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养家, 官场, 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了梁时。
他这辈子所有的耐心和忍性几乎统统付诸在了怀里的小妻子身上了。
她现在是他的妻了, 不管她此刻心里是怎么想的,这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方才楚翘那个举动之后,两个人都陷入了一时的惊愕, 梁时当然不会表现出来,被她握了一下,其实也还好。
他并不介意。
梁时胸膛起伏, 长吁一口气之后, 垂眸看着怀里的人, 她整张脸埋在被褥里,双手揪紧了被面, 仿佛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梁时知道她肯定是吓坏了,但梁时心里也不太好受, 半晌之后, 他沉重的嗓音低低荡出, “害羞你不是就连避火图都看过了么这有什么害羞的”
梁时擅长佯装, 说话时气息稳当,听不出异样,但其实早就耳轮滚烫,俊脸绯红。
梁时看着楚翘方才抓过他的小手, 眸色微眯, 仿佛想到了什么, 但到底没有付出行动。
楚翘闷了良久,感觉自己太不厚道了,她竟然险些就将梁时给这不是她的本意啊需要负责么
楚翘不敢想下去,她自诩能力有限,梁时真的要让她负责,那么她是不是要需要给他生孩子呀难度好像有点大,她从未想过生孩子的
两人依旧在僵持着,梁时也不好这个时候拉下脸皮哄她,更不能告诉她实话抓了一下也是没有关系的
看着小妻子身子微僵的趴在被褥上,梁时心头那点愠怒逐渐消散,好像不管她做了什么,或是说了什么,轻而易举的一点小动作就能让他原谅。
楚翘,算你狠
梁时咳了一声,这种事肯定得让他化解。好在据他所知,楚翘也不是一个矜持的女子,否则她岂会犯了那么多的糊涂事。她应该不至于羞涩难耐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梁时抬手,正要将她的身子掰过来,就闻小女子哼哼唧唧抱怨道“太吓人了,它怎么长这样啊”
梁时刚抬起的手登时僵住,这让他如何作答这又不是他能够控住的
梁时一颗千疮百孔的心又伤了,他事事追求完美,无非是想能配得上她,可她竟然嫌弃而且这又不是他能够改变的
她怎能好意思说出口
梁时又是一阵无奈的叹息,旁人洞房花烛都是水到渠成,他还得徐徐诱之,慢慢教她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日影这个时候脸色都黑了,他家大人今晚洞房花烛,他此刻上门找事,大人日后肯定会嫉恨他的
然,此事非同小可,他不得不冒犯了。
如影无视阿福等人的存在,对着喜房门扇,绷着脸道“大人,出大事了今夜亥时城门起火,眼下已经烧到了城东”
城门有重兵把守,怎会好端端的失火
就算失火也轮不到梁时插手去管,自有禁军和五军都督那边全权处理。
闻声后,梁时眉间猛然增了一抹不耐烦,他今晚可能无法得偿所愿了,但也不想就此离去,这样安静的相拥已经是奢侈。
楚翘最是喜欢热闹,城门都能失火这得发生了多大的事啊她方才因为抓了梁时那处的震惊也消散了一些,扭过头,一脸认真道“怎会失火可有反贼入侵”
梁时眉梢挑了挑,他果然是白担心了。楚翘是那种会羞涩的人么
梁时的大长腿从楚翘身上移开,随手就抓了一件外袍套上。
在官场驰骋多年,让他练就了十分警觉的危机感,他低头看了一眼双眸微润的楚翘,突然一怔哭了
梁时将楚翘提了起来,他没有过多解释,很快就给她套上了外裳,连一双鞋子都没来得及给她穿上,就将人抱到了外间的博古架旁。
这个过程非常之快,好像梁时有什么万般火急之事。
楚翘正要问出口,梁时启动机关,之后博古架缓缓从内打开,里面又延伸了一条过道。
梁时点燃了火烛,直接抱着目瞪口呆的楚翘进去了,将她放在里面之后,梁时神情严肃,“别怕,我很快就回来接你,在此之前,你休要闹出动静,听懂了么若不听话我明日就将你发卖了”
因为太了解楚翘了,梁时不得不威胁了一句。
楚翘咬了咬唇,她今日犯错了,眼下也不敢与梁时置喙,更不能被他给卖了。
即便她现在是梁夫人,梁时也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的,他就连自己的老师徐谦也害死了不是么
楚翘很识时务,她点了点头,梁时看了她最后一眼,欲言又止,遂转身大步离开。
待密室的门彻底合上之后,楚翘环视一周,里面只有一盏松油灯,她最是不喜欢密封的地方,找了一个角落缓缓蹲下,之后抱紧了自己,别说闹出动静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些年在坤寿宫,漫漫十载,她都是独居熬过的,一点也不想重温夜深十分,周围都安静到落发可闻的处境。
方才对梁时还存着一点内疚,眼下她隐隐开始怨恨了,干嘛要将她一人丢下还关起来她总不能长着翅膀飞了
而且,梁时根本没有询问她的意见,他强势又蛮横,不给她任何反驳的机会。
这才刚被关住,楚翘就开始发慌了,也不晓得梁时什么时候能回来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开始想他了。
这厢,梁时打开了房门,如影当即低下头,一眼都不敢多看。
梁时面色凝重,未言一词便大步往迈出了院落,如影低着头,紧步跟上。
此时,府上的下人还在收拾着酒席,处处都是大红灯笼高照,没有半分孤夜冰寒的迹象。
但如影却从头发丝凉到了脚底心,主仆二人行至回廊,梁时突然止步,如影想都没想,当即就将要汇报的事情一一禀报,语速之快,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一个劲的冒了出来。
“禀报大人,今日城门失火,方才罗指挥使前来送信,说是有人蓄意在城墙下埋入了大量火油与,而且据罗指挥查验城门附近泥土,应该是三日之前的事了,也就是有歹人蓄谋已久”
“此人敢在城墙下做手脚,这其中定有通天的阴谋。”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今日正好起了急风,火势一大,城东就有危机。”
“然而,这依旧不是重点”
梁时一个冷冽的眼神扫视了过来,“说”
如影身子一滞,感觉到了主子眼中的杀意,他壮胆道“重点是皇上他他今夜去了歌舞坊”
梁时听到这里,淬了冰一样的眸子瞪了如影一眼,转身大步离开之前,道了一句,“你以后只需要汇报重点”日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跟那小妇人一样了
如影“”
出了府门,梁时带着十来个护院,驾马朝着城东方向疾驰而去。
阿福等人原本今夜是要轮番值守的,后厨的热水也是随时备着的,就等着屋内叫水了。
现下二爷突然出去了,也不晓得还回不回来
阿福站在外面守了一会,几个小丫鬟和婆子围着火炉子烤火,小丫鬟时不时往屋内瞅两眼,婆子叫喝道“小蹄子,管好自己个儿的眼睛,休得乱看。”
夫人是什么样性子的人,阖府上下都差不多知晓了,夫人没有道理一点动静都没有啊,除非夫人已经睡着了。
就在这时,院子角落传来几声闷响,听起来还像是有人被打晕了。
下人还以为是哪里来的流浪汉,今日恰逢梁府办喜宴,这些人是想讨点好处。
加之府上四处都有护院守着,下人们并没有当回事。
但就在婆子和丫鬟们掉以轻心时,突然有人从屋顶落下,几个砍刀手下去,以最快的速度处理了喜房外的所有人。
这厢,小黑亲自领人进入了婚房,屋内香气扑鼻,即便什么也没有瞧见,也自有一股旖旎之意。
小黑蒙着面的,他动了动手势,悄然上前。
可当他轻步迈入内室时,却见榻上空无一人,此时喜烛摇曳,脚踏上还落了一本避火图,这书册是翻看着的,里面的图册无比的清晰的落入了小黑的眼中。
“”梁大人这是打算作甚呐
小黑到底不敢直接潜入净房,眼下屋内一应被搜过了,而且众人隐在暗处时,的确只看见梁时离开了喜房,新娘子不可能不翼而飞了。
所以说,眼下唯一藏人的地方就是净房了。
小黑闷咳了一声,这种事还得他亲自己出马才行,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动静,小黑开始急了,万一让梁时察觉异样,他再折返,那主子的计划可就被打乱了。
小黑轻步迈入净房,他是闭着眼的,依旧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之后,这才先睁开了一只眼,发现净房空无一人,只有几件大红色的吉服落在了藤椅上,浴盆中还腾着丝丝热气,场面叫人脸红。
一番快速搜查之后,小黑一无所获,只能顶着一张黑脸,再次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速度翻墙离开。
这时,楚远从巷子口的一株歪脖子槐树下站了出来,他对身侧的心腹道“去查查那伙人是不是回了萧王府。”
心腹应下,“是,二公子”之后,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楚远倚在树干上斜看着梁府,片刻之后唇角斜斜一扬,也不知道想到了怎样有趣的事儿,竟让他如此开怀。
他眸光璀璨,半晌之后才回了隔壁楚家。
翘翘咱们来日方长
这个时辰宫门已经下钥,城东的歌舞坊被烧,炎帝也颇有些狼狈,梁时只好将他带回了梁府。
见梁时面色清冷,毫无大婚之喜,炎帝道“老师,朕可是打扰你了”
梁时避而不答,只是吩咐下人好生伺候炎帝,又对罗一伦道“罗大人,皇上今晚的安危就交给你了,明日辰时之前定要送皇上入宫”
一代帝王竟然弃了后宫,反而去歌舞坊寻欢,这件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又是一场朝中争锋,罗一伦是北镇抚司指挥室,只听令于炎帝,他只好点了点头,“今晚有劳梁大人了。对了,我有一事不知,梁夫人是如何知道皇上身在何处”
罗一伦也是后来才知晓的,他只知炎帝去了城东歌舞坊,至于究竟在哪间屋子里,又和谁睡在一块,罗一伦一无所知。
梁时依旧没有作答,双手抱拳道“我还有事在身,罗大人请自便。”
罗一伦唇角猛然一抽,说起来,今日是梁时的洞房花烛,他此刻铁着一张脸也实属正常。
梁时步子很大,在走到喜房门前之时,看了昏厥在地的丫鬟婆子,他眉头猛然一蹙。
果然是让他猜中了
梁时刚要推开房门,他步子一滞,先将身上带血的外袍褪下,这才推门而入。
屋子里分明有人闯入的痕迹,梁时大步行至博古架,启动机关之后,发现里面一片漆黑,他心一沉,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来了。”
楚翘听到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很没出息的哭了出来。
密室里没有地龙,眼下又是天寒地冻的时节,加之酥油灯也灭了,伸手不见五指,怎叫她不害怕
梁时的方位感极强,三步并成两步就走到了楚翘的面前,俯下身将她拉了起来。
“梁时,你怎么能这么坏”带着哭腔的女音喃喃道,好像还有意压制着似乎,没有哭出来。
梁时“”他再无犹豫,弯下身将楚翘打横抱了起来,掌心感觉到了她身体的冰寒,梁时身子一颤,随即大步往内室走去。
今晚的事情,梁时不想解释,他更不想让楚翘担心受怕,如果可以的话,他宁愿她永远都是那个调皮捣乱的邻家小妹妹。
将人放在榻上之后,楚翘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一丝血腥味,可当她看着梁时,却见他浑身上下干干净净,衣着整齐,就连墨发也仍旧梳的一丝不苟,只是他身上冰凉,好像方才从外面回来。
不是说城门失火了么这么大的事,朝廷一定会追究到底的吧,不管是谁干的,这都是灭九族的杀头大罪。
楚翘不敢多问,生怕自己会露馅了,她眼下就是一届小妇人,不是什么皇太后,她自然不会去关心朝廷大事。
见她欲言又止,明明好奇心十足,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梁时抬手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对她无计可施。
“睡吧。”梁时道了一句,随手将鎏金垂钩上的幔帐落下。
楚翘见势就往床榻里侧挪了一挪,大户人家成婚,妇人都是睡在外侧,也方便夜间起身伺候夫君。
楚翘本想提出换个位置,梁时已经大刺刺的躺在了榻上,随着他的动作,千工床暧昧的晃动了一下,他平躺之后,整个人霸占了半张床,楚翘发现,他的脚都能够到床尾了。
梁时双眸紧闭,双手置于胸口,睡姿十分端正,但他没有盖被褥。
屋内的地龙烧的很旺,的确也不太冷,楚翘钻入被窝暖和了一下,开始想入非非出了这么大的事,梁时怎么还有心睡觉
楚翘在密室里冻的厉害,小腹隐隐胀痛,不多时就昏昏欲睡了。
耳畔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梁时这才睁开眼来,他侧过脸,入眼是他看着长大的女孩儿,她现在就睡在他身侧,乖顺的像他梦见过的样子。
父亲走得早,梁时自幼就知道自己肩头的担子,他记得很清楚,有一日那小丫鬟偷跑出来,来隔壁找他,然后告诉他,“梁时,你别怕,我会帮你的。”
彼时,梁时一怔,她一个连耗子都害怕的小姑娘,她能帮什么
后来,梁时才知道,她真的帮到他了,因为她的存在,他才以最快的速度走到了今时今日的地位。
看了片刻,梁时的唇凑了过去,吻上了小红痣,可能因为今日内心受伤过重,他没有就此罢休,吻又落在了那张殷红的唇上。
触感柔软似四月娇花,令得他险些痴狂。
梁时移开之后,不由得苦笑了一声,之后长臂从小妇人脖颈下绕了过去,轻车熟路的将她圈入怀里,这才重新阖眸睡下。
萧王府,气氛凝肃。
小黑脸上的面巾已经摘下,此番事情办的很不顺利,他自是知道王爷会如何惩戒。
小黑双膝跪地,低垂着头颅,“王爷,属下办事不利任凭王爷处罚”
小黑是萧湛的心腹,十来岁就跟在了萧湛身边,其身份绝非是一般的护院可比拟的。
安静,绝对的安静
萧湛面对着一副山水画册,久久没有转过身来,小黑抬起头,就见萧湛置于身后的手掌已经紧握成拳头。
这是他盛怒之后的表现。
小黑喉结滚动了几下,又道了一句,“若若不,属下明晚再去一趟梁府”
萧湛突然转身,那一惯清冷的面容煞气十足,但与此同时还有一股悲切隐在其中。
他双眸赤红,隐有杀机浮现,在小黑还没看明白时,一阵冷风突袭,萧湛抬脚就踹在了小黑胸口,“废物”明日太迟了
小黑当即俯地不起,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他很快恢复跪姿,半分不敢为自己辩解。
萧湛却是拂袖而去,留下一屋子的人跪地,迟迟不敢起身。
王爷修身养性多年,今夜之态实属罕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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