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蛊

小说:蛊惑 作者:丁律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别看了。我睡醒后会重写字数只会多不会少各位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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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情看上去却不错,挽着衬衫袖子,过来要抱鹏鹏。

    鹏鹏挺争气,认生,黏在温尔身上不下来。

    她于是心安理得回绝说“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带着鹏鹏坐公交车,他最喜欢公交车。”

    “让司机开慢一点,效果和公交一样。”

    于是在众目睽睽下,温尔不得不上了他车。

    司机在前头缓慢行驶,她和他坐在后排空气寂静。

    不知道林斯义怎么想,反正她是坐立难安,偏偏明明有一个小第三者在场,却是个不会说话的,温尔懊恼的玩鹏鹏一头的卷毛,玩了一路。

    “他头发怎么回事”在雨花北路停住时,林斯义又像上回那样,一路沉默到达目的地时才发声。

    一发声就关注鹏鹏的毛。

    鹏鹏是藏族人,五官立体深邃,头发也很卷曲,平时不好打理,温尔就给他养长,然后给他往后梳,半长不长的拢在脑后,加上皮肤这两年跟着她在内地生养,变得奶白,猛一看上去倒像个小外国人。

    温尔每次被人问起自己孩子头发为什么那么卷时,就很愁。

    于是对林斯义胡诌“他爸卷发。”

    “高中我也见过邹唯安,印象中除了皮肤白,没其他显眼特征。”

    “他家族有隐形基因,在他身上没显性。传给他儿子了。”也许就像关城说的,她现在厚颜无耻,牙尖嘴利,说谎信手拈来。

    林斯义半晌没声。

    温尔稍有后悔,在孩子脑后最后抓了一把,说“那我回去了哥。”

    “嗯。”他放人。

    温尔抱着鹏鹏下车。

    特意回头看一眼他的车标,不是宾利,虽然长得挺像。

    心里既松一口气,又自嘲笑着往家走。

    “老婆,我错了。”回到店里,韩晋正在交班,在对收银机里的钱和账单,她抱着鹏鹏一进门,邹唯安就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温尔秀眉一挑,“怎么”幸好角度偏,林斯义即使没走,也不会看见这一幕。

    邹唯安胡子拉碴,引以为傲的冷白皮也皱在一起,像是被吸干,“我把鹏鹏手术费输了。”

    这话犹如晴天霹雳,旁边忙碌的韩晋都吓一跳。

    然而,温尔无动于衷,她径自抱着鹏鹏上楼,将孩子洗漱完毕,才一身不慌不忙下来,先慢慢点了今日店里的营业额,然后对韩晋说“你下班吧。”

    “老板,营业额少了十五块。”韩晋坦诚,“我每次对账不是少钱就是多钱。”

    不过多了少了温尔都不跟他计较。

    今晚也一样。

    她翘了翘唇,“你只是数学差。经验多了就不会了。”

    “哦。”韩晋摸摸后脑勺,一时脚步钉着,满脸为难的样子。

    “有事说。”

    “我想借钱”

    “多少”

    “一千。”韩晋说“不借也没关系,你们现在比我缺钱”

    温尔心说怎么个没关系都知道我家男人把手术费输了,你还开了口,可见困难程度。

    她数了十张红票子给他,并叫他快走。

    韩晋这小子感恩载德一番后,欢呼跳跃着从邹唯安面前跑了。

    “你借钱给他干嘛偷我们的还没还齐,这才工作几天又搭进去一千”邹唯安满脸怨气的看着她,双膝已经在地砖上跪得发凉了。

    温尔不为所动,“这我借给他的。”

    意思是叫他放心。她没动公账。

    邹唯安叹气“老婆,我昨天一开始赢了三万多,后来搭进去,我不甘心才回来拿了公账对不起”

    “你在哪堵得”

    “干嘛”邹唯安不可思议,望着她嚷,“你该不会蠢到要去拿回来吧”

    温尔冷笑一声,“就是要拿回来。”

    在蓉城老城区有一个叫做女人街的地方,里头常年破烂,巴掌大小的店铺像畜牲的尿不尽,东一块西一团,蛇形走位分布。

    同时四周未拆迁的老楼像看厕所的老太太,把住女人街所有出口,就为了进入之人口袋里那五毛一块的家当,铁面无私,尽忠职守。

    “就这里。”邹唯安把人带来。

    两人走在下过雨后,街上坑坑洼洼的泥泞里,路过的小店皆是奇观大赏,温尔这些年走南闯北,倒也面不改色。

    穿过一条窄巷,进入一个看起来像是被遗忘的红砖老院,掀开门帘,里头却别有洞天。

    用邹唯安来前介绍的说,“这里头的马桶都是高级的。”

    当然除了马桶,还有美女荷官,大冬天穿爆乳的上衣,令温尔不经怀疑,外头女人街的服饰风格是不是专门给这些女人开的。

    然而也终究算不上档次,属于东施效颦中成绩较好的那一位东施。

    邹唯安在这位“东施”身上,不到二十四小时输了六万八。

    温尔靠着数学的概率,在这里呆了五个小时赢了两万九,鹏鹏的手术大概还差五千,她打算用最后一把玩上来,结果邹唯安去了厕所回来后跟她耳语“快跑。”

    “怎么”她挑眉,同时在庄家牌发完毕后,押了平,平的赔率是一比九,她算过,这把到概率上绝对是平了。

    邹唯安说“赶紧兑钱去。我看到关城了。”

    “关城”温尔疑惑。

    “我还不确定是他,但看身形是他,在外面打转呢,再转肯定要转进来了,你这位前男友我的老仇家,他就是个疯子搞不好要把这里一锅端了。”邹唯安说着就把她面前的筹码全部装进袋子里,然后拉着她手腕,将她从扇形桌上拽下来。

    温尔在邹唯安换完钱后,全部拿过来,装进了自己口袋。

    接着,事情发生的猝不及防。

    在外围把风的人传来消息说警察已经便装到大院门口了,一大波人

    这时候,这两口子已经比绝大多数赌徒幸运,他俩走到了门帘下头,一听里头猛然爆发的骚动声,拔腿就跑。

    这是在云南联合培养出的默契。

    那时候温尔倒处找温智鑫,去过的场合都是三教九流,逃命也是一把好手。

    邹唯安这几年吃着她的软饭却已经不再经用,翻围墙时竟然摔了下去。

    温尔管不着他,揣着口袋里的钱,跳到了女人街,一路往前狂奔。

    至于邹唯安他换了一条路,然后被关城堵在一个肮脏无比的公厕旁边。

    雨开始细细下起来。

    冬天傍晚的雨,阴又沉,大概就像关城的脸色。

    “你他妈真狠。”邹唯安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湿润,吊儿郎当笑起来“不就前女友做了我老婆吗至于砸别人饭碗”

    关城歪了歪头,“前女友”

    “难道不是”两人一边对话,一边不妨碍各自都撸起了自己的袖口。

    关城自我讽笑了一声“就当是吧。”

    “什么就当是就是”邹唯安狂呼“如果不是,你他妈至于找她五年告诉你,她现在是我女人”

    邹唯安死于话多。

    关城几年没跟他动过手,发现这人像软脚虾,废话还特多,“我是一天一夜没睡了不然”

    不然怎样

    关城轻轻松松解决他时,可悲的笑了“就你她怎么选的你眼瞎心也瞎。”

    他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这样一个事实。

    为什么打她呢

    如果可能,他想打死她,然后再殉情而去。

    小时候,他经常不听话,在外闯祸,每次母亲都跟他说,继续这样她就会打死他,或者丢掉他,重新生一个。

    母亲没有文化,和父亲院士的身份比起来,她只有拿不出手的初中学历,直到她后来意外身故,对他的教育也向来只是,不好好听话我就揍你,可关城从来没被她揍过,她就走了。

    后来老长时间他接受不了蓓蓓的母亲,越发在外头胡闹,高考那一年父亲对他说,他从来没嫌弃过母亲,他很爱她,求自己不要怪他。

    关城想想,父亲的确没有多少过错,甚至守了六年才和蓓蓓母亲结婚。

    他够了,够对得起母亲。

    后来遇上温尔,关城就觉得父亲撒了一个弥天大谎。

    惊艳过自己人生的人,得用一辈子遗忘。

    父亲爱他后来的那位老婆,以至于在新婚第一年就将母亲彻底遗忘。

    关城从此往后都是独自去扫墓。

    他觉得温尔也死在了他心里头。

    但是他却不想去扫墓,只想和她埋葬在一起,再也不用面对分离痛苦。

    这种痛苦在现实生活中却分分秒秒存在,他一边和过去的她埋葬在一起,一边和现在的她你死我活,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温尔跑到安全的地方,打了一辆车,一路身轻如燕,数着钞票回到雨花北路。

    进了店里,将钱放下,先洗了手,再到隔壁小饭店的楼上,去接鹏鹏。

    这家人有一个一岁的小女孩,喜欢跟鹏鹏玩,温尔有时候实在分身乏术就会把鹏鹏放在这里。

    但这种时候还是少之又少,今天算第二次。

    第一次是回蓉城,她单独一个去给顾黎清扫墓那次。

    而今天这一次是无奈中的无奈。

    她这些年积蓄,除了养鹏鹏就是付邹唯安当鹏鹏爸的工资,这种做法的好处就是她和邹唯安相敬如宾,谁也不贪图谁。

    但坏处就是没存下太多钱,超市里压了十万本金,银行卡上有十二万,算起来好像很多,可面对一场手术就捉襟见肘。

    尤其本金无法动的情况下,她又没旁人可借,只能走歪门邪道,但今天,她发誓是第一次在赌场上耍小聪明。

    以后不耍了。

    她得给鹏鹏做榜样。

    “鹏鹏,妈妈来接你了。”到了人家二楼,温尔朝鹏鹏要抱抱。

    小家伙竟然在亲了她一口后,嫌弃她身上烟味重。

    是她在赌场里浸染的结果。

    温尔其实在有了鹏鹏后就戒烟了,但她抽烟没产生瘾,而是随着心情变化,比如最近回到蓉城,她有一次连续抽掉半包的记录。

    今天虽然在赌场没抽,但沾了别人的烟气,温尔只好赔罪笑“妈妈回去洗澡。过会儿来接你。”

    鹏鹏大大点头。

    于是又拜托小姑娘家长,继续帮忙看一会儿。

    对方和温尔年纪一样大,但女儿只有一岁多,笑着说“没关系,我还得感谢鹏鹏帮我带娃呢,你安心忙吧。”

    温尔道谢后下楼。

    站在自己店外头,她心说反正是要洗澡了,不如再抽两根,于是回店里拿了烟,却缺了打火机。

    她随意拍了拍自己身旁站着的客人,眸低着在烟嘴上,说了声“兄弟借个火”,也不看人家相貌,含进嘴里,等着人家送火来。

    温尔从小到大不缺自己貌美如花的自信,就是有了鹏鹏后,在厦门做生意,还有高中小男生们跟她要微信号呢。

    所以当前,要个火不算难。

    也确实不难。

    对方呲一声掀开打火机滑盖,那是一只雕着复古花纹的铜色奢侈品,不像打火机,倒像刻意的收藏物,价值自然不菲,而用这东西的人光手掌就令人流连忘返,细长干净,骨节分明。

    温尔对他有好感,有品位的男人,干净的男人,谁不会有好感呢

    而当这种五年不遇的好感一冒出时,温尔就知道事情不妙,她一口烟吸进嗓子里想必老手的样子一定被对方看了个透彻。

    就像被家长抓到自己逃课在网吧不务正业,温尔慌不择路,第一时间掐灭了烟头,猛抬眸瞧他。

    该死的。

    先前明明阴雨的傍晚竟然出起大太阳,一切都无所遁形,他整个人站在被清洗过的光线里简直让温尔有一种错觉,他在闪闪发光。

    从浓黑的头发到英挺的五官,还有喉结轻微滚动的速度,都在告诉她,温尔你太丢人了。

    你流里流气的样子被他看个正着,你还拍他肩膀喊兄弟,他跟你算哪门子兄弟,除了前男友身份,他是以前连看电视都会管着你的人,你瞧你一身颓废气息,对得起他以前的培养吗

    “哥”她觉得大为丢脸的低叫了一声。

    林斯义深黑的眼睛,“刮目相看”她“疼吗”

    她刚才慌乱之下用自己指腹碾灭了烟头,此刻脸上不见半分痛苦,对他堆出一个笑“还好。”

    温尔宽慰自己,他管着她的事已经是高中时候的老黄历,她现在是自由身,他们互相都管不着。

    于是转移话题,“哥你吃晚饭了吗”

    为什么要提晚饭的话题

    问出口时,温尔就后悔。

    比被他发现自己抽烟还后悔。

    林斯义淡淡说“还没。”

    温尔认命,笑着道“要不然在这吃。”又紧接着,“但是我还没有做。”

    一般人就该走了。

    林斯义却望着她眼睛说“你在哪里做饭”

    这眼神,这语气和那晚在三区食堂问她结婚几年了如出一辙,平静又过分柔和叫她无地自容。

    她连赶他走的话都说不出口,扯着快僵硬的嘴角说“就在楼上。”

    也许是被邹唯安输掉公款而没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无所谓,她此时面对林斯义才嚣张狂妄到不可收拾,俨然拿他撒气,破罐破摔说,“要不你上来坐坐”

    楼上和楼下格局一样,空间不同,有四个。

    楼梯一上来面对的是客厅和客厅里的厨房,有一面大窗外对街开,半黄掉的梧桐树点缀窗户。

    一张不长的深色沙发,林斯义就坐在这张沙发上,靠着窗户的那扇墙,他眼睛不需要过分寻找,一目了然,自己斜对面有一个主卧,门敞着,里头堆满小孩子的书籍和玩具,有一大一小两张床。

    这间主卧对面大约是次卧,关着门,没注意到里面情况。

    两个卧室之间是卫生间。

    整体面积不算小,但挺杂的。

    她在灶台前手忙脚乱,冰箱里的东西似乎都没化冻,在水池中紧急处理。

    林斯义看到她鞋边上的泥点,眸光越发暗。

    “忘了问你,来找我是有事吗”温尔觉得空气中太寂静,于是找着话聊。

    “我刚从航校回来,见到你们一号首长,他让你尽快回去复课。”

    刀头砍在冻成棍的鱼身上,怎么砍都看不进了,温尔笑“不需要了。”

    “不用担心鹏鹏,我帮你争取了今年九月返校,他刚好上幼儿园,到时候你就走读,每天来回不耽误照顾他,假期也会正常。”

    “听上去和地方大学没区别”温尔回身望他。

    他平静坐在靠窗的沙发中,绚烂的霞光让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住。

    温尔看着他身上一丝不苟的军装,和脚上不染尘埃的皮鞋,忽而勾唇一笑,迎着他深邃的视线,“不,不必了。谢谢哥,别为我操劳了。”

    “不算操劳。”林斯义望着她“只要你回来。除飞行以外的专业你都可以选。”

    “可我不需要。”做为飞行员她已经超过了年龄,其他的也不想需要。

    “先不要拒绝。”林斯义站起身,目光软,“到今年九月,你有足够时间思考。”

    “到明年九月都是一样的结果。”她眼睛盯着他,仿佛有锋利的刀片在里头飞。

    林斯义苦口婆心“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人生只有一次,除了飞上蓝天,你有很多地方可以发光发热。”

    “做生意你觉得丢人”温尔挑眉,倔强看着他。

    “不是做生意不好。是你有更多选择,你就该考虑。”

    “我考虑的很清楚。人生不会有回头路,无论从前多么绚丽,它就是过去了。我喜欢现在的自己。”

    如果林斯义听得懂人话,他就该知难而退。

    但显然,她可能是一只畜牲,所以他不懂,并且面不改色,好像只把她当小孩子,不计较话语中礼貌与否,对她柔声说了一句“别忙了”,擦肩而过下楼。

    温尔站在灶台边,与他自栏杆下投上来的一瞥,木然碰撞后,听着他走远的脚步声,逐渐失去全身的力气。

    她扶住墙壁,撑着额头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发现一只纸袋,从来时就被他拎在手中,但是她一直忽视的东西,此时被他留下了。

    里面装着一只打火机和一只四层高的保温饭盒。

    打火机是刚才那只打火机。

    他应该用过很久,所以即使花纹繁复也有被磨柔的痕迹。

    至于饭盒,打开四样菜色,荤素皆有。

    她不知道什么意思,她是缺打火机还是缺菜了需要他莫名其妙送来吗

    温尔不禁泪流满面,然后掀翻了菜,手里磨着打火机,在沙发里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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