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梁府的大红绉纱的灯笼依旧高照着,梁时知道她就喜欢这样热闹喜庆的场面, 而且他们才刚大婚不久,梁时特意命了下人轮番值守, 确保阖府上下的大红灯笼能烧到天明。
梁时在寝房外站了片刻,楚翘今日被他送去了听雨轩,他原本想一个人静一静,远离了她, 也等同于远离了诱惑。
他能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就练就了一颗金刚不坏之心, 可认出她之后,这日子过得愈发毛躁。
梁时幽幽一叹, 迈着大长腿踏入了寝房。
内室燃着淡淡的安神香,他几步就来了榻前, 掀开幔帐一看, 里面的小妇人睡得安心踏实, 宛若今日被人掳去一事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影响。
又是这样
她总是这般没心没肺
又何曾晓得他今日险些暴戾成性
梁时年幼时就不太明白楚翘心里想些什么,即便他在梁府,也总能听到隔壁闹的叽叽喳喳。
活跃的像只冬日啄食的麻雀儿。
梁时揉了揉眉心, 缓身上榻, 将小妇人掰了过来, 让她背对着自己, 他这才从后面圈住了她, 之后梁时习惯性的大长腿伸过去, 将她团团圈住,好像只有这样的姿势才能彻底将她困在怀里。
次日一早,楚翘醒来后,榻上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微微褶皱的床铺意味着此前有人躺过。
楚翘嗅了嗅鼻子,闻到了梁时的味道。
她与梁时已经同床共枕了数日,她这人很容易接受事实,已经没有任何的大惊小怪了。
阿福领着几个丫鬟过来伺候楚翘洗漱,屋内烧着地龙,楚翘又不喜欢束缚,中衣领子是打开着的,还露出了小衣的带子,那小衣的带子还有些错乱,阿福瞧见楚翘清冽的锁骨上那几处明显的红痕,像深冬盛放的梅花。
妖艳,夺目,又勾人心魄。
楚翘生的白皙,新留下的痕迹自是非常醒目,而且还是小衣那边的位置
二爷下手也太狠了吧
阿福面红耳赤,低着头也不敢多看,只顾着伺候楚翘穿衣,这才低低道“夫人,昨个儿是大人将您救回来了,此事才没有闹大,您可不能再任性了,大人对您当真是好。”
楚翘微微动容,她现在已经不排斥梁时了,她这人敢爱敢恨,恨意来的快,爱意来的也快,只是很多时候,她太过后知后觉,没有察觉到罢了。
闻此言,楚翘点头,没有反驳阿福的话,“你说得对,日后我要好好对梁时。”
阿福这才松了口气,夫人总算是想明白了。
楚翘洗漱过后就去了老太太的秋华居,一路上她总感觉两条腿不甚舒服,胸口也微微泛疼,一想到昨夜长途颠簸回府,她便没有那么好奇下去了。
秋华居的人已经到齐了,梁云翼,梁云奇,还有梁云玥恭敬的喊楚翘“母亲”。
花木暖撇了撇嘴,起身福了一福,“夫人早。”
梁温笑道“既然来了,快坐下用饭吧。”
楚翘向老太太问安,这才走了过去,之后在梁太太跟前坐下,而梁时就坐在老太太的另一侧,她偷偷瞄了梁时一眼,今日梁时却没有偷看她了,只是端坐在那里,一派风清朗月的用着饭。
楚翘还以为他生气了。
是了,她被萧湛掳走了,这有损梁时的颜面啊。
得找个机会跟梁时解释一下,她与萧湛之间清清白白,楚翘正想着,手背突然一阵抽搐的疼痛。
众人只闻“啪”的一声,梁老太太手持筷子打在了楚翘的手背上。
梁老太太身段很高,虽是脑子有时候糊涂,但是身体健朗,力气也大,楚翘白皙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腾起了一条红梗。
正当众人不明所以时,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只见梁时突然从圈椅上张了来,几乎是喝了一声,“母亲”
他高大如山的站在那里,气势骇人,紧蹙的眉心预示着他很不高兴。
梁老太太被吓到了,委屈道“子辰呐,你这是作甚你媳妇她身为妇道人家,理应伺候婆母夫君,她倒好,还姗姗来迟,母亲是替你教训她。”
梁时沉默片刻,对梁老太太道“母亲,您坐这边来。”
他兀自将梁老太太扶起来,之后让她坐在了他自己的位置上。
这之后,梁时则坐在了楚翘身侧。他侧目看了一眼楚翘手背上的红梗,薄唇微动,道“先吃饭。”这声音很柔和。
整个过程不过才十来个呼吸,众人看的一愣一愣的,即便是梁云玥也瞧出来父亲对母亲的在意。
而且不是一般的在意
楚翘眨了眨眼,有点不明所以,但很快就懂了梁时的意思,她冲着梁老太太莞尔一笑,“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明白了。”
她虽是蛮横骄纵,但对梁老太太一直很敬重,幼时还吃过梁老太太的奶汁。
梁老太太感觉被儿子忽视了,她瞪了一眼楚翘,“哼你明白就好早日生下梁家嫡长孙才是大事”
嫡长孙
梁家不是早就有嫡长孙了么
楚翘眨了眨眼,就在梁时突然要制止梁老太太的话时,楚翘又道“儿媳省得。”她自然不会深究梁老太太话中的意思,毕竟她老人家十天有八天都是糊涂的。
见楚翘如此配合,虽知她是敷衍老太太,但梁时依旧心中愉悦,吃饭间眼角的余光看了几眼楚翘,楚翘也斜斜的视线看着他,两人这种眼神着实明显。
楚翘是无法做到矜持的人,梁时这样护着她,她冲着梁时微微一笑,将女儿家的柔情都给了他。
梁时被呛了一下,但很快就掩饰了下去,提醒道“你快吃。”
楚翘点头,“哦,你也快吃。”
众人“”
知道楚翘吃饭慢,梁时也有意放缓速度,众人都很识趣,不一会都走光了,就连花木暖也只好讪讪退了下去。
按照眼下的形势来看,她若是直接横插一脚,未必能有好结果,还是等待机会,静观其变,耐住性子方能得偿所愿。
花木暖到了今日才知道,京城女子实在不可小觑,就拿梁夫人来说吧,她的手段实在是太高明了,即便花木暖自诩是个聪慧之人,也是无法企及。
这厢,楚翘喝完一盅酒酿圆子,就开始吃鹌鹑蛋。
梁时每次见她吃这种东西,清俊的额头多会溢出三条黑线。
见她屡次夹不住,却还在怡然自得的继续可谓是越挫越勇,反反复复,坚持不懈
梁时尬咳了一声,磁性的嗓音沉声道“你今日开始归置东西,三日后与我一道启程去江南。实在带不走的物件就算了,沿途可以再购置。”
楚翘抬头,一脸茫然的看着梁时,两个呼吸之后,她唇角微扬,“我们要下江南了游玩么母亲和长姐要带上么”
她还真是知道以德报怨,竟然没有因为梁老太太打了她,而显出一丝一毫的愤怒。
这一点,梁时倒是挺佩服她的,即便梁时内心深处不想承认,但不得不说,他的心上人就是一个古怪又可人的小女子。
梁时面色依旧微冷,“没有旁人,只有你我,还有卫严。”
“卫严”二字一出,梁时一直在紧盯着楚翘看,果然就见她荡出一脸欢喜出来。
彼时,她是皇太后的时候,就多次提及了大理寺少卿卫严此人,赞他如何的年轻有为,精明能干,还说他相貌俊朗
此番,梁时去杭州查几年前的案子,大理寺少卿也一道前去。
这是为了公务,梁时不可能一意孤行。
但见楚翘这个态度,梁时脸色又沉了,“你届时做男装打扮,花姑娘懂医术,让她跟着你。”
梁时再次留意楚翘,但他没有看到半分他所期待的神色。
楚翘好像根本没有因为花木暖也要一同前去而不悦。
梁时揉了揉眉心,胸口一阵愠怒,好在昨夜让他尝了一点甜头,这点小事还是暂且作罢。
楚翘一听要女扮男装去江南,她整个人一天都是飘着的,这简直太刺激了正合她意。
至于卫严与花木暖一同前去,她只会觉得热闹,没有哪里不妥。
御书房,气氛凝肃。
这一次是萧湛上奏,让梁时去杭州城一趟,这一走少则半年,多则两三载。
萧湛的用意很明确,他要调走梁时。
京官外调,多数人都会携小妾赴任,以便伺候床榻,总之没有当活鳏夫的道理。
梁府除却一个正房夫人之外,并没有妾室,梁时要携妻一道去杭州的消息已经传开,萧湛自是愤怒难掩。
萧湛“梁大人难道不应该以公务为重”
梁时轻笑一声,“怎么王爷还想插手本官的私事本官与夫人新婚燕尔,此番一同赴任,有何不妥”
萧湛腮帮子鼓动,他并非没有过其他女人,但那些人不过是玩物,这世上除却她之外,无人有资格当萧王妃,“本王无非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梁大人这般做派只怕会是扰乱超纲,可谓大逆之举”
梁时眸色不善,“本王的夫人贤良淑德,只会对本官有助力,王爷还是好管自己吧”
看着这二人唇枪舌战,好像下一刻就要动手殴打了,炎帝坐在龙椅上,修长的双腿有些发颤。
这要闹甚啊
还让不让朕好好过日子了
等到了一个适合的时机,炎帝朗声清咳了几声,“皇叔,老师,这个这件事你二人还是出宫再议吧,朕有些乏了。”
萧湛与梁时先后抱拳一礼,之后都是气冲冲的离开。
炎帝的一张小白脸都黑了。
他走出了御书房,看着萧湛与梁时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千步廊上,幽怨道“朕好想母后。”
御前侍卫叶青目不斜视,神色凝重,“”不是应该说“朕很愤怒”么
三日后,梁时带着楚翘与花木暖从梁府离开。
按着梁时的要求,楚翘做男装打扮,她与梁云翼与梁云奇的身高差不多,就借了他二人的衣裳。
兄弟两人看着女扮男装的母亲,笑道“母亲,您穿着一身当真是俊俏。”
梁云玥和梁温也将楚翘夸了一遍,就连梁老太太今日的神色也格外慈眉善目,“哪来的俊俏儿郎”
而今晨盛装打扮的花木暖却是无人问津。
花木暖着实不明白,一个妇道人家女扮男装本来就是有些不守妇道了,怎的偏生所有人都夸夫人
人与人当真是不能比较。
有些人天生好命,宠爱得来的全不费功夫。
花木暖蔫蔫的,没甚兴致,一直等到了上马车,也无人与她打声招呼,或是告别。
这厢,刚穿上男装的楚翘一路上都是很兴奋的,在马车上问东问西,“梁时,卫严大人何时过来他是与咱们一道去马头登船么”
梁时阖眸假寐,没有搭理她。
他这样一个京城第一美男子摆在面前,楚翘无动于衷,却是询问一个外男梁时深呼吸,长叹了口气,继续养精蓄锐。
这几晚,小妇人睡得很熟,他若是过分了一些,她也察觉不到,吃到甜头的梁阁老决定不与小女子一般斤斤计较。
不过,楚翘并没有体验到出游的欢快,才登船没多久,她就开始低泣了。
梁时与卫严在外面说话,花木暖走了过来,“大人,夫人她哭了。”她并非关心楚翘,她只是想告诉梁时,楚翘是多么的无能,那样徒有其表的女子如何能配得上梁时
也只有她花木暖这般心机细腻,才情绝佳的女子才能与梁时红袖添香,长相厮守。
可看着梁时疾步迈入船舱,神色急切时,花木暖心里又没底了。
这艘船是官船,里面分置两个船舱,梁时撩开厚绒布帘子往里望去,就见楚翘扑在大迎枕上低泣,像是很无力的模样。
梁时走过去,将她翻个身,只见她小脸苍白,如盛开在雪地中的白色野芙蓉,绝美,但没什么生气,“怎么了”
楚翘浑身无力,头昏眼花,双腿也无力,她从未坐过船,此前带梁老太太治病,也是坐的马车。她并不知道这就是晕船,低低抽泣了一下,“梁时,我可能要死了,我我在康德钱庄还存了两万两银票,用的是老大的名字存的。”
梁时手一抖。
这是打算交代后事
他眉梢挑了挑,轻拍着小妇人的后背,安抚她,嗓音柔和,“没事的,睡一觉好了,我已经让人给你煮了汤药,再过一日,你就该适应了,等到了杭州城,我带你去看花灯,那里的花灯比京城的好看数倍。”
梁时一般不会扯谎,楚翘疲倦的睁开双眼,仿佛有了一丝丝的生机,“我死不了那那两万两银子”
梁时唇角又忍不住抽搐了,继续安慰道“你留着吧,也无需用云翼的名字存,他迟早要安家立业的。”
楚翘无非是担心梁时查账,既然梁时都这么说了,她点了点头,终于安心的睡下了。
梁时看了她良久才走出了船舱,临走之前反复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缓慢,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宠爱的。
花木暖瞧见这一幕,当即忧伤袭上心头。
怎么大人他喜欢娇弱无能的女子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学学夫人当个没有本事,只会矫揉造作的女子
花木暖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至黄昏时分,梁时与卫严在船舱另一头煮了温酒。
眼下正值寒冬,湖面凉气逼人,白日里还好些,起码日头高照。落日之后,愈发冰寒。
此时,酒香肆意,落日的余晖倾洒整个湖面,远处是葳蕤的树木群山,精致极美。
其实,梁时与卫严早就有交情。当初梁时任职大理寺少卿时,卫严就是他的下峰,卫严是梁时一手提拔上来的。
二人喝了口小酒,卫严看着梁时叹了一声,“梁大人好福气,左拥右抱,梁夫人还是个性情女子。”他以为梁时将花木暖也收了。
梁时没说话,眸色深幽的望着远处的地平线。
卫严多喝了几杯,似在嘲讽,道“像梁大人这样的男子,定是被诸多女子爱慕着。其实啊,对付女子的最好法子就是睡服,一旦得到了,她就会乖乖听你的,只可惜我这人愚钝,到了最后才明白这个道理,却是为时已晚。”
梁时听说过卫严的事,他好像曾心悦上一个江湖女子,那女子也是个奇人,因着卫家介意她的身份,不同意让她做正妻,还给卫严定了一桩门当户对的亲事,那女子之后就走了,再也没有回来,从此两生欢喜,互不相见了。
睡服
梁时多饮了几杯温酒,微凝的眸子如化不开的浓墨,若有所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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