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雪追过去的速度非常快, 没多久就在一个院子的角门处,拦住了那一队歌舞伎。
这一行人领头的宫人是个宫中老姑姑了,见过的世面不少, 自然也知道卫司雪这号人。
尤其是现在卫司赫归朝,端亲王府现在在隆化城简直如同滚油之中的开水,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老奴参见郡主。”领头的宫人对着突然出现的卫司雪恭敬行礼。
卫司雪看向宫人, 抬了下手, 示意她起身。然后直接绕过了这些人, 寻找刚才那个身形非常熟悉的琴师。
一个人抱着长琴跟在最后, 卫司雪走到他的面前,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卫司赫先到了宴会之上, 正在跟朝臣们闲聊。今天这个宴会, 其实目的不光是封赏他们这些失踪三年后又得胜归来的军将。
但听在不远处别院之中,频频传出娇笑声的贵女们, 便知道今天也是皇帝笼络朝臣,缔结关系网的好时机。
席间的军将们,一大部分是各大臣家出身的世家公子们,世家联姻永远是皇帝巩固皇权的最好方式。
卫司赫到这时候, 倒有些庆幸自己出征之前已然先行成婚。否则他可应付不来皇帝那个老狐狸想要塞给他的女人。
“将军。”戎问枫也到了。
此次他带着家中弟弟一起前来, 随行的只有一个小侍从。
卫司赫转头看向他,戎问枫笑得春光满面, 压低声音凑近卫司赫说“过了今夜,便要称呼将军为亲王了。”
“过了今夜,你也不必再叫旁人将军了。”卫司赫拍了下戎问枫的手臂,说“入座吧,时辰快到了。”
“怎么没有看到小雪”戎问枫跟卫司赫问起卫司雪。
卫司赫顿了一下, 也回头看了一眼,想到卫司雪刚才慌慌张张跑出去的样子,心中其实有些不安。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的妹妹虽然浑得很,却在大事上从未出过差错。
便只是说“追着几只彩色的鸟雀跑了,谁知道她在做什么。”
“彩色的鸟雀”戎问枫问道“金丝雀吗”
戎问枫没有和自己的兄弟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了卫司赫身边,他是他的副将。
“她一直在吵着她丢了一只金丝雀,找得很着急呢,”
戎问枫笑着和卫司赫说“还说不找到金丝雀便不跟我成婚现在已经看见鸟雀就跟着跑了吗看来她真的很喜欢那金丝雀。”
戎问枫说“若是过些日子还是找不到,我便送她一只吧”
卫司赫本来随口一说,听了戎问枫这话,面色抽搐了片刻,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和他的妹妹虽然并非双生,却从小不光长得像,还总有些心有灵犀的意思。
他随口的一句鸟雀,若是和卫司雪的“金丝雀”是一个东西卫司赫突然想到回城那天,太子说卫司雪现在疯得很,自己回来她能收收性子的事情。
当时卫司赫并没有多想,现在一想,便觉得事情不妙。
不过卫司赫不动声色,在弄清楚事情之前,这种家事,是不会对着戎问枫这个外人透露分毫的。
卫司赫回来这些天都在忙活着朝中的事情,真是没有注意到卫司雪悄无声息地都做了些什么。
若真是他想的那样
“她跟你说她要养金丝雀”卫司赫侧头看戎问枫。
戎问枫点头,“对,说了好几次。”
“你答应了”卫司赫表情有些奇怪地问。
戎问枫挠了挠头,点头道“是啊,我答应了,我父亲虽然很严厉,但那也只是对我,是不会为难郡主的。再说金丝雀而已,她就是想要养个猛虎,我也觉得没什么,她性子本就如此嘛。”
戎问枫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甜蜜,卫司赫听了戎问枫的这一番话,抬手撑在小案上,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手动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卫司雪要养“金丝雀”,戎问枫不光答应了,还答应让她带进将军府。
他若是知道此“金丝雀”非彼金丝雀,且有得闹。
卫司赫正想着要怎么办,卫司雪这时候回来了。
卫司雪表情有些失落,更多的是疑惑。她刚才明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怎么会不是折春
卫司雪坐在卫司赫的另一侧,视线谁也没看,就盯着前面的桌子,脸长得要拉到脚面上了。
抱着长琴的人怎么会不是折春呢
“找到你的金丝雀了吗”戎问枫见卫司雪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拿桌上的茶壶,隔着卫司赫给卫司雪倒茶。
卫司雪闻言看向戎问枫,摇头,嘴角都是下垂的,很显然非常不开心。她正在跟脑中的系统吵架。
她不信刚才那个不是折春,她是不会看错的,但是系统不肯透露剧情,可把卫司雪急坏了。
她已经足足十几天没有见到折春了,比上一次将折春送去春风楼的时间还要长。
最重要这一次是和上一次不同的。
她将折春送回春风楼,卫司雪是知道他在哪里的,那种能够掌控的感觉不会让她心慌。
不像现在,她心慌得快要坐不住了。
戎问枫又说“兴许是你看错了呢,你在王府里养的金丝雀,不太可能会出现在宫中,等明天我帮你一块找。”
卫司雪这一次连头都没抬,双手手肘拄着桌子托着自己的脸,揉着自己,脑子乱糟糟的。
卫司赫毅看卫司雪这个样子,就知道大概率是完蛋了。
完蛋的是戎问枫。
卫司赫从小虽然没有见过卫司雪喜欢过什么人但是他见过卫司雪喜欢物。
通常是一把好刀一匹好马,一旦卫司雪喜欢上什么东西,就会辗转反侧夜不安寝,只要不将那个东西弄到手,她是真的会着魔的那种。
当初冰花就是卖马的那个地方主人儿子的小马,人家一开始是不卖的。
可是卫司雪惦记上之后,差点偷偷地把亲王府当中端亲王的遗物,都给卖了换钱去买马。
最后还是卫司赫没办法,一连去了好几次,赔了足够买十个冰花的价格,才把这匹马给拿下。
卫司雪说喜欢戎问枫,卫司赫到现在都没有相信。
因为他太了解了,卫司雪真的喜欢什么东西,根本就不是那样的。
而是像现在这样
卫司雪把自己的脸当成面团揉来揉去,还觉得不过瘾一样,拽自己的头发。
头顶上的簪子已经歪了,卫司赫叹了口气,抓住了卫司雪的手腕,侧头对她说道“宴会马上开始了,坐直。”
卫司雪这才坐直,扶了扶自己头顶的簪子,但是表情还是那一副非常沮丧的样子。
戎问枫一直看着卫司雪,看到卫司雪这样还觉得挺可爱的。
“就那么喜欢”戎问枫说“我听闻城中有一个卖鸟的地方,实在找不到的话我改天带你去”
卫司雪侧头斜了他一眼,连应付一下的心情都没有。
还是卫司赫沉着脸低声说“别惯着她,你会后悔的。”
戎问枫只是笑了笑,他不觉得卫司雪喜欢一只鸟,算什么惯着。
参加宫宴的人陆陆续续落座,大厅之中总共摆了三排长长的桌子。中间乃是即将受赏的军将,左侧则是朝中一些权位不高,需要笼络人心的大臣,而右侧则是世家贵女们。
等到时辰差不多了,所有人都按照自己的位置坐好了,一个老太监才从里间出来。
看了众人一眼之后,这才压低了声线喊道“皇上驾到”
接着两三个宫女,搀扶着一个身着黑红色长袍,头戴冕旒鬓发花白的老者出来。
老者因为年纪实在是有些大了,年轻的时候也操劳的厉害,所以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帝王不怒自威的威严,而是有一股将行就木的味道。
他正是当今皇帝文海帝。
席间所有人全部起身,对着文海帝施礼问安。
宴会正式开始。
而这个时候,一直藏在树丛里面的人影,才总算敢从树丛里爬出来。掸了掸自己身上的袍子,心还兀自跳得飞快。
折春站在空无一人的院子里头,幸亏刚才那一队人是太子的人,否则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逃得过。
他确实是想要见卫司雪,但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她,也不想私下见她。
卫司雪很显然并没有相信他已经死了,这也是折春预料到的。
卫司雪有的时候傻乎乎,粗枝大叶,但很多事情上,她又很聪明。她就算是乍一听到他跳了瀑布的消息,相信他是寻死,也会很快就反应过来。
找不到尸身,只凭借那一块碎玉,卫司雪就会断定他只是跑了。
折春站在宫灯昏暗的院子里头,慢吞吞地朝着太子东宫的方向走,他今天晚上或许根本就不应该答应太子表演。
只是远远地看一眼便好了,他如果表演的话,让卫司雪给认出来,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
折春已经决定不表演,刚才他蹲在树丛捂着嘴屏住呼吸,看了卫司雪到处找他这也算见过了。
只不过备用的琴师不知道为什么在上台之前,开始上吐下泻,蹲在茅房根本爬不出来。
歌舞伎们开始预演的时候,折春帮着他们弹琴,但是等到要上场了,那个琴师还是根本就不行。
最后实在没办法,折春给自己稍微化了一点妆,带上了遮面的面纱,跟着这一群歌舞伎们去宴会上表演。
折春伪装起来的时候,是连走路的姿态都跟平常不一样的。今天之所以被卫司雪一眼就给认出来了,是因为折春没有想到会在那个地方碰见卫司雪。
于是宴会过半,皇帝开始提起关于此次卫司赫带的兵跌落怒江,又神奇地还朝,是天佑文海国的时候,折春他们正好出场。
他们此次的歌舞表演,名字便叫还潮。
这只舞蹈以柔开始,到中间越舞越烈,最后的时候,歌舞伎们甚至抛去了绫绸,解下腰上的软鞭,抽打战马入阵一般气势汹汹。
而琴音也从最开始的春风细雨到最后声声震人心。
折春从头到尾都遮着面纱,一眼也没有敢朝着卫司雪的方向看,非常专心地弹奏。
等到一曲结束,屋内所有的人全部鼓掌,歌舞伎们迅速退出去,折春也是头也不回地跟着他们走。
他怕的便是卫司雪认出他来,身形和步态完全不同,是他模仿那个蹲在茅坑起不来的琴师。
这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折春这一辈子遇到过太多的人,模仿别人也是他的一项技能。
只不过折春并不知道,他从手指摸到琴弦的那一刻就暴露了。
他自从被卫司雪给买进府中,一次也没有弹琴唱曲愉悦过卫司雪,卫司雪只爱舞刀弄枪也根本不爱这些东西。
可卫司雪并不是没有听过他弹琴的。
卫司雪不光听过,还曾经隔着一条花船,借由折春弹奏的曲子,练过刀。
那时候卫司雪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心爱的郎君上了战场,她抑郁难解,参加了一次世家小姐们的游湖赏月。
卫司雪就掺和了那么一次这些小姐们的聚会,完全没能和那些小姐们混到一块去。
那一天游湖的船只之上,贵女们聚在一块儿吃点心喝茶,谈论着各种各样的新鲜事儿。攀比着谁的女红做的好,惦记着谁家的公子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而卫司雪左耳听右耳冒,手里持刀站在船只的平台之上,对月舞刀,无聊的透顶。恨不得想要跳进湖里,先行游回去。
只不过正在她百无聊赖的时候,听到了当时还在风月楼中,当时还在隆化城中非常有名的折春公子弹琴。
卫司雪不喜欢那些勾勾缠缠拉拉扯扯的琴音,只觉得听在耳朵里心肠都要被绞断了。
可是那一夜折春独自游湖,借琴疏解的是他满心对这个世道不公的憎恨,是他猖狂而无所畏惧的心绪。
卫司雪那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琴弹得犹如战鼓。
卫司雪听得心潮澎湃,她借由琴音练刀,他们的中间还隔着一条船,卫司雪窥不见是何人在弹琴,却觉得这个人暗合她的性情。
然后船到桥头,卫司雪在上岸的时候,回头看到了依旧坐在船上,并不争抢着上岸,身边站着两个侍从,腿上抱着长琴的折春。
那一夜的夜风卷起折春花船上面的纱帘,让卫司雪就只是看了一眼,就决定把他买回去。
卫司雪一直都觉得,直到现在也觉得,当初决定将折春买回去,是因为当时的折春看上去太像戎问枫。
一样的像有什么郁郁不得解的心思,一样的矜贵而俊美。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将他眉宇之间的纹路伸手抚开。
因此今夜这曲子,在折春跟着众人退场,自觉有惊无险地逃过了卫司雪的时候,卫司雪早已经认出了他。
而从折春的手指落在琴弦上的瞬间,卫司雪手里捏着的,企图浇愁的酒杯,就没有送到嘴边过。
她一直呆愣愣地看着折春表演,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中途的时候那些歌舞伎跳舞把折春给遮挡住,卫司雪恨不得起身把她们掀到一边。
直到折春退场,卫司雪盯着他转过了殿门之后,如梦初醒一般地放下酒盏,立刻便要起身追出去
但在她要起身的时候,肩膀上压上了一只手,将卫司雪生生按回去了。
卫司雪转头看卫司赫,这一刻因为着急看向卫司赫的眼神甚至满含不耐和凌厉,像个被按疼了爪子要咬人的小狗。
只不过卫司赫并不害怕卫司雪这个德行,他冷着一张脸看着卫司雪,手掌压在卫司雪的肩膀上,表情满是山雨欲来的阴沉。
皇上还在呢,卫司雪这个时候敢起身退场,就是大不敬。
就算皇上不会计较卫司雪的冒失,卫司赫也并不由她如此莽撞。
卫司雪此时此刻心中实在是着急,她生怕一错神的功夫,就要再度把折春放走。
于是她推开卫司赫的手,看了一眼皇帝试图再度起身。
卫司赫却反手又将她按住,这一次捏在卫司雪的后颈之上。
压低声音对卫司雪说“老实呆着。”
“哥”卫司雪急得叫了卫司赫一声。
卫司赫表情却更沉了,他早就已经看透了一切,可现在卫司雪是真的不能出去。
因为皇帝已经开始封赏,卫司赫之后便是戎问枫。
圣旨一道接一道的宣读,卫司赫起身领旨之前,在卫司雪的后颈下方狠狠的捏了一下。
这一下不光是在警告卫司雪,也让卫司雪短时间之内都无法起身。
卫司雪现在只想出去,她当然也知道时机并不合适。
但是这一次把折春给放掉的话,还去哪儿找啊
所有人都看向皇帝的方向,此时此刻太监在宣读的圣旨,正式让卫司赫继承亲王之位。
卫司赫的手下,包括戎问枫都非常替他开心。赏赐的物品端上来展示了一圈,等会儿让卫司赫回去的时候自己带回去。
至于封地皇帝竟是让卫司赫自己选择。
卫司赫接过圣旨之后,皇帝又非常宽厚地说“也不着急,你回去自己慢慢想一想,再写一张奏折呈上来便好。”
卫司赫领旨谢恩,拿着圣旨坐回座位的时候,卫司雪表情看上去都快哭了。
她并不是感动的,她是反应过来卫司赫看出了什么,现在根本一动也不敢动。
但是她急卫司雪要急死了
此时此刻弹幕也是急的不行,都在叽里呱啦的乱叫
啊啊啊刚才那个遮着脸的琴师,就是折春吧
折春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跑了跑了人跑了再跑了去哪儿找啊可是哥哥不让追
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替卫小狗着急
哥哥肯定是发现什么了,哥哥太敏锐了
啊啊啊啊啊别让折春跑了快点逮住他
跑吧跑吧折春快点跑,不要让卫小狗给咬到了,她要把你关起来
你们都清醒一点,卫小狗要把折春关起来啊
关起来才带感啊,囚禁啊强制爱爱爱
笑死,折春不用强制也很爱卫小狗,他偷偷扮成琴师,就是为了来见卫小狗吧。
卫司雪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瞪眼睛瞪得眼圈通红。
可是又不太敢看卫司赫的神色,更不敢起身,就只能无助地看向门外,祈求着折春走的没有那么快。
而这个时候皇帝开始赏赐戎问枫,没有什么意外的,戎问枫封了一个边北将军。
很显然皇帝在年节之后,是打算让戎问枫直接去文海国的北边边境带兵。
而在宣读圣旨之后,皇帝夸奖了一番戎问枫的功绩,笑着询问他可还有其他想要的东西。
戎问枫从座位之上起来,走到地中间跪下,对着皇帝叩首之后,毫无意外地提起了和卫司雪之间的婚事。
卫司赫光顾着按卫司雪,想抓住戎问枫都没来得及。
“臣与安宁郡主自小相识,两情相悦。臣离家三载,侥幸活着归来,当初大军临行之前,臣曾经许诺,若有朝一日平安归来,便求娶郡主为妻。”
戎问枫说“臣知道臣是高攀,可今日陛下问其臣想要什么,臣便斗胆,请陛下赐婚。”
戎问枫抬头看向老皇帝,一字一句说“臣毕生所求,只是与郡主举案齐眉,白首不离。”
戎问枫说完之后,军将们一开始都安静无声,等到见了皇帝笑了,很快就都开始起哄,敲着杯子。
一时之间整个大堂之中十分的热闹,就连坐在两侧的世家小姐和大臣们,也因为戎问枫请旨赐婚,变得大胆起来。
然后接二连三,下饺子一样,有好几位军将和大臣都跪在地上。
有人是想嫁女儿求皇上恩典,有人是想求娶在场的世家小姐求圣上赐婚。
场面一度前所未有地热闹,而这事件最初的起因卫司雪,却快被她哥哥给把肩膀捏碎了。
最后皇帝毫无意外,应允了场中几乎所有人的婚事,众人皆大欢喜地谢恩之后,皇帝也非常合时宜地累了,率先被他身边的太监给扶回去了。
这场宫宴到此时才进入高潮,皇帝不在场中没有了拘谨,所有人都开始寻着自己相熟的人,拼酒聊天。
戎问枫接了圣旨之后,起身朝着卫司雪走过来。卫司赫这个时候总算松开了卫司雪的肩膀,凑近她的耳边说“你想嫁给戎问枫,还想养金丝雀,我倒看看你怎么收场”
卫司赫将卫司雪放开,端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实在是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后这个场还是需要他来收。
卫司赫眯起眼睛,想到卫司雪刚才一直盯着的那个琴师,眼中露出锐利之色。
对方琴艺如此登峰造极,还跟歌舞伎们混在一块,很显然是风月场上的人,怪不得太子那天说卫司雪玩的疯。
她现在竟敢学起纨绔子弟,豢养男倌了
这个时候戎问枫重新落座,看向卫司雪的眼神比今天晚上这殿内的灯烛还要亮。
可惜卫司雪现在揉着肩膀,脑中正跟弹幕一块想办法。
“怎么办怎么办,完了我哥哥可能发现了我哥哥会杀了折春的”
“系统你会保护折春的吧你知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我得赶快把他藏起来”
正在卫司雪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换了一批进来表演的歌舞伎。
卫司雪视线朝着门口看去,瞬间坐直,瞪着那边表情难以置信。
折春又回来了
他又回来表演了
这次甚至连面纱都没有戴
折春本来是想跑的,但是今晚不光琴师出了问题,吹笛子的也出了问题。
仔细一问两个人一块儿在进宫之前吃了小摊上的抄手,一块儿吃进了茅房整整齐齐地在那蹲着呢。
折春也是会吹笛子的,被抓了壮丁,只能硬着头皮来。
表演再度开始,卫司雪根本就不知道演了什么内容。
不知道她身边卫司赫的表情越来越难看,更不知道戎问枫跟她搭了两次话,她都没有听到。
眼睛就只盯着折春,盯着她朝思暮想的“金丝雀”,老半天眼圈都盯红了,眨都没舍得眨一下。
像是饿了八百多天,冷不丁看到肉骨头的狗。
卫司赫一看卫司雪这样就知道糟糕了,上一次她看上冰花的时候,都没有这个严重。
至少她惦记冰花的时候,还知道嬉皮笑脸地跟卫司赫哀求,让卫司赫去给她弄马。
她现在不像小时候那样依赖卫司赫,想要什么已经并不会跟卫司赫撒娇了。
这一会儿看那个男倌,看得眼珠子都要飞出来了。
卫司赫手肘撑着桌子。用手指按着自己的额角,把那一根一根鼓起来的青筋,捋顺着重新按回去。
这种场合他打自己的妹妹并不合适。
况且生离死别过一次,卫司赫跌落进怒江,在被江水呛的死去活来的时候,被漩涡卷的根本无能为力的时候,唯一想的就是卫司雪。是他的妹妹独自留在世上,该是多么孤独无助。
他怎么可能舍得再动卫司雪一根手指头。
卫司雪现在却根本顾不上身边人的情绪,她一错不错看着折春,就只是这么看着,就觉得浑身都像泡进了温水当中一样暖洋洋的。
折春之前和卫司雪确确实实是朝夕相伴,两个人每天都会见面,从来没有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
上次卫司雪把他送回春风楼,是咬着牙强忍着不去看他。
再加上那会儿系统刚刚绑定,卫司雪总以为自己是中邪了,整天跟系统和弹幕斗智斗勇,并没有顾得上去思念折春。
但这一次不一样,她跟折春整整分开了十几天,这十几天卫司雪加一块睡觉的时间不足三个夜晚。
而且就算闭上眼睛,梦里面也都是这个人影。
现在终于见到了,这一次卫司雪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再跑了。
把他抓住,关起来,锁上,每天看着卫司雪现在满脑子想的都只有这个。
而就在戎问枫都发现了卫司雪在盯着那个吹笛子的人看的时候,表演结束了,折春跟着歌舞伎们退场,脚步都有一些慌乱。
他能够感觉到卫司雪全程都在盯着他,折春从没有这么慌张,他像是跌入陷阱的猎物,被这样看着便已经无处可逃。
而折春这一次离开,卫司雪就豁然间起身,卫司赫再一次拉住了卫司雪的手。
他压低声音侧头说“你最好给我待在这儿。”
“哥,我回家再跟你说。”她说完之后狠狠把卫司赫甩开,跑向门口的速度简直像一阵风。
戎问枫这时候也站起来要跟着卫司雪一块追出去,卫司赫抓不住自己的妹妹,就只好抓住了戎问枫。
“你做什么去”卫司赫问戎问枫。
戎问枫盯着卫司雪消失的门口,说道“我去看看小雪她”
“她吃坏了肚子。”卫司赫带着一些咬牙切齿的味道,斩钉截铁地说“杨秀和月容在外头等着她呢,她今天要先回亲王府。”
戎问枫顿时愣了一下,然后又重新坐下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啊是这样那医师”
“亲王府当中有医师,你不用担心这个。”卫司赫倒了一杯酒,满满的一杯,对着戎问枫说“恭喜你了,边北将军。”
戎问枫连忙也把酒杯倒满,举起来对着卫司赫说“也恭喜亲王大人。”
两个人酒杯相撞,相视一笑。
一起在外这么多年,如果卫司雪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卫司赫绝对会提醒戎问枫一句这条狗是你拴不住的狗,放弃吧。
只可惜对象变成了自己的亲妹妹,卫司赫也就只能借酒浇愁,回家再说。
而卫司雪尾随那一群歌舞伎,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的后头。
卫司雪这一会儿倒是学聪明了,她没有马上冲上去抓住折春询问什么。
折春在表演的途中一眼都没有看她,卫司雪怕自己现在冲出去,折春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她必须找一个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机会。所以她悄悄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看他们到底去哪儿,还是直接出宫。
结果这么一跟,卫司雪直接跟到了太子东宫。
在东宫外头,卫司雪眼睁睁瞪着折春跟着一群歌舞伎进去。
她绕过了侍卫们,迅速飞身上房。
太子东宫非常大,这一次宫宴由太子操办,这些歌舞伎会进东宫,在东宫外院的偏房之内换衣服休息什么的,倒也寻常。
卫司雪趴在房檐向下观察了一会儿,歌舞伎们进的那间偏院,里面还有其他的人,来来往往的连侍女什么的加一块足有几十人。
想必今晚的宫宴上所有表演的人都在这儿。
但是其中并没有折春,折春一进这太子东宫,就和这些歌舞伎们分开了,直接绕过了这片院去了后院的一间屋子。
要知道所有府邸的后院,都不是能够轻易进去的地方。折春都没有提灯,乌漆麻黑走得非常轻车熟路。
卫司雪有一瞬间心是紧缩的,他在这里这么轻车熟路,难不成他一直都是在太子东宫呆着
可是为什么难不成太子跟他
卫司雪悄无声息地在房顶上飞掠,太子东宫的守卫很严密,她今晚穿的衣服有一些乍眼,身上是黑白相间还绣着金纹,按理说很快就会被发现的。
卫司雪一直跟到折春进了屋子,坐在折春那屋子房顶之上,左右看了看,看到了不远处树上蹲着的死士,密密麻麻像一群黑乌鸦,但那群死士却对她视而不见。
卫司雪心中那种焦灼和紧缩很快便平复了,如果太子真的跟折春有什么,很显然并不可能让她潜入到这里。
这些死士们是被提前交代过的,太子不光收留了折春,还知道她会来。
卫司雪只要不在感情上面,其他的地方都还算聪明。
弹幕跟着她第一视角,在屋脊上蹦来蹦去还觉得挺刺激。
最刺激的是卫司雪很快从房顶下到地上,快步朝着这小院的门口走去。
在门口的时候卫司雪侧头看了一眼窗边,就是这里没错了,窗户那个角度打开之后就是一片纯白的雪。
这应该正是系统给她截取的那个影像当中,折春推开窗子看雪的那片雪。
卫司雪在门口站了片刻,并没有去敲门而是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甚至还抬手摸了一下头顶的头发,正了正发簪。
弹幕瞬间嘘声一片,果然卫司雪就是最在意折春的。她见其他人就没有这种表现,就连对着戎问枫,也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形容。
卫司雪稍微整理了一下就迅速推开门进去,进去以后又快速把门关上。
屋子里面烛光并不算明亮,外间甚至没有点灯烛,只有里间亮着幽幽的光。
卫司雪脚步落地如同豹子,无声无息,她走进里间的时候,屋子里并没有人,床上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卫司雪脚步顿了片刻,听到洗漱间有很轻的水声。
她慢慢朝那边走去,屏住了呼吸,像是怕惊动一个栖落在山间花瓣上的蝴蝶。
然后她看到朝思暮想的背影,正垂头对着一个水盆,和一个梳妆镜,在清洗自己的手。
卫司雪很想先出一点声,咳一下,或者是说一句什么。
可是在她确定这个人是折春的那一瞬间,卫司雪脑子就已经空了。
她脑子空荡荡的,只凭着本能冲上去一把从折春的身后抱住了他。用一种要把怀中的人勒死的力度,紧紧地勒住了折春的腰。
然后稍微踮起一些脚尖,一口咬在了折春的后颈之上。
咬实的瞬间,卫司雪觉得自己犹如遭遇了电击,四肢全都麻麻软软,可是手上的力度却越来越重。
呼吸也一样重,又重又急,宛如一个色中恶鬼,咬了折春一口就循着他的脖颈亲了一串。
折春愕然抬头,从梳妆镜当中看清了卫司雪,整个人维持着半弯腰的姿势僵住了。
卫司雪压着折春的后背,贴着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说“抓住你了”我的金丝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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