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果真客栈掌柜和小二夜里谈论的那样, 宗元宝的死虽说传开,但死因却是语焉不详。有说是突然暴毙,有说是摔死的。宗家人也确实像猜测的那样, 对宗元宝的死三缄其口且未追究任何人的责任。
县城平静如故,万县令从后半夜开始一直未合眼。
程太尉的外甥死在他的治下, 总最不是一件好事。直到宗家人收完尸之后没有大闹, 反而悄无声息地离开,他才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额头的冷汗是干了又湿, 湿了又干, 他也顾不上擦一擦。心有余悸的东西努力不让自己胡思乱想, 尤其是不能细想宗公子的死因。
对于宗元宝的死, 打探死因的人不少。客人们三三两两地议论着,时不时还能听到畅快的叫好声。
早饭过后,客栈的客人们陆续准备赶路,有继续上京的, 也有往京外回程的。他们看到姜麓和秦彦之后, 不自觉地让出道来。不太显眼的厚重马车驶离,留给众人的是无尽的猜测。
出城的路上,姜麓又看到昨天的那位老妇人,老妇人逢人就说老天开眼,恶有自有恶报。她还听到有人小声附和,想来应该也是受过宗元宝欺凌之人。
无论宗元宝是因为何死,他的死对于不少人而言是大快人心。即使很多人并不敢露出欢喜的表情,但从他们的眼神和神情中能看出发自内心的那种痛快。
姜麓有过几种猜测, 能让宗家人为了遮丑也不敢声张的死法,一定是极不光彩,而其中最不光彩的也是最为难以启齿的死法。
她不时瞟着皎如明玉的少年, 实在不愿相信他会使出那样的手段。少年俊逸出尘,举手投足间尽是矜贵与高冷。他真的会如她所想的那样,让宗元宝死在女人的床上
她的眼神古怪,秦彦自然立马察觉。
当他望过来时,她下意识凑近。
“那个宗元宝,是不是死在女人身上”
“不是”少年断然否认,耳根瞬间泛红。
“我想也是,你怎么可能会用那样的手段。既然不是死在女人身上,那还有什么死法是不光彩到让宗家人不敢声张的”
“自然是涉及律法。”
姜麓闻言,犹如醍醐灌顶。
那这个范围就广了去,所以宗元宝到底犯了什么事把命搭上了,宗家人都不敢声张的罪,一定是了不得的大罪。
这男人不肯说,真难她没办法吗
她扯着他的袖子摇啊摇,“秦彦,求求你告诉我嘛。你要是不告诉我,我就吃不好睡不着,我肯定会瘦的。我一瘦就瘦这里,以后吃亏的还是你。”
少年看到她指自己胸口的动作,脖子都红透了。“你你好好说话。”
“我有好好说话,都说撒娇的女人最好命。我这么努力撒娇了,你怎么能郎心似铁无动于衷。我真的好伤心,你再不说的话我就哭给你看,嘤嘤嘤”
一撒娇二哭闹,就不信他能扛得住。
秦彦哪里受得住这般娇嘤嘤的缠磨,整个人像热水煮过的虾一样。更要命的是她一边嘤嘤嘤,一边还抛媚眼。
“不许这样。”
“不许哪样”她无辜地眨着眼睛,嘟着红唇,“求求你告诉我嘛,我又不会往外说。你看看我的小嘴嘴,它可严实可严实了。”
红得滴血的少年如置身在烈焰之中,他既希望这火烧得更旺更久一些,又有些招架不住她的痴娇蛮缠。
终于他顶不住,“是逍遥散。”
逍遥散顾名思义是一种寻求刺激的药石,前朝之所以灭亡与朝野上下盛行此散有着直接的关系。大昭建朝之初,开国皇帝便严令禁止此物。
宗元宝是吸食逍遥散而亡,宗家人唯恐有人顺藤摸瓜追究到程太尉的头上,所以才不得不隐忍下来。他们不仅不能声张,而且还会给宗元宝的死因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诸如突发急症身亡之类的解释。
姜麓心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宗家人不愿外传。她撒娇的状态一收,立马恢复成以往冷静从容的样子。情绪转换之快,再次让秦彦叹为观止。
“那样害人的东西,他肯定不是第一回吧”
“不是。”
“这么说来,他死的也不算冤枉。”
秦彦微垂着眸,眸中尽是如墨一般的幽深。身为宫中长大的人,他见识过天底下最周全最阴损的算计,其中环环相扣步步惊险不能对外人言道。唯有他们自己,才知道那天下最锦绣辉煌的地方有多肮脏。那些肮脏如腐朽的烂泥,深埋在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她如果知道那些,势必会更加讨厌天家。
他缓缓握紧拳头,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马车或是平缓或是颠簸地朝前行驶着,午时将过到达北坳村。陶儿最近天天在院子外面张望,一看到马车立马兴奋喊叫。听到声音的姜沐万桂举和小河赶紧丢下手中的活,一行人跑出来迎接。
姜麓一下车,便被万桂举和陶儿吵得耳朵疼。这个场面像极出门的家长归来,家里的孩子争先恐后地求得关注。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告状,告状的对象居然是已经离开的姜明珠。他们说姜明珠当时非要带小河走,还说是知道小河的亲人在哪里。小河不肯离开,也不相信她说的话。她还想使用强硬手段,急得小河差点咬人。
他们告状的时候,姜沐时不时插一两句话。大意是他不知道姜明珠为什么那么做,姜明珠做的事和他无关。
小河紧张地看着姜麓,“姜姐姐,我不想走”
姜麓安慰他,“你如果不想走,谁也不能把你带走。”
竟然还有这一出,姜明珠真是有病。
得到她肯定的答案,小河忐忑好几天的心终于放下来。那个什么黄姑娘说知道他的亲人在哪里,还说他原本是富人家的孩子。他不相信她说的话,如果他真的有家人,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没有人来找他。
他不肯跟她走,她还想强行带他走。他又急又怕,好在万公子和姜公子把那个黄姑娘赶跑了。直到那个黄姑娘离开村子,他才敢出来见人。其实他很怕黄姑娘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害怕自己会被送走。
秦彦让小河跟上,小河不安地跟在他的身后,小脸惨白惨白的。小河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怕公子,明明公子从来没有对自己发过脾气。
一大一小进了屋,姜麓示意其他三人安静。
她看向万桂举,问“你认不认识宗元宝”
“认识。”万桂举先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很快想到什么小眯眼一瞪,“他是不是欺负你们了”
“我们是那么轻易被人欺负的”姜麓冷哼一声。
“这倒也是。”万桂举嘀咕,“我先说啊,我很久没见过他了。他那人不是个好东西,我和他不一样。”
“他死了。”
“什么”万桂举惊叫出声,“他怎么死了他可不是一般人,听说他舅舅是京里的大官。连我爹都不敢招惹他,他怎么可能会死”
姜麓冷冷看着他,“人作有祸,天作有雨,他自己把自己作死的。你既然不耻与他为伍,那你切记以后以他为鉴,千万别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如果你再敢像以前一样犯浑,天不收你,我们收你”
“知道了,知道了。”万桂举低着头,小眯缝眼乱转。他哪里还敢做坏事,母夜叉和活阎王这么厉害还不得要他的小命。
“你知道就好。”姜麓神情微缓,“另有一件事望你知晓,你与我们并无亲戚关系,我和你父母也不过是见过几次。你若不想在我这里干活,随时可以离开。”
万桂举一愣,亲娘不是认她做干妹妹,她不是自己的小姨吗怎么突然变成没有关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姜沐一脸幸灾乐祸,他可不想要这样的大外甥。还好姜麓是个明白人,没有坐实两家的干亲关系。
姜麓淡淡的眼神睨过来,落在姜沐的身上。
姜沐心神一凛,“那个你回家了吗父亲母亲身体还好吗”
“回去过,他们都很精神。”为了一个养女,夫妻俩像乌眼鸡一样充满斗志,也是奇葩。
“哦,那就好。”姜沐喃喃着,明显还有话没有说。
姜麓冷淡的目光忽然变得柔缓,她开始同情这小子。无论是她去国公府的那次,还是后来姜老二夫妇给他们送行之时,姜家人没有一个人问起过他。
这小子也是个可怜虫,爹不疼娘不爱的。林国公夫妇仿佛根本没有这个儿子,姜老二也好像没有这么一个兄弟。
她真是服了那对脑壳有包的夫妻,亲生的女儿不要也就算了,毕竟没有在身边长大也不有带过一天谈不上有感情。但亲生儿子可是在自己膝下长大的,怎么能做到这样漠不关心。
“他们都过得很好,你操心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我还用你教。”姜沐心里很失望,父母应该没有关心过他,要不然姜麓不可能只字不提。所以在爹娘的心里,他这个儿子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人。说不难过是假的,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
“此次进京让我再次明白一个道理,在你父母心中只有姜明珠一人,所以我已与他们断绝关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我也是无关之人。我对你的话也是一样,你若不想留在这里,也可以随时走人。”
姜沐一听,急了。
“姜麓,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你回京一趟不思量和他们缓和关系,你怎么能自作主张和他们断亲。你”
“忘了告诉你,我还认了一门干亲。如今我也是有父有母之人,我的义父德高望重学识渊博,非你父亲那种外面光里面空的花架子可比。”
姜沐一时回不过神来,所以这丫头进京一趟先是和国公府断绝往来,接着又给自己认了一门娘家。
“你认的是哪家”
“阮家。”
“阮阮家”姜沐惊呼出声,好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就知道这丫头是个厉害,她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吃亏。
他还想再问什么,姜麓已经往屋内走。
她这般态度,很明显不想多说什么。姜沐是又憋屈又埋怨,憋屈这个亲妹妹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埋怨她不应该和国公府断绝关系。她也是傻的可以,干嘛明着断亲,自己心里明白就成。奉京的世家一个比一个势力,有一个国公府的亲娘家总比没有的好。
转念一想爹娘连他都不管,想来在姜麓面前也没什么好话。姜麓又不是个会受气的性子,必定是在国公府闹过。
万桂举之前有点郁闷,虽说不用辈分矮一辈,但他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等他听到姜麓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认,他的心里突然好受了。
“你说她怎么那么厉害,连自己的亲爹娘都敢不要。”
“你才知道啊”姜沐没好气地翻一个白眼。那丫头何止是厉害,简直是铁石心肠。或许心肠硬一点未必是坏事,至少不会因为父母的偏心而难过。
他叹了一口气,狠狠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
“我当然知道她厉害,你别看我都不敢惹她。”万桂举一脸怕怕。“她这次回来,我怎么感觉又变好看了”
正在生闷气的姜沐一听这话,立马追着万桂举打。两人在院子里你追我赶,一时间鸡飞狗跳热闹至极。
西屋内陶儿在向姜麓汇报最近发生的,她想到什么说什么,可谓是事无巨细,甚至连姜沐和万桂举每顿吃三碗饭的事都没有落下。
主仆二人说完话之后,正屋的秦彦和小河也谈完了。小河的脸上不复之前的忐忑,眼中尽是对未来的期盼。
姜麓暗中朝秦彦竖大拇指,无声夸赞他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错。
清点完从京中带来的礼物后,他们相伴视察了鸡舍猪圈牛棚和山后的那片地。小鸡们长大了许多、猪仔们茁壮成长、大黄牛毛色光滑、地里几乎没有杂草。
由此可见,他们不在的这段日子,几个猴孩子做得不错。为表对他们的奖励,姜麓大手一挥决定今晚烧烤。
一听烧烤二字,赵弈两眼发光。一得到姜麓的吩咐,像风一样狂奔着去买羊。几人中除了陶儿,其他三人都没有见识过烧烤的魄力。
宰杀好的羊按照姜麓交待的那样分割,肉是肉筋是筋,排骨是排骨蹄是蹄。将这些材料切成适合烧烤的大小,然后用调配好的料腌制。
万事具备,只等黑夜来临。
夜一黑,院子里开始炭火缭绕。滋滋的冒油声中,是霸道无比的香味。这香味不同于任何一种菜式,闻得万桂举口水直流。等他终于吃到烤肉时,那种惊喜和震撼全写他白胖的脸上。
“还有这样好吃的东西,你们怎么不早说”
他以为之前吃的那些已经够好吃了,没想到还有更好吃的。管她母夜叉和他是不是亲戚,他还就不准备走了。
姜沐极看不上他没出息的样子,等自己也吃到羊肉时突然说不出话来。不怪万桂举一副好吃到哭的样子,这烧烤还真是与众不同。
小河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小脸上尽是震惊。
赵弈嚷嚷着他们吃太快,陶儿都烤不过来。紧接着等不及的万桂举加入到烧烤的行列,自足自给不亦乐乎。
烟火热闹中,秦彦悄悄离开。
在他离开之后,姜麓跟了上去。
“怎么了”她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
“不是。”他微垂着眸,其实他是不习惯热闹。那样的热闹太过温馨随意,是他此前从未体会过的,他下意识想逃离。
“还说不是”她勾着头观察他的脸色,“你脸色这么难看,真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如果一顿烧烤解决不了,咱们就来两顿。”
又是这种奇奇怪怪的话,开不开心和烧烤有什么关系。
秦彦突然抬起头,背着手仰望着夜空。明明是个十几岁的少年郎,周身的孤独感却是如此的沉重。
“姜麓,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他发现她一回到村里,笑容多了许多。
“对,因为自在。”姜麓反问“难道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喜欢。”
但他不属于这里。
“年纪轻轻的没必要这么深沉,你真该照镜子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个七老八十的小老头。”姜麓调侃道“你若是不喜欢人多,我去给你端些吃的过来。”
她说完,风风火火地离开。
没多久她端着一盘烤好的东西过来,“喏,趁热吃吧。”
秦彦没有动,认真看着她。
姜麓把一串肉塞到他手里,“这世上有两种东西不能辜负,一种是美景,另一种是美食。该吃吃该喝喝,千万别委屈自己。”
在他的目光中,她很快吃完一串。受她的影响,他跟着默默吃起来。不多会的功夫,一盘烤肉被他们吃得干干净净。
“是不是比上次的好吃”她突然问道,眼神带着些许狡黠。
秦彦眉头一皱,“方才我们吃的是羊肉吗”
“是羊身上的东西,也可以算是肉。”姜麓模棱两可地回着,脸上的笑意越发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神秘。
以秦彦对她的了解,这样的笑容之下绝对没有好事。他心头一跳,“你给我吃的到底是什么”
“羊身上的宝啊,这可是好东西。只有那么一点我全留下了,他们都没有。”
什么羊身上的宝,她当他听不懂其中的深意吗
“姜麓”
“你喊什么喊,你是想把他们都招来吗”姜麓“嘘”一声,“有好东西偷着吃,不用大张旗鼓告诉别人。”
“你你赶紧消失,我不想再看到你”秦彦又羞又气,这个女人还真是让人防不胜防,她怎么能这样
“你个没良心的男人,好吃好喝的侍候你,你竟然吼我”姜麓装作伤心的样子,“好,我走,我现在就走”
秦彦握成拳的手刚想伸出去,又赶紧缩回来。
姜麓装模作样半天,愣是不见他挽留自己。心道果然是孩子大了,越来越不好忽悠。做戏要全套,她只能故作难过地离开。
一走出他的视线范围,她即刻变脸。哪里还有半分伤心的样子,全是作弄人成功之后的那种得逞笑容。
望了望天,无比舒服地叹息一声。
吃饭睡觉逗彦彦。
这样的日子极好。
然而得意不过是刹那之间,她感觉身后有人接近,须臾的功夫后来者挡在她的前面,不是秦彦还能是谁。
“姜麓,我想我终于能体会到你的良苦用心。”他步步紧逼,气势破竹居高临下。
朦胧中姜麓看不清他的表情,却感受到他的凌然气场,甚至从他的气场中还能感受到一丝邪魅。
他一步步靠近,她不由自主往后退。
这哪里是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分明是想对她用心良苦。
“你现在才知道啊,我对你向来用心。”她打着哈哈。
“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确实用心。”他的声音低沉而古怪,“你说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应该有所报答”
姜麓心中警铃大作,“报答就不必了,你以后听我的话就行。”
“好,我听话。”他的气息越来越近,“那样的好东西你都留给我吃,我知道你是希望对我有所帮助。那你想不想知道我吃完之后到底有没有用”
“不,我不用知道。”姜麓感觉自己后背抵在墙上,心道这小子到底是吃了肉还是吃了药,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
那羊宝真如此厉害
她不仅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还能感觉带给自己的压力。这种压力不让人觉得难受,反而是那种说不出的暧昧。
气氛旖旎之时,修长的手指触碰到她的脸颊。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烫得厉害,被碰过的地方奇异般的舒服。
“你喜欢这样”少年低沉的嗓声有着难以言喻的暗哑。“怪不得你给我吃那样的东西,你是不是就想我这么对你”
他的手段并不高明,但姜麓还是被撩得七荤八素。等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相反却是他毫不留恋的远离。
半上不下的感觉最是难受,姜麓一把拉住他,“就这样”
他轻轻拨开她的手指,“你还想如何”
好哇,这小子是在将她的军。
姜麓冷哼一声,“不想如何,我想打人”
“姜麓,这就是你的不对。你怎么能恼羞成怒呢你不是最会讲道理吗你为何不借此机会对我说道。指责我不应该对你无礼,骂我不应该不懂你的心思。”
“滚”
“你看你这脾气,为何如此易怒”
听到秦彦这句话,姜麓是真的手痒了。臭小子这是老虎嘴边拨须不知死活,她要是不给他颜色瞧瞧她还不知道母老虎才是虎中霸王。
她手还没有碰到他,即被他制住。
“放开我”
“姜麓,你给我吃的那个好东西,我觉得特别有用”
姜麓一时之间还没反过来,便感觉他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晕晕乎乎中,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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