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东哥,我可以跟哥哥说参军的事了吗”回去的路上,陈福香问岑卫东。
关于这一点,岑卫东其实也在考虑。
说肯定要说,现在已经七月,离九月的征兵只有两个来月了,不可能一直拖着。但怎样说服陈阳是个问题,不过这个事最好别由他去说。
见他不说话,陈福香扁着嘴“卫东哥,不可以说吗”
岑卫东揉了揉额头“当然可以,这个事让我去说好吗不过福香,哥哥参军以后,就会在军营常驻,一年可能只能回家一两次,即便回家也只能呆几天。他以后恐怕就没法照顾你了。”
“不用哥哥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呀。”陈福香摸着栗子毛茸茸的脑袋,“我还有栗子呢”
真是人不如猴,想得到猴子,怎么就没看到她面前的这个大活人呢
岑卫东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试探地问道“卫东哥比你哥哥空闲,卫东哥照顾你行不行”
陈福香偏着脑袋“可是等你伤好了,你就要回家的啊,咱们俩的家离得太远了,卫东哥你没办法照顾我的。”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小脸,岑卫东心塞的说不出话来。试探失败,小姑娘现在还没开窍,根本没听懂他的意思,也没往男女方面想。
要想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让懵懂的小姑娘开窍,还要让陈阳认可他,接受他,太难了,时间来不及。
而且他的伤虽然有所好转,可真正痊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月内他也没法离开这里,也就没法带福香一起离开。
福香还小,他可以慢慢地等她开窍,陈阳的前程不能耽搁。陈阳今年已经19岁了,再不去参军,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所以他必须得找个时间,试探试探陈阳的意思,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说话间,两人回到了村子,陈向上背着猪草远远地看到他们,立即向他们招手“福香,卫东哥,我今天在河里抓到了一条这么长的草鱼,可惜你们不在。”
“这么大,得有两斤多吧”陈福香惊讶地看着他比划的手势。
陈向上眉飞色舞“拿回家我称过了,两斤三两。福香,奶奶说,你一个人,中午就别做饭了
,到我们家去吃饭,奶奶做下饭的酸菜鱼。”
酸菜是四奶奶自己泡的,这个季节主要是酸豆角,又脆又酸,很爽口,切成细末,再弄点蔬菜丁,混在一起,炒熟,撒在鱼上面,又酸又辣,还有鱼的香味,非常下饭,光是这配菜都能让人一顿干掉三大碗饭。
两家关系好,有什么好东西都相互赠送,陈福香和陈向上也没少去彼此家里蹭饭。所以陈福香把陈阳的毕业证收起来后就跟着去了陈向上家。
她踩的点好,去的时候,四奶奶刚好端着鱼上桌,瞧见她,笑眯眯地说“福香,快洗手,吃饭啦。”
两斤多的草鱼,还有配料,弄了满满一大盆,四个人好好地吃了一顿。
饭后,四奶奶拿出一叠厚厚的白色鞋垫,分了五双给陈福香“你哥哥的,正好你放假了,就你给他纳了。”
陈阳天天要训练,非常废鞋垫和鞋子。
陈福香接过“谢谢四奶奶。”
两人也没午睡,就坐在堂屋里,搬出纳鞋底的工具,忙活了起来。
岑卫东第一回看到这一幕,有点诧异“福香也会纳鞋垫”
陈向上一点都不给自己奶奶面子“她比我奶奶这个纳了几十年的还厉害呢。我奶奶说她那个叫什么来着绣什么”
“刺绣,福香的手艺可好了。”四奶奶慈爱地看着坐在她旁边开始分线的陈福香。
岑卫东满眼的好奇“听你们这么说,那待会儿我得见识见识福香的好手艺了。”
半晌,福香穿好了线,针利索地扎进鞋垫里,速度很快,而且针脚密实,短短几分钟,她就在鞋垫上扎出了一个小小的四边形,然后换了一根针,开始在四边形里绣十字。
陈阳不让她动手脚,所以最近陈福香给她自己和陈阳绣的鞋垫都是最普通的,连花样她也懒得想了,直接就按照四奶奶的模子绣。
“确实很不错。”岑卫东不懂针线活,但看速度、熟练度和阵脚好不好看,还是能看出来的。
陈向上得意地仰着下巴“这算啥,福香绣的小动物和花才好看呢,跟真的一样。”
“吱吱吱”就连栗子也跑来凑热闹。
陈向上看到它灵光一闪“福香,你绣个栗子吧。”
陈福
香偏头看着栗子,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动物,绣到鞋垫上也没什么用,而且“栗子这么可爱,绣鞋垫上,哥哥舍不得踩。”
“那还不简单,你在一张白布上绣吧。”陈向上出主意。
绣只猴子,太难了,而且特别耗费时间,岑卫东虽然想见识陈福香的绣艺,可也不想她那么辛苦,遂说道“绣栗子就算了,这个太耗时间了,等回头有空再说吧,要不福香,你绣一朵桃花给我见识见识”
桃花小,用的时间短,而且也相对比较简单一点,耽搁不了多久。陈福香答应了“好吧,你等会儿。”
她拿了一块白布,穿好针线,开始绣了起来。
刺绣这个技术活,不懂的人看起来特无聊。陈向上只想看结果,并不想在这里巴巴地瞅着这个漫长的过程。
看了两分钟,他就觉得没趣了,打了个哈欠,对岑卫东说“卫东哥,咱们去下象棋吧。”
“你自己去吧。”岑卫东虽然也不懂刺绣,但他比陈向上更能沉得下心。仔细观察,他发现,福香的刺绣技艺真的很好,一举一动都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赏心悦目的,她安静地坐在那里,专注地刺绣,眉目如画,一人一刺绣,宛若成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夺目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一个人怎么下啊卫东哥,走了走了,等福香绣完咱们再来看嘛,她要好久的。”陈向上非要缠着他。
岑卫东被他缠得没法,也怕他的聒噪影响到福香的状态,索性答应了他“行,就陪你杀一盘,输了别嚷着再来啊。”
“哼,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呢”陈向上跑进他自己的房间,找出象棋,铺在桌子上,招呼岑卫东,“卫东哥,快来。”
岑卫东只好过去。
四奶奶去上茅房回来,看到这一幕啊,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自从小岑来了,孙子也更活泼,更像个孩子了,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了成年男性的缘故吧。
他一走,堂屋安静下来,陈福香全神贯注,不一会儿就绣出了一枝桃花,褐色的木枝上面长出点点新绿,再往上是一团花团锦簇的桃花,粉色的花瓣,由浅至深,越靠近花心,颜色越深,旁边还有两朵含苞待放的花骨
朵,一滴晶莹的露出挂在上面,欲坠未坠。
就只差一步了,陈福香换了一根黄色的针线,轻轻几针,勾勒出黄色的花蕊,然后在花蕊顶端点上黄色的花粉,在最后一点时,她勾起唇角,耍了个小心眼,注入了非常少的香火之力,然后收线。
同一时间,岑卫东感觉身体里似乎划过一抹暖流,快极了,而且瞬间就消失了,弄得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卫东哥,卫东哥”陈向上见他拿着象棋不动,催促道,“该你了。”
岑卫东放下了象棋“今天就下到这里吧。”
“不是,咱们说好下一盘的,胜负都还没分出来呢,卫东哥,你耍赖啊。”陈向上不满地嘟囔。
岑卫东站了起来“明天陪你下两盘,我去看看福香的桃花绣得怎么样了。”
见他实在不肯下,陈向上只好收起了象棋,跟了过去。
听到声音,四奶奶抬起头,捏着手里的白布,笑眯眯地说“卫东,向上你们来了,看看福香这绣的桃花,真是太好看。待会儿我把这块布裁下来,给福香缝个手帕。”
“我看看,我看看”陈向上立即跑去凑热闹,先岑卫东一步接过白布,惊叹地哇哇叫,“好漂亮,跟真的一样,我就说吧,福香绣得比我奶奶都好。”
岑卫东也惊叹极了,难以置信地看着陈福香的双手“你这双手太巧了。”
忽地,耳朵边传来了陈向上的结结巴巴的声音“蝴蝶,蝴蝶飞来了”
最后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生怕吓到了什么一样。
岑卫东侧头,看到一只斑斓的花蝴蝶从院子里蹁跹而来,最后落到了白布的桃花上。
岑卫东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唯恐吓跑蝴蝶。
陈向上比他还紧张,拿白布的手微微颤抖,两只眼睛都快跳出来了。
花蝴蝶扇着翅膀,缓缓落到花蕊上,趴上去吸食花蜜。明明是绣出来的假花,没有花蜜,可它硬是赖在上面不走。
确定蝴蝶不会被轻易吓跑后,陈向上用前所未有轻柔的嗓音说“好神奇,福香,你,你真是太厉害了。”
就连四奶奶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也对此叹为观止“我以前只听说过,绝佳的绣艺可以以假乱真,
招蜂引蝶,本以为只是传说,没料到还能亲眼见识一回,值了。”
陈福香吐吐舌头,有点心虚“巧合,巧合”
是她做了弊啦,这蝴蝶可不是被桃花吸引过来的,分明是冲着她的香火来的,小东西可真敏感,小机灵鬼。
“奶奶,你纳的鞋垫都能卖一毛钱一双,那福香绣的这支桃花能卖鸡毛钱啊”陈向上兴致勃勃地问道。
这可问住了四奶奶,要是以前啊,绣艺这么好,可以做手帕之类的放到裁缝铺寄卖,那些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们可喜欢了,肯定会争着买,不愁卖不出去。
但现在,没有了裁缝铺,手帕、衣服、围巾、袜子之类的都是用那什么机器织出来的,快得很,又便宜,谁还买刺绣啊,也没听供销社说有收刺绣的。
“卖什么卖,现在乱卖东西可是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斥责了孙子一顿,到底是舍不得这么漂亮的刺绣就这么埋没了,四奶奶说,“福香,待会儿我把这张白布做成手帕,拿去问问供销社那边,看他们收不收啊。”
“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妈很喜欢刺绣,福香,能把这副桃花送给我吗”岑卫东忽地插了一嘴。
岑卫东帮她和哥哥补习了那么久,平时还经常送她东西,一张手帕而已,陈福香怎么可能不答应,只是“卫东哥,这是用咱们乡下自己织的土布绣的,做手帕可能不是那么好用,要不,回头我重新帮你绣一张送给你妈妈吧。”
农民很少发布票,也就没法去供销社、百货大楼买布。可农村人也得穿衣服啊,所以有些会织布的老太太会自己织一点布。四奶奶正好就会这个,家里还有一个老式的木制手摇织布机。
不过她织出来的布比较粗,摸起来有点硬邦邦的,吸水性也不是很好,只能做自己穿的衣服或是被罩之类的。另外就是拿来做鞋子和鞋垫了。
他们乡下人用还行,送岑卫东的妈妈,有点寒碜。
岑卫东本来也不是拿来送礼的,这只是借口而已。他摇头“没关系的,福香,我姐姐也很喜欢刺绣,你先把这块刺绣做成手帕送给我。回头我给你弄一点布和针线回来,你帮我绣一副牡丹图,可以吗”
见他坚持,陈
福香也不好拒绝“那好吧,不过这块布摸着比较硬,卫东哥你真的不考虑换一换吗明天我让哥哥去供销社买一块边角布回来,重新给你绣一个吧。”
“不用,福香,这个就非常好了,你很棒”岑卫东笑心情大好地看着她。
他一直没想好怎么安置陈福香。
但在见识了她高超的绣艺后,岑卫东已经想到了让她名正言顺地脱离榆树村,拥有一个美好未来的办法。而且,他能保证,等这事确定后,就是陈阳也没法拒绝他的提议。
相处久了,陈福香也能感受得到,岑卫东这会儿是真的高兴,特别的高兴。
她绣的手帕这么好吗他那么喜欢,要不回头让哥哥再弄两块好点的布,帮他妈妈绣两张手帕。
想到这里,陈福香问“卫东哥,你妈妈喜欢什么图案啊”
他妈他妈是个工作狂,一直忙着工作,他又十几岁就参了军,大家分隔两地,平时只能靠书信来往,几年才能见一回,他还真不知道他妈喜欢什么。
可刚才的谎已经撒出去了,他也不可能否认,只好说“漂亮的她都喜欢,她不挑。”
那好办,回头绣几个代表吉祥图案的手帕送给她吧。
可惜,岑卫东不会给她绣手帕的时间。
“福香,初二的课本都借回来了吧,学习得怎么样了有不懂的拿过来问我。”岑卫东没说两句,又把话题转到了学习上。
陈向上一听这个就头痛“卫东哥,都放假了,你怎么还天天逼着福香学习啊,你这样简直像黄世仁”
“臭小子,瞎说什么呢卫东也是为了福香好,你不认真念书就算了,还想拖福香的后腿。我告诉你啊,暑假不许拉着福香上山下河,这么热的天,把她晒黑了我找你小子算账。”四奶奶按着陈向上的额头凶巴巴地警告他。
这个小子眼珠子一转,她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现在天气这么热,明年福香就18了,初中也毕业了,肯定得说人家了,回头要是晒得黑乎乎的,怎么说亲
陈向上委屈地抱着脑袋“奶奶,你偏心,福香才是你的亲孙女吧”
“你要比她乖,那你也是我亲孙子。”四奶奶横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的卖惨。
见实在没人搭理他,他只好找岑卫东“卫东哥,那咱们去河边摸鱼洗澡吧。”
乡下孩子,到了夏天,经常下河洗澡,这也是男孩子们最喜欢的活动之一。
岑卫东一个大人,哪好意思跟群孩子去河里洗澡,拒绝了他“你去吧,我要熬药了。”
听到这话,陈福香抬头问“卫东哥,你的身体好了吗”
“好多了。”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确实最近感觉好多了,要是再来一次,说不定就能痊愈了。可惜,那种好事再也没发生过,他也没找到原因。
陈福香点着小脑袋“哦,卫东哥,你快点好起来吧,药好难吃。”他都吃好几个月了。
“会的。”岑卫东笑了笑,去屋后拿柴。
次日一大早,岑卫东拿着昨晚写好的信,还有四奶奶用福香的刺绣做的手帕出了门,直奔县城而去。
等邮局一开门,他就进去将信和手帕寄了出来。
办完最挂心的事,岑卫东想着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并没有先回去,而是在县城里转了一圈,买了两包烟,又买了一些不要票的糕点和水果糖。
他本来还想买肉的,可惜来得比较迟,不要票的骨头和边边角角、猪血、猪肝之类的都被人买走了,他手里没有本地的肉票,只能作罢。
买完东西后,没有多转,岑卫东就回去了。下了客车,他直奔武装部,去了闫部长的办公室,将一包烟和其中一包糕点、水果糖递给了闫部长。
“这几个月麻烦闫部长了,今天去县里面,看到有卖吃的,想着还没给嫂子和小朋友们买礼物,就随便挑了点,闫部长你别嫌弃。”
闫部长自然是不肯收“岑同志,这可使不得,拿回去,拿回去。”
“闫部长,我这就随便买的,不要票。你要不拿,我以后都不好意思找你弄肉票了,肉票多难得啊,你说是不是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你的便宜。”岑卫东推了过去。
话说到这份儿上,闫部长也不好再拒绝了,他收了东西,又邀请岑卫东“中午去我那儿少喝两杯,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人情就是有来有往,岑卫东知道,他要不去吃饭,闫部长收了东西肯定会不自在,遂笑道“那就辛苦嫂子
了。”
“辛苦啥,你不来,咱们家也要吃饭啊,也就多添双筷子的事。”话是这样说,但一会儿,闫部长还是找了个借口出去了一趟,让值班的民兵去他家里,告诉他婆娘中午多做一个人的饭,家里今天有贵客,旁的倒没多说。
但闫部长的媳妇儿跟着他结婚几十年,两口子默契十足,只一句话就明白了,这是丈夫提点她中午做丰盛点,别怠慢了客人。
于是,等岑卫东跟着闫部长去他家时,闫部长的媳妇儿已经做了一个红烧肉,一道豆腐烧鱼,还炒了一叠花生米给他们下酒。
“你们先喝会儿酒,还有两个素菜,很快就好。”闫部长的媳妇儿笑眯眯地说。
岑卫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嫂子,打扰了,这么多菜,够了,别炒了,你也赶紧来吃饭吧。”
“不急,你们先吃,我一会儿就好。”跟岑卫东打过招呼后,闫部长的嫂子就去灶房忙活了,只留闫部长和岑卫东在堂屋。
闫部长把他的酒瓶子抱了出来,拧开盖子,倒了半小碗,推给岑卫东,又给自己倒了大半碗“岑同志,你有伤,意思意思,随便喝点,咱们边喝边聊。”
“好,多谢闫部长这段时间的照顾,我先敬你。”岑卫东先拿起碗,跟他碰了一下,然后仰头喝下一大口。
看到他碗里的酒明显少了,闫部长心道,小伙子不错,挺实诚的,也痛快地拿起碗喝了一大口,然后招呼岑卫东“吃菜,吃菜,别光喝酒啊,尝尝你嫂子的手艺。”
两人边喝边聊,从大家都熟悉的军队聊起。可能是有共同背景,又都上过战场,两人越说越投机,说到后面,颇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最后,两人说起征兵这个事。
岑卫东问“闫部长,今年的征兵计划下来了吧”
闫部长摆手“听说县里面已经接到通知了,不过还没传达到咱们公社,还得再等等。不过每年都这么个程序,大家都做习惯了,也不用再另外安排,只等规定下来再办就是。”
“嗯,那往年咱们前进公社有多少征兵名额闫部长可有看好的苗子了”岑卫东喝了一口酒问道。
闫部长是个人精,听到这儿,就明白了岑卫东的意思
,也知道了这小子特意来找他喝酒的意图,笑着说“咱们公社有一二十个吧,具体多少还得看县里面的分配。至于苗子,实不相瞒,我老家在隔壁县,也不了解公社下面的生产队,你就住在生产队,要是有什么好苗子,可要向咱们推荐啊,咱们得择优录取,选出最优秀的子弟兵,保家卫国。”
他这既回答了岑卫东的问题,又表明,自己在前进公社没有任何亲戚,不会徇私,弄自己人进去,最后还明明白白地卖了岑卫东一个人情,同时提醒岑卫东,当兵是保家卫国,糊弄不得,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推到他这儿。
岑卫东听懂了他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说“闫部长,我还真有一个人要向你推荐。你觉得陈阳同志怎么样我实在很看好他,他不当兵真是可惜了。”
闫部长有点意外,没想到岑卫东会推荐陈阳。不过这样他倒松了口气,陈阳身体素质过硬,政治背景也经得起考察,而且还获过县里面的表彰,思想觉悟很高。推荐他,自己也不亏心,更没做任何徇私舞弊的事。
岑卫东没乱来,让闫部长的笑容真实了一些“没错,陈阳这小子确实是个当兵的好料子。要我还在部队里,也喜欢招这种新兵,回头我问问他,他要有意向,等通知下来了就让他赶紧报名。”
“嗯,那就麻烦闫部长了。”岑卫东明白,闫部长这关是过了。凡事过犹不及,他没再提这一茬,将话题转到了民兵们的训练上。
男人喝酒总要耗不少时间,直到下午两点,岑卫东才从闫部长家出来。
人一走,闫嫂子赶紧出来收拾桌子,又给喝成大红脸的丈夫倒了一杯温水“老闫,这个小伙子是谁啊以前怎么没见过,长得挺俊的,结婚没有啊”
闫部长打了个酒嗝,睁开眼,端起搪瓷缸子,喝了半杯子水,脑袋清醒一些后,不大高兴地说“哎呀,你别乱点鸳鸯谱了。也不看看对方是什么人,你侄女是什么人。”
闫部长没撒谎,他家在隔壁县,但他老婆的娘家却在本县,就在隔壁公社。离得近,来往就多,闫嫂子娘家人都是种地的,总想把家里人送到公社吃公粮。
可那一家子,大字都不识一
个,怎么安排闫部长自然不答应。于是闫嫂子的娘家又退而求其次,想让她帮刚成年的侄女找个公社吃公粮的对象,免得在乡下受苦。
闫嫂子找了半天,都没找到合适的对象,不是对方看不上她侄女,就是对方风评不好。直到今天看到岑卫东,顿时觉得眼前一亮。
她虽然不清楚岑卫东的身份,可闫部长大了对方一二十岁,却还左一口“岑同志”,右一口“岑同志”的,对方的身份显然不简单,至少不比闫部长低,要是侄女能说这么个对象,这辈子肯定不差。
“他什么身份见都没见过,你怎么知道咱们家云云配不上他”闫嫂子不高兴地说。
闫部长按住额头,无奈地说“他比我退伍前的军衔还高,你觉得合适吗行了,别瞎想了,人家就来这儿办点事,回头就回去了,你别给我惹麻烦。”
“什么惹麻烦,再厉害不还要提着东西找你帮忙吗”闫嫂子不高兴地嘟囔,顿了一下,她推了推闫部长的肩,“他找你啥事啊”
闫部长把杯子递给她“再给我倒一杯水,说了你也不懂。他就是向我推荐一个人参军。”
“人家向你推荐就行,我亲侄子让你帮个忙,你都不答应。”闫嫂子更不痛快了。
闫部长无奈地看着她“我怎么没帮忙我不是把你侄子弄到隔壁民兵营去试过了吗呆了两天,他就叫苦,吵嚷着要回去,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当兵行了,人岑卫东也没私心,他推荐的人我也非常看好,就是他不推荐,我也想找那小伙子说说这事。”
闫嫂子才不信呢“这话也就你相信,整个公社那么多合适的,怎么不见他推荐其他人啊”
闫部长一愣,好像也有道理,陈阳是很优秀,但这不能说明其他小伙子都很差啊,也有几个还不错的苗子啊。可岑卫东谁都不关心,却独独关心陈阳,莫非他们有什么关系
可一想陈阳家那情况,闫部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岑卫东可能也就是跟陈阳住得近,了解他,欣赏他,所以想提拔他一下而已。
“行了,别瞎说,我们征兵都是按照上面的规定来的,不会做任何徇私舞弊的事。你可别出去乱说,给
我惹麻烦。”闫部长提点妻子。
闫嫂子听得不耐烦,摆了摆手“得了吧,谁有空管你们这闲事啊,你请我出去说我都不去。”
别看闫嫂子在丈夫面前口无遮拦,什么都说,但出去她口风可紧了。丈夫是家里的顶梁柱,她可不能扯他的后腿。
闫部长也深知妻子的性格,放下搪瓷缸子“我去武装部了。”
傍晚,训练完,收工的时候,一个民兵来通知陈阳“闫部长叫你去他的办公室一趟。”
“哦,好的。”陈阳点头,去井边洗了一把脸,拍掉身上多的灰尘,走到闫部长办公室,行了个军礼“报告”
“进来,坐吧。”闫部长和气地说。
陈阳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到闫部长对面。
闫部长给他倒了一杯水“陈阳,今天叫你过来,是有两件事想跟你说。”
陈阳挺直腰杆,直视着他“您说。”
闫部长摆了摆手“放轻松,现在已经不是训练值班时间了,喝水是这样的,你进民兵营也这么长时间了,是这批新民兵中最出色的,我想给你安排个任务。”
“服从组织安排。”陈阳立即表态。
闫部长接着说“镇上那边,让咱们派几个民兵去电影院值班,倒是你还是跟陈元彬一组,他带着你去吧。”
“是。”陈阳掷地有声地说。
闫部长继续道“另外一件事呢,是今年的征兵工作要开始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陈阳心想,莫非是闫部长打算安排他参加征兵工作吗遂即表态“我服从组织的安排。”
一听闫部长就明白他是想岔了,只好直白地说“陈阳,你训练刻苦,各项表现都很优异,还有很不错的射击天赋。虽然你年龄稍微大了点,但这也不是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去参军”
陈阳错愕。他怎么都没想到闫部长会突然找他说起这个。
他再傻也明白,这是闫部长给他抛的橄榄枝。只要他点头,今年参军的名额里就十有有他的名字。
可这是为什么现在参军可是抢破头的好事,一人参军,全家光荣,而且去了部队,里面还要发军大衣、军靴等好东西,还有额外的津贴和票据,部队又管吃住,在里面不用
花什么钱,完全可以省下来补贴家里面。
所以参军也可以说是广大农村子弟很不错的一条出路。但这样的好事为什么会落到他头上,而且还是闫部长主动提起的。
他可不信,他表现优异之类的话。全公社,一两千号人,符合当兵条件的怎么也有一两百,表现好的不少,闫部长怎么没叫别人,偏偏叫他
可是他身上有什么可图的吗陈阳也想不到,他们家穷,没送过闫部长任何东西,也没有什么有来历的亲戚,就他跟福香相依为命,跟父亲都闹翻了,舅舅那边自他妈去世后,这十几年也没任何往来。闫部长这么帮他,图啥啊
闫部长没错过陈阳那一闪而逝的惊讶。这个小伙子挺沉得住气嘛,旁边遇到这种事,早笑出来了,就他还绷得住,岑卫东眼光不错。
“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闫部长笑眯眯地问道。
陈阳摇头,压下心里的种种猜测“没有,能去当兵,保家卫国是最光荣的事。只是,我家里的情况闫部长也知晓,我不大放心我妹妹。”
哪个年轻人没有过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做出一番成绩的梦想谁乐意一辈子围着一亩三分地转,整天为了吃饱饭而发愁。
无论是为了他的理想还是前途,又或是为了过得更好,当兵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闫部长自然知道他家里面的情况,但人家的私事也不好过问。
他点点头说“距离正式的征兵还有一段时间,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两全之策,既能安置好你妹妹,又能不耽误你的前程。小伙子,明年你都20岁了,机不可失啊,好好想清楚。”
陈阳抿了抿唇“谢谢闫部长,我会认真考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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