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
乌柳看着自家主子拿着一堆小纸条, 不停地往大厅内的瓷器摆件中塞,她面露迟疑道:“主子,咱们这样当真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常慧把纸条塞进去, 晃晃瓶身,神秘一笑道:“这招叫, 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 是这么用的吗”乌柳弱弱地说, 满脸的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加上双引号就行了。”常慧说着走到放置水盆的架子旁,打着香胰子清洗掉手上的墨汁。
乌柳:“双引号是何物”
这个解释起来有些困难,常慧便随口道:“不是何物, 我随口瞎编的。”
这回虽然不知道到底是谁处心积虑想要害她,这方法看着不靠谱,实则上手段甚是高明。
在古人眼中,妻妾不洁不贞乃是大忌,满人以前虽然民风开放, 老婆送给别人还能娶回来, 但你若是说这心里完全没个芥蒂, 那也太虚假了些。
以康熙的性格, 眼底断然不会容得下有人给他头顶戴绿,心里若是有了小疙瘩,结果是不是捕风捉影已经不重要了。
常慧想着, 既然要搞事情,那她就干脆把事情再搞大一点,不是写小纸条吗,这一张是不清不白,可若是写几十张同时放在大厅各类瓷器中,那意味瞬间就不一样了。
她还特意让刘御医写, 乌柳照着临摹,临摹得像不像不要紧,底下加盖私章就行。这写的诗句多是用汉文繁体,词意美不美、俗气不俗气皆不打紧,够生涩难懂就行。
待皇上祭天回宫后,常慧让刘保去乾清宫跑一趟,以宫中事务为由请康熙过来一趟。
康熙昨晚本该留宿半道因为宜嫔产子就不了了之了,今日左右也无事,见和贵妃找他有事便移驾去了咸福宫。
御驾到咸福宫宫前他也并未让人通传,大步流星地迈着步子往殿内走去。
常慧这会儿正坐在书房,面前堆着好几摞册子,这些都是佟佳贵妃命人送过来的那些,古人记账的方式和现代的不同,她对这方面一窍不通,原身也未曾涉及过,读这简直比读高深的经文还要生涩难懂
。
她看一眼抓一下头发,一会儿饮用茶水,一会儿又伸手去拿点心吃,左顾右盼就是不看账册。
乌柳余光中瞥见屋外晃动的烛火倒影,当即轻咳了声提醒道:“主子,您这页都看了整整半个时辰了。”
常慧囫囵咽下糕点,重新拿起毛笔说道:“在看了在看了。”
她苦大仇深地盯着册子,颤颤巍巍地拿毛笔再一处划了几笔。
乌柳再次提醒道:“主子您这本是茶房的花销,不是进,该是缴才对。”
常慧点点头哦了声,毛笔尖在纸上轻轻点出几个水墨斑点,迟疑良久后,昂首望着她理直气壮道:“缴字怎么写来着”
乌柳:“”
屋外的康熙:“”
他扶了扶额,穿过珠帘走进去,“朕还真是高估你了。”
常慧恍然听见他声音,还十分配合地哆嗦了下,连忙搁下毛笔上前见礼:“臣妾给请皇上安。”
康熙抬手让她起身,走到书桌上顺手拿起账册说:“你学了好些时间的汉话,朕瞧着你也确实比刚进宫那会儿长进得多,怎么看个账本竟如此费力。”
常慧面色讪讪地说:“学说自然是简单,可这字呵呵呵呵,简单的字形也就罢了,复杂点的臣妾看了就头疼。”
“罢了。”康熙也不对她抱有希望了,叹口气道:“明日朕便让梁九功把账册送去惠嫔处,免得说是朕为难你。”
常慧如释重负地吐息,笑脸盈盈道:“臣妾谢过皇上”
康熙放下账册,面上不显,心里却是有几分满意,这后宫中不缺能掌管宫务之人,和贵妃这种见着宫权就躲的人,不管归根究底后是真是假,都是他最心中最钟意的蒙妃人选。
佟氏,到底是心养大了。
常慧见进展顺利,连忙继续推进剧情:“这个点皇上该是饿了吧,臣妾让小厨房备了清汤和红汤的锅子,这会儿估摸着可以吃了。”
康熙瞟了她一眼,说:“朕看就是你自己馋了。”
常慧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并未反驳。
锅子味道大,就在大厅搭着大圆桌吃了,素菜荤菜摆了满满一桌,纯禧来吃饭时还欠着奶糕一块儿过来了。
康熙也不奇怪,这狗是纯禧养的,听说是怕冷,每年冬天都是殿内火盆边上度日,这狗聪明会识眼色也不咬他,就随它去了。
因为摆放桌子,火盆就离得稍远些,不远处还摆放着置放架子,奶糕白天刚打翻了只瓷器,这会儿都是绕着走,趴得稍远些。
乌柳把它食盆端进来,特意在里面加了他最爱吃的鸡腿,奶糕闻着味儿瞬间就精神了,吐着舌头爬起来撵着乌柳嗅来嗅去。
乌柳计算好方向,将奶糕引过去后,借着视线死角推了一把架子,那架子上摆放着两只瓷瓶摆件,当即就摔在了地上。
“奶糕”奶糕听见声音猛的停下,看着自己脚边的花瓶,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汪汪”
乌柳佯怒道:“你看你,这好好的花瓶都撞碎了”
奶糕歪头:“嗷呜”
常慧手速飞快地从锅中夹起块肉片,满不在乎道:“那花瓶摆了好些时日了,碎了便碎了吧,碎碎平安,先把碎片收拾了,免得扎到人。”
乌柳把自己毕生的演技都发挥出来了,她装作不经意间低头准备收拾碎片,又猛地瞥见地上的一堆纸条,先是一愣,再面带疑惑地从地上随手捡起张纸条,慢慢展开
以上来自梁九功视角,他这思绪还没转过来,就看见乌柳小跑到和贵妃娘娘身边,神色震惊地将小纸条递给她。
“这是什么”常慧放下筷子,接过纸条大刺刺地展开来看,皱着眉逐字逐句念道:“雨情若是长久时,又登在朝朝朝朝什么”
康熙拿着筷子的手顿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迟疑道:“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1”
常慧点点头,若有所思道:“是这样念的吗”
康熙:“”
他无奈地放下筷子,“你拿过来,让朕瞧瞧。”
“哦。”常慧老老实实地递给他。
康熙接过纸条还愣了一下,这字好像是刘御医的,可这仔细一瞧,这字又不及刘卿半分风骨,更像是临摹的。
康熙看着纸条后面的印记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不显半分,怀疑的思绪在脑海中酝酿,这时,他又听见了常
慧的声音。
“在天什么作比什么鸟,在地什么为什么什么什么枝这又是什么”
康熙:“”
他看了眼常慧面前那堆纸条,心中的疑虑瞬间打消去七分,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这纸条是你放进去的”
常慧摇摇头,满脸奇异道:“臣妾没事放这些做什么,这上面还有印章呢。”
这段表演半真半假吧,印章上刻着刘殊行,是刘御医的名字,但常慧先前一直不曾关注这些,也是由锦刺给她解释后才明白。
康熙虽然疑虑已去七分,可剩下三分不查明白,他也不会轻易揭过,便让梁九功收集了全部字条,准备带回去命人严查。
在花瓶中塞这么多疑似证据的纸条,这种生怕不被人发现的架势,怎么看都有些假。
康熙不愧是喜欢秋后算账的那类,从发现纸条到收起纸条,都没见他脸上露出半分怒意,只用过膳后就以政务还未处理完为由回了乾清宫。
等人一走,常慧这才松了口气,让人给顶黑锅的奶糕弄了顿好吃的,谁知道这吃食刚端上来,纯禧就哭丧着脸跑过来抱着她大腿,说什么不要丢掉奶糕。
常慧茫然地摸摸她的小脸,问道:“我何时说过要丢掉奶糕”
纯禧好长时间没哭得这么伤心了,抽抽噎噎地把鼻涕眼泪蹭在常慧身上,“都是纯禧今日没看好奶糕,导致奶糕摔了两件瓷器,额吉别丢掉奶糕好不好。”
常慧哭笑不得把她头挪开,用锦帕擦擦眼泪,问道:“额吉若是要丢掉奶糕,还让人给它做这些好吃的做什么”
纯禧委屈着脸说:“断头饭,话本子上面就是这么写的。”
常慧:“”
好不容易让纯禧相信她不是要丢掉奶糕,折腾了一天的常慧让人烧了热水泡澡,躺进去后毛孔瞬间舒张开,舒服得她眯了眯眼,这会儿松懈下来竟也有几分困意了。
这装傻还真是个技术活,要傻的够真,又要留有余地而不至于失真。总而言之,就是很心累,连升级后的快乐也没有了。
再想想年后的册封礼,自己得顶着几斤重的朝冠,和厚重繁琐的朝服
,踩着花盆底跪来跪去,常慧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做贵妃都这么难了,那做皇后可不得累死。
常慧阖上眼往水下沉了沉,人各有志,至于她的志向,大概就是做个吃喝玩乐享受生活的咸鱼了。
作者有话要说1:取自秦观的鹊桥仙纤云弄巧
s:刘殊行取自一首诗,“我行殊未已,何日复归来”,虽然诗本意是诗人感慨自己不得志,但一千个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等等等,扯远了,俺就是想说,这个刘御医的设定犹如此诗。qq,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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