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见你最后一面,他就回美国认罪。
可是他并没有见到周斯复最后一面。
从昏迷中苏醒,直到身体完全康复,陪伴在他身边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
那个突然闯入他的生命,携手八年,最终与他一同步入婚姻殿堂的男人,他的前夫,季源霖。
可如果按照昆汀的说法,周斯复当年已经顺利前往哈尔滨,并且已经成功见到了自己,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难道他来哈尔滨的时候,自己仍然还在处于深度昏迷的状态
要是知道周斯复在,要是他在醒着,哪怕能和这人说上一句话,那他当初也不会
“当时去你们国家,负责引渡iton回美国的警察,也有我派去的下属。”
就在这时,昆汀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的人告诉我,第一次去哈尔滨,iton停留了大约一周时间。每天凌晨去医院看望你前,他都会把负责保护他安全的尾巴甩掉。所以我才问你,他选择偷偷和你在晚上见面,是不是在私下里对你透露了一些什么。”
“”
拘留室里一片死寂,整整一分钟,没有任何人再开口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时添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抬起眼,脸上蒙着一层灰雾,声线既缓又哑“你说他每天都会来医院找我”
“喂,臭小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在玩我啊”
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昆汀的视线落在了时添两只修长的双腿上,“不是他每天去病房里悉心照顾你,你这两只被冻伤的腿能恢复地那么好”
“你住的那家医院不让昏迷状态下的病人用热水袋,估计是担心病人会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不小心烫伤皮肤。正因为这样,他才在每次上楼看你前,都围着黛秀湖狂奔十圈,跑到全身都是热汽,手心也暖烘烘的,才匆匆忙忙回到医院,给你捂冻伤的手和脚。”
“他那时候身上也没什么钱,只有一块duke生前留给他的名表。他就把表给当了,专门在路边找了家餐馆,让人家每天关门前给你煲养身体的鸡汤喝。”
“我还听我的人说,iton他”
忽地,他听到时添轻轻开口“,别再说了。”
后背缓缓抵上坚硬的白墙,时添微阖着眼抬起头。他将烟蒂咬在嘴里,却没有抽,仿佛只是在等待着明明灭灭的火光慢慢燃尽。
白色灰烬扑散而落,香烟残留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口腔中弥漫开来,又一点点渗入进唇齿间。
怎么就那么苦呢。
那时候,躺在icu的病床上,他总是日复一日地做着同一个梦。梦见他们分手的那个冬夜,周斯复站在公交站台前目送着他离开的那个画面。
公交车马上就要转过路口,他从座椅前转过身,将脸贴着窗户朝窗外回首。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总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正在变得越来越遥远。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底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强烈的预感或许就在车辆驶出那条十字路口之后,他就会永远地、彻底地,失去这个人了。
双手紧紧贴上冰冷的车窗,他对着透明的玻璃哈出一口雾气,用手拼命地敲打着车窗,嘴里一遍遍颤抖着声音恳求,求周斯复不要走,不要丢下自己一个人。
可直到声嘶力竭、嗓音嘶哑,他终究没能等到那辆车停下。
每天清晨从睡梦中惊醒,他身旁总是坐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年轻时的季源霖满面担忧地守在他的床前,用温热的掌心覆上他的额头,轻声问他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他从没有告诉过季源霖,他被同样的一个梦魇住了,梦里没有相逢,只有离别。
十年过去,他才终于恍悟,原来被拴在原地不前的,从来都不是只有自己。
有一个人,也曾在十字路口驻足徘徊,舍不得放开他的手,舍不得走。
季源霖骗了他。
夜夜守在他的身边,将他从无边黑暗中带回人世间的,从来都不是季源霖。
是他从年少开始,爱了半生的人。
窗外灯光照射进室内,如同一盏破碎的明月,将时添的身影笼罩其中。
眼睫迟钝地眨了眨,他像是终于从回忆中抽离而出,面上云淡风轻,眸中却涌动着暗潮。
“那么,”很快,时添平静地问,“他回美国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昆汀“他”
在心里想了想,他最终还是没有把当年的事情全部托盘而出。
既然时添并不清楚iton曾去过哈尔滨,那或许也对iton当年逃出海关羁押所,在登机前重返哈尔滨的事情同样不知情。
对于这两个年轻人那些儿女情长的往事,或许将来等iton亲口告诉他更合适。
夜色渐深,眼看面前人依然没有丝毫睡意,昆汀双手抱胸,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继续接着说了下去“他回到纽约后,走完常规的引渡流程,被安排进了关押祁为珧的
onx监狱。”
“等iton蹲了三四周牢,我就向上级请示,给他申请了污点证人保护计划,明面上是让他出面给飞机上的杀人案人证,以减轻他的刑责。”他挑了挑眉,“当然,那些证据全都是子虚乌有的东西,只是一些duke提前准备的物证。他让我在约定的时间将证据交给iton,让他充分利用这些证据,来获取陪审团的信任。”
“作为污点证人,iton率先被监狱释放。又过了小半年,祁为珧的生母也拜托母家,想办法把祁为珧给保释了出来。就这样,祁家两位最不省心的小少爷都安然无恙地回到了祁家。”
顿了顿话头,他抬起下颌问时添“你觉得,iton一旦重返祁家,为了在本家站稳脚跟,头一个需要拉拢的人是谁”
皱着眉头认真思索片刻,时添敛眸回答“祁家的大家长,祁正。”
“b正确”抬起手臂,昆汀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只要iton一出现,祁正自然就会开始怀疑,当年被annie带走的那些证据,到底还在不在iton的身上。”
“以祁家小少爷的身份被认领回家,iton总得先送出一个投名状,才能获得祁正的信任票。”他说,“也多亏这小子聪明,当初一回到祁宅,就直接把annie当年带走的所有资料原件都交还给了祁正,说这是送给父亲的重逢礼。”
“他告诉祁正,当年duke是为了得到这些证据来要挟祁家,所以才在湖边见死不救,导致了自己母亲的死亡。他之所以对duke起了杀心,就是为了给死去的母亲复仇。”
昆汀哼笑了一下,有些戏谑地出声“但祁正并不知道,在annie死后的五年间,duke一直潜伏在祁连电子,早就已经挖出了更多确凿的证据。”
说到这里,昆汀用指腹蘸了下床板上的灰尘,在墙上画了大小两个圆圈“除此以外,duke还在我这里给iton留了另外的后手。”
时添“什么”
“duke早就把五年内调查出来的所有证据都交给了包括我在内的总局警方。”微微停了一下,昆汀接着道,“我给iton的有关飞机杀人案的污点证人保护,只是一个表面的幌子而已。实际上,警方多年来一直在暗中调查祁家操纵国会选举的案件,联邦证人保护计划为iton所的保护,是为了确保他在长达数年的长期调查过程中不会受到生命威胁。”
抿了抿唇,时添不动声色地望着墙上昆汀画出来的两个圆。
听了昆汀的这番解释,一直困扰在他心头的一个关键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
他从前一直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证人保护计划,才需要被保护者遵从保密协议那么多年,且不能透露一丝一毫关于案件的信息。
看来与他猜测的一样,这起案子的确非常棘手,牵连者甚广,所以那么多年来,周斯复才一直在被纽约警方暗中保护。
发现时添并没有针对自己的话提出任何疑问,昆汀干咳一声“刚才说到哪了”
“他把所有证据交给了祁正。”
“对,”昆汀颔首,“把所有证据交上去后,iton也自然获得了祁正的信任。”
“回到本家的第一年,祁正没给他安排任何差事,只是让他跟着祁家那个游手好闲的二少一起管理家族信托,顺便学习一些商业管理上的知识。”
“iton那时候也明白,祁家一向强者居上。如果继续再养晦韬光,祁正很快就会对他失去兴趣,不会再为他保护伞。在短短半年内,他就表现出了过人的商业才能,深得祁正的赏识。”
“除此之外,在那一年间,祁为琛和祁
尚惠也经常拿兄姐的身份给他施压,但全都被他给巧妙化解了。”
靠在椅背前,昆汀面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正是因为看到了iton的过人之处,在他回到本家两年后,祁正决定亲自为他安排一门婚事。”
听到昆汀这么说,时添忍不住愣了下,以为自己听错了“婚事”
“没错,”昆汀答道,“祁正打算安排他和通用电气副董的千金结婚,等结婚以后,就让他正式执掌祁连电子下属的汽车工业集团。”
“但提议很快就被这个犟小子拒绝了,答案是肯定的。”昆汀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望向他,“那是他第一次和祁正对着干,等我得到他的下落,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像个木乃伊一样躺在医院里,腿上打满了石膏,被我取笑了半天。”
昆汀注意到,听自己提到“石膏”两个字,面前的小家伙身形顿僵,脸上的神色顿时变得隐隐有些不太好看。
片刻后,他听到时添沉沉问道“他腿上的疤,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iton腿上有疤
这事怎么连自己都不知道
正当昆汀讶异之际,坐在床前的时添紧接着发了话“那他什么时候回的达诺菲”
一切线索都已经变得有迹可循,他目前唯一还需要弄明白的,就是这人为什么会抛下家族企业不管,选择回到大学毕业后入职的第一家公司工作。
“唔,我想想”
用手捏住下颌,蹙着眉头沉思了一会,昆汀突然眼前一亮,像个老顽童一样,目光变得炯炯有神,“我想起来了”
他给出了时添一个确切的答案“应该是六年前,祁为珧又惹事生非,把自己给弄进监狱后的那段时间。”
“明明祁为珧一出事,他就是仅次于祁为琛的接班人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以4000万股股份入股了donofi,成为了donofi的主要股东之一。”
“在那之后半年,他便以donofi副总的身份,被派回了你们国家。”昆汀说,“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们俩没法明面上见面,只能偷偷私底下联系。”
听着昆汀将周斯复回到祁家以后的点点滴滴从头到尾全部总结了一遍,时添全程保持着诡异的安静,没有对此发表任何评论。
不知为何,在昆汀语毕的那一刹那,他的脑海中莫名冒出了一个似曾相识却又毫无关联的熟悉场景。
以前在公司里,行政部门的女孩们总会聚在前台一起刷网络上的短视频,边看边唏嘘不已。
他还记得,这些短视频总是用网上最火的那几首伤心情歌作为bg。其中有一个画面,是天上下着倾盆大雨,女主在十字路口和男生提分手。女主转身离开后,男主跪倒在地,四十五度仰头对准天空,眼泪夹杂着雨水沿脸颊滑落。
每一次,他总是神色复杂地陪着她们看完,然后挥挥手让大家继续。
曾经的他,对那些视频或者小说里黯然泪下的分手情节从没办法感同身受。别人口中所说的那些痛不欲生与撕心裂肺,放在他的身上并不适用。
可那么多年过去,他却仍然对bg里的一句歌词记忆犹新。
也许下个冬天,也许还十年
再回到你身边,为你撑雨伞
或许眼前这位大大咧咧的中年大叔并不理解其中蹊跷,他却已经明白,周斯复为什么要选择在六年前回国了。
六年前,由于季源霖的“死亡”,他遭遇了极大的精神和心理创伤,情绪非常不稳定,几乎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果按照昆汀给出的时间线,在他接受完心理治疗,回到国内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周斯复选择入职达诺菲,开始正式担任亚太地区ceo的时间。
无论是出于担心、忧虑,还是害怕他什么时候突然又想不开,在离开这片故土四年后,周斯复选择以一个全新而又陌生的身份,回到了他所在的城市,回到了他的身边。
达诺菲的总部和封禹的产业园都在经济开发区,中间仅仅隔着几公里的距离,他们却从来没有在私底下有过任何接触。
直到如今,他才终于意识到,过去偶尔在商业晚宴上撞见彼此的时候,那个人隔着重重人海,投向自己的那抹淡漠一瞥,到底意味着什么。
想确认自己一切都好,却又不敢打扰。
你最近越来越有魅力了,大家都想听你剧透本书的最新章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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