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神色逐渐变得冷漠下来, 看也不看生死未卜的钱平一眼, 走到昏迷了的严墨戟和乔大妮面前,伸手抓起严墨戟,从他衣领中扯出墨玉确认了一下, 满意地点点头“很好,我们撤吧,再迟了他就要追来了。”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面色冷漠的少年从大棚里走出来,对他恭敬地行礼“堂主, 请问这些人要怎么处理”
大汉扫了他一眼, 思考了片刻,做了决定“青桑谷那人暂且不要动,其他人一并杀了。”
他看向了地上同样被自己震昏过去的乔大妮, 忽然笑了一下“这个女人先带上, 作为我们之后送给严二公子的礼物。”
那少年领命。
大汉吩咐完之后就不再迟疑,提着严墨戟, 脚下轻功运起,快速翻过了城墙,向着青河的方向疾驰而去。
那少年留下来,走到钱平身前,冷漠的脸上闪过一丝可惜,提剑刚要刺入钱平的咽喉, 忽然感觉背后一阵热浪袭来,反身挡住之后,眼前一花, 一道身影扑过来抓起地上的钱平,一路狂奔而去了。
是那个老头
他竟然还有行动能力
那少年微怔,本想冲上去追杀,刚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他走回大棚里,刚想动手灭口那些普通人,就看到那青桑谷的女子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醒了过来,手里拿着一根袅袅青烟的香烛,对着他妩媚一笑“这位少侠,这里都是些寻常的农夫,也未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东西,饶过他们一命可好”
少年默然,凝视着那根看似普普通通的香柱,在冯问兰不含任何笑意的眼神中后退了一步,冷漠的脸上忽然绽放了笑容“毒手华佗的请求,在下哪敢不应在下可不想体验肠穿肚烂之苦。”
他快速后退到门口,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转身过去抓起了乔大妮,踩着轻功离开了。
冯问兰凝神听去,确认那少年确实远去了,才松了口气,手中的香柱摔在地上,自己脸色也变得煞白,软软瘫倒。
方才那锦绣门的虚动高手进来,不由分说把她和蒋老头打晕,等她醒来时,发现蒋老头在身边对自己打手势,而隔着墙缝望过去,外头只有钱平全身血迹地瘫倒在地面,还有一个不知是何人的少年正要对钱平出手。
蒋老头出手去救下了钱平,冯问兰挣扎着摸了一根毒香出来,想震慑住那少年,保住身后包括陈二郎在内的、这一大群横七竖八晕倒在地上的普通人。
好在那少年似乎认得出自己的名声不然自己也顶多跟他拼个两败俱伤罢了。
冯问兰喘口气,从贴身药囊里摸出一粒药服了下去,看向门外的眼神忧虑又迷茫。
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钱平护着严墨戟,纪明武比较放心,下午便回了家。
钱平和李四的武功也算一流高手,又在江湖上历练过,除非虚动境高手出手,否则一般问题都解决得了。
而虚动高手之间都有气机牵引,在青州城内,有新的虚动高手接近阿戟,他都能提前感知到。
纪明武回家之后,简单洗了洗手,沉思了一下,又摸了一块木料出来。
这两日阿戟似乎有些不太开心。
纪明武想让他的阿戟开心起来。
但他不晓得其他夫夫相处时是如何哄对方开心的,他对比过自己熟悉的那些成亲的人,感觉都不太对。
最后他想起自己,每次阿戟端上来亲手做的饭菜或者小吃,自己就会感觉格外的温暖。
纪明武想了想,手中刻刀微微一动,在这块坚硬沉重的剑痕木上雕刻了起来。
除了剑术,他唯一所长便只剩下木雕。
尽管阿戟此刻不在身边,但是他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地镌刻在纪明武的心里,纪明武专注地凝视着手里的木雕,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笔一划,如同在勾勒整个世界一般认真地雕刻着。
蓦然,他神色微变,从那种专注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转过头看向了某个方向。
旋即他脸色变得冷硬无比,猛然起身,握起拐杖,也不再顾忌是否要隐瞒身份,拐杖轻轻点地,如同一道闪电,迅速冲出了门,纵身跃上屋顶,踩着瓦片,向着那个方向奔去。
走到一半,他忽然神色微微一动,稍微偏离了方向,向前飞跃一段路程后停顿下来,从屋顶跃下,正好撞见抱着钱平奔逃过来的蒋老头。
看着钱平面若金纸、呼吸微弱的样子,纪明武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不待蒋老头开口,便伸手过去在已经陷入昏迷的钱平身上连点几个穴位。
钱平昏迷之中身子忽然抽动,“哇”地吐出一口黑血,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随后纪明武对蒋老头淡淡地嘱咐道“带他回去休息。”
随后身影一动,继续向前疾驰而去。
蒋老头奔逃到这里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武功虽然也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但之前被那虚动高手打晕时还是受了不轻的伤势。
若非他保命、敛息的功夫多,也不能中途醒来,趁那虚动高手离开的短暂时间里唤醒冯问兰,救下钱平了。
他倒是想自己逃命,只是他也清楚,东家已经被那人抓走,若是自己见死不救放任钱平去死,纪绝言盛怒之下,不一剑劈了自己就算他宅心仁厚,给他解药更是镜花水月。
见纪明武追了过去,知道他们算是安全了,于是停下来喘口气,抬头看看巷子尽头,苦笑着叹口气什么时候,江湖上虚动高手这么烂大街了小小的青州城竟然一下子来了两位
纪明武循着气机牵引,追到青河畔时,水面上烟波浩渺,早已不见了船只的踪影。
他神色骤然冷漠了下来,双目之间满是杀气。他右手紧紧握紧了拐杖,似乎想要把拐杖彻底捏破,周身也散发出一股强烈的气势,眼前平静的大河竟然被那气势所激、变得汹涌澎湃,怒浪嘶吼着向着岸边席卷而来,仿佛要把沿河两岸都吞噬入水。
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一个做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出现,面色倒还从容,对他拱拱手“纪大侠,还请收起气势,青河两岸多有渔民百姓,受不得您的气机。”
纪明武神色不变,眼神冷冷地扫了过去“是你替他遮掩气息的”
若非有人干扰,同为虚动境的高手进入青州城,他不可能毫无所觉
那书生模样的人苦笑了一下,倒也坦诚“锦绣门荆堂主遣人找上我,说替皇家寻人,不愿与你起冲突,请我为他遮掩一二;我们青州书院一向仰仗皇家鼻息,自然不敢违逆。”
纪明武望向他的眼神依旧冷漠,眉心甚至凝聚出一丝杀气,气势排山倒海地压向了眼前的人。
那书生受不住,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吐了一口血,方才脸上的从容片片崩裂,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不是说纪绝言身中了锦绣门的剧毒,一身功力跌至谷底、在虚动境已然垫底了吗
为何这气势竟然比自己之前所知的“一心剑”都要强如此之多
此刻若是他想,恐怕可以轻松斩杀自己
书生脑中闪过一丝悔意若非自信纪绝言功力已毁、自己应当有自保之力,他绝不会贸然插手这淌浑水,还傻乎乎地自己撞上门来
眼看着眼前这人气势越来越强,眉心杀意也越来越浓,书生只好屈手道“纪大侠,还请饶在下一命,在下也不过是顾念青州百姓,若两位在青州城内打起来,可要重演苌雁山血流漂杵的一战”
纪明武气势一滞。
书生感受到锁住自己的气机稍稍放松了一些,不由得松口气,苦着脸继续道“纪大侠若想追回那人,不妨尽快出发,在下之后定然亲自去剑宗请罪。”
纪明武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你来帮我。”
书生一愣“什么”
“帮我寻回阿戟。”
书生知道那叫做“阿戟”的人就是被锦绣门带走的皇家后人,不由得迟疑了下,犹豫道“我们青州书院不便与皇家对着干,还请纪大侠体谅”
“你可知阿戟是什么人”纪明武扫他一眼,淡淡地道,“他姓严。”
姓严
书生微微一怔。
锦绣门在江湖上虽然颇有些声名狼藉,但他作为青州书院的靠山,镇守青州城,与锦绣门的立场相似,都是站在朝廷一派的。
所以锦绣门的布衣堂堂主遣人来时,他权衡利弊之后便应了下来,只想着锦绣门把人带走了,那这位纪绝言应当也会一起走了才是。
要知道自打纪绝言来了青州城,他就没睡过什么好觉,生怕他搞出什么事情来。
现在书生也只想尽快打发了纪绝言,安安稳稳地回去继续教书这纪绝言却和他强调,被锦绣门带有的人姓严,这是什么意思
“严”书生微微咀嚼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试探着看向纪明武,“莫不是早些年失踪的严二公子”
纪明武淡淡点头。
书生脸色又变了变,勉强笑道“既然是严二公子,那回去皇家认祖归宗也算是”
纪明武看着他。
书生受不住,嗫嚅了几下,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妥协了“好吧,看在当年老师的恩情上,在下便助纪大侠寻回严二公子。”
蒋老头把重伤昏迷的钱平送到什锦食,引发了什锦食内巨大的恐慌。
“东家被人掳走了冯姑娘也受伤了纪东家去追人了”张大娘一迭声确认,脸上满是无措,手都不知道摆到哪儿,“这、这可如何是好”
蒋老头看看张大娘围着仍旧在昏迷的钱平,焦急得团团转的样子,再看看几个严墨戟不在似乎就失了主心骨的伙计掌柜,还有纪明文、张三郎这两个尚未成年的娃娃。
他咳嗽一声,刚想说点什么,忽然在墙角扯着小辫子的纪明文把头发一甩,开了口“蒋翁,冯姐姐现在怎么样”
蒋老头愣了一下,下意识道“她受了些轻伤,应无大碍,想必稍后会过来。”
“那就好。”纪明文贝齿轻咬下唇,看向了张大娘,“大娘,你莫围着钱平哥转了,让他好好休息,待会冯姐姐来了,叫冯姐姐看看他。”
张大娘正想着是去烧壶热水还是请郎中,闻言动作一顿,有些恍然大悟“是了,冯姑娘懂医术,还是叫冯姑娘来看。”
她稍稍冷静了些,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我先去叫人烧壶水,把他衣服换了。”
说完就先出去了。
张大娘刚出去,得了消息特意从“饱餐一顿”的总铺位置赶过来的周洋夫妇刚好进门。
周洋和吴娘子刚进门,就看到纪明文小丫头正在跟那几个掌柜说话,于是对视一眼,先退到了门口。
“诸位也都去忙吧,大家都围在这里,咱们铺子的生意谁忙呢”纪明文看向了那些掌柜。
那些掌柜们互相看了眼,犹豫了下,推搡出吴掌柜来。吴掌柜干咳一下,开口道“我等也是忧心,若是严老板出了事,那咱们的生意可如何是好呢”
纪明文抿了抿唇,脸色变得更坚毅了一些“墨戟哥不在,铺子还是按照老样子来便是,从前如何现在还如何。”
她咬了咬唇,悄悄握了一下拳,坚定地道“至于墨戟哥我哥一定会把他带回来的,诸位不用担心。”
吴掌柜他们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彼此使着眼色退了出去。
在他们看来,被江湖中人掳去,严老板和他的夫郎这一弱一残,八成是要罹难不幸的,少了严老板这个主心骨,那什锦食这么大得铺子,难不成还能指望这小丫头
不过人情世故他们自然懂,这个时候也不会说什么不好听的,姑且先各忙各的了。
再者,什锦食也有不少江湖人,说不得严老板真的能平安归来呢
那几个掌柜都出去了,纪明文才喘口气,打发了围在周围的几个伙计,又让人去甜品站那边通知一声。
她想了想,又看向在角落沉默不语的张三郎,嘱咐了一句“三郎,冯姐姐这几日应当没什么精力管店里的报账,你多费心一些尤其是与咱们合作的那几家商铺的账簿,多盯着点。”
什锦食现在店里的算账是专门请了不少账房先生,但是总账还是在冯问兰和张三郎两个人手里管着。
冯问兰既然受了伤,还得照应钱平,这几日什锦食的生意恐怕就顾不上多少了。
张三郎面色沉重地点点头应下。
纪明文又看向了站在门边紧紧握着手的周洋和吴娘子,想了想道“周大叔,饱餐一顿的工作我不太清楚,墨戟哥有给你们交代什么吗”
周洋与吴娘子对视一眼,拍拍手安抚一下自己的妻子,对纪明文道“东家之前要我们先去和卫氏镖局沟通一下,问问他们那边有没有退役的镖局弟兄愿意来咱们这里做事,我们前几日跟卫镖头打听,他说这两天给我们答复。”
纪明文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发辫,斟酌了一下,道“那墨戟哥不在的这几天,还请周大叔继续操持李四哥要是带了那江湖门派的人回来了,周大叔再和李四哥确认吧。”
周洋点头答应下来。
最后,纪明文才对蒋老头笑笑“蒋翁也先去休息吧。”
蒋老头看着这小丫头三言两语把目前因为严墨戟失踪、钱平重伤导致的问题处理了,颇有些诧异,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自己找了个房间调息去了。
等会冯问兰来了,他还打算找冯问兰要点伤药呢。
蒋老头出了门,周洋夫妇这才得空跟纪明文问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周洋自然是颇为震惊,但吴娘子不确定恩公是否愿意把身份暴露,所以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纪明武的武功,又不知道掳走东家之人的身份,反而对纪明武有着十足的信任,好好宽慰一下纪明文。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纪明文才忽然身体瘫软,坐倒在地上,脸上还带着点面对吴娘子他们的笑容,眼泪忽然涌了出来,只是捂着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出声。
蒋老头出了门,身后转出一个沉默不语的张三郎,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拦在他面前,鼓足勇气问道“蒋翁,想请教你一件事。”
蒋老头和张三郎几乎没怎么打交道,只知道这少年一直围着那李四打转,年纪轻轻管着什锦食的账房。现在看他站到自己面前,不由得有些惊讶,不过也没有拒绝“什么事”
张三郎咬了下唇,低声问道“东家这次被掳走,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了张三郎这话,蒋老头神色微变,眼角的皱纹都抖动了两下,片刻后才回答道“这我也不太清楚,许是什锦食招惹了什么人吧。”
“平哥在咱们青州城里都被一下子打伤成那样,还是蒋翁出手才救了回来。”张三郎无措地绞着手,抬起头来时眼神里满是惊慌,“那、那四哥去了风步派,路上会不会有事”
蒋老头微微一愣,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只能回答“我也不知道,想来李四机灵,应当不会有事。”
张三郎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
什锦食的众人几乎都是被严墨戟一手教导出来的,心里都把严墨戟当做了什锦食乃至他们心里的支柱。哪怕是严墨戟去了青州城时、负责留守小镇的张大娘他们,心里也还靠着严墨戟留下来的规划进行着什锦食的运营。
毕竟在镇上的时候,周围都是他们熟悉的街坊邻居、要做的事情也简单,守成便可,再拓新也没有可以拓新的市场。
而现在,严墨戟一句话都没来得及留下就忽然被人掳走,一贯是除了严墨戟之外最有话事权和主见的李四又迟迟未归,钱平昏迷、冯问兰蒋老头受伤
一时大家都乱了分寸。
只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最早站出来有条不紊地安排大家继续做事的,竟然是年龄最小的纪明文。
纪明文今年也不过十四五岁,寻常人家这个年纪也不过是在家里帮帮家务、或是纺纺棉纱补贴家用;严墨戟自从纪明文来了青州城之后,一有功夫就带着纪明文,给纪明文讲解什锦食发展的路线和可能性,还遭了好些掌柜和伙计的暗中耻笑。
这严老板做生意挺精明的,怎地在家事上这么糊涂
小姑既不是亲妹妹、又是个早晚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教她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不怕她将来帮着夫家抢夺什锦食的生意
也有自以为世故的人隐晦地劝过严墨戟,为这小姑请个女红师父教导一下女红,找个能帮衬什锦食的人家嫁过去就得了。
严墨戟只是笑笑,依然我行我素。
当纪明文在当前的局面站出来、并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天都代替严墨戟巡回各家铺子的时候,不少人都大跌眼镜,想看她的笑话。
只是其他什锦食的骨干都坚定地支持着纪明文,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然而纪明文竟然真的把什锦食的生意撑下去了。
她每天早晨都会早起,先照着施夫子留下的字帖练几张字,之后蒋老头会来接她去什锦食,先去火锅店、再到美食广场,处理各种杂事;下午去甜品站和书院分店,并还要回家一次听施夫子讲课;晚上跟张三郎一起对账。
不过几日,纪明文从前脸上的幼稚便消散了许多,换上了这个年龄少见的成熟,唯有一双黝黑的大眼睛,依旧保持着独有的灵动。
为了防患于未然,在冯问兰的建议下,蒋老头每日陪同纪明文进出,以免有人想对纪明文趁火打劫。
蒋老头和冯问兰虽然被那不知道哪来的虚动境高手打晕,但不知是不是那人看不起他们还是对他们没什么仇怨,受的伤不算重,冯问兰拿了好药,两人晚上调息着就恢复了很多。
冯问兰这几日心思全都放在了挽留钱平的生命身上。
虽说纪明武当日出手用内力护住了钱平,但钱平的伤势依然颇重,冯问兰整日都在钱平身边,日夜配药熬药、施针刮痧,才勉强把钱平的命救回来。
被所有人惦念着的严墨戟悠悠醒来时,只觉得全身仿佛都在一只小船上一般晃晃悠悠,呼吸间尽是干稻草的气味和淡淡的水腥气。
睁开眼,头顶是乌黑的棚顶,严墨戟捂着自己有些眩晕的脑袋,从稻草席上挣扎着坐起身来,眼睛适应了一下当前的黑暗,才看清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在一个不算大的封闭空间,约摸四五十平米,地上铺着几个草席,整个空间都在摇摇晃晃,耳朵中还能听到哗啦啦的水声。
严墨戟一下子就判断出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船上
他不是跟乔大妮去了什锦食的恒温大棚找冯问兰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严墨戟拍了拍脑袋,心里还有些疑惑,下意识四下打量了一番,忽然看到靠近门口的位置,草席上有个看不大清脸的身影正端坐在那里。
似乎听到了严墨戟坐起来的声响,那人也微微动了下,从打坐的姿势中站起来,却也没向着严墨戟这边过来,反而推门走了出去,遥遥喊了一声“堂主,严二公子醒了。”
明亮的光线突然射进来,严墨戟下意识遮挡了一下眼睛,等到适应光明了,门外恰好走进来一个肌肉虬结、面相凶恶的大汉。
那大汉看到严墨戟迷茫的眼神,不由得咧嘴一笑“严二公子,可有哪里不适”
严墨戟有些警惕地看了这个陌生人一眼,心里对他的处境隐隐有了些猜测,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大汉站在严墨戟面前,态度倒还好,毫不掩饰地上下审视了严墨戟一圈,才自我介绍道“在下锦绣门布衣堂新任堂主荆余山。”
锦绣门
严墨戟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锦绣门为什么要把自己抓走
这位布衣堂荆堂主看出了严墨戟的疑惑,笑着道“严二公子可是在疑惑,为何在下动用这等粗暴手段,将你从青州城带出来”
严墨戟两世为人,从未被人用“严二公子”的称呼叫过,不由得多注意了一下这个称呼,心头泛起一丝疑惑。
为何这锦绣门的堂主,会管自己叫“严二公子”
无论是什锦食老板还是作为纪家的男妻,自己都跟“二”这个排行无关才对
严墨戟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摸了摸胸口,摸到了那块一直贴身放置着的墨玉。
难道是原身的身份
荆余山看到严墨戟摸到墨玉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笑着道“二公子果然聪慧,这便想到我等的来历了。”
他干脆坐了下来,对着严墨戟笑道“不错,在下是被您真正的家人所托,前来寻您回家、认祖归宗的。”
原身真正的家人
严墨戟警惕之意不减,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坐下来也比他高一头的大汉,声音有些冷淡“我不知道什么真正的家人,我的家人就在青州城。”
他可不相信所谓“真正的家人”会用打晕强掳的方式把原身找回去。
荆余山原以为眼前的青年听到血脉亲人的消息,会流露出欣喜或是兴奋的神情,没想到严墨戟完全不为所动,脸上只有愈加明显的警惕,不由得有些诧异。
按照调查来看,这位严二公子在那乔家受了不少苦楚,被掳走时又已经记事,应当加倍思念亲人才对
纵然面临自己尚且怀有警惕之心,也不该脸上毫无表现吧至少不应该好奇一下他自己是什么身份吗
荆余山心思转了转,咧嘴笑道“虽说请严二公子过来的手段有些不太光明,但在下确实是您的亲人派来的之所以通过这种手段请您过来,也是为了避免和纪绝言冲突,以免波及到您。”
“纪绝言”严墨戟微微一愣,觉得这个名字颇有些耳熟,似乎听人说过几次,便下意识问了出来。
还没等荆余山回答,他自己就想起来这个名字是谁了当初他和武哥他们一起搭苑五少爷的便车,从小镇出发到青州城的时候,负责保护车队的卫镖头一脸憧憬地对他们介绍的人。
宗师之下第一人,剑宗弟子纪绝言
严墨戟想起来之后,眉头又皱了皱。
按照当时卫镖头的说法,“一心剑”纪绝言在苌雁山一战中斩杀了锦绣门大半高手,让锦绣门元气大伤,想必两边就此结下了仇怨。
若是那纪绝言身在青州城的话,锦绣门人为了避开他暗中行事倒也可以理解。
只是若只是单纯的亲人找上门来,为何不光明正大给什锦食送个信
难道那纪绝言就在他身边不成
咦
严墨戟忽然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双手一抖,下意识抓紧了身下的草席。
纪
荆余山敏锐地察觉到了严墨戟陡然僵硬的身体,心里有了谱,和蔼地笑了起来“严二公子似乎也发觉了没错,您身边那位与您成亲了一年半的那位瘸腿夫郎,自称纪明武的那位
“就是在江湖上造成无数杀戮的煞星,纪绝言。”
严墨戟瞪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脱口而出道“不可能”
荆余山看着他笑道“有何不可能严二公子如此聪慧,想必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了,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严墨戟抓紧草席的手忽然松开,然后又抓紧了一些,轻轻吸了一口气,脸色沉静下来“就算如此,这跟你把我掳走又有什么关系你大可偷偷派人送信给我。”
“纪绝言将二公子看得如此紧,我们哪有那种机会呢”荆余山摇头叹息,看到严墨戟神色似乎还有些彷徨,不由得正了正脸色,认真地看着他。
“二公子,你身份尊贵,正常来言,便是一百个纪绝言,也不配做您的男宠纵然流落民间,被纪绝言所骗,如今也请务必识破纪绝言的险恶用心,回到您真正的亲人身边去”
“我身份尊贵”严墨戟沉默了一下,重新抬起头,直直地看着这个粗犷的大汉,声音中带着一丝迷茫,“我是什么身份”
荆余山站起身,然后单膝跪下,对着严墨戟行了一个礼,认真地道“您是长宁大长公主的第二子,是长公主嫡亲血脉,是当今圣上的亲外甥。”
严墨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可置信“我是皇室中人”
“没错,您天潢贵胄,如何能被那纪绝言一介草民染指”荆余山脸上流露出一丝愤慨,声音放大了许多,“他如此折辱您,将来我锦绣门必定为您将他碎尸万段、以保皇家威严”
听到“碎尸万段”几个字,严墨戟瞳孔微缩,下意识脱口而出“不可”
荆余山却没有再跟他说这个,转头看向了船舱的一个角落,凶恶的脸上闪过一丝杀气“就如同这几个贱民一般,胆敢欺辱二公子,该当千刀万剐”
严墨戟愣了一下,跟着荆余山的目光看过去,才看到那边躺着三个似乎完全昏迷过去、悄无声息的身影。
因为他们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船舱里又有些黑暗,严墨戟醒来到现在,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
严墨戟站起来,走近了一些,才勉强认出来,那三个躺着安静无声的身影,竟然是乔家夫妇和乔大妮。
荆余山唤了一声,外头进来个面色冷漠的汉子,提着一桶冰凉的水,在荆余山的示意下直接浇到了乔家三人身上。
三个人一个哆嗦,纷纷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只是清醒之后,乔家夫妇面容呆滞,抱在一起不住的颤抖,嘴里只念叨着“我的儿”、“我可怜的儿”,似乎是已经傻了;
乔大妮却睁大眼睛,看着荆余山,跪爬着过来,哀求道“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他引出来了,你说好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荆余山一脚踢开她,也不管乔大妮发出的哀嚎呼痛,侧头看向严墨戟,微笑道“二公子,如今他们就在您面前,您尽可随意处置。”
严墨戟在乔家夫妇身上凝视了一会儿,沉默了半晌,忽然产生了一个猜测,一股凉意从心头涌出,慢慢蔓延至全身,让他如同被凉水慢慢浸泡一般变得冰冷,问道“乔家其他的儿女”
荆余山看他一眼,仍旧是那个微微的笑容,干脆地回答“那几个累赘一路哭喊太烦,又是二公子的仇人,在下就擅自决定,直接杀了。”
严墨戟瞳孔又是猛然一收缩,脸色也白了几分,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
荆余山看着严墨戟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慢慢收了起来,从墙上摘下一柄剑,递给严墨戟,声音沉了一些“二公子,不过是几个贱民的性命,有何可在意的这两个贱民折辱您多年,您难道不想报复回去”
严墨戟下意识后退一步“不。”
尽管他在原身记忆中感受到了乔家的冷漠和欺压,也会在乔家上门找麻烦的时候想办法回击回去,可他从没想过杀人
荆余山的脸色慢慢冷漠了下来,最后忽然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温和了许多“想来二公子是怕脏了自己的手,那便由在下代劳吧。”
严墨戟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拦,就见他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原本在地上痴傻着喃喃自语的乔家夫妇喉头忽然就飙出一道血花
两个人下意识想捂住喉咙,然而双手只抬起了一下便无力软倒,口中发出“嗬嗬”几声后,脑袋一歪,再无声息。
乔大妮发出了夹杂着惊恐与绝望的尖叫声。
严墨戟亲眼看着两个熟悉的生命在他的面前蓦然逝去,行凶者手上的剑身还沾染着未曾拭去的血迹,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声音甚至可以算得上温和
“严二公子,皇室的威严是不容侵犯的,您懂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这一章江湖纠纷有点多但是这都是为了咱们武哥和小严的身份揭露的剧情,本文主旨永远是发家致富,不会后面转去搞江湖恩怨的,各位小天使放心么么哒
然后蠢作者的存稿又已经一滴都不剩了,下章再次回归正常字数,那么周四晚上九点再见
感谢在20191126 20:09:5220191126 23:2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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