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青云道观,周氏自顾自收拾着包袱细软,低下乌压压跪了一地宫女太监。仿佛想劝已不能劝了,周氏仍旧收拾她的。陈国公府的千金徐万琴也在,徐万琴道“伯母,您究竟是想搬去哪儿若是真要搬,好歹跟皇上说一声,可好”
女孩儿的低三下四讨好已经发挥到极致,徐万琴有些悲哀愠怒地想,何时自己为了个男人,已经屈尊低三下四到了这地。
周氏顿了一顿,转身笑道“徐姑娘,请回吧,咱们两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是国公府千金,我是个市井粗人,人家说,门当户对,篱笆门对篱笆门,我们家牧禹深受不起”“他是什么嗨,他如今就算成了皇子殿下,还是民间长大的,你两呀,不合适”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徐万琴抿着嘴,眼圈红红地,如同被挨了一耳光。这女人直来直往,一点情面不留。有时候她都会想为什么要迷恋那晋王殿下
正说着,只听一声,“万岁爷驾到”皇帝表情愠怒负手进来,地上依旧跪的跪,磕头的磕头。“你要去哪儿”皇帝赵宗泽掰着女人下巴,狭长凤眸微微眯起。
周氏恭恭敬敬福了个身“自然是从来处来,去处去”
“呵你居然还说起佛语来了”皇帝冷笑道“周思如,朕对你的耐心快用光了告诉你,朕三宫六院,每日里等着朕垂幸宠爱的不知有多少,年轻鲜嫩的,异域风情的你瞧瞧你,一个半老徐娘,亏得朕每日里低三下四来讨好,都还讨不得你的欢喜,朕已经受够了”
周氏道“陛下若是受够了,就该回宫里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您可是一国之君,却为了个半老徐娘,您这又是何苦”
“周思如”
皇帝的一双眼眸彻底溢满恼怒。
数个时辰后,金乌西坠,一辆马车缓缓停在被夕阳光影笼罩的小小四合院。周氏让一路随同他的儿子周牧禹搀扶她下马。周氏道“你看你,这一路上风尘劳碌的,这衣服都起褶皱了,来,娘给你掸掸理理”周牧禹有些失笑,闷闷地说“我又不是小孩儿,你何苦这样,让人看着笑话”“胡说无论多大,儿子在母亲的心中,就是永远长不到,再者,你要真是长大了,就连一个媳妇都追不回来,还要老娘我出马帮忙真是别嘴硬了还不快搬马车上的行李”
却说顾峥见夕阳西沉,铺子今天生意也不太好,头皮有些痒,便早早地回来要给自己洗个头,萱草给她烧了好大一锅热水,她在井水边洗着头发,乌黑油亮的青丝被水一冲,越发光可鉴人,还散发着一股淡淡洗发香露味道。“萱草,萱草,你来帮我浇浇水,我眼睛灌进洗发露了”她埋着头,眼睛眯得死紧,脸儿通红。“萱草萱草”直喊了两遍无人。周氏和周牧禹下了马车,从院门口进来,一愣,自然首先入目的便是这一幕。
“嗯咳嗯咳”
周氏挑挑眉,赶紧去扯儿子衣袖。“去呀还不快去”周牧禹半天呆愣傻站那里干着不动。周氏又去扯他袖子,“快去”感觉要气个半死。周牧禹终于反应过来老娘意思,赶紧三步两步快速走到那水井边,蹲着身,拿起一只木瓢舀木桶里水,帮顾峥浇起来。
这副画面,自然又温馨又美好,顾峥也被浇得舒服,只当是萱草,男人的宽袖时不时被风吹拂过她耳鬓也不知。
顾峥笑“洗一洗,可是爽快多了来,萱草,你再帮我多浇点儿”
男人不吭声,只是默做。顾峥又道“哎你洗不洗,今儿水烧这么多,你也洗洗吧,怪可惜的”
周氏看这小两口如此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抿着嘴儿,赶紧悄身走开了。
然后去找她该住的屋子。
今日秋高气爽,天空碧蓝清澈得可爱。小小四合院,是磨砖对缝的灰色砖墙,黛色的瓦,院落不宽,但很干净整齐,连着耳房厢房厨房等,总共加起来才有九间。一棵老槐树莳种在院门口的围墙边上,风儿一吹,老槐树叶子便簌簌抖落下来。绕过那棵老槐,接着又是紫藤花架,还有一些石榴盆景,海棠树为点缀,再接着,是一道影壁,四周装饰着砖雕,没有字画,像一片皎洁的月光照进铜镜里。
周氏一边绕过影壁,一边打量感叹可不是,她这个老娘再不出手,真要等这闷葫芦儿子把媳妇给追回来,估计人都已经被气得进了棺材板
是的是该自己出马了人都说,男人与女人之间,距离产生美,啊呸真是放他娘屁眉来眼去,眉来眼去,大家就这么同住一个屋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久了,没有感情都会处起感情,更何况这对男女她正心头美滋滋盘算着。
“嗯咳怎么是你”
顾老太爷穿着一袭直裰青衫,手拄着拐杖,眯缝着眼睛,居高临下,站在院子的台阶上。
周氏回头一愣,又是这个老不死的
然而,人在屋檐,现是她儿子去求人家闺女,少不得卸下那碳脾气和不爽利。“是我呢,怎么了,亲家公,咱们又碰面了,你不高兴”
顾老爷浑身好似在抖,其实,这对母子要搬过来合租,他隐隐约约是知道了,当时,乍一听见这消息,他心情颇为复杂,就跟大风吹翻了麦草垛,不知作何形容。
周氏笑得尖酸刻薄走过去“怎么样身体可是好些了我说亲家公啊,哎,这养身之法,在于心平气和四个字,你看你女儿娇娇,就比你大气、心胸开阔多了,你还是多学学她吧”
顾老爷气得整个背皮都在发颤。
恰时萱草听见顾峥在喊帮她洗头,正要跑过去,跑到井水边,周氏机灵,赶紧拉住,“嗨,有人正伺候着呢,不用你个小丫头片子操心”
又仿佛是鬼打墙,萱草直瞪大了水汪汪杏圆眼,仿佛现在还反应不过来。
那边顾峥还没反应是谁在帮她用水浇头发,正要抬头说声,“洗好了我”忽然,整个身子僵凝不动,迎面男人清俊的眉眼五官豁然闯入她眼帘。一缕风吹过,恰时满空气里的桂花香轻送入鼻尖,和着发间的洗发露味道。
她愣愣傻站在那里,还披着湿漉漉的一头油亮青丝,压根没反应过来,男人已经何时拿起帕子给她擦头发,盯着她,眸波里,映着她美丽的倒影。“你忘了以前咱们做同窗之时,那时,你和同住一屋子,你常常让我这样给你擦头发”
顾峥忽然没来由心一跳。
向来安静得出奇的小四合院,瞬间就多了两个人来住。日头一点点沉落下去,几只飞鸟掠过小院的屋瓦。这对母子还说来真就来住了。顾峥心情复杂,她看着他们所雇的两小厮,搬着大堆行李忙上忙下,跑进跑出。小厮道“搬哪间屋子”周氏想想“诺,我就住这间,我儿子住那间”因为那间挨着顾峥母女特别近。当然,谁都没看出这周氏的小心思机巧。
小苗苗站在院子中,也看着他们,乌溜溜的大眼睛,把周牧禹从上打量到下,小小的肉包子水晶脸蛋时不时发红害羞。
她不停地想原来,我爹是那个样子,便扭扭捏捏,希望再看清楚仔细一些
周氏这时自然也注意到小孙女儿,没有见面礼那怎么成,赶紧拿过一包袱,亲自打了开来,笑容亲切和蔼地把些什么小孩儿喜欢玩的、漂亮裙子全都拿到苗苗跟前。“叫我一声奶奶,好吗小宝贝”
顾峥在旁抽动着五官,忐忑不安写满整个脸。
她赶紧假装不甚在意过去,福福身。“娘娘万安”
“哟我可不是什么劳什子娘娘”
周氏笑眯眯只蹲着身去摸小苗苗的脸。“小宝贝儿,你几岁了奶奶给你的礼物,告诉我,你喜不喜欢”
苗苗自然看看顾峥,又看看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其实,奶奶这个称呼,若是换做普通随口也是说得通的。顾峥朝她轻轻点点头。
苗苗终于小心谨慎地接捧过周氏递给她的一些小礼物“谢谢奶奶”
周氏激动得说不出话,热泪盈眶,抱着女娃儿的头,连翻亲吻。
当然,苗苗哪里承受得住一个陌生妇人如此热情,赶紧羞着闪身躲开了。
“顾峥”
周氏方才站起身,对顾峥说“孩子已经都长这么大了,这么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也许是同为女人,也许遭遇个同样拖着个孩子一路走来的艰酸,眼前的这妇人又是自己曾经的婆婆,往事如潮水翻滚,历历在目。
顾峥忽然胸口一哽。“不,不辛苦比起您的辛苦,我这又算什么”
周氏看着眼前的孩子,深吁了一口气。是的,同为女人,同为相似的经历,这个女孩儿,又是自己儿子深藏在心尖尖里的人,她为他吃了多少苦,儿子又为她吃了多少苦。周氏眼前浮现过一幕揪心的画面,那时,她和牧禹和离了,两个都曾彼此深爱过对方的男女彻底地放手。她儿子周牧禹自那以后,彻底的消沉压抑。常常想去开导劝慰,却一脸沉静淡定没有放心上样子,白天里不停地找事情来做,疯狂地把自己投入公事中,仿佛这样才能填补心里的创伤
他总是不说话,对他老娘也不交心,好几次想问什么,都被一口回绝打断。
可是,只有她这个母亲才最最清楚不过,白天,那是那样一个男人,看着沉稳平静,情绪不受丝毫影响,到了晚上,悄悄一推门去看,常常是眼睛呆呆地望着屋顶房梁
是的,他在流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却在无声、沉默地流泪。
作者有话要说撩撩撩宠宠宠
另外,女主的名字,叫顾峥,也叫顾铮,她爹给她取了个通假字哈,所以我不改了,以后补充说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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