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皓然, 隔窗相照。乳色微光浮在那起身的青年郎君身上此人面容之俊之秀, 乃洛阳太守生平仅见, 是那种寻常女郎若在路上遇到、一定舍不得移开眼睛的长相。
且他衣衫不整,呈勾人魂的凌乱美。
在太守趔趄进舍后,才见他将搭在肩头的外衫向上拉, 挡住了里面素色的中衣。他望过来时,神色间几分戏谑和慵懒,那样的气度, 竟让人觉得优雅无比。舍中没有点亮灯烛, 太守只能就着窗口微弱的雪光判断。他心一咯噔, 因看到那郎君脚边似扔着曙红、花青两色的女子衣料绸缎,绸缎上、衣带上, 还扔着泛着玉石萤光色的簪子、步摇、手镯等物。
那些分明是陈雪之物
偷情
太守脸色煞白陈雪性情神秘飘忽, 总让他琢磨不透;她又身世坎坷, 太守心中纵有疑惑,然派去查她身世的人,因此女经历过多,一时间真不能查清。陈雪平时与他若即若离, 一颦一笑都充满忧郁。面前这郎君、这郎君
相貌如此清隽
且随他走近,恍惚的, 太守竟觉得他和自己的心上人几多重叠但是太守第一时间捧着脑子晃了晃, 想自己一定是喝多了。怎么可能重叠他的雪雪定不会背叛他, 定是被这个男人欺负了
太守大脑混沌, 总觉得自己思绪不清晰。可他不过是喝了几盏酒而已洛阳太守扛不住, 往后靠,手撑着案板以不让自己倒下去。他努力维持着“雪雪呢你交出她,你夜闯太守府邸的事,我可”
陆昀走向他。陆三郎已恢复男儿身,神清似雪,面白似玉。他在幽黑中走向太守,只是普通的男子灰袍,方便夜行,却被他高挑颀长的身材,穿出了风流贵族那芝兰玉树般的气质。宽肩窄腰,缓步而行。他听到太守的话,不为所动,只是眉骨轻微地展了下。
太守歇斯底里“吾之雪雪呢”
但他面上这样说着话,手靠着案板支撑自己的身体,实则是在案上一通乱摸。他终于摸到了一盏烛台,当陆昀越走越近时,太守猛地发力,将手里的烛台砸过去。同时太守毫不恋战,指望那烛台阻挡这个人一时片刻,他自己转身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大声嘶吼“刺客来人,刺客”
太守预警,太守府中被当做军机重地看守,当喊声一出,门被推开,三四个军人冲了进来。这几人平时不知在做什么,今夜却滴酒未沾,面容肃杀,直接抽刀,砍向那房舍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名男子。
太守感觉到身后清风追来,他想爬出屋子,肩膀却被从后扣住。
陆三郎轻笑“逃什么呢”
军士杀向他,他则杀向脚步趔趄的太守,一把扣住这个人。太守即便不是武人,士族出身,也会武功,他转身与陆三郎一掌对上,从对方手下要溜走。但一则他自己因为酒力而行动迟钝,二则陆昀身法甚佳,目标明确,一掌拍在他胸口,太守被击得腿脚发软。
军士“贼子休得放肆”
陆三郎不答,只盯着太守。
进舍的军士拦不住陆三郎,无路可逃的洛阳太守在陆三郎又一次攻来时,对方袍袖飞扬,与他贴身而战。袍飞如鹤临水,贴来的眉目清冷傲慢,又如天地间的水墨山水般隽永悠远。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熏香清气,从对方身上传来。这香气,几日来,太守多次如痴如醉
大脑轰的一下,太守这一次是真的疯了“你和陈雪到底是何关系为什么你身上有她的气味她人呢你”
“噗”太守心神失守,陆昀可没儿女情长之心。在太守抓着他手腕质问他时,陆昀目中闪过厌恶之色,反手折住对方的手臂向上压。身后冷风凛然,军士攻击即到,陆昀按住这位太守,身子一转,就让太守替自己挡了身后的攻势。
太守被杀气腾腾的掌风打得齿间满是血,咳嗽不住。
陆昀一言不发,提着这个精神恍惚的太守,纵步跃出屋舍。脚踏出门槛,飞雪落下,他手置于唇间发出一声清哨声,给自己的同伴于提醒。而顷刻间,漆黑大夜,静谧的太守后院,忽然纵出数十人。
铁马撞击,高马长嘶
马上人影摇晃。
有人厉声“走”
清哨声断续,有人在黑暗中“郎君,人已经救到了”
陆昀“救人的先走,其他人与我一道断后。”
“是。”
可怜的喝醉酒的太守,被陆昀提在手中。陆昀拿他当挡剑工具,手指更是从头到尾地扣在太守脖颈上。陆昀挑着眉,冷然道“多走一步,我就捏死他。洛阳最大的长官,恐怕不该今夜死吧”
“不要碰府君”
“贼人勿杀府君”从各处冲出的北国军人、太守府上侍从,一看到太守被抓,均是投鼠忌器。同时他们也是步伐趔趄,打斗中,好多次因反应迟钝而遭了陆昀这边南国军人的算计。
不断的,有人明白过来了“酒里有毒么为什么我脑子一团浆糊”
南国的军人紧跟陆昀,他们保证救人的人走在最前,断后的这些人却也不打算多待。洛阳即便不是北国的军机要塞,因一个火药大师的存在,这里的军马也不少。他们要以最快速度逃出这里,逃入南国地盘。而北国军人的疑惑,他们根本不回答。
其实酒中无毒,若是有毒,太守府中进出都要检查,有毒的酒怎么可能送上酒宴这些酒,不过是南国军士听陆昀的安排,加了些秘方,让酒更醇美,更容易使人喝醉。南国擅茶擅酒,他们有更多方法提高酒的醇香,让人沉迷。
喝多了酒,这些北国人在打斗追击中就要落后。
而同时,因为陆昀所扮的陈雪被捧为洛阳名姝,她被太守纳为妾,也是不大不小的盛事。要操办此时,太守府上难免要提前安排,人手需求多了,浑水摸鱼的可能性就大了。南国军士在陈雪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替换本该入府的人,潜入太守府中,就为今夜。
忍耐数日,只待今朝
太守被提在陆昀手中,脑子也成了一坛酒,被人摇晃。将将有点思绪,就重新化成浆糊。雪在湖上扑了一层霜白色,陆昀与身边同伴配合,奋力向府外杀。他们脚踏上湖上的水,太守被晃得头疼,不经意看向湖心小舍时,看到雪如柳絮飘舞,屏风被风催开,雪白宣纸曼然飞扬,纸上的美人影影绰绰。还有些剪纸小人靠近灯烛,被吹上上空。
太守大怒“名士、名士都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吃酒时我出来,还看到他们在作画”
陆昀讽刺一笑。
陆昀忙着打斗,他也从没打算跟太守解释。但是洛阳太守即便这时喝醉酒,看到门窗大开飘出的剪纸小人后,也明白过来了“用剪好的小人靠近烛火,影子照在紧闭的门窗上。你们就是用这种手段换人的为何、为何”
他脸青了“你们是南国细作你们是来救那些名士的火药大师、大师”
洛阳太守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或许混混沌沌的,也意识到陈雪是假的,这个女郎就是南国派来迷惑他的细作。女郎在洛阳掀起那么大阵势,对他若即若离,就是为了打听名士和火药大师的被关之处。
太守悲怆至极,只觉一腔心事喂了狗。他大吼“陈雪你害得我好惨我与你势不两立”
提着他的陆昀与人打斗中,脚步顿时趔趄了下,脸上神情微妙的,有点儿古怪
这个人,还没弄明白陈雪是谁呢该不会真喜欢上陈雪了吧
洛阳城中出事,半夜中,前来参宴的客人醉得人事不省,太守府中的长史领着侍从,一一去喊这些客人醒来,然而无用。酒太醉人,又赶上太守纳妾这种百年难得一遇的大事,众人都醉了。那些南国军人混在客人中、小厮中、送酒的贱民中,太守府中的军人喝醉了一半,清醒着的少一半,却拦不住那些南国军人。眼睁睁看着对方的首领提着他们的太守,逃出府,向南扬长而去。
长史审问下属“那人到底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们太守府,却无一人知道”
“长成那样妖孽脸的人,你们莫要告诉我说从没见过”
下属们也苦“如君所言,此郎甚俊。若我等当真见过,必然过目不忘。我等不记得,自然是从未见过这人。”
“我们不知他何时入得府。”
“还有,陈、陈雪娘子也失踪了。方才救府君时,好似听到什么偷情”
长史厉目看去,目光寒锐,多话的人自然闭嘴,不敢多说。太守府半夜集兵,驻扎在洛阳的将军半夜三更被吵醒,得知太守和火药大师都不见后,脸色一下子大变,一耳光扇了长史一脸。
长史却讷讷不敢多言。
看将军集兵,追出洛阳府“传令点狼烟附近兵马都集中,向南追”
“不能让南国细作回到南国不能让我们的大师落入他们手中。”
“通知我们的大部队,让他们对南阳那些郡城施压,攻势加大到了关键时候了,不要再藏匿手段。再不尽全力我们就要输了”
北国想赢这场战,北国面临一个尴尬的问题,他们不如南国财力雄厚。正是要趁着冬日,趁着南军萎靡、北军强悍之时一举攻破对方防线,抓住机会,和南国谈判,从南国手里抢走土地。北国也耗不起这场战争火药大师若是不见了,这就是他们的第二场大败仗
陛下定会震怒。
快,快,快争时夺刻,要抢下先机
北军攻势突然大幅度加大,几大郡城各有求援,声称北国军队悍然攻城。从大雪之夜开始,变得疯狂无比。
战报送到魏将军这里,纷纷向魏将军求助,要求派兵、送粮。七嘴八舌,诸郡要抵抗,可是后备资源不足。他们只能榨取世家,然而世家存粮也不多,还要养活家族中的子弟,军人和士族间的摩擦不断。
同一时,庶民也开始断粮。
所有的资源优先供给军队,但随着时日拖延,郡城被困大雪数日,资源各处都慢慢开始出了问题。
魏将军头痛烦闷,不知如何应对各处全然爆发的危机。在这时,归来南国的罗衍,和其堂妹罗令妤前后奔波,四处与人解释周旋,帮魏将军缓和矛盾。他们帮了魏将军大忙,罗令妤更是多次鼓励魏将军,希望军队多坚持一会儿。
魏将军咬牙切齿“妈的,北人一群疯子,雪下这么大也不怕埋雪里了,还要打仗。老子还能怕了你们滚犊子,打就打”
“不要再跟我要兵要粮能打么我就问能上战场么只要还有一口气,你们爬都得给老子爬到敌军那里咬他们一屁股,听懂没”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敌军突然攻势加猛,肯定是他们出事了,陆参军的计划成功了陆参军就要回来了,我们会胜的”
情势紧张,各方鼓励,掩藏心中焦虑。
罗令妤仍然在军中后方帮忙,和其他贵族女郎一起给从战场上退下来的将士处理伤势。和她在同一营帐下的几个女郎,几日劳碌,脸色都有些苍白,拿着剪刀的手都轻微颤抖。她们是轮换着来,已如此累;罗令妤却是为了能够第一时间得知前线的消息,一天十二时辰,她有十个时辰都是住在军营中了。
平时贵女的那种过度讲究,此时被丢到了脑后。
心慢慢地都麻了,就知道不停地止血、换纱布、上药
罗令妤揉了下熬夜熬得通红的眼睛,突然听到旁边女郎惊道“糟了。”
跽坐的女郎抬目,妙目望去。看那女郎手上满是血,骇然转目看来“罗妹妹,纱布用完了,药膏也用完了。再有病患来,我们怎么包扎”
此言一出,旁边其他女郎纷纷去看剩下的药材,再纷纷慌神,说药不够用了。
罗令妤脑子空了“世家”
女郎们瞥她“我们家就是有权有财些,我们又不是医馆子的,我们能交的药早交了。你再催,我们家里也拿不出了。”
女郎们话里话外,对罗令妤颇有些怨言。女子之间,攀比极多。平时未必多服罗令妤,当矛盾爆发,只会更不喜欢。以前罗令妤还会努力扭转这种局势,现在罗令妤就如破罐子破摔般,随便她们怎么想,该做的就得做。
因南阳世家近日被剥削严重,能够识文断字、来军营给伤员包扎伤口的女郎们,都是出身贵族。罗令妤向着军队,剥削的就是她们家,她们岂能高兴她们看过去,见罗令妤抿着唇,心口重重有铁锤砸下。饶是罗令妤神经粗冷,此时都不禁慌了一下。罗令妤才要想办法,门帘被掀开。
侍女灵玉跑得厉害,弯腰后手放在膝盖上,吐出的气在寒风中形成白雾“女郎,您让我盯着衡阳王婢子看到,他们的大部队出城了,不是去支援魏将军,而是如您料想的那样,往伏牛山去了。”
罗令妤哗得站起来,袖中的手握紧。她突然的激动,让一帐下的女郎们都惊讶看来。
而罗令妤目光闪动陆昀,一定是陆昀那里有消息了衡阳王是去支援的陆昀回来了、他回来了
罗令妤往外走两步,迫不及待地想出去,但她又停步,因想起自己是弱女子,无论是现在的南阳战乱,还是伏牛山的战争,她赶过去都没用。也许还会给他拉后腿
罗令妤咬着牙。
再有一小兵掀开帘子跑进来“女郎,前线的粮又断了世家不给粮,我没寻到罗二郎,魏将军让我来找你”
另有一小厮跟进来,冤枉无比道“胡说我们哪有不给罗娘子,我们真的给不起了昨天我们都断粮了一日,我们家的郎君们都吃不上饭了。女郎你评评理,我们能怎么办军队也不能把我们逼死吧”
再有其他帐子里的人过来,神色严峻“你们还有药么我们那里新来了一个伤员,但是没有药了。”
“没有了”
“没了”
“空了”
七嘴八舌,各种声音包围着罗令妤。不知不觉,这些人都要罗令妤拿主意。出主意的是她,拿主意的自然也要她。罗令妤长身纤弱,立在帐中被人包围,侍女想将她解救出来都无法。罗令妤被所有人求助,而她心神飘飞,不能定下心,因她心系陆昀。知道他或许到了关键时刻,知道那个死劫或许随时会来,她哪有心思理会别的。
她就白着脸,几次想让自己冷静,又几次无法冷静。她知道自己该想法子解决这些人的难题,但是她心底深处却又想,我解救不了,我就想找陆昀
门帘再次被掀开,寒风入舍,吹得人群中的罗令妤都颤了一下。
她向天地看去,见天色昏昏,雪不知何时早已经停了。下雪后,一层雾沿着地表弥漫,离地面越近,那雾就越浓厚。罗令妤怔然看着雪白天地,看着银灰色飘荡开的白雾。冷风拂面,雪白的狐襟貂袖、绯红的氅衣,被风吹得扬了下。
罗令妤的心忽然空了。
她不知自己在失神什么,只是看到这雪、看到这雾,本能地开始心慌
她不知纠结多久,突然有人拉了她一把“罗妹妹,有人来找你了”
门帘再一次掀开,这一次是军士所掀。天地间起了雾,三丈外看不分明。而雾中,慢慢走出一个少年郎君,眉目如画,温润似玉。这位郎君面容几分苍白,看着虚弱,但他目中的温意,望过来的柔和力量,让罗令妤眼中一酸,眼睫上沾了水。
在罗令妤怔忡的目光下,此郎微微一笑,对神情激动的军士先说“粮草、药材都来了,在城南入口。没有兵,但是有些江南的民兵自愿渡江前来,不知可否我何时能见到魏将军”
那军士先是感谢了一下,再扭头看向罗令妤“罗女郎,这位郎君自称周子波,说是前来相助我方。敌军有细作,我军不敢大意。周郎说你认得他,他是否可信”
罗令妤轻声“可信的。”
军士放下了心,说声得罪,才敢离开。其他女郎们、小厮们好奇地看着这位新来的周郎,女郎们最是目中惊艳色起。但周郎专注地盯着罗令妤,让她们心中不自在怎么郎君们一个个的,都盯着罗令妤世上女子,又不是只有一个罗令妤。
周扬灵温柔地看着罗令妤,轻轻叹了口气,她柔声“妹妹不认识我了么我是来晚了些,是被一些事耽误了”
北上一路,多方阻拦。周扬灵与人周旋,再思及北方除了缺粮食,药草应该也缺,便又多绕了一段路。她体质不好,路上生病,还得忍着病痛上路。几番折磨,到这时才到。
看到罗令妤睫毛上的水渍,周扬灵蹙眉,略微自责“是我不好,来的太晚,让妹妹受了委屈”
罗令妤哽咽“周郎”
万千心酸,都在看到故人的时候得到了些许安抚。周郎来了,总是向着她的周郎来了。她眼眶发红,几步上前,挽住周扬灵的手臂,扑到对方颈窝间,哭泣起来。
周扬灵一僵,却没躲开,而是拍着她的肩安慰。面对周围的各异神色,周扬灵解释“我和罗妹妹,是兄妹之情,诸位莫要误会。”
女郎们连忙说不会,心中却想陆三郎还是她表哥呢,兄妹之情不照样拐到了奇怪的地方
伏牛山上,雪一望无际,大雾渐渐包围此地。敌军一路追来,衡阳王的军队接应,缓解陆昀的压力。
提着太守行在雪地中,陆昀看向山间之雾,和罗令妤一样,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陆二郎梦境给出的那个时间线。
洛阳太守被陆昀一路抓来挡剑,晕了好多次,这一次,冷风灌耳,他再次醒了过来。发现依然被那个郎君抓着。但这一次,雪地中天地清寒,他看向那望着山间雾目露深思的郎君,一时怔住。
侧脸秀俊,唇红颈长。
俊美如画的郎君立在雪中,身形高瘦挺拔,袍袖飞扬间,翩若惊鸿。
太守脱口而出“雪雪”
陆昀一震,回了神“嘘,别叫得这么恶心。我可不想被我家妤儿妹妹知道。”
太守根本没听清陆昀在说什么,他一张脸青青白白,精神要崩溃了。他反握住陆昀的手,陆昀要甩开,但太守忽然大力,抓住他手腕,哪怕被摔得七荤八素也不肯放。太守还凑过来,紧盯着陆三郎的脸看“你就是雪雪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怎么可能,你的胸呢你和雪雪原来长得一样,你、你到底是男是女”
到底是男的,还是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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