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良上半年体检发现早期胃癌。
当时纪荷在青海,分身乏术。
乔景良认为没必要惊动她,悄悄进行了一场手术,之后休养生息,等她回来给他过生日,一言带过说做了胆囊小手术。
她信以为真。
这段时间乔景良仍见不着她人,多少有些思女心切,乔开宇看在眼里,加上没办法把纪荷困住,借着老爷子的名头,一箭双雕。
只是这雕回来就瓜分权利,着实意料之外。
早上两人碰头。
仍是乔开宇亲自下厨,做的蛋包饭,一人一盘。
乔景良生活习惯比年轻人优秀,一大早就约上好友在外面运动。
两人起床已经算早,仍然赶不上老爷子的时间。
面对面相坐。
乔开宇的笔记本电脑界面上开着早间新闻。
女主持正是明州台的当家花旦,播报着昨晚市公安局突击鹿港区一家藕场的重大新闻。
女主持声音不急不躁,带着温和。画面里却是打上马赛克的尸体,遍布弹孔的墙体,和摄像机一扫而过某个角落人的脑浆等
“一共9人。”乔开宇语气勉强正常,“如果昨晚没叫你回来,乱枪扫射下,你可能会受伤。”
纪荷内心一凛。
想起上次围剿楚河街时,他打电话让她回来的事。
那时候,他和王宗海关系熟稔,甚至安排对方与自己见面,这中间到底多少利益粘连,恐怕只有乔开宇自己清楚。
管中窥豹。她谨慎笑。
“我又不是战地记者。不贸然行事,没什么风险。”
“没风险”乔开宇挑眉,“昨晚警方水陆空三面开火,里面人被打成筛子。警方也有多人受伤”
纪荷打断,“这些悍匪死有余辜,难不成要警方语重心长和他们谈判”
“是。指挥人是江倾,你当然赞同他的理念。”乔开宇重重划着餐勺,面笑心不笑,“他手段雷霆,要小心啊,毕竟是新人。”
似回应他的话,新闻上的画面突然一转,变成群众冲击市公安局的画面。
打着草菅人命、辛辛苦苦种藕被射
杀、还我丈夫等标语的家属大哭大闹。
一些社会人士配合闹场,平日挂着庄严警徽的国家执法机关赫然变成暗黑的形象。
纪荷食不知味。
乔开宇指点江山。
“无论掏肠还是割胸,歹徒都没有得到审判,直接击毙。警方近段时间处置案情的手法过于粗暴,公众没有得到应有知情权,应该深刻反思且迅速向社会大众关心的问题予以回应。”
“怎么回应”她配合的发问。
乔开宇笑,“当然是处置指挥人,查查内部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什么原因”
“姓江的怎么来明州的他是白厅秘书,好好的副市长不当跑来当刑警”
“他本来就是刑警。”
“纪荷,你不要事事都向着他,惹怒我,信不信我真做掉他”
“我什么都没说,是你一直在长篇大论。”
乔开宇倏地扫落餐盘,金黄色蛋液和雪白米粒弄地餐厅一片狼藉。
纪荷不甘示弱,冷声笑,“你要不满意我回鸿升直说,别拿外人做文章。”
事已至此,两人都没办法再谈下去。
乔开宇铁青着脸说,“你跟我来。”
从澜园到紫峰大厦,半小时车程。
车子到时,前后车辆的保镖先行跑下车,威风凛凛,开劳斯劳斯后座车门的是两位,令有两排站成人墙,神情戒备守卫。
纪荷下车,保镖给她按着车顶,接着踩高跟鞋,随乔开宇上电梯。
到达顶层绝佳观光点,可以鸟瞰整座城。
乔开宇语重心长,“这里都是鸿升的地盘。包括楚河街,以后都是我们的。”
两人站得位置正巧面对楼下密密麻麻如鸟巢一般的楚河街。
“你做记者出身,很多东西看不惯我,在你面前说呢,我肯定碰一鼻子灰,所以干脆这些事不由你一姑娘家操心,我来做,我手上沾血没事,洗干净了还可以再用。但你呢”
乔开宇失望,“动不动上纲上线追求什么正义当年爸就不该将你交给虞正声。我们初心也不是让你做正义使者,而是为鸿升在宣传口上夺取位置。”
他又无奈,“既然你喜欢做记者,就干脆做到底
,鸿升别回来了,你融不进,也让我操心。”
“如果你觉得我这一番掏心掏肺,还是在为我自己做打算,哥真没话说。就当这些年对你的好,是梦,烟消云散,我还得捧着你,你可以不回应。”
纪荷差点上当,被他精湛演技折服。
她笑着叹,“谢谢干哥。”心意已决,“我会尽力帮你。”
两人眼神在半空相触,一个演着讶异不舍,一个演着肝脑涂地,相视良久,似达成某种和平共处的协议,彼此扯唇一笑。
气氛微妙。
分开后,纪荷回台里安排离职事宜。
见老虞前,她先在外面约了王哥。
还是上回的金宏兴鸭子店。
距离替江倾收拾温以彤已过去一周。
纪荷不是没怀疑过江倾当时的判断。
他第一时间认为是温以彤找的三教九流人袭击他,可纪荷后来都能反应过来和温以彤无关,而是乔开宇下的手。
他怎么就没反应
如果没反应,他找上蒋大伟又是怎么回事
蒋大伟两年前住在瑶海区大学城,大女儿在那边被吓死,当时那片应该是乔开宇收容各路过江龙的一个据点,恰好行凶被小姑娘看见,殃及无辜。
“昨晚一接你电话我就去瑶海区看了,在一个倾倒建筑垃圾的坑里,警方挖出一幅白骨,照你所说,应该就是小姑娘被吓死的地点。”
王哥碾碎烟蒂,放开肚子大快朵颐,一边哼哧哼哧说话。
“那具白骨身份你去警局一打听就有,八成是和你们鸿升有利益冲突。乔开宇的老手段了。”
王哥做事到位,一旦交代他事情,三下五除二搞定。说着,直接丢了一份资料给她。
纪荷拧眉拿起,一张张翻开看。
都是各路过江龙、刑满释放人员的信息,前者改头换面变安分守己良民,后者装腔作势干起一行行买卖。
但本质杀人越货,无恶不作。
表面的安分只是幌子。
乔开宇一声令下,这些常年由鸿升养着的害虫便倾巢出动,指哪儿打哪儿。
王哥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当年报道鸿升集团拆迁不成反杀被拆迁户独子的新闻,被鸿升集团
一纸诉状告上法庭。
本来有十成把握不会败诉。
结果警方证据收录过程产生纰漏,在法院不被采纳,活生生的由谋杀案变成精神病病人当街砍人的意外事件。
王哥由报社总编坠落到人人口诛笔伐的假调查记者。
之后仿佛大厦倾塌,报社入不敷出倒闭,王哥被陷害,一无所有。
“你师傅老虞是个人物。”王哥沧桑的脸上带笑,“当年,他不写文章批判我,我可能直接被鸿升灭口。”
“记者手里的笔是矛也是盾。”没有绝对的正义与邪恶,手上不沾血,就算这一行顶正面的人物了。
虞正声恰好是这种人。
在乔景良面前吃得开,在落难的诸如王哥之流也颇有赞誉。
纪荷茅塞顿开,看着资料说,“昨晚乔开宇损失惨重,这些过江龙身上背了大案,全国流窜,乔开宇供他们吃喝,关键时刻杀人越货,非常好用。可江倾眼里容不得沙子,昨晚的暴雨我都以为警方会按兵不动,结果早上就发现事情解决了。乔开宇发了老大一通火,不过,我巧妙化解了。”
“你这个干哥,我可是吃过亏的。你真的要小心。”
“放心。”纪荷背脊挺得笔直,唇角带笑,“我都走到这一步了,当然义无反顾。只是奇怪”
她皱眉,笑意渐散,“江倾是因为我暗示了他,明州成各路逃犯大本营,他才去查蒋大伟,还是他一开始就知道”
“知道什么”王哥啃着烤鸭腿,满嘴是油的迷惑问。
纪荷摇着头,“不知道他知道了哪些”
“啥意思绕口令啊”王哥晕菜,开了一瓶江小白,直接仰头吨吨畅饮起来。
纪荷眼神坚定,“反正,他早晚一天会知道,但不能是现在。如果他知道,我会阻止他更进一步的知道。”
“就是现在不让他插手呗”王哥领会了意思,抹了嘴巴,用筷子夹凉菜,咬得咯吱脆的享受着。
纪荷笑着点点头。无法向外人道明鸿升集团的复杂程度,她在里头快十年才因为乔景良生病而稍触冰山一角。
王哥还是那句嘱托,“鸿升水深,你小心啊。”
纪荷领情,拿着
资料离去,不忘放下一罐装满人民币的龙井茶罐。
到达台里。
先跟老虞商量。
门一关,一个多小时后才出来。
接着找万妮,让她通知人事部,马上在台内公开竞聘法网制片人,她要离开了。
万妮瞠目结舌,三秒后,一声惊吼响彻整层楼。
纪荷安抚,“我还没走,等一切平稳再谈走的事。先别慌。”
万妮压力山大,“你要走了,我要和新领导磨合,整个栏目都要大动,这种惊天动地大事,老虞怎么答应你的”
“让你先别激动。等真走了再说。”纪荷总不能毫无保留告诉她傻子,我不走,一切都是走个过程,鸿升的报道结束后,除非她殉职了,否则不会离岗的。
万妮就差哭天抢地。
纪荷是真真证实了自己人缘不错的这件事。
高兴之余又难过。
因为自己也不能保证,能不能活着回来。
又一场夜雨降临。
餐厅门前。
纪荷收伞,正准备进去,街对面突然刹住一辆车。
黑色流线型商务轿车,在雨中低调停泊。
一个女孩从副驾下车,急急跑上药店门前的台阶,打开玻璃门。
贴着各种药品介绍海报的玻璃内,女孩和营业员沟通着,营业员步入另一边柜台。
女孩始终慌忙跟着,最后捧了一大堆东西出门。
车内坐着一个男人,穿白色衬衣,袖子高挽,两只小手臂结实,被女孩拽下车。
男人无奈。
任由女孩给他擦拭、黏贴腰侧。
上完药后,女孩闷头站在原地,肩膀耸动。
纪荷看了半晌,被白晓晨楚楚可怜的模样惊动,觉得真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女孩。
江倾受伤,对方比他自己还难过。
到底硬汉柔肠,他皱眉,似乎让她不要哭。
白晓晨倏地一下猛抱住他。
这下,不止肩膀耸动,白晓晨整个人似乎都在抖。
纪荷皱眉。
他双手规矩放着,仰头往后,不愿意碰触对方。
容对方好好哭了一会儿,才将小女孩摘开。
两人站在雨中车头前。
画面出奇养眼。
纪荷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子,发现停留过
久,像在看一幕爱情剧,白白的观赏没付一张票钱,还丢脸的被主角发现。
白晓晨哭肿的眼睛偶然瞄到她,隔着雨夜车来车往的街头,两人都在那一瞬间猜测,对方有没有看到自己。
纪荷迅速转身,没给对方再确认第二眼的机会。
到了餐厅指定位置。
纪荷挺奇怪。
这家餐厅顶多算中等档次,开在闹市区,离人民医院比较近,车流拥堵,除了看到不远处的南湖,没有半点景致可言,用来相亲,着实有点寒碜。
“不好意思,这地方离我工作的实验室近,令兄说你性格直爽,不在意小细节,说实话,刚才你一进门我就庆幸把整个餐厅包下,清净,很适合你的身份。”
“我什么身份”纪荷失笑。
桌对面的男人气质儒雅,衬衣西裤穿得规规矩矩,身形有些瘦,皮肤非常白,总体样貌不俗,举止也够得体。
这是乔景良朋友的儿子。
昨晚已经向干爸拒绝了这场相亲,乔开宇不知道发什么疯,说放人家鸽子不好,不如见上一面,成不成的不要紧,当交个朋友。
纪荷没意见。
她和乔开宇之间关系总得缓和,针尖对麦芒对深入鸿升内部不利。
这场相亲自坐下后就开始结束。
各自不是对方的菜。
纪荷不喜欢穿衬衣撑不起来的男人。等意识到这点,她心里的奇怪突然又冒出来,抬眸仔细注视那个男人。
对方理着平头,各方面都似清爽,不过手指甲却凌乱,没有一块块修好,细看,里头似乎还有黑色的泥垢。
“你们实验室还和泥巴打交道吗”问出这句话,纪荷越发觉得男人那件衬衣不是他本身的尺寸,干爸的朋友条件不会差,不说定制,像样的成衣总有几件。
对方老练微笑,“哦,我办公桌上养了兰花,来时整理,急匆匆没洗干净手。不好意思。”
“没关系。”纪荷大方一笑,对对方说,“既然你也没看上我,我们这就撤吧”
对方这回倒尴尬了,脸色有些乱,似乎有强迫症般,要从头到尾给她表现一个完美先生的形象。
被她揭穿,这个姓周的男人尴尬起
身,“好。”
侃侃而谈被按下暂停键,有些束手束脚的样子。
纪荷拧眉起身,对方将包递给她,她微笑致谢,接着一齐往外走。
“我开了车,不用你送。”纪荷从台里来,自然开了车。停在对面超市的小广场上。
相亲男笑,“那我送你过去。”
纪荷唇瓣张了张想拒绝,倏地一想,这里离人民医院很近,江倾和白晓晨出现在附近大概也是因为到医院探望人。
昨晚的行动多位警察负伤,江倾自己也挂彩,不过他有老毛病,小伤从不包扎,喜欢将身边人吓一个魂不附体。
白晓晨刚才慌成那样,他功不可没。
虽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纪荷还是心跳不稳,怕再单独遇见他们,对相亲男笑,“好啊。你送我。”
雨比来前的大。
车子停在对面超市的广场上。
得先过一个十字路口。
雨花溅落中,躲闪不及,被一辆过弯的车压一小腿的水,相亲男顺势搂她腰,往胸膛一带,她几乎趴到人家怀里去。
纪荷生气,碍于两家关系,没大动干戈,淡笑着远离对方怀抱。
率先提步过斑马线。
前方突然一个声音。
“你在干什么。”寒凉无比。
纪荷抬头,看到离对面绿化带几步之遥的位置,站着一大批人。
黑压压的,在雨夜中像神色严肃的哨兵。
纪荷差点被高跟鞋崴着脚,这一疏忽,身边相亲男又动手动脚按到她腰上来。
纪荷不耐退开,朝男人僵笑,“谢谢。”
相亲男带着古怪笑意,“不用谢。”
“我问你在干什么。”江倾声音又响一遍,像吃了炸药。
他旁边人嘻嘻哈哈的打岔,“纪荷,好巧啊,我们在楼上火锅店吃饭,刚好看到你也在对面吃饭。”
纪荷一听心头拔凉。
所以,她和人家男的包场吃饭被江倾瞧个正着
离开斑马线的几步路,她走得万分艰难,恨不得马上掉头,不过面上仍带笑意,和相亲男保持得体距离,打招呼。
“这样啊,真是巧。这位是周先生,我朋友。”
“相亲吗”宋竞杨随意问。他们刚才在楼上,十分凑巧,包厢位置直接对着她的位
置。
两人孤男寡女包场,相亲意味浓厚。
纪荷充耳不闻,刚好街头雨声车流声交错,装傻充愣十分适合。
她笑,“各位怎么碰到一起的到医院看望同事吗”
仍然是宋竞杨开口,“对。昨晚行动有同事受伤,咱们集体探望接着在这边吃火锅。江倾和晓晨拐去看被割胸的女孩耽误了,才到没多久。”
这似乎在解释。
纪荷只笑笑不语。
白晓晨此时从江倾后面站出来,声音微慌,“纪姐姐,刚才真是你啊。我”
“没事儿,我也没看清你。”纪荷爽快,转头笑对相亲男,“你先走吧,我车在这里。咱们今晚就此作别。很高兴认识你。”
最后一句只是礼貌。
对方伸手,与她相握,“我也很喜欢你。下次再见。”
“”纪荷惊讶笑。她什么时候表达过对这人的喜欢,需要这人用“也”在众目睽睽下宣示主权
无聊透顶。
这恐怕是一只假海龟。
她不动声色甩开对方的手,僵硬笑着,转头没再理,只对宋竞杨那一行人说,“各位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下次见。”
江倾挡住她路。
纪荷脚步一顿,不可思议睁大眼,雨雾下,迎接他不屑垂下的眼皮,和底下冷漠又质疑的光。
“这土包子是谁。”
“干你什么事。”纪荷秀眉一蹙,对他张口就来的“土包子”生理性抗拒。
这是从前他唤她的外号。
之前听着就盛气凌人,这会儿大家都成年,他叫出来未免有些挑衅的意思。
纪荷心头乱跳,觉得今晚不对劲,从相亲,到吃饭的地点刚好对着市局那帮人
一切像是什么局。
“麻烦让开,我要开车。”她冷声。
江倾不让。
她挪动位置,他接着堵过来,“你不要幼稚”
纪荷震惊,抬眸狠狠瞪着他。
江倾喝了酒,眼底明显迷离,不过这让他看上去更加危险,有一种脱缰野马感。
“你到底计较什么”他问她,“是看我和晓晨拥抱了”
“”纪荷有口难言。
他眯眸,轻笑,“我解释。这姑娘的仇人被我一枪干死了,她感恩,拥
抱表示激动。”
“没必要和我解释。”纪荷一字一顿发声。
江倾警告她,“你不要逼我。”
“我怎么逼你了”纪荷眼角发红,十分难堪的请求着他,“是你在逼我。麻烦让让路,各走各的道。”
“各走各的道,你跟我上床”
“”纪荷呼吸一窒。
雨雾下,以宋竞杨为首的市局一干人士目瞪口呆。
白晓晨的目光如枪林弹雨射向这两个人。
你跟我上床
你跟我上床
随意的一个场景,随意的一个口吻,他像回答早上吃了什么一样,向全场听众开响一门大炮。
众人感觉震耳欲聋。
他表情玩味,面对着她的惊怔,嘴角甚至勾起一点笑,伸手倏地按住她肩头。
纪荷整个人都僵硬和呆滞的。他的手掌卡住她肩头,微微施力,她脚步于是踉跄,被他勾着,往他胸膛带了带。
两人距离瞬时近在咫尺。
江倾低头,笑地眼角发红,凑去她一侧耳畔,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音量,薄唇蠕动,在雨雾中说了什么。
纪荷脸色大变,由凝固变成红晕腾腾,像烧着了两团火。
外人说不出她这是单纯生气还是羞愤。
只有纪荷自己知道,她耳膜被他那句话轰到近乎失聪。他清清楚楚告诉她。
“我还可以再给你口一次。”
他记得一切。
所有细节,如果她敢不承认,他可以当场和她谈的明明白白。
纪荷恐惧。
他因此发出笑声,隔着雨帘看她,眼神形容不出的张狂意味。
这一刻。
纪荷仿佛未和他重逢,沉着淡定、在楚河街一锤子敲碎玻璃和同伴配合优秀、守护一方安宁、令她崇敬的男人,是她的错觉。
她遇到的还是十年前的江倾。
一言不合带她飙车,在隧道撞得车体粉碎,令她崩溃大哭的江倾。
“说了别逼我。”他笑意寒凉,“也说了案子结束,有话对你说。满意吗”
“江倾”终于有人出声,让只有两人似的烈火焚烧场景撕开一道裂口。
外人的声音就如近水,往里浇灌。
纪荷瞬时清醒,紧紧抓着这一点神志,唇瓣微颤,扯出笑意,“
你喝多了。”
音落,站在一旁尚未离去的相亲男径直走来,“纪小姐,我带你走。”
纪荷说不用。
对方说,你哥来了。
“天王老子来了都带不走她。”江倾这一句话出来后,纪荷动也不敢动了。
相亲男扣着她手腕,本来拉着她离了原地一步,她余光也看到熟悉的劳斯劳斯在雨中打着双闪,正往这边靠。
乔开宇真的来了。但无论谁来了都带不走她。
江倾放话了。
纪荷不敢动。
他影响她到如此。
纪荷难堪又自嘲式的笑,“你别这样。”她对他说,“先回去吧。我会找机会和你聊,但不是现在。没看到大家都在雨里等着你么。”
旁边人也察觉苗头不对,上前拉他。
乔开宇此时从停好的车上下来。
正往这边走。他由保镖撑着伞,气势清醒而兴致大发的模样。
老远就朝众人摇手打招呼,当然重点是纪荷。
纪荷扭转僵硬的脖子,重新看江倾。
他眼角通红,眼底笑意重重,将众人的碰触轻巧避开,证明他的确没醉,一众人包括她对他的敷衍,令他更受冒犯。
“你试试跟其他人走”故技重施,他手掌这回来到她的脖子,温润如玉的触感,他忍不住用指腹摩擦,纪荷感觉下一秒自己脖子就要被他掰断似的
大约这股危险气息隔着雨幕传播。
乔开宇的神色忽然大变,由兴致高昂变成警惕,倏地一扬手,他身后保镖扔掉伞,猛地提拳朝这边冲来。
“他们都是警察,你疯了”纪荷冲雨幕中大喊。
这一刻,雨下到铺天盖地。
所有人身上都潮湿,但没有一个人挪步,就连沈清大着肚子都不敢离场,拼命撑着一把小红伞,努力要拉江倾走。
宋竞杨将沈清扯到一边,吼着,“你先别过来”
保镖直奔江倾,但远远不是江倾的对手,何况没靠近他身,就被宋竞杨一拳打飞。
菜到不像话。
纪荷心头大骇,让他们不要动手,混乱之际,乔开宇自雨幕中扯住她手腕,将她从江倾身边拉开,两人直奔劳斯劳
斯停的位置。
纪荷回头,看到江倾全身陷在大雨里。
他眼神极具穿透力,笔直凝视着她。
是失望,还是什么
纪荷无法细想,被乔开宇扯上后座,门快合上时,她期待这一件事就此结束。
但是,司机突然一声惊吼。
劳斯劳斯的前挡被一块绿砖砸成蜘蛛网。
“疯了”她隔着碎裂的蜘蛛网看到江倾的眼睛。
他清醒,极端清醒。
就是要砸烂乔开宇的车,将她从车上抢下来。
司机被他吓得魂不附体。
但劳斯劳斯不是那么好砸,在车锁全落的情况下,他先震慑住司机,接着从车头跳下,来到乔开宇这一侧,猛烈敲击。
连续的三下后,车窗一角碎裂,大雨随即扑面。
纪荷看到他手里的砖是从人行道就地取材,正方形的绿色砖块,被他五指卡着,最后一击后整片玻璃玩完。
乔开宇倏地侧头朝她笑,“他完了。”
纪荷牙齿打颤,一双眼通红。大雨声铺天盖地。这种气象,不远处的蛋糕房外站着纪荷的老熟人尤欣。
对方捧着相机,穿一身雨衣,记者两个反光字在夜雨下醒目。
纪荷点点头,扯唇角说了句,“你真无聊。”内里却连头皮都炸起
江倾被算计,她成了帮凶
猛地打开自己这边的车门,冲入雨中。
沈清似乎受到惊吓要生了,整个人摊在地面,丛薇命令着人群围成圈,准备就地接生。
纪荷跌跌撞撞朝江倾走去。
乔开宇快她一步,做戏做全套,被江倾按在地上猛挨拳头。
“不要这样”纪荷心头滴血,仿佛拳头没打在乔开宇身上,而在江倾的前途上。
他之前那么热爱自己的岗位,出类拔萃,怎么能毁于一旦。
“求求你别生气了”她从后面搂住他腰,就当他喝醉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哄,只是雨声太大,他能不能听见是问号。
可她这么一搂,江倾竟然真的停手。
乔开宇被揍出满脸的血,被雨水冲刷着流入下水道。
纪荷在大雨中痛哭,她知道调查记者这一条路难走,想过因此可能失去性命,像众多
前辈一样,但从没想过自己活着,心爱的人前途却被自己毁了。
一直极力避免的事发生的如此迅速。
“你还跟他走吗。”他站起身,在大雨中拧住她下颚。忽然低头,给她一个吻。
短暂的,像盖一个章,快速到纪荷几乎错觉,什么都没发生。
可当他离去。她唇瓣上热烈残留他的温度。
旁边商铺走廊上,一名新生儿的啼哭冲破混乱。
江倾又吻住她。舌吻。
大雨兜头浇灌。
他舌头温暖,缠绕她,像春风。
纪荷泪水更加惨烈。无人知晓。
全部滑进他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大炮这是一场戏中戏。目前我主人的马子似乎没看出来
啊啊啊,终于赶出来了坐了两天,屁股都痛,呜呜,明天继续。
感谢投雷小天使淡定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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