内心自嘲一笑。

    他有心想和她多说些体己的话,但没想到,话没说几句,竟又把话题扯到了雁奴身上。仿佛不说雁奴,他们之间就没了别的可说一样。

    太子这会儿倒不想谈儿子,所以,还未等身边的女子开口,太子便又自己说了别的。

    “你若是怕,圆房可改日。”太子忽然说。

    徐杏没想到太子话题转得这么快,而且前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联系,她有微怔愣了会儿。

    但很快反应过来后,徐杏则摇头说“就今日。”事已至此,她也不会愚蠢到要坚持不让太子碰,要守身如玉。

    为谁守实在是没这个必要的。

    所以,她答得坚定,态度也很坚决。

    太子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见她语气坚定片刻未有犹豫的就给出了答案,不像是勉强和为难。不可否认,太子因此心中还是高兴的。

    只这一点,至少可以说明,她心里也并没有郑三。

    太子这会儿不想提郑三,不想提别的任何人。见她不反对不排斥,太子则靠了过去。

    但也暂且没有做什么,只是语气温柔问“知道要做什么吗”

    他人近在咫尺,说话间鼻息绕在她唇鼻边,她能清楚感受到那份带着他体息的湿热。

    淡淡的冷香,些微带点苦,算清凉好闻。

    “嗯。”徐杏点头,“知道一些。”

    徐杏知道太子肯定早把她底细查了个底朝天了,她从前在风月楼生活的事,他肯定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风月楼里长大的姑娘,哪怕没破身,也不可能单纯懵懂全然不懂男女之事。

    所以,她这会儿也不必装什么纯情小女子。

    不过,既然太子从未在她面前提过风月楼,徐杏就权当他不知道。

    若哪日他问起此事的话,她会如实相告。但若他不问,她也不会主动提。

    “那就好。”说罢,太子已经抬手轻轻捏住了她下巴。

    只稍稍提力,徐杏便被迫仰面对着他。

    徐杏缓缓阖上双眼,想做鱼肉任面前之人宰割时,却又听到他说“孤对此倒有些生疏了,不过,你会就好。”

    徐杏“”

    徐杏第一次不想做主动的那个,一是她羞于主动,二则是她的确没有实战经验。

    所以,徐杏忙说“我我只是看过一本小册子,我也不会。”

    太子则说“没关系,水到渠成的事。”

    这句话说完,徐杏唇上便有湿热的软贴了过来。徐杏猛然一惊,又立即闭上了眼,然后僵着身子被动。

    太子感受到了她的那份僵硬和畏惧,搂着她背的手轻轻抚了抚她背,像是安抚。

    徐杏相信他是真的有些生疏了,有些姿势略微笨拙。不过,一旦开始了后,那点因久未交战的笨拙也很快就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热烈的索取。

    徐杏从不知道,原楼里的妈妈说的是对的。男欢女爱这种事,也并不是只有男人享受。

    女人也一样。

    她觉得自己仿若要死在了床上。

    很痛苦。但却又舍不得失去。

    她很难准确去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只知道,哪怕承受着生命所不能承受之重,哪怕身上一会儿如有火烧一会儿又如有冰冻,她也觉得这能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她不知道这场让她欲生欲死的畅快什么时候能结束,只知道,她如今已经在他面前抛下了所有脸面和矜持。又哭又闹,最终因实在承受不住,才不得不求饶。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总之醒来时,明显能感觉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

    床上早没了昨夜的不堪和凌乱,甚至她细心的察觉到了床单和被褥都是换过了的。且她此刻身上穿的里衣里裤,也不是昨夜睡时的那件。

    口干舌燥,徐杏难以发出声音,于是就敲了敲床头。

    很快,有侍婢进来了。是自己从徐府带来的小珍和小珠。

    徐杏从徐家带来的贴身奴仆有五个,小珍珠,小葡萄,还有姚嬷嬷。

    “良媛醒了。”小珍笑着说了一声后,就冲外面喊,示意送洗漱热水进来。

    徐杏喝了些温水后,只觉得嗓子好多了。

    但想着昨夜的放纵和荒唐,这会儿倒有些难为情。所以,徐杏只坐在梳妆镜前任梳头婢子为她梳发,她一句话也没说。

    梳洗妆扮好后,徐杏简单吃了点东西。

    如今东宫没有太子妃,她位份又算高的,所以,倒不必去给谁敬茶请安。

    有个常良媛,虽然和她品阶一样高,但比她早入宫几年,她原该主动过去她那边走动的。但徐杏这会儿身子不大舒服,也就暂时歇了这个念头。想着,等明儿再去,或许也不算迟。

    但她正打算差婢子去找本书来给她打发时间时,外面却有宫婢来报说,常良媛和曹承徽过来了。

    太子如今后院就四个姬妾,除了徐妙芝还在受罚中,出不来外,另外两个都过来了。

    徐杏尚在闺中时虽也来过东宫几趟,但却从没见过曹、常二人,今日算是第一次见。徐杏觉得人家能主动过来她这里,已算是极大的尊重,所以,徐杏忙亲自出去迎接。

    三人相遇,一时间倒谁也没说话,只是互相打量。

    曹常二人皆是中上姿色,没有过于惊人的美貌,但却也瞧着舒心。

    常良媛比太子小几岁,如今有二十三四的样子,身材高挑纤细,白皮肤,五官清秀。曹承徽瞧着大一些,约摸有近三十了,人虽没有常良媛高挑,但眉眼间却有几分媚色。

    二人都是和气的性子,好生打量了徐杏一番后,夸了她许多。

    徐杏命人看茶,她则坐下来陪着曹常二位说话。

    “早闻妹妹大名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常良媛笑,“妹妹可比四娘口中说的还要绝色。我今日见着妹妹,才算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徐杏知道这位常良媛出自郑国公府,她口中的四娘就是郑四娘。

    徐杏倒不敢担这些夸,只笑回说“是四娘谬赞了,妹妹不敢当。”

    常良媛则说“妹妹的确有倾城之姿色,就莫要谦虚了。”又说,“我与承徽妹妹此来,就是想见一见妹妹。日后一起服侍太子,彼此间还得和睦些相处才是。”

    徐杏是在风月楼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长大的,见多了人情冷暖和各种勾心斗角。她自己心里也很清楚的知道,太子的这二位姬妾,哪怕再瞧着和善可亲,肯定也都是有自己的私心在的。

    能在宫里好好活下来的女子,哪怕初入宫时再单纯简单,日子久了,也是会些手段。

    徐杏和这二位还是初识,并不知道她们二位到底是怎样的人。不过,这位常良媛有两分小心机在,她却是能看出来的。

    比如说,曹承徽明明大她几岁,但她却仗着自己品阶高曹承徽一些,一直喊曹承徽妹妹。而今日初来她丽正殿,就小小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要她日后和睦,怕不但是在说她,也是把徐妙芝给说带进去了。

    众所周知,徐妙芝为人,是最不和睦的。

    徐杏心里什么都明白,但她懒得计较却不代表愿意任人拿捏,所以,徐杏难免也是要拿捏常良媛几句的。

    徐杏道“我知道,这些昨儿晚上太子殿下也和我说了,我会牢记在心的。”

    徐杏虽无意计较,但多少也还是反击了一下,她也不想让常良媛觉得她好欺负。日后还得在东宫共处一段日子,徐杏不想这些人不时就来寻茬找麻烦。

    连曹承徽听完徐杏这句都朝常良媛望去了一眼,但常良媛却像是没听懂一样,脸上丝毫没有异样。

    曹承徽话不多,徐杏是身上累,不太想多说话。所以,也就是常良媛说的多一些。

    但几人也不熟,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也乏味。所以,又坐了会儿后,常良媛便告辞了。

    “我与承徽妹妹此来,就是想见一见妹妹你。知你这会儿需要静休,那我们便不打扰了。”说罢常良媛起身,曹承徽见状也起身。

    徐杏倒没留她们二人,只是又亲自送她们出去。

    只是可巧,就在丽正殿门前遇到了太子父子。

    雁奴还在生父亲的气,并且是父亲怎么解释怎么哄都不会好的那种。一路过来时,小人家脸都是冷的。故意走得离自己父亲远远的,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生气了一样。

    但在目光扫见徐杏那一刹,立马转丧为喜。

    “杏娘”雁奴一个兴奋,说着就要冲过来了。

    却被太子伸手拦住。

    太子继续严肃教导儿子“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如今她是你阿母,你需要懂些规矩。日后再见,便不能直呼她闺名,需唤她一声良媛。”

    “妾见过太子见过公子”被无视的曹常二人异口同声请安。

    太子这才看向她们二人说“都起身吧。”

    曹常二人在东宫也有不少年了,早学会了看人眼色。这会儿明知太子眼中不会有她们二人,所以,二人倒识趣,直接就托词离开了。

    雁奴和曹常二人虽远不如和徐昭训那样交恶,但也没有很熟。刚懂事时起,雁奴就知道,这二人有利用他靠近父王之心。

    她们对自己的好,都是为了图利,而非单纯是为了他好。

    所以,雁奴对这二人,虽谈不上厌恶,但也没有喜欢。

    见到时,就客客气气的。不会故意挑她们二人的错,但也绝对不会亲近。

    方才她们二人在,雁奴倒有些刻意端着公子的架子,摆着一副高冷“生人勿近”样。但等二人走了后,雁奴又彻底释放出自己的本性来。

    仗着自己有理,在太子和徐杏面前又跳又闹,十足的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样。

    “我不管你们骗我”雁奴非常非常非常生气,他是真的生气,而不是故意装样子的,“你们昨天晚上为什么把我关在丽正殿外面你们好狠的心啊。外面那么冷,我那么叫你们,你们竟然都不出来看我一眼。你们都不怕我生病着凉吗”

    已经是初夏的天了,外面一点都不冷。生病着落,还是不大可能的。

    不过这是他们父子二人间的事,徐杏不好管的。

    所以,徐杏只静默站在一旁,也不说话。

    雁奴觉得,这肯定不能是杏娘的错,指定是阿爹的错。阿爹也就是看着温和好脾气,其实他最霸道了,若他不准杏娘开门,杏娘肯定是不敢开门的。

    太子脸又冷了几分,用更严肃的语气教训儿子“你若再胡闹,日后便不准你踏足丽正殿半步”

    雁奴也就是在父亲还没生气到极点时敢跳脚回嘴,但父亲真正生气时,他是绝对不敢的。但这会儿又实在委屈,所以,雁奴又紧紧攥紧了小拳头,极力忍着。

    一腔委屈马上就要化作泪水从眼睛里掉出来了,但他时刻记着自己是男子汉,不能哭。

    所以,他这会儿使劲努力着把眼泪憋回去。

    太子这般严肃,徐杏虽也有惧怕之意,但见雁奴这会儿憋红了脸的样子也实在可怜,于是徐杏忙打圆场说“这会儿日头起来了,外面晒,不如先进去吧。”

    徐杏开口,太子面上倒是松了一下,冲徐杏点了点头,而后又望向儿子“徐良媛都替你求情了,你还想怎样”

    “快别丧着个脸了,不是说吃完午饭要和杏娘一起练字的吗还想不想一起练字看书了”

    这句话倒让雁奴心中还舒服些。

    于是雁奴点头“想。”

    太子心中喟叹一声,虽然有时候恼儿子过于霸道不讲理,但好歹他也从没有真正生过他的气。他一手拉扯大的儿子,又怎会不疼。

    所以,见这小子肯退一步后,太子索性直接将人抱了起来。

    七岁大的孩子还被爹爹抱,雁奴总归有些难为情。这会儿早不恼了,只是红着脸说“阿爹,我还是自己走吧。”

    “嫌为父老了”太子现在莫名在意年纪。

    雁奴才不是嫌弃父亲,他是嫌弃自己。于是忙说“我阿爹才不老呢,我阿爹正值盛年。”

    太子笑了“所以,为父有的是力气和精力。你小时候抱得动你,现在也一样。”

    但这话似是说给徐杏听的一样,有些过于刻意。太子对雁奴说完这句后,立即侧头朝一旁徐杏望过来。

    然后,朝她伸出自己另外一只手。

    徐杏不太能明确太子伸手的意思,正想着自己该不该把手送过去时,那边,太子已经直接主动牵住了她手。

    可能是昨天夜里有些过于狼狈,这会儿又碰到了他身上的温热,徐杏本能就想抽回。

    但她手还没抽出来,就被太子又紧紧攥住。太子本来只是松松握住她手的,并没有握紧。这会儿倒是握得紧了。

    想到昨夜的事来,徐杏这会儿再看人,就不太能正视他这副衣冠楚楚的样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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