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添还记得,参加京大商学院的毕业舞会时,他的舞伴就是周斯复。
那时候,他们俩的关系在京大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学校里的女生们在校园论坛上嗑他俩嗑得昏天暗地,身边的几个好哥们也每天都在对着他俩吹耳边风,问他们大学毕业以后什么时候领证。
每当被人问起,姓周的都是同一个回答。
“快了快了。”周斯复的语气听起来挺随意,“话说,是我要娶我老婆回家,你们急什么”
他那时候总觉得姓周的嘴欠,说出口的话当不得真,却没想到毕业舞会那天,牵着周斯复的手和他跳完最后一支舞后,周斯复会当着全院同学的面,在他的面前就这么单膝跪了下来。
头顶灯光打在两个人的身上,周斯复从裤兜里拿出了一个红丝绒材质的戒指盒,眼眸微微闪烁,脸上却带着一点别扭的不自然。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他好像从没见过姓周的有那么怂的时候。
哪怕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周斯复的声音还是有些抖“喂,十天。”
没等周斯复把话说完,他就已经一把扯住周斯复的袖口,拉着他满脸涨红地就往大门外跑。
心脏咚咚跳得飞快,几乎快要擂破胸腔,他张开嘴想要深呼吸,却被饲机涌入的风堵住了嗓子眼,一时半会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听到风中遥遥飘来周斯复的笑声,带着对方惯有的轻佻,却又温柔地一塌糊涂“十天,你这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撑着膝盖弯下腰,时添的心跳仍旧砰砰乱了序,他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十天,”背后人悄咪咪地唤他,“老婆。”
时添抽了一口气,举起手转头就要打,张口时却哑了声“你滚啊。”
周斯复却仍旧笑着,一只胳膊搭上他的后背,侧过头轻轻亲吻他的额头,在他的耳畔循循出声“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他想起来了,放在红丝绒戒指盒里的那枚戒指,是周斯复省吃俭用,攒了整整一年生活费才终于买下来的。虽然不算什么顶好的牌子,但镶嵌在上面的那颗钻石是周斯复在背地里练习很久,报废无数材料,才一刀刀雕刻而成的成品。
指环的内侧镶着一行小字,用肉眼看不见,只有在日光下的时候,透过钻石切割面散发出来的璀璨光线,才能看到其中的玄机。
后来,就在两人分手的那天,他把戒指摘下来还给了周斯复。周斯复将戒指紧紧攥在了手心里,却什么也没有说。
再后来,他的无名指间多了一枚新的求婚钻戒。季源霖送他的harryston全球限量定制款,比当年的那一枚昂贵了不知多少倍。
过往历历在目,一切仿佛就在眼前。原来年少无知的时候,他也曾和一个人私定过终身。
可如果偏要回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只有空白的八年。
偶尔驻足回头望,剩下的全是离别。
strgquartetno1的旋律渐渐停止,紧接着,舞厅中央的乐手开始演奏起了新的管弦乐。
朝他绅士地微微躬下身,他听到面前的男人问“还记得这支吗”
在心里回想片刻,时添斟酌道“拉赫曼尼诺夫的死岛。”
这是在大学的音乐鉴赏课上,他印象最深的一首交响诗。这首乐曲不像其他的交响乐一样激情昂扬,从头至尾都透露着一股梦幻般的平静,旋律中充斥着伤感和庄严,却又令人在聆听的过程中感受到片刻的净化和升华。
这样的乐曲却再适合他和周斯复不过了。不必刻意制造什么暧昧的氛围,只是纯粹的肢体语言和理性的碰撞。
圆形大厅内人影交织,周斯复轻轻揽着他的后腰,引领着他缓缓踱步到舞台的中央。
温热而又粗糙的掌心紧贴着背部衣料,令时添的后背有些不自然地挺得笔直。察觉到他的腰背还因为紧张而僵着,高大的男人将身体微微往前倾,擦着他的耳畔淡声道“时总如果觉得冒犯,我随时可以停下。”
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时添咬咬牙,压低声音开了口“我没事抓紧时间。”
得到了时添的默许,周斯复在黑暗中勾起唇角。他不再只是揽着自己的舞伴在舞池中缓慢向前,而是牵起时添的一只手,脚跟轻轻擦过光滑的地面,往左微微倾身。
时添的脑海中还记得大致的舞步,他下意识地跟着周斯复的动作并步往后退,却发现面前人的重心一移,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时添脊背一僵,下意识地就要伸出另一只手,往后撑住什么东西以防跌倒,没想到周斯复见状,将掌心的力量平衡点缓缓移至他的肩部位置,逼得他不得不往上仰起脖颈,和面前的男人视线交错。
只要再往上抬高一点点眼睫,就能将对方瞳孔的最深处一望到底。
心神一乱,时添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要偏过头,回避面前人居高临下逼视般的目光,却发现近在咫尺的人微微启唇,悠然出声“时总,我们到了。”
稳住他的身形,让他后脚跟落上地面,周斯复自然而然地松开了揽住他后背的手。
避开周斯复幽深的视线,时添连忙转过身,发现两人的背后是一条仅供内部人士通行的紧急出口。出口处的门朝外半敞着,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的人声。
两人对视了一眼,周斯复对他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自己进去,让他跟在自己的身后。
放轻脚步,跟着周斯复穿过一道长长的走廊,他发现过道尽头是一个类似于化妆间的房间。化妆间的门外挡着一条厚厚的门帘,但仍然能够透过缝隙看清楚里面的情景。
房间里灯光昏暗,唯一的光源来自于化妆台镜子上的那一串ed小灯。室内一共有六个人在,时添只认出了其中一个,那便是被人反绑着手蜷缩在地上,全身湿透的成熙。
周斯复口中的叔叔,那名总是身穿唐装的中年人并没有在现场,除了角落里的两名像是保镖一样的黑衣人,沙发前还坐着两个脸上戴着羽毛假面的年轻男人。
微微眯起眼睛端详了两人片刻,时添发现房间里的那两人虽然挡着脸,但和之前在酒店电梯里遇到的两个年轻商人身形很像。
成熙的身体在冰凉的地板上不住地颤抖,却把头低埋在胸口,怎么都不愿意看沙发上俯视着他的两个男人一眼。冷眼看着地板上孱弱的身影,坐在沙发前的其中一人挥挥手,让站在角落里的保镖走上前来。
“成熙,你嘴那么犟,让我们很难办啊。”年轻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要是你还是什么都不肯说,等义父怪罪下来,我俩也得遭殃,你说是不是”
他的话音刚落,保镖便摘下手套来到了成熙的面前,拎起成熙的领口,对着他的脸就狠狠扇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够狠,让男孩本就白里透红的脸颊上顿时染上了一片绯色,就连唇角也溢出了一条淡淡的血丝。
成熙压抑着从喉咙里流露出的喘息,缓缓开口“木先生,白叔说还能再给我两个月时间”
“我最后再说一遍,”
被叫做“木先生”的男人冷冷道,“我们不管你和姓季的怎么玩过家家,我们只要你把他准备带往国外的那份源文件拷贝出来,这事有那么难”
双手被牢牢反绑着,成熙没有办法从保镖的手中挣脱,只能将头往上仰起,声线里带上了一丝恳求“所有关于那个新技术的数据都锁在保险柜里,他平时不让我接触这些”
“再给我几天,等我们出了国,我”
“等你出国”木先生忍不住笑了,“成熙啊成熙,你当我们真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等你真跟着姓季的跑路了,外面天大地大,我们谁还能找得到你”
嘴里这样说着,木先生干脆对着身后的两名保镖比了个手势。两名保镖听到指令,转头进入了化妆间隔壁的一个杂物间。
看到被两名保镖从杂物间里押着踉踉跄跄走出来的人影,成熙在顷刻间变了脸色。
衣着朴素的中年男人被两名保镖粗暴地按到地上,半跪在了成熙的面前。男人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起来狼狈至极,显然不久前刚被这帮人狠狠揍了一顿。
看到成熙和中年男人略微有些相似的眉眼,站在门外的时添回过头,用眼神询问背后的周斯复这是成熙的父亲
他从周斯复的眼睛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看着地板上的父子二人,另一位一直没有出声的男人笑着开了口“成熙,要不你问问你爸,他做生意欠的那一屁股高利贷,再过两个月还有没有命来还”
“”成熙紧咬着嘴唇,痛苦地皱起眉头,“我在市里还有几套房产,这几套房子”
“不用,”男人说,“既然你也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不如今天就让你爸亲眼看看,他儿子平时都是靠什么赚钱的。”
听到他拍了拍手,两名保镖把中年人推倒在地,接着便一左一右来到成熙面前,当着众人的面,用手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
意识到了这两人要干什么,成熙缓缓睁大眼睛,眼中流露出一股难以掩饰的恐惧与绝望。
“不”他一边在口中喃喃自语,一边拼命挣扎着往后挪动,“求求你们,不要”
见他想要逃跑,两名保镖连忙大步追了上去,想要堵死他的退路。没想到成熙突然爆发出了强烈的求生意志,躺在地上拼命蠕动了片刻,还是想尽办法试图往门外逃。
正当被两名保镖同时绊倒在地,额头磕上房门门槛的同时,他像是突然看到了门外的什么人,整个人骤然僵在了门口。
在原地怔了一瞬,他从喉咙里溢出了一声可怜至极的呻吟“周先生,救救我”
听到成熙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门外和门内的人全都愣住了。
时添万万没想到,成熙的眼睛居然会那么尖。
为了保险起见,他和周斯复都站在监控外的死角处,两个人的后背几乎都快要贴在了一起。没有光线的走廊里明明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这人却还是在黑暗中辨认出了来人是谁。
在被成熙叫出名字的那一刹那,他察觉到身旁的周斯复的脊背一僵,差点没端住脸上的表情。
没等他作出反应,周斯复便回过头,对着他压低声音“留在这里,别出声。”
话音落下,周斯复微微收敛脸上的情绪,用手掀开门帘,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几人显然都没有料到他的出现。仅仅短暂愕然了一秒,站在门口的两名保镖便松开了抓着成熙的手,对着周斯复恭敬地低头颔首“小周少爷。”
看到门外来人,木先生的脸上写满了惊讶“斯复,怎么是你”
他们都是白叔私底下认的义子,平时在饭局上和周斯复打过不少照面,关系还算熟。
周斯复唇角的弧度未变“这话不该我问你们”
“白叔邀请你们参加酒会,结果你俩就躲在这种地方,偷偷摸摸干这种事情。”他冷冷出声,语调中带着一股淡然的讽意,“要不是刚好被我看见,你们是不是还打算玩出人命”
对面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神情都有些不大好看。
“斯复,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木先生脸上的表情讪讪,“这小子和义父有点过节,他没做好义父交代的事,我们正准备狠狠教训一下他呢。”
周斯复微微挑起眉稍,像是也有几分好奇“都什么过节,和我讲讲”
木先生正打算继续往下说,突然被身旁的义弟用胳膊抵了抵。
他略微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之前好像从哪听说过,成熙曾和这位祁家的小太子传过一段时间绯闻,也不知是真的还是假的。
在心里稍加思索,木先生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脸,想给自己找点台阶下“既然斯复来了,那今晚就这么算了。这人今晚就交给你了,记得事后和哥几个分享下滋味怎么样。”
听到他的话,周斯复单手插着兜,靠在门前笑了起来“两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今晚有佳人在侧,实在是没那个闲心。”
对着舷舱内敞开的窗户抬起下颌,他吩咐身后的两名保镖“扔出去,喂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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