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吧的时候, 城市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秋寒终于悄悄侵入这座城市,苏明绣坐在一辆红色的跑车里,将窗户放下来, 本来只是为了配合地方警局任务选的车, 这会儿倒成了最招摇的存在。
酒吧外的豪车不少,美人也如云, 可但凡朝她这边看过一眼的人,便再难控制住自己的步伐,光是短短的五分钟,不知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去搭讪, 又败兴而归。
楚软跟赵椿儿道别之后,匆匆从酒吧门口出来, 就见到苏明绣坐在车里,侧着头不知在跟谁笑
潮湿的城市里,细细的雨丝无法掩去那辆超跑的绚丽颜色,让车和车的主人, 都在这个夜,成为最耀眼的存在。
她鼓了鼓腮帮子, 不知在跟谁生闷气,低着头走到车门的另一边,拉开后沉默地坐了进去。
苏明绣听见动静, 转头去看她,还没等开口, 又见楚软突然去拉旁边的安全带, 规规矩矩地坐好,却不和自己打一声招呼。
“谁又惹你了”
她轻笑着问了一句,如山泉般的悦耳声音在车里流淌。
楚软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气自己的怯懦、也气自己无法理直气壮地将那些心思道出,而今被这样一问,更不知怎么回答,嘴唇动了半天,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aha好像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猜测般地往下接“不会是我吧”
她自己唱完了整台戏,声音里的调笑意味格外浓重,让车里唯一的听众有些无地自容。
“我记得刚才我给过某人机会,问她到底要什么”
“她确定只需要一顿晚餐,对吗”
楚软抬手攥着自己身前的安全带,垂着眼眸,良久才说出一句,“没有生你的气。”
苏明绣轻轻“哦”了一声,得到了答案竟没再往下追问,反而一脚油门,超跑如一道红色闪电,在夜幕雨帘里轰鸣着冲了出去。
抵达目的地之后,楚软才发现这不是自己去过的地方。
那是一栋叠墅,穿过一座月季花园,半边屋子就在她的面前点亮,玻璃被雨水洗得格外干净,边缘是落下的水帘,其他地方则是凝聚的雨滴。
她跟着苏明绣的步伐往前走,想到自己在车上的沉默,总觉得这样上门做客太不礼貌,于是强行将那千头万绪按下,主动出声
“这里很漂亮,是你现在的住所吗”
苏明绣站在玄关附近,抬手将墙上的鞋柜拉下来,转头同她道,“你不是不喜欢我以前那套房子”
这话里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让楚软刚平复下来的心思,又开始躁动不安。
是因为自己不喜欢,所以她今晚换了个地方
还是只是顺势逗一逗她
但丢下这回答的人却仿佛根本不知晓她内心的七上八下,替她拆了一双白兔棉拖,就径直走到那四门冰箱面前,背对着她问道
“我们来的太晚,即便刚才叫人准备,也难买太多新鲜食材。倒是冰柜有我之前买的牛排,你吃西餐吗”
“嗯。”
楚软走到她的身后,想问问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结果还没开口,又见苏明绣看向冷藏,拿出盒刺身,还有收拾屋子的阿姨留下应急的新鲜寿司。
“饿的话,先吃这个垫一垫。”
苏明绣将这两个盒子都放在旁边的餐桌上,又拿出一包芥末和酱油,回身时对楚软露出个笑容,“虽然天凉吃冷的对肠胃不好,但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辣”
本来就想拒绝寿司的楚软见到她神色里的促狭,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明绣去厨房取出调味的青瓷小碟子。
aha今天难得没穿她那些设计独特的西装,改而换成一件小礼服的黑色收腰小裙子,这让她身上的侵略性减少许多,将更柔和的气质放大,距离感消失,便更易将人心底那些不可说的勾出。
楚软看着她的肩背、长腿,又见到她拿着小碟过来时,锁骨散发的微光,还有那天鹅颈下的阴影与雪色。
直到对方用红木筷夹起一块寿司,在倒了一包芥末的酱油里滚了圈送到她唇边,楚软也毫无防备地张嘴吃了进去。
紧跟着就是“”
一股辛辣之意直冲天灵盖
楚软几乎是瞬间就呛出了眼泪,含在嘴里的寿司都吃不出味道,只觉自己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双眸朦胧间,还隐约瞧见那美人格外好奇地凑过来问她
“好吃吗”
艰难地动了下腮帮子,楚软只能匆匆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眨巴着眼睛把挂在睫毛上的生理泪水都抖落,又恰好被苏明绣探来的指尖接住。
“不会是被辣哭的吧”
那薄红的唇开合,明明声音好听到极致,偏偏每个字都在往人心里拱火。
约莫是被这芥辣冲昏了头,在听到苏明绣还在嘲笑,她忽然伸出手,抱住对方的脖子,凑过去将嘴里剩下的辣味全部传递
客厅的落地玻璃上凝着冰冷的水雾,雾面让景象更清晰。
此刻那穿着米色长裙的女孩儿,正附身在桌边,将黑裙女人按在椅子上,闭着的眼睛颤抖,不知是紧张还是别的什么。
她看不见,此刻被她按住亲吻的人,眼底闪过的笑意。
一滴雨水斜斜划过雾气中央,倏然将画面分割。
屋内。
苏明绣在尝到那冲鼻的辣味后,安静得等了会儿,发现楚软还没有停的意思,不知道是借着这芥末放肆,还是单纯只是想整回自己,不由轻笑着,掌心贴在oga的肩头,将人轻轻往外抵。
“好了。”
她像是哄家里撒娇的小孩儿,轻声道
“楚老师来之前只说要吃饭,可没说要吃我。”
“”
楚软倏然从这沉沦中清醒,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往哪里放,尤其是见到苏明绣的嘴唇上沾了自己那橘红的唇釉痕迹,更是讷讷不知所措。
半晌,她迟钝的大脑才回放完故事的起因结果,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明知道我之前说喜欢吃辣是骗你的,你还故意整我。”
所以被她喂这辣味也是活该。
苏明绣倚着深色的木椅靠背,笑得格外潋滟,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有没有被楚软刚才的幼稚行为报复到,好一会儿之后,她才无辜地重新开口
“我怎么会知道”
“难道楚老师专好骗人撒谎,所以才时刻等着被人拆穿谎言”
楚软“”
在这种时候听见老师这一称呼,让她颇有些受不了,好像自己身披神圣的外衣在做坏事,于是她下意识先反驳了这点,“现在不许叫我楚老师。”
苏明绣从善如流地改口,“软软。”
她顺着刚才的话题又往下问“还有什么话是骗我的”
oga答不出来,结巴半晌,忽然将她拉起来往厨房推,闷闷地说,“牛排好像解冻好了,苏医生。”
滴滴答答的雨点敲打着玻璃。
楚软坐在餐桌旁,闻见了牛排在平底锅里被煎出的滋滋声,屋里飘着极其勾人的肉香味,她确实被馋得不行,便拿之前那寿司果腹。
但因为吃了芥末的亏,她不敢再蘸那碟酱油。
不多时,两个磁盘被端出,里面各放着一片9牛排,肉质被煎得刚好,深色纹理里流动的油光引人食指大动,等苏明绣将黑椒酱也热好盛来之后,楚软迫不及待地就动了刀叉。
照例又是吃得太快,剩下的时间,楚软只能看对面的人。
“喝红酒吗”
苏明绣想到这屋子酒窖的库藏,抬眸问她一句。
等oga摇头,她又轻声接道,“不喝也好,一会儿还可以送你回去。”
听到她这句,楚软转头看了眼窗外还没停的细雨,明明来时下车淋了几丝也不觉什么,但想到要从这里离开,便没来由地感到冷。
不想动,也不想走。
她忽然改口,“喝。”
在苏明绣眉梢挑起的疑惑神情里,楚软咬了下唇,很快说道,“你这里的肯定是好酒,不尝一下感觉很可惜。”
就这样,她顺理成章地将自己的做客时间往后延长了两个小时。
等餐桌附近的酒香飘遍客厅,苏明绣执起透明的醒酒瓶,往两个高脚杯里倒红酒,递了其中一杯给楚软。
在学校时就没喝过酒、工作后又是当的老师,更没什么机会参加酒会的oga接过高脚杯,悄悄地倾斜杯身,抿了一口。
苦。
涩。
她悄悄地卷了卷舌尖,根本无法判断这好酒到底好在哪里。
倒是苏明绣见她将杯子悄悄放下,犹豫很久又拿起,不由抬手过去,将她的酒杯压住,自从在酒吧里褪去手套之后,她这双漂亮的手就时时刻刻在楚软的面前晃。
而今又听她笑着问,“不喜欢喝,为什么要”
楚软抬眼看她,不吭声。
明明只喝了一口,酒意却顺着脖颈往上爬,让她觉得自己身体里热乎乎的,楚软这一眼看去,眸子里都是水光。
瞧着像是被人欺负了,委屈得像是被遗弃的宠物。
苏明绣无端端被她这样含嗔带怒地一瞪,本来还觉得有趣,谁知过了几秒,闻见空气里的酒味掺杂着一股很淡的玫瑰花香,倏然变了神色。
她有些讶异地看着楚软,“我还以为那种酒精过敏引发信息素失控的案例,只会在教科书的概率里。”
没想到楚软竟然也
aha当即收起玩笑的神情,直接对手机下指令,“系统,拨打最近的医院急救电话,让他们准备抑制剂。”
“收到您的指令。”手机屏幕亮起,正是拨号的页面。
谁知却被一只手给按住,已经往桌上趴的人软绵绵地抗议,“不要抑制剂。”
苏明绣扬了下眉头,将她放在自己手机上的手腕捉起,似笑非笑地问道“软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
楚软这次回答的很大声。
不知道是因为那一口酒的作用,还是现在信息素失控冲破了抑制贴的感觉,她掀起眼皮,圆圆的眼睛望向苏明绣,哼哼唧唧地说,“就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什么”
“”
无声的沉默,伴着漫开的花香。
良久,还是苏明绣轻叹一口气,“软软,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什么”
“你知道”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还大。
只是带了点哭腔。
被信息素和丁点酒精支配的oga格外从心,也格外诚恳,即便知道aha先前的几次逼迫,都只是因为想听自己的心意。她确实也想努力地、诚恳地站在对方面前,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道出。
楚软想让苏明绣别去碰其他人,也别抱其他人,只看着自己,只对自己笑。
她想问苏明绣,可不可以不取消婚约了因为我发现自己有点喜欢你。
可是她就是很难把那些话说出来。
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退堂鼓。
每次鼓足了劲,却只要一对上aha那双带着笑意、仿佛能看透自己所有心神的眼睛,她就没法坦诚地说出自己的心思了,她怕受到嘲笑、怕被拒绝,也怕对方要给自己难堪。
眼泪顺着眼眶落下。
滴答,落在桌上。
楚软自己在跟自己较劲,很怕苏明绣要把救护车叫过来,也怕自己又错过对方的机会,反手握着苏明绣的手心,攥得很紧,无声哭得声音都跟着哽咽
“我”
“我会说”
“但你就、就不能等一等吗”
明明还没有说出最重要的那句话,可她已经在害怕被拒绝了,开学典礼那天的阳光还烙在她的记忆里,让楚软觉得自己若是不给出点理由,有可能就要听见苏明绣的拒绝了。
毕竟这个aha那么喜怒无常,明明上一秒还对她很好,下一秒就可能让她离开。
就像三年前,初见时就要抱着她睡觉,后来却一走就是那么长时间。
再回来的时候,又像是不认识她一样,若非苏心妍的事情,楚软根本想不到她要怎么再和这人产生联系。
从以前到现在,楚软都从未读懂过她的心思。
因为未知,所以恐惧,不知自己能不能抓住。
于是她抬起泪涔涔的双眸,朦胧地看向苏明绣,声音沙哑地,将自己仅有的一枚筹码小心翼翼推上赌桌,祈求幸运之神的垂怜
“他们跟你都没有婚约。”
“只有我有。”
所以,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次特权
耐心一些,等我慢慢将自己的心意说给你听,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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